「一百二十六,一百二十七,一百二十八……」申海莘每天臨睡前,都會小心翼翼的把身邊可供運用的現金,清點一次,成了她固定的好習慣之一。比起白花花的鈔票,她對于叮噹作響的零錢更為喜愛。
一是因為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很有飽足感,二是因為她接觸銅板的時間,遠比鈔票多,感覺比較親切;說明白點,她從來沒賺過什么大錢。
「姊姊,說句實在話,從我們北上到現在,擺地攤賺不了多少呢!股w起利用廣告紙背面的空白頁,裝訂成的記帳簿,申海紞皺眉道。
雖然海莘是姊姊,但是論起計畫整合的能力,還是海紞妹妹比較強;凡事少根筋的海莘,反而常常需要妹妹幫忙照顧她。
「妳明天還要去擺攤位嗎?」海紞對于姊姊的用心與努力,絕對是肯定的,只是當成績不如預期時,求變求新自是必然。畢竟有些事光靠努力是不夠的。
「照這樣下去,就算攤位再擺十年,我們也賺不了什么錢。幾個月內想要湊出海繰海夔下學期的學費,幾乎不可能!
長嘆一聲,申海紞說了:「不然就得向學校申請助學貸款;或者照海藻、海夔她們的意思,沒錢就別唸了比較乾脆;她們一直想去工作呢!
「說什么!」海莘一面將零錢全數用抹布包起來,再以塑膠袋密封,最后走到隔壁衛浴間,打開馬桶的水箱蓋子,把她的資產藏進里頭,最后坐回妹妹面前。
「現在工作那么不好找,就算她們兩個不唸書,也沒辦法幫上家里什么忙,還不如繼續讀,等到將來畢業拿到了不起的文憑,身價三級跳,屆時我們所有辛苦付出,就能一口氣全部回收了。」海莘雖然節儉,倒還有投資報酬的觀念。
「可是錢的問題怎么辦?要去辦助學貸款嗎?」海紞飛快在腦中開始計算:即使不用負擔學費,但是生活費雜費也是一筆龐大支出。
當姊姊的海紞還可以半工半讀,在家鄉的妹妹們就不適合了。「沒錢還真是個麻煩。啊……如果是出生在豪門該有多好。」作夢是人的天性。
「說這些也沒用呀,總不會現在還有機會成為有錢人?」海莘向來很認分。要是每個人都能自由選擇出生的身分,那世上的億萬富翁,大概會多到拿來填海造陸也填不完。
「除非嫁給有錢老公,不然就是要獨得彩券頭獎,還是不小心挖到什么寶藏,才有可能變成富豪吧!购]氛f著說著,不免嘆了口氣。若能挖到寶多好!溉绻覀円材苷J識什么企業家,說不定有萬分之一機會,可以釣上金龜婿呢!
「真要這么簡單,還輪的到我們?那些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如果到現在還沒結婚,八成早被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給訂走,不然就是只知道做生意的冷酷商人,要不,大概也只剩下風流好色的花花公子、不想結婚的那一種!
海紞雖然偶爾也會抱有,總有一天能翻身的美夢,可美夢與現實的分際,她倒還挺清楚的。
「不如實際點,找到愿意資助我們的投資人,讓我們能做大一點的生意這倒是真的。啊,現在經濟這么不景氣,就得要大量進貨壓低成本進價,賣得便宜才有人光顧。小本生意很難做呢!
伸伸懶腰,海莘準備就寢。還是睡飽了有充足體力,再來應付明天的事吧。
「可惜我們沒有門路和機會認識那種人,不然的話,就算是死纏爛打也一定要說動對方出資……」話還沒完,海紞早巳開始呼呼大睡。連睡覺也浪費不得,分秒必爭。
沒有馬上入睡,海莘執意想找到個,能脫出眼前困境的方法。
她總是欣賞妹妹企劃的能力,但沒資本就想創業實在不容易。
無論如何,只要有人肯投資,妹妹那企劃一定能賺錢的。
她翻開從資源回收站撿回來的昨天報紙,一邊看征人以及買賣廣告,一邊不經意瞄瞄最近發生的社會新聞!敢J識有錢人的門路……就要打進他們的圈子……或是想辦法混進他們的集會……」
海莘咬唇死盯報紙每個角落,倏的雙眸一亮!妇褪沁@個!」
她知道該怎么辦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使用的方法不怎么光明正大,為了讓一家大小不用再為生活奔波,這次她絕對要找到金主讓自己成功翻身!
※ ※ ※
「不管怎么說……白凰院飯店要舉辦新年聯誼晚會也是你的事,為什么我得去當招待?」
白凰院朱鷹心不甘情不愿地,與那頭亂七八糟糾結的假發努力奮戰,同時對著表兄宗方圣佑、也是白凰院飯店的營運負責人,極不客氣的大聲咆哮。
假使可能,他會毫不遲疑的剪掉那一頭可惡的長發;但考慮到他可憐頭皮的安全,他決定還是別心急,以后再找機會用有機溶劑,小心的拿掉那頂假發。
而且現在剪了,到時青龍假若頂著長發回來不就穿幫了嗎?說到底,朱鷹還是挺維護自己哥哥。是的,此時絕不能讓人發現青龍無意繼承。
因為朱鷹要在青龍逃亡的這段日子里,替代哥哥演出完美健康的形象,好讓哥哥順利成為繼承人,并確實訂下尊子小姐的婚事!
他要讓青龍回來之時,想笑也笑不出來!
「朱鷹,我的理由有兩個。第一,你現在正代演白凰院青龍的角色;今天若是青龍在,就不會簡單錯過,這些能收集情報資訊的場合!棺诜绞ビ記]好氣的一把揪起表弟衣領,噙著冷笑道:
「第二,你在我這里白吃白喝好幾天,難道不該付一點住宿費?我要你打工償還,這要求不算過分吧?」
圣佑想到這里就有氣。問題就出在幾天前,當青龍又餓又累抵達臺灣的那晚。
回想那一夜,他好不容易說服未婚妻海瑪,千萬別自己下廚做晚飯,讓兩人難得能優雅享受一頓氣氛佳、燈光美的燒烤火雞燭光晚餐。
半醉之間的小,,看來是多么秀色可餐,可愛的讓他當場為她迷醉,克制不了沖動的狂吻她,滿腦子只惦記著:
既然他們倆都已經訂了婚,偷跑總應該沒關系吧?這陣子她堅持要親自處理結婚大小事,結果兩人都沒時間相聚,F在她該好好補償他才對。
在萬家燈火與滿天繁星連成一色的燦爛夜景前,圣佑環抱著心愛的她,抵在窗前,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白皙粉頸間,灑下綿密啄吻,輕撫她誘人曲線,感受她富有生命力的嬌柔肌膚……
「看起來好吃,可惜肉太硬!
啊咧?什么肉太硬?他明明覺得十分嬌軟。∽诜绞ビ右稽c也不覺得有哪里奇怪;他完全沉浸在愛人奉上真心,卻略帶生澀的甜蜜之吻里,別的都不想去理。
「火候不夠,技術太差,有待加強!
誰說技術太差有待加強?他偏偏就是喜歡小海瑪這么羞赧的表現,別人啰哩啰唆個什么勁?
已陷入意亂情迷的圣佑,一時也顧不了那么多,被徹底點燃情欲的他,只想盡快愛她,不管身下的嬌小人兒,被他封住的櫻唇,不斷逸散破碎嚶嚀、像是正在抗議什么,他卻是霸氣的一把揭開她禮服長裙,主動出擊探索她,光滑如絲的纖纖玉腿……
「尤其是這個腿太油膩,稍嫌惡心……都是肥肉與脂肪,有點運動不足。」
「她運動不足又關你什么事!我喜歡就好,誰讓你在那里鬼吼鬼叫的!」耳邊一而再、再而三反覆出現的那番奇怪評論,終于讓宗方圣佑,忍無可忍的轉身罵向評語來源處。
看到表弟白凰院朱鷹扮成孿生兄弟青龍,身穿正經雙排釦西裝打扮,偏偏沒啥形象的抓著火雞腿猛啃,宗方圣佑這才發現到,有個第三者在旁邊搞破壞。
朱鷹瀟灑地擺擺手,雖然對雞腿不太滿意,但勉強還算是吃得挺盡興。
「別跟我客氣,你們兩個請繼續,我吃我的,你們不用停下來招呼我。」有免錢的好戲可看、大餐可吃,朱鷹當然沒關系。
但是對圣佑而言,關系可大了。
「呀--」發現有別人在場而尖叫起來、一把推開未婚夫圣佑的熊,,羞愧萬分的拉下露出大片春光的裙襬,掩臉奪門而出,留下快被欲望燒死的可憐未婚夫維持著摟著空氣的姿態傻在原地;看來等會他只能靠澆整夜冷水,解決滿身惱恨。
怒紅雙眼的宗方圣佑,顫抖著手握緊拳,把表弟白凰院朱鷹的鼻梁當沙包,以雷霆萬鈞之勢對準目標猛力揮出--他雖然早就知道朱鷹嚴重缺乏浪漫細胞,但是不解風情到如此程度,真是欠扁!
幾天前的仇怨,讓宗方圣佑決定,打死也要硬逼朱鷹,出席那個商業聯誼會不可;最好讓那些狂熱拜金女郎纏死他!
為了他的幸福,得先把這只擾人蒼蠅攆走再說!
不然他和小,數奶鹈奂s會天天讓人打擾,他早晚會因為每晚澆冷水,而引起感冒變肺炎!
「我說了,前幾天是我不該嫌你們主廚手藝太差、烤了那么失敗的火雞,這樣你就發火了?那可沒辦法,我一向很挑……喔,還是前天你未婚妻說要親自下廚為我接風,結果我爽約了?但那是因為我接到,青龍在東區夜市出現的消息,才不得不臨時取消餐會去追人;怪我太沒道理!
白凰院朱鷹充滿懷疑的,瞅著表兄打量了好一會兒。當初他聽從爺爺的指示綁走小,斠皇拢ビ邮冀K沒追究,總讓朱鷹心里覺得毛毛的。
「我說圣佑,你該不會還在記仇吧?」
「我對兄弟從不記仇。」他只會記恨!
過去的事,宗方圣佑原本可以放寬心胸,將一切放諸水流;但……前夜小海瑪煮了超級豐盛的一頓要宴請朱鷹,可朱鷹竟然敢爽約?
結果便是圣佑他得一面滿臉堆著笑、忍受良心譴責與愛情交戰后,大力夸獎小,數膹N藝高超,還要一面感動的把那整桌菜吃完;而后苦撐大半夜,肚中熱浪翻騰不已,蹲在廁所里面壁思過。
圣佑他的未婚妻那手藝,可不是普通的精湛--簡直是完美的謀殺藝術啊……
新仇掀開舊怨瘡疤,宗方圣佑越想越惱。要是不讓朱鷹多吃點苦頭,他絕不甘心!「一句話,你答不答應?」
這里是圣佑的地盤,朱鷹再怎么不識好歹,也得要尊重主人幾分。尤其圣佑還一手扣住他頸項,一手成拳高高舉起,臉上表情寫的很明白,朱鷹要敢說個「不」字,圣佑會立刻拿朱鷹的俊臉,試試各種拳印的大小。
白凰院朱鷹只能無奈的舉手告饒!负煤煤,我答應你就是,我用青龍的名義出席就成了吧?」
沒錯,朱鷹他還得保留體力找出孿生哥哥青龍,不能在這里就讓自己被圣佑踹進急診室。
「對,你用青龍的名義出席就好!棺诜绞ビ禹虚W過一瞬即逝的火花。
這對孿生表弟們在想什么他還不清楚嗎?外人妄想登上白凰院家總帥之位的,多如過江之鯽,但那頂尖的權力財勢,對朱鷹青龍兩兄弟而言,卻像燙手山芋般被推來推去,避之唯恐不及……
罷了。其實宗方圣佑也不能光說別人如何;前些日子為了娶,,他自己才強硬反抗外公要他繼承家業的意思,好不容易才從繼承人之戰抽身。
所以圣佑現在對于朱鷹與青龍間的較勁……他當然是等著隔山觀虎斗。
※ ※ ※
只要與白凰院家相關的集會,總是名流匯集,星光舞動,華麗無雙。
就拿今天白凰院飯店舉行的這場新年晚宴來說,能獲得受邀的賓客,均是各行各業的佼佼者;繼幾個月前那場超豪華化裝舞會后,白凰院飯店這次在臺灣舉行的晚宴,依舊受到各方矚目。
沒辦法,誰讓那位鼎鼎大名的白凰院青龍,自日本來臺第一次曝光,就在今晚宴會上,人人都等著能利用這次機會獲得貴客青睞。
運氣好一點,說不定能一舉得到這位白凰院下任當家的賞識,從此平步青云;運氣差一點,也或許能沾上白凰院家的權勢,讓自己在商場上占有一席之地;運氣再差一點,在晚會上也還有其他來頭不小的客人,關系多攀一點準沒錯。
最后就算什么都不成,若能弄到任何有關于白凰院家的小道消息,還能拿到八卦雜志上去賣,賺點外快。
總之,只要能混進那場宴會,不管怎么做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由于飯店經理宗方圣佑,討厭媒體的神秘作風使然,嚴苛的邀請限制,使得邀請函一張難求,造成邀請函單張叫價,已在黑市賣到高達五十萬之譜,但瘋狂搶購的人潮仍然有增無減。
收到邀請函的客人第一個動作,絕對是將邀請函鎖進保險庫,再請保全日夜盯緊;沒收到邀請函的客人,明的不成就開始在暗中爭奪,彷佛搶不到誓不為人。
黑白兩道為了這場晚宴動作頻頻,不過一般人當然無緣窺見,這場戰爭之慘烈,犧牲之壯觀,只看得到光鮮亮麗的那一面。
所以,申海莘天真的以為,可以用混的就混進去,也是理所當然。
她不知道白凰院青龍是誰,只知道當天在大排長龍的飯店門口人潮中,不少人口中不斷碎碎唸著:「我一定要見到白凰院青龍、一定要見到白凰院青龍……」聽上一百個人重復同樣的內容后,缺乏記性的海莘,想要忘記這人名也很難。
為了防止有不肖人士偽裝成客人混進飯店內,除了早在兩周前,飯店方面就停止接受住房預約外,當日還在飯店門口進行嚴格的進出管制,凡是要進入飯店的客人皆需提出身分證明。
自然,有了前車之鑒,飯店經理宗方圣佑早在飯店后頭,連接外界的通風孔處派人把關,這次絕對要滴水不漏、嚴格阻止所有可能入侵的不速之客。
任何與晚宴準備有關的外界人員,全部登記指紋,并發配工作證,以確保身分安全無虞;完美無瑕的防范措施,在申海莘出現以前,都是非常成功的。
那天早上,海莘是這么打算的,首先偽裝成富家千金的模樣,摸進里頭認識幾個金主,趁著酒酣耳熱之際混熟交情,再遞出妹妹那份,寫了好久的「二手商品大賣場」的企劃,如果能當場取得別人,資金援助的承諾是再好不過。
一氣呵成的方法,也是頭腦簡單的想法。
首先要引起別人注意。身為女性,占有女性天生優勢,如能裝扮得宜,讓人驚艷,震撼人心,絕對能吸引別人的目光吧?
漂亮的名牌衣服不成問題,海莘自己手上賣不出去的存貨非常多。只是聽說這次主辦單位是日本人,海莘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穿日式豪華禮服上場;但她沒有昂貴的和服「十二單」,倒是有好幾件素色浴袍;套個十二件也勉強作數吧。
「數大便是美」,數字大就是美……十二件再不夠多,海莘也沒輒了。
要是氣質偽裝的太過高貴端莊,又怕別人不敢隨意親近,于是海莘決定,化妝要采取冶艷惹火的方向;她把平常只隨便綁馬尾的長發盡數放下,披散雙肩,不馴地在頭上綁了條紗巾,自認打扮的充滿野性美。
為了方便自己在會場中行動迅速,于是那件過分寬大的曳地長袍下,海莘決定足蹬一雙溜冰鞋;從小為了家計四處奔波,跑的不快的她,便無師自通學會溜冰。這回可派上用場了。至此行動準備就緒。
可惜不論海莘裝扮的多引人注目,她天生怯懦的性格,仍無法一下子改變。
她明明起了大早,想趁比較沒人的時候,混水摸魚潛進飯店,只是最后等到日暮西山、華燈初上,當圍攏在白凰院飯店門口打群架的人數,比世界杯足球賽的觀眾還多時,她仍然蹲在飯店對面公園大門口,與電線桿街燈作伴。
探頭看著被阻擋在飯店門口的人這么多,海莘想,錯過今天,也許不會再有這么好的機會。
最后她拼命克制不斷從腦中傳來的暈眩感,忍受嘈雜人聲,像鐵錘般持續敲擊她腦袋的痛楚,冷汗直流的踩著溜冰鞋滑過馬路,來到飯店前的大庭園。
可當她出現的那一瞬間,所有與飯店警備人員,互相推擠碰撞的人群,突然停下動作,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海莘。
她精心巧妝獲得了所有人的認同。
夜晚的對街,突然出現一抹嬌小身影,包著潔白無瑕一層又一層的古典長袍,頭上綁著顯眼的白色頭巾,留至腰際的長發胡亂披散著,再搭配毫無血色的慘白臉龐,那一副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飄逸感,效果達到百分百。
有一瞬間,每個人都以為自己看走眼。那個奇怪裝扮的白衣女子,她幾乎沒有人類所擁有的步伐聲--她是飄過來的。
重點是,曳地長袍將一切完全遮住,沒人看到她、的、腳……
雖然還沒到午夜,現在不是七月,人群匯集的地方陽氣也很旺;但畢竟太陽已經下山,晚上會出現「什么」似乎并不稀奇……只是她這一只特別大膽,人多也敢現身,一定是法力比較強的……
海莘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必恭必敬的為她讓開路。以為是自己偽裝千金小姐太成功,因此大家才對她客氣;所以她雖然有些心慌意亂,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但既然大家禮讓她先行,她也順理成章的接受大家的好意。
眼看海莘站在飯店的旋轉門前,就要踏進去;警衛們排排站,斜眼偷瞄彼此,心里的想法是一致的: 為什么別人沒有出面阻攔她?難道……只有我看的見她?
別開玩笑,總不會……又見鬼了吧?
「喂……」好不容易,萬中選一,總算有工作人員,對于擅闖飯店的海莘,出言警告,正準備伸手拉住她時--
「你……在……叫我嗎?」她臉色白里發青,咬著自己一綹頭發緩緩回頭,虛弱的回應僵硬異常,彷佛連吐出的字句都能教空氣結冰,令聽者渾身不住戰慄。
正常人絕不會這么說話,而且她似乎不曾有過呼吸。
海莘一回頭,讓剛剛被風吹亂的長發遮住半邊臉,她才一開口便不免咬住自己頭發;又因為過于膽怯以致語不成句,嚇的屏住氣息,連說話都有氣無力。
她心驚膽戰的看著對方一臉驚愕,雖然滿心不解,仍然反射性的露出笑容,只是笑的巍巍顫顫。
「你……既然叫了我……怎么不說話?你聽見了嗎……」
如果她只是和大家一樣沒有邀請函就想進飯店的人,那么當她被別人攔阻時,沒有出力反抗硬闖,也應該會害怕退縮、尷尬的請求放行吧?但是她的反應完全出人意料,只是又向前「滑」了一小段路……
光看她移動的樣子,就讓膽小的人想逃跑。有一半以上滯留飯店門口,不愿走開的人已轉身離去,就怕等會被她纏上,還要請人來作法豈不是虧大了嗎?
賺錢也要顧性命,想見白凰院青龍的欲望,敵不過想活下去的欲望。
剛剛開口阻攔她的警衛,當場只覺全身好像被暴風雪包圍,她那毫無人氣、在夜晚中,讓人懷疑是否會發出紫光的恐怖眼眸,才輕輕一盯,他除了不住搖頭退后以外,沒有別的反應。
與美丑無關,純粹是她異于常人的說話方武,與古怪打扮,教人不由得不相信……她真的可能不是活人……
「不理我?,那……我要進去啰……我還要……找人呢……呵、呵、呵……」
她要去找人……附身嗎?呃,這下還有誰會想攔她、讓自己變成替死鬼?
直到她進入飯店許久,在場仍沒人想動作或想開口。
要命,大家剛剛看到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守衛們面面相覷。是不是該快點稟報宗方經理,說有不速之客出現?經理是現實主義者,完全不信鬼神之說,要是知道他們沒有攔下她,大夥一定等著挨罵。
「剛剛……有人進去了嗎?」還是有人想確認自己的腦筋還沒糊涂。
這種時候,第一個答案就會變成所有人的答案。
「?有嗎?剛剛有人進去嗎?沒有我們許可,誰能進的去?」
「國王的新衣」里還有誠實的孩子,這里只有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大人。
白凰院飯店自認無堅不摧的防衛網,輕易地被心理戰術攻破。
神通廣大的侵入者一名--申海莘。就連她也不曉得自己有這么厲害。
※ ※ ※
搭電梯來到六十七樓宴會廳,一路上沒人阻攔海莘。
白凰院家這次雖只辦新年晚宴,但上次辦過化裝舞會,所以現在大家也都見怪不怪,有人化SF電影特效妝。
光看到宴會入口,站著身著燕尾服的服務生在檢查邀請函,海莘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怕的躲在走廊旁的盆栽后頭不敢現身,拿著手帕頻頻拭汗,不知如何是好。
手帕是前幾天,在夜市救了她的恩人留下的東西,因為覺得上頭有一只綠蚯蚓標記挺可愛的,所以海莘便節省的,把手帕撿回來洗乾凈重復使用,感覺就像那位青年依舊在她身邊守護她,會讓她鎮定許多。
可是……瞧,前面那一位美麗的年輕小姐,因為沒有邀請函而在入口被服務生擋下、正在發飆中,海莘又哪敢出面?
「混蛋!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盛勢凌人的少女,對于一路被人阻撓不免光火!肝沂呛@显鹱,你們有沒有搞錯呀?」
海老原家有天皇血統,目前坐穩關西政界龍頭地位,別說是三大黨黨魁都不敢得罪他們,就算是白凰院家,也從不與海老原家起沖突,何況尊子不但是海老原家第三代中最受寵的一位,還是白凰院家,下任當家主的內定未婚妻。
這樣的尊子,出入各地從來不需要什么邀請卡,她本人就是最好的通行證。
東亞語系日文科出身的海莘,雖然完全對這些上流社會的人名不熟,但是看這少女講的十分篤定,似乎海老原家非常有地位。
她腦中竄過主意,少女如果沒有邀請函也想硬闖的話……團結就是力量,海莘也跟著少女腳步準沒錯。于是海莘鼓起勇氣,跑到名喚尊子的少女身后幫腔。
「為什么不讓她過去……海老原家的名號……你們得罪不起……」
尊子聽了舒服多了,不住點頭,對這位素昧平生,卻出面幫她說話的小姊姊很有好感。接著服務生不說話的原因、并非認同她們的說法,卻是因為突然出現的海莘,那打扮、那口氣,有一瞬間讓她看來,就像是傳說中保護主人的背后靈……
「尊子?」飯店經理的準未婚妻熊海瑪,剛巧經過晚宴門口,看到尊子被擋在門口,不免熱心的來到她身邊!笂厑硗媪搜?來,快點進來。」
既然經理未婚妻都已經開口讓人放行,服務生哪有不放行的道理?于是尊子就在海瑪的護送下輕松過去。
而當海莘緊緊黏在尊子后面通過的時候,服務生當然也沒攔住,看來像是尊子同伴的海莘。
至于尊子一回頭,發現那位小姊姊也進來了,很自然認為海莘是受邀的客人之一,不疑有他。
熊,斠幌蚓兔悦院,客人的進出又不是她在管的,誰會注意那么多?
海莘的計畫成功了一半。虧她還以為潛入晚會很難呢,很簡單不是嗎?
同一時刻,白凰院飯店門口,還有一大票闖關者仍在奮戰中;他們如果知道海莘怎么成功加入晚宴的……嗯,可能會有人想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