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曼曼看著鏡子里的人,簡直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
烏溜溜的大波浪假發(fā)頂在頭上,一身乳白色的珍珠鑲邊小禮服,加上艷麗的彩妝,讓她看來簡直就像星光大道上最美麗的女明星。
「媽,妳把我打扮成這樣,根本就是在欺騙社會大眾!這就像虛偽不實的廣告,有刻意掩蓋事實的企圖……」
「那又怎樣?貨銷得出去才重要!」曼曼的媽媽--琳達輕嗤一聲,絲毫不以為意。
「媽!這是別人的婚宴,妳以為是釣金龜婿大賽。呥@樣不擇手段,實在是居心不良。」曼曼一邊抱怨,一邊抓頭頂上的假發(fā),一個太用力,假發(fā)斜了一邊。
「廢話少說!站好!」琳達大吼一聲,氣呼呼的把曼曼的假發(fā)整了整,又不太滿意地伸出兩手,穿過曼曼的手臂,抓了抓她的胸部。
曼曼怕癢,笑著躲來躲去。
「不要亂動!妳注意一下好不好?一個女孩子家,連胸罩戴歪了都不知道!」
「我干么戴魔術(shù)胸罩。恐苯尤ヂ∪椴皇歉!」安曼曼嘟著紅艷艷的小嘴,看著自己「偽」大的前胸。這魔術(shù)胸罩是母親托人從美國帶回來的,直接貼在胸口,再往上托,有制造出明顯乳溝的效果。
琳達按著女兒的肩膀,從鏡子里看到自己一手造就的美麗成果,滿意地說:「曼曼,聽媽媽的話準沒錯!等一不到了宴會上,一定要張大眼睛選個好男人,不要像妳媽一樣!當年我就是被愛情沖昏了頭,沒看清楚,才會嫁給妳那殺千刀的老爸,害我一輩子的幸福都毀了……」
「媽--好男人都要娶賢淑溫柔型的女人,我像那種女人嗎?妳最好不要對我抱太大的希望!箣寢層衷谒呧┼┎恍荩切┰捤嫉贡橙缌髁。
琳達盯著女兒看,原本寄予厚望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
沒錯,曼曼并非溫柔賢淑型的女孩。
她留著一頭狂妄飛揚的短發(fā),平日總是隨意穿著褪色的T恤,配上滿是須線和破洞的牛仔褲,一雙過大的耐吉運動鞋,任誰不經(jīng)意的瞄她一眼,都會以為她是個乳臭未干的小男生。
她不理會世俗道德的標準和眼光,只想率性地做自己,這一點讓琳達非常的頭痛。
「我真不懂,曼曼,妳是個漂亮的女孩,為什么就不能有氣質(zhì)一點?淑女一點?端莊一點?最讓我難以理解的是,為什么妳不能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樣,找個辦公室的工作,文文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聽聽電話,搖搖筆桿,找機會認識公司小開,嫁個好老公,生幾個孩子……」
「媽!」曼曼制止母親繼續(xù)說下去,快步離開鏡子前,大剌剌地坐在床上,慢條斯理的說:「親愛的老媽,妳的女兒用勞力兼智慧賺錢,生活獨立,不依賴別人,妳應(yīng)該高興才對!」
琳達斜眼瞪著女兒,凜著臉冷冷的說:「妳在說我嗎--依賴男人又怎樣?人要生存,就是要互相依賴。男人依賴我的愛情,我依賴他們的錢包,互不相欠!況且我把妳養(yǎng)到現(xiàn)在,妳以為妳都是喝空氣長大的嗎?」
曼曼看母親生氣了,趕忙耐著性子,學母親慣用的溫柔表情說:「我不是那個意思,親愛的媽媽,只是那是妳的生存原則,卻一點都不適用在我的身上,妳最好不要再妄想我會嫁小開,因為沒有小開會騎腳踏車!
曼曼是一家腳踏車店的副店長。她不但熟知腳踏車的配備零件,還能夠分辨國內(nèi)外各家知名品牌的腳踏車。休假之余,她還會身體力行的騎著腳踏車,一個人遠征到鄉(xiāng)野海邊。
「曼曼,我警告妳,在宴會上不準提到工作的事情,妳只要說--說妳還在讀書,準備繼續(xù)深造,現(xiàn)在和媽媽在做兼職的志工,服務(wù)社會,回饋人群,知道了嗎?」
安曼曼聽著這種不打草稿的謊言,吐著舌頭不想答應(yīng),也不想回應(yīng)。
琳達看著女兒不受教的表情,肚子里的火氣又快升了上來,趕緊拿了本雜志在冒汗的額頭上揮了幾下,走到化妝臺前,準備自己好好打扮一番。
「好了,妳到樓下等,半小時后就馬上出發(fā)!」琳達指著門口的方向。
「等什么?」曼曼遲鈍的問。
琳達翻了個白眼。「等來接我們的人!我已經(jīng)拜托朋友充當司機,開車送我們過去,他開的還是一輛價值不菲的骨董車呢!」
「有什么差別?干么這么麻煩人,叫計程車不是很快嗎?」
「妳要我們坐計程車去參加宴會?不可能,這樣太丟人了!」琳達大聲反對,她過去可是個赫赫有名的大明星,就算境況已經(jīng)大不如前,但是只要有露臉的機會,她是絕對不會輸了陣仗的。
「怎么會?我可以騎最新英國進口的變速越野腳踏車去,不但不會丟人,簡直酷死人!」曼曼從床上跳下來,自說自話的走出臥室。
安曼曼高中的時候,跟同學一起在一家連鎖腳踏車專賣店打工,周末時也熱中于和一堆男孩子騎腳踏車越野。久而久之,她由衷喜愛這運動,也學出了興趣,開始也拿起工具拼裝維修腳踏車。
高中畢業(yè)以后,大學聯(lián)考的成績不盡理想,安曼曼也對讀大學沒有多大的興致,因為她已經(jīng)找到了人生想走的方向。社會大學也是一個學習成長的選項,所以她決定繼續(xù)在腳踏車店工作。
琳達有時真后悔答應(yīng)女兒高中時去打工,讓女兒走向了一條找不到小開的不歸路。
琳達年輕的時候是個有名的女演員,主演一部紅極一時的連續(xù)劇之后,旋即退隱,嫁了一個英俊多金的小開--安少爺。但是婚后才發(fā)現(xiàn)丈夫是個借錢度日、虛有其表的大騙子,懷孕不到六個月,兩人就離婚了。幸好琳達及早脫身,因為安少爺開了許多空頭支票,沒多久就因為違反票據(jù)法被抓去關(guān)了幾年。出來以后,惡性難改,欠了一屁股債逃到國外,至今音訊全無。
琳達離婚后復(fù)出演藝圈,可惜只能演些小角色,從此再也不復(fù)往日的盛名。
她斷斷續(xù)續(xù)的交往了許多事業(yè)有成的中年男人,大多都是有婦之夫。剛開始,她對再婚還是心懷夢想,當個地下夫人只是暫時的。但慢慢地卻發(fā)現(xiàn),男人只把她當成事業(yè)成功后的獎勵品,及在朋友之間炫耀的話題。她原本不愿屈就這樣的身分,但是收到不少可觀的禮物和金錢的填補后,她開始習慣這種生活方式。
安曼曼在這樣的家庭中成長,最痛恨的就是母親對男人的依賴。
骨子里的叛逆因子使然,她開始走和母親完全相反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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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先去好了,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
在辦公室里,季天鴻對父親季國華說。
季國華是國華電子的董事長,有兩個兒子,小兒子季天齊還在讀高中,大兒子季天鴻剛拿到國外財經(jīng)管理的碩士學位。
此刻,他們在國華電子辦公大樓中一間采光良好的辦公室里,兩面的落地窗占據(jù)了良好的視野,可以看到臺北最熱鬧的兩條街。這舒適的辦公空間,是季國華特地為學成歸國的兒子所準備的。
所有人都知道,季天鴻從小就被父親全心栽培為公司的繼承人。雖然回臺不到三個月,公司的業(yè)績還看不出什么成效,可是從他的工作態(tài)度上看來,季天鴻絕對不會辜負父親的期待。
「天鴻,今晚的宴會很重要,你一定要去,工作的事情放著明天再做。你才剛從國外回來,我有很多老朋友都很想看看你!辜緡A已經(jīng)西裝筆挺的做好赴宴打扮了。
「爸,這些工作很重要,我必須今晚趕出來,明天早上開會要用的!
「一起去這場宴會也很重要!你剛回國,老爸要介紹許多人給你認識,以后談生意也方便。大家都知道,我已經(jīng)等不及要你來接棒,再等你弟弟完成學業(yè),你們兩人共同經(jīng)營,我好早一點退休享清福!
季天鴻理解父親的期望,所以才更努力要贏得所有人的信任和認同。他壓力沉重,但并不想表現(xiàn)出來,只給了父親一個放心的微笑。
「爸,我知道,我很快就處理好了,這是上一任業(yè)務(wù)經(jīng)理留下來的舊檔案,秘書剛剛整理出來,我想拿回家好好研究,明天一早在會議上拿出來討論!罐k公桌上擺滿了一迭又一迭的舊卷宗,他卷起白襯衫的袖子,忙著將卷宗按時間順序排列整齊。
季天鴻天生具有長子的性格,成熟穩(wěn)重又負責任,做任何事情都會深思熟慮后才進行。
季國華看著大兒子對工作的投入,心里一陣欣慰,他走上前,按住了一迭卷宗。「好了,天鴻,我知道你想要在短時間內(nèi)摸清公司業(yè)務(wù),但這是需要時間的,慢慢來,不急于這一個晚上!顾纯幢,抬頭說:「時間不早了,玉鳳和司機已經(jīng)在門口等我們了!
「林阿姨要和你一起去?」季天鴻訝異的問。林玉鳳是父親二十多年的私人財務(wù)助理,這一次宴會母親沒有參加,倒是父親的私人助理一起陪伴出場,令他有些意外。
「哦!你媽媽知道,她不想?yún)⒓樱杏聒P代替她去的!辜緡A的眼神閃爍不定。
「是嗎?這樣也好……」父親生性風流,在外面時有緋聞,但是他從不過問父親的私人感情。既然是母親的意見,季天鴻也不疑有他,因為林玉鳳是母親最親近的好友。
他看著凌亂的辦公桌說:「爸,不如你先走吧!我隨后就到。」季天鴻的性格是一板一眼,沒有做好的事情,絕不會中途放棄,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工作步驟。
「唉!那我叫司機再回頭來接你好了。」季國華嘆口氣,對兒子沒轍了。
「不用了,我叫計程車就好!
「什么?坐計程車到宴會現(xiàn)場,這是兩位名人的結(jié)婚晚宴,你知道有多少媒體會出現(xiàn)嗎?」季國華有所顧忌的說。
季天鴻笑了笑說:「爸!你放心好了,我才從國外回來,沒有多少人認識我,絕對不會丟你的臉的!
季國華聽了仰頭大笑,聲如洪鐘的說:「哈哈哈--我不擔心你會丟我的臉,我是怕你這樣出場,恐怕還沒有開口,一些名媛早就掉頭走開了。」
季天鴻苦笑的說:「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寧可不要這樣的名媛!
季國華聽兒子這么說,開始興味盎然的問:「天鴻,告訴爸爸,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女孩?老爸在宴會上可以幫你物色!
「爸,我不知道,看緣分吧!」季天鴻隨意的回應(yīng),對這話題毫無興趣。
「怎么可以這么說?有喜歡的人就要積極去追求,等緣分來就太慢了!」
季天鴻敷衍的點了點頭,表面上認同了父親的說法。
「那我先走了!很多人知道我兒子要來,如果今晚宴會你不出現(xiàn),很多女孩子會很失望的。」季國華看著兒子,得意的說。
季國華離開后,辦公室陷入了一陣沈寂,他原本要專心整理卷宗,奈何腦子里開始回想和父親的對話。
在國外讀書的時候,他是曾交往過幾個女孩,只是回到臺灣后,和許多異性朋友漸漸失去聯(lián)系,即使是分手或離開,他都不覺得有什么遺憾或痛苦,或許是愛得不夠吧!
他從來沒有積極追求過愛情,有時候,喜歡的人因為自己不夠主動,緣分就這么錯過了。但有時候,不喜歡的人又似乎太有緣分,想躲都來不及。所以,他總是好奇,緣分這東西到底是什么?它在哪里?什么時候才會出現(xiàn)?
三十分鐘后,他看了看桌上的電子鐘,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唉!算了算了,什么有緣沒緣--我還是隨便應(yīng)付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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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轟動財經(jīng)界及演藝界的結(jié)婚晚宴。
新娘是一個比琳達晚出道的紅歌星,不久前搭上了一個頗有身價的老單身漢,很快就決定要結(jié)婚了。更教琳達扼腕的是,對方曾經(jīng)是她心儀的對象,她卻沒有這樣的能耐釣上對方。怪只怪她年華老去,青春不再,還是比不過那個三十出頭、急于攀上豪門的女藝人。
邀請的來賓橫跨了各方名流巨賈,更吸引了許多媒體到場攝影采訪,飯店大門口人車壅塞。
琳達和曼曼從朋友的骨董車上走下來,一同來到飯店大門口。琳達一手拉著女兒,一手不停揮動向圍觀群眾打招呼,幾個在前廳等待的記者認出了琳達,走上前準備捕捉一些畫面。
琳達發(fā)現(xiàn)記者的照相機對準了自己,趕緊放開女兒的手,整了整長裙,撥了撥劉海,把她的名牌小手提包放在最明顯的位置,開開心心的露出一個最迷人的微笑。
正當她擺好姿勢,記者也相當配合的要拍幾張照片時,突然聽到有人大聲呼叫:「快快!那邊有大明星來了--快到那邊去拍!」
琳達的姿勢還擺著,只是前面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人拿照相機了,她尷尬的僵在原地。
這一幕情景,曼曼站在母親的身后,全看在眼底。
好現(xiàn)實的媒體!好現(xiàn)實的社會!琳達是個年老色衰、過氣的女明星,記者們根本就不想浪費底片在她身上。
這就是為什么安曼曼會答應(yīng)參加晚宴的原因之一,除了媽媽以死要脅她之外,她是想給媽媽出場的勇氣。母親的心情和處境她心領(lǐng)神會,這種現(xiàn)實社會的競爭和冷酷,她比一般同年齡的孩子看得還要多,懂得還要深。
在母親還沒有察覺的時候,曼曼已經(jīng)走上前牽住了她的手,輕聲對母親說:「媽,我們進去吧!」
琳達和女兒來到宴會廳里,坐下來和同桌的賓客相談甚歡,他們似乎相當熟悉琳達年輕時主演過的幾部連續(xù)劇,都以仰慕的神情和琳達聊了開來,曼曼是這桌唯一的年輕女孩,她插不上話題,托著下巴百般無聊。
宴會開始了,許多名人輪番上臺致詞。有的人說得一本正經(jīng),有的人開了一些黃腔,有的人不知所云的說了一堆話,臺下竟然還是有許多人捧場鼓掌。
曼曼撐住下巴的右手換成左手,紅艷艷的小嘴打了一個好大的哈欠,連遮都懶得遮,在張嘴到最大極限的時候,眼尾一瞥,就看見老媽鐵青著臉瞪著她。
她的大哈欠還沒有暢快的哈完,就急忙收口。
「曼曼,我拜托妳好不好?公眾場合多注意一下舉止,有哪個淑女會像妳這樣?嘴巴張那么大,一點氣質(zhì)都沒有!」琳達還是忍不住低聲數(shù)落。
「裝氣質(zhì)誰不會。渴缗淮蚬返膯?我最討厭那種裝模作樣的淑女,說話輕聲細語的,連打個噴嚏都聽不到,真不正常!」曼曼想起老媽幾個朋友的女兒,個個都是端莊賢淑的名媛淑女,言談舉止拘謹?shù)脦缀踝屓酥舷ⅰ?br />
「女孩子就是要這樣!曼曼,難道妳不知道嗎?妳并不是一般正常的女孩子,所以才會覺得別人不正常!
又來了!曼曼捧著沉重的頭,真想找個墻壁用力撞去。
錯誤!錯誤!她真不該答應(yīng)老媽來參加這種宴會的。還答應(yīng)老媽改造自己。她抓著過緊的假發(fā),恨不得當場扯下來。
「好了!媽,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走走。」曼曼咬牙切齒的在老媽耳邊低聲說。
「不準!妳哪里都不準去!我已經(jīng)拜托妳阿姨替妳介紹一個男孩子,他是證券公司的高級營業(yè)員,他老爸是董事,我……」
「媽,妳留給自己好了!現(xiàn)在很流行姊弟戀,妳放心,我什么樣的繼父都可以接受的。而且啊……媽,我暫時離開一下,留下旁邊的空位,妳才更有機會啊!」曼曼推了推老媽的手臂,示意她隔壁桌一個衣著光鮮、獨自赴宴的中年男人,目光一直望著她不放,顯然已經(jīng)注意她很久了。
琳達原本還想阻止,但是聽到了女兒的暗示,也不再堅持。
曼曼終于從宴會里暫時逃出來透氣。
她走到會場大門,幾個忙碌的服務(wù)人員正在檢視幾名記者的身分。
這場結(jié)婚宴會因為涉及許多上流社會的名人及政界人士,所以宴會入口處檢查身分特別嚴格,不希望有閑雜人等隨意進出。
這時候,一個身材高碩的男人,正站在簽到處和幾個服務(wù)人員說話。
「我沒有邀請函……」
「對不起,沒有邀請函的人是不能進去的。」
男人什么話也沒有說,拿起手機快速按了幾個鍵,對方似乎沒有回應(yīng),他不耐的收起手機望向宴會里的人群。
「先生,請問你是男方還是女方的親友?」一個女服務(wù)人員主動詢問。
「都不是,我是……」季天鴻遲疑了一、兩秒,不太習慣抬出父親的名號。
服務(wù)小姐似乎沒有什么耐心,既然他說都不是的話,那就只好請他離開。她馬上伸手指向大門右側(cè)旁的長廊說:「如果你是來賓的助理或司機,請在外面等,我們在大廳后面有一個房間是專門給你們用餐的!
生平頭一次被人用這樣不禮遇的態(tài)度對待,季天鴻愣了一下,此時才凝神想起,今天并沒有為了這場盛大婚宴而改變平日的穿著,倉卒趕來,連西裝外套都沒有穿。一身黑色長褲和筆挺的襯衫,領(lǐng)子上系著一條藍底銀線的領(lǐng)帶,雖然手腕上的表價值不菲,但是長袖遮蓋住了這唯一可以突顯他財富背景的痕跡。這樣的裝束實在是再平常不過,難怪人家會誤以為他是個助理或司機。
他轉(zhuǎn)身,視線越過曼曼的肩膀到大廳里,但又很快的收回視線,擺擺手,心想是自己的錯,不該遲到!杆懔!不進去了!
他的腳步才剛要跨開--
「啊!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好久了,怎么現(xiàn)在才來?」
曼曼打定主意要拯救這處境尷尬的男人。她假裝熱絡(luò)的走上前,狀似親昵的勾住他的手臂,說著不知所云的話。
「小姐,我不認識妳……」他低聲的說。
「噓!不要說話,我?guī)氵M去!顾⑽Ⅴ谄鹉_尖,伸長頸子,悄悄地依附在他耳邊說。
季天鴻聞到了她頸項間飄散出來的一種水果香,像是夏天清晨水果園里的香味,內(nèi)心突然一陣悸動。
「妳們怎么不認識他呢?他是楚臣集團鼎鼎大名的總裁楚行建!」曼曼拉著季天鴻往大廳里大搖大擺的走,還不忘回頭大聲的對服務(wù)臺小姐說明季天鴻的身分。
服務(wù)臺的兩個小姐也沒有聽清楚曼曼說的是誰,已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楚行建是誰啊?」季天鴻被曼曼拉著走,忍了一會兒,才說出心里的疑惑。
「我隨口亂說的,他是我老媽心目中的頭號金龜婿。你放心,這個人很有錢,卻沒有多少人認識他,你不會穿幫的!孤呐乃氖直郯矒崴。
「那妳認識他嗎?」季天鴻感到有趣,這女孩竟然隨便找了個名人讓他來冒充頂替。
「幸好我不認識,我老媽也不認識,否則連她也想嫁給這天字第一號的小開!孤恢兰咎禅櫟膩眍^,心想反正很快就要分道揚鑣,對方也不知道她的身分,口無遮攔的隨便說說也無妨。
「妳們這種千金小姐,都想嫁給有錢人嗎?」季天鴻好奇的問。
這時候婚宴已經(jīng)進行到了高潮,新郎和新娘在主持人的介紹下,雙雙站起身,舉起酒杯向全場來賓致意。
宴會中觥籌交錯,吵雜聲此起彼落,曼曼和季天鴻站在大廳最后端,需要很靠近才能聽清楚彼此的聲音。
「對。〉恰腋嬖V你一個秘密,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比你好不到哪里,我們都是……假的!孤诔畴s的環(huán)境中說話,音調(diào)不自覺的提高,說到最后的兩個字時,心中頓時有種解脫的快感。
「哦--身分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內(nèi)心是真心還是假意才重要,不是嗎?」他的聲音沈穩(wěn)帶有磁性,廢話不多,但句句都能直指核心。
曼曼彷佛找到了知音,一個手掌重重地打在季天鴻的臂膀上,不自覺的對他產(chǎn)生了好感!改阏f得太好了!我的想法和你一樣,身分并不重要--像我,明明不是什么名媛淑女,但我媽還是一心想要把我嫁給有錢人?墒牵易约涸缇蜎Q定了,我不依賴男人,也絕對不會和有錢人談戀愛!」
她只不過是順手替他解圍而已,但是越靠近他,越覺得他有種難以言喻的男性吸引力,而且還是這周圍男人中最好看的一個,唉!只可惜以他助理或司機的身分,絕對無法符合老媽的評選資格。
可是,她何必在意母親那種偏執(zhí)勢利的想法,她可一點都沒有這樣的觀念。
季天鴻挑起濃濃的兩道眉,興味盎然的問:「為什么?嫁給有錢人不好嗎?」
「你不知道,從小到大,我看過太多有錢人了。越有錢的人,環(huán)境就越復(fù)雜,越會防備別人,整天疑神疑鬼的猜忌、算計。他們自以為高人一等,拿錢來牽制別人、約束別人、命令別人,我活得自由自在,何必圍繞在那種人的身邊,太辛苦了!」曼曼揮揮手,越說越起勁。
季天鴻不禁感到意外,他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論調(diào),他們季家也算是有錢人,但他沒想過自己也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生存長大的。
他想再聽聽她的想法,忍不住又問:「聽起來,妳一定是個很獨立的女孩子,是不是?」
「當然--我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未來要做什么,我有自己的理想,而且正在往這個目標前進。相信不久的將來,我一定可以完全獨立。既然這樣,我何必要仰賴有錢的男人?」她說話的表情自信滿滿。
他沈思了一會兒,說道:「獨立自主是很好,但是……妳不覺得,人是習慣依賴的,不管是感情或是生活,能有個人依賴、信賴,不是很好嗎?」
「依賴?信賴?找個朋友不就好了!簡單又沒有負擔,何必談戀愛,自找麻煩?」
「好。∧敲磰呍覆辉敢猱斘业呐笥?只是朋友--簡單,沒有負擔,更不會太麻煩!辜咎禅檸еσ鈫,這還是他頭一次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從來沒有認識過這樣有主見、想法又另類的女孩,在她端莊優(yōu)雅的外表下,有顆活潑慧黠的心。突然,他很想再多了解她一點,看看還會有什么令他意想不到的發(fā)現(xiàn)。
這時候臺上的聲音突然沈寂下來,幾秒鐘后,大廳開始流泄出浪漫的抒情音樂,燈光變得昏暗,每一張桌上都有幾個燭臺,燭火搖曳,全場賓客都沈醉在這浪漫的氣氛中。
在這樣的氣氛下,他的要求似乎也變得有些曖昧,但是曼曼沒有多想,不改豪爽地說:「當朋友,沒問題!」
說完,她很有義氣的又說:「我叫安曼曼,在腳踏車店上班,今年剛剛升上副店長,我的專長就是賣腳踏車、騎腳踏車、修理腳踏車。以后你來店里,我一定算你員工價,還可以帶你騎腳踏車做運動!以后你的腳踏車如果壞了,我可以免費替你修理!」
「太、太好了--」季天鴻有些不知該做何反應(yīng),眼前這個打扮嬌貴的女孩,竟然滿口的腳踏車經(jīng)。但他還是被她的話感動,內(nèi)心有些震撼。
「那你呢?」曼曼用手肘推了推他。
他抿了抿嘴角深思,須臾,他說:「我叫季天鴻,在電子公司上班,以后妳有什么電子產(chǎn)品方面的問題,可以盡量來問我。我喜歡開車,尤其是開快車,以后妳想要開車兜風,我都可以免費載妳!顾麑W著她說話的口氣,連自己都感到好笑。
「有你這朋友不錯哦!就這么說定了!顾龑咎禅櫳斐鲂≈割^。
「好,一言為定!辜咎禅櫼矊W她的樣子,伸出右手小指,她很快的用手指勾住他的。
「既然我們是朋友了,那么……你可不可以幫我一件事情?」安曼曼看著四周人來人往,手不自在的擺動,有點遲疑的問。
「什么事?」
「你個子比較高,幫我擋在前面一下--」安曼曼話還沒有說完,人就往季天鴻的背后躲去。
季天鴻狐疑的轉(zhuǎn)身看她,馬上就被曼曼制止!覆灰D(zhuǎn)頭!」
季天鴻很聽話的回過頭,用高大的身材擋住了嬌小的曼曼。
「妳到底在做什么?」
「我的胸罩歪了!你幫我擋一下,我調(diào)一下,幾秒鐘就好,我可不想挺著一高一低的胸部穿過大廳找洗手間……」曼曼個性大而化之,第一次穿魔術(shù)胸罩,她的動作大,撐托的部位很快就跑錯了位置。
季天鴻強忍住爆笑的沖動,兩手抱在胸前,儼然像個盡職的貼身保鑣,故作鎮(zhèn)定地直視著前方,但愿不會有人察覺他們倆不自然的舉動。
「好了!」沒多久,曼曼歡喜的從他身后跳出來。
季天鴻無法堅守非禮勿視的原則,目光不由自主地盯向曼曼的胸部。
「嗯……看起來很好,大小平均,上下一致!
「謝謝,你可以不用評論得這么仔細,我不喜歡人家盯著這里猛看!孤凰吹糜行┎蛔栽。
「不讓人看,那妳為什么要穿?是自信不足嗎?」
曼曼對他瞪了個白眼,挺起胸膛不甘示弱的反駁!笇Σ黄穑拘〗銖膩聿淮┠g(shù)胸罩的,今天這身打扮,只是為了取悅我媽一個人,不是為了釣有錢人的。至于自信,你和我相處久了之后就會知道,我這個人--除了獨立、堅強、能力佳、幽默風趣、美麗得人緣之外,最有自信了!」
季天鴻微微一笑,欠了欠身,一副正經(jīng)的神色說:「我相信--對不起,我不該懷疑妳的!
「沒關(guān)系,你和我不熟,你是無辜的!顾龘P起下顎,抬頭挺胸驕傲的模樣,就像個被寵壞的千金大小姐,季天鴻不禁怔怔地看得出神……
一陣沈默,曼曼還以為他是真的在懺悔,想不到他又開口。「可是,為了證明妳說的話是真的,我想……我們有必要再進一步熟識,免得讓我覺得妳只是在說大話而已!
「什么?我說大話?」曼曼指著自己,不可思議地說。
季天鴻挑眉,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曼曼開始想發(fā)火,不過季天鴻態(tài)度一轉(zhuǎn),隨即用充滿磁性和溫柔的語調(diào)說:「安曼曼,我的朋友不多,我真的很希望有妳這樣的朋友!
看他誠心的表情,曼曼的態(tài)度馬上軟化了,她喜歡真誠的男人,尤其是沒有身分地位又虛心受教、想和她當朋友的男人。
她毫不考慮的回答:「當然,我早就已經(jīng)當你是我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