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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瀘破國 第七章 飛龍出世
作者:湛露
   
  東野雪本來只是想代東野蘭獻過壽酒之后就走的,但她一到現(xiàn)場,宮里的官員就頻頻來獻殷勤,又因為東野蘭前一陣靜養(yǎng),處理國事有限,所以許多不便問東野蘭的事情都跑來問她,導(dǎo)致她一時無法抽身。

  直到過了半個時辰,她將瑣事都忙完,才要離開,便看到蕭氏兄妹結(jié)伴而來,想起東野蘭的囑咐,她又停了下來。

  「兩位也來賀壽?」東野雪上下打量著他們,回憶著東野蘭對他們的評價。

  蕭寒聲看似文弱,但眼眸清亮,眉峰俊朗,她直覺此人應(yīng)該是個武功很高的人。

  而蕭寒意身著鵝黃色裙裝,將長發(fā)松松綰起,依然是如霧如煙的美麗。這個女人真的值萬兩黃金?

  蕭寒聲含笑點頭,卻語帶譏諷,「雖是亡國人,但不能讓人說我們不懂得禮數(shù)規(guī)矩,總是要出來見見人的!

  東野雪剛剛邁出的步伐又收了回來,但并沒有被他這句話刺到,這時她更多的是好奇,她原本以為這兩個人經(jīng)過滅國之變后必然是膽怯懦弱、處處小心,甚至是藏頭縮尾,但蕭寒聲坦坦蕩蕩的態(tài)度頗讓她覺得很合脾胃,于是不自禁的唇角露出些許笑意,「若在這里有什么不習(xí)慣可以找我,皇宮中多是勢利小人。」

  「多謝!故捄暪笆忠灰,像是感染了她的友好,也笑得更加真誠。

  皇后走過來拉住蕭寒意,嬌笑著,「來來來,公主初到我國,大概還沒工夫去游玩。我這里今天有宮廷大戲,正好可以湊個趣。」她又對蕭寒聲招手,「蕭太子也一塊兒來啊!

  東野雪見蕭寒意顰眉將手努力抽回,像是厭棄被人觸碰身體,便有心維護她。不動聲色的走到皇后面前,將兩人隔開,說道:「演舞場在南面,我領(lǐng)他們過去就好!

  蕭寒意略帶感激的向她投來目光,東野雪則悄聲對蕭寒聲道:「這女人不用和她太親密,以免引火燒身!

  由東野雪引領(lǐng)著,三人一起走到演舞場的看臺之上。正對看臺的是皇家御座,蕭寒聲和蕭寒意都有意無意的走到了較偏僻的角落,東野雪猜他們是不想引人注目,便沒有理會這點。

  此時歌舞大戲開場,場地四周都坐滿了人,當(dāng)東野雪思慮是否該離開時,臺上的歌舞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歌舞戲--

  臺上的一群男子居然是舞者,身著獵服,好像獵戶一樣,手持各種弓箭獵具,以狩獵動作為舞蹈基礎(chǔ),跳得剛勁有力,英姿颯爽。

  東野雪不禁看呆了,可剛坐下來,手下便在一側(cè)喊她。

  「公主!有緊急軍情。」

  她立刻起身過去,「什么事?」

  「西海岸那邊停泊著三四只民船,形跡可疑,我們上前盤查時發(fā)現(xiàn)船上竟然有赤多族的族徽!

  「赤多?!」東野雪吃了一驚,「你確定?」

  士兵即刻捧上一柄短匕,「這是剛剛在其中一條船的船員身上搜到的。」

  她一眼就看到短匕外鞘上的飛焰圖形,這的確是赤多族的標(biāo)志,但是赤多族的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此?

  「船上有多少人?」

  「三艘船不過十來個,已然全部扣留!

  東野雪眉心一擰,「那必然還有大隊人馬早已上岸,立刻派人全城搜捕。」

  她邊說邊走出演舞場,直奔玉苑東宮。

  按時辰推算,此時正是東野蘭批閱奏折的時候,但奇怪的是當(dāng)東野雪走到玉苑宮門前時,里面居然沒透出一點燈光。

  她心頭一緊,快走了幾步,迎面看見幾個人趁著夜色從宮門里走出。

  一見這幾個人不是侍衛(wèi)或大臣的裝扮,行跡詭異,她警惕的冷喝,「是誰?」

  那幾個人不但沒有停,而且還迅速轉(zhuǎn)身,企圖繞過她,潛進黑夜中。

  東野雪知情況不妙,高聲喊道:「來人!」同時她發(fā)現(xiàn)原本應(yīng)該守在東宮門口的守衛(wèi)竟然都不知去向,這種極度的驚異讓她心頭充滿了恐懼。

  東野蘭怎么樣了?為什么里面毫無動靜?

  那幾個人撤退的速度很快,但并不慌亂,其中一人還很認(rèn)真的在黑夜中打量了她一眼。

  東野雪被他的眼神激怒,在不知道東野蘭情況如何前,她絕不能將這幾人放走。眼見他們要跳上墻頭,她急忙合掌身前,掀起狂風(fēng)大作,硬是將其中兩人硬生生吹到地上。

  「綁起來,要是他們跑了一個我便斬了你們的手!」東野雪對剛剛趕到的禁軍喝令,人頓時如離弦之箭追向其他逃跑的神秘人。

  一路狂追,發(fā)現(xiàn)這幾人竟然沒有向?qū)m外跑,反而七彎八拐的跑向皇后所在的后宮,距離演舞場越來越近。

  這群歹徒竟然如此狂妄?不要命了嗎?難道他們不知道那里有皇親重臣,必然守衛(wèi)森嚴(yán),進去無異是送死。

  似乎認(rèn)為甩不掉東野雪的追逐,其中一人忽然取出一個小巧的笛子,放在唇邊,刺耳的笛聲像一道警鳴震動了整個東野皇宮。

  等到東野雪追進演舞場時,眼前的景象讓她只能以「震驚」來形容。

  原本在臺上表演的數(shù)十名男子舞者竟然手持利刃將看臺的貴賓席團團圍住。

  東野雪厲聲喝道:「大膽狂徒竟敢犯上作亂!再不束手就擒便會誅連九族,你們想清楚!」

  跑進場中央的一名神秘人忽然開口,「我們不想和東野為敵,只要帶走一個人,我們立刻離開。」

  她擰眉問:「誰?」

  「北陵公主蕭寒意。」

  她震動了下,冷笑道:「笑話,蕭公主是我東野座上賓,豈能任你們隨意帶走?你們以為手持利刃就可以要脅我嗎?」

  她一擺手,上百火把在演舞場外熊熊燃起,數(shù)不清的人影將整個場地圍攏,無一空隙。

  那個說話的神秘人無所謂的看著東野雪,「既然妳不怕,我也沒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我一刀一個,先把人殺光。在這里的不是大官就是貴人,我殺幾個就夠本了!

  此人話一出口,一些小的皇妃和來賓便嚶嚶嚀嚀的哭了起來。

  東野雪怒道:「東野沒有貪生怕死之人,誰若在此時示弱,我便先殺了他!」

  她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不是這群皇室宗親,而是至今都不知情況的東野蘭。她對最近身的一名侍衛(wèi)說:「去看看攝政王是否無礙。」然后又吩咐一人,「取我的湛瀘劍來!」她用眼角余光掃視貴賓席上的人群,奇怪竟然沒有看到蕭寒意和蕭寒聲。

  此時此刻,這兩人又躲到哪里去了?他們和這群刺客有什么關(guān)系?她腦海中電光一閃,想起剛才屬下報告的那幾艘神秘船只,和那柄刻有赤多族標(biāo)記的短匕,她豁然明白了。

  「你們是赤多族的人?」

  她的話讓那個為首的人發(fā)出一聲很輕的贊嘆,「妳很聰明,這么快就認(rèn)出我們的來歷!顾谷徊怀吨e推諉,直接大方承認(rèn)。

  東野雪黑眸冰寒,「赤多族雖然能滅北陵,卻未必能動?xùn)|野一草一木。既然你承認(rèn)了,勸你最好繳械投降,掙扎反抗無異于徒勞,若真到了死無全尸之時可別后悔。」

  那人哈哈一笑,「東野天殺的話我是應(yīng)該怕的,但我此次前來有我的目的,不達目的我是不會走的。」他將早已嚇白臉的皇后拉出來,刀尖抵在她的下顎,威脅道:「這位就是你們東野的皇后吧?細(xì)皮嫩肉的,公主若是再不肯交出蕭寒意,我怕我會在生氣的時候不小心劃上皇后的面皮,毀了這張花容月貌!

  以皇后來要脅東野雪,對她來說起不了什么作用,她還巴不得這個人的刀快點劃下去。但只恨現(xiàn)在她代表東野,即使為了名譽也不能讓皇后傷及半分。

  她急切的等待著東野蘭的消息,那名侍衛(wèi)已經(jīng)匆匆跑了回來。

  「怎樣?」

  「王爺并不在玉苑東宮,目前不知去向!

  東野雪大震,「什么?!」

  她鎖緊眉心,盯著場上的人,「你把攝政王怎么了?」

  「東野蘭?」那人偏著頭,「我壓根兒就沒看到他。」

  「胡說!」她雙掌一合一松,催起的颶風(fēng)制造出一個巨大的氣場,場中所有人都感覺要被卷走似的。

  「公主、公主!王爺有令!」去取劍的侍衛(wèi)恰好趕到,他的話讓東野雪立刻收勢,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領(lǐng),「你見到攝政王了?在哪里?他情況如何?」

  「王爺在劍閣,一切平安。是王爺親手把劍交給屬下的!故绦l(wèi)將湛瀘劍遞給她,低聲道:「王爺說,來人必定不是小角色,若能活捉一定要留下。」

  得到東野蘭平安的消息,東野雪少了牽掛,放手做事再無顧慮。她將湛瀘劍緩緩拔出劍鞘,在火把的照耀下,湛瀘劍古樸幽黑的體色,帶著一股血腥的殺意彌漫至全場。

  湛瀘劍已出,必要飲血才能回。

  對方大概沒想到東野雪會這么快就亮出湛瀘劍,一愣之下,哼笑道:「拿湛瀘劍來嚇唬人嗎?難道湛瀘劍就是天下第一?」

  他將皇后向地上一丟,右手探向身后,抽出背在身上的一把長劍。說是劍,劍身卻彎彎曲曲的,恍若一條長蛇。那人用指一彈劍身,劍作龍吟,發(fā)出嗡嗡的低鳴。

  東野雪雙眸一亮,脫口而出,「赤霄劍?」

  赤練紅如血,凌云在九霄。

  北陵的鎮(zhèn)國之寶赤霄劍怎么會在這個人手上?

  東野雪低低冷笑,「果然不能放你走。」

  能手持赤霄劍的人,會是誰?

  一個名字在心頭呼之欲出,但以常理講,這個人又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他是一族之長,怎么可能以身試險,虎涉龍?zhí)叮?br />
  黑夜中有兩團漆黑的迷霧緩慢移動,像兩道看不見的無形殺氣,彼此交錯、試探。

  乍然,劍光裂空,長夜如明。

  湛瀘劍和赤霄劍,從劍成之日起就沒有相遇過,這么多年分屬兩個國家,即使不曾互相感受過彼此氣息,但今日相交,卻像是渴盼已久的絕世高手遇到了心儀多年的對手般,苦苦糾纏,不肯放手。

  東野雪從用湛瀘劍出征四海起便沒遇到敵手,所以赤霄劍的抵抗和強大的吸引力遠(yuǎn)遠(yuǎn)超乎她的想象。

  赤霄劍就像一條毒蛇,死死咬住湛瀘劍,讓她無法將這柄戰(zhàn)之劍的實際威力發(fā)揮出來。一股強大的壓力如巨山般壓在她的胸口,讓她的行動越來越遲緩凝滯。

  她會失敗嗎?

  她咬緊朱唇,死也不愿相信即將可能面臨的結(jié)果。事到如今,只有最后一次反擊機會了。

  她將全身的氣力集中在右手的劍尖上,左手旋起一個風(fēng)球,揚手擊向天空。

  天空像是被她的風(fēng)球打裂,烏云密布,月隱霜華,悶雷的聲音從天際隆隆傳來,如潛龍低吟。

  東野雪催動劍尖上的劍氣,翻動手腕,再度擊向黑夜。

  在濃濃的黑云之上,乍然顯現(xiàn)一條白色飛龍,龍首傲然,龍鱗亮銀,四爪銳利,眸光炯炯。既帶著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神圣威嚴(yán),又因為這個黑夜而顯得異常詭異非凡。

  那個拿赤霄劍人的屬下忙喊道:「主人!是東野飛龍,趕快走吧!」

  飛龍一旦現(xiàn)世,試問天下誰人能擋?

  神秘男子顯然也知道其中利害,邊戰(zhàn)邊退,一手提起倒在地上的皇后,朗聲笑道:「既然公主不肯徇情,我只好請貴國皇后到赤多族的新都一坐了!」

  他想挾持皇后逃離,不料飛龍從半空中一層身形,剎那間就飛到他面前,龍爪一伸,自他手里硬生生將皇后搶走,扔到后面的東野士兵群中,回身龍尾一擺,正好打在敵人的肩頭。

  那人吃痛之下不由得松手,赤霄劍便掉在地上。待他要撿,飛龍的爪子已經(jīng)抓起長劍飛回半空,依然是昂然冷傲的盯著他。

  那人怎么也想不到飛龍現(xiàn)身后,他竟然會連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而且還失掉了赤霄劍。此刻有多少震怒和憤恨都無法用言語形容,但他又不能多停留一刻,眼下離開這里是最要緊的。

  他騰身而起,大喝道:「走!」

  此時,東野雪大聲喊,「放箭!」

  箭若飛雨追隨著那群人的身影射去,飛龍也在這一刻隱沒于黑夜中,隨著散去的黑云杳然蹤跡了。

  東野雪還要帶兵去追,后面突然有人傳話--

  「攝政王有令,所有將士原地待命,不得追捕逃犯!」

  這下子眾人都愣住了。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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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野雪飛也似的跑到玉苑東宮,這里和剛才幾乎沒什么不同,若非窗戶上的一點燈光和東野蘭的剪影投射在上面,她差點就要反身去劍閣找他了。

  推門而入,她第一句就問:「為什么不追?將士都已趕到,船只也已經(jīng)扣留,你一會兒說留,一會兒說放,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大喊完才發(fā)現(xiàn)東野蘭并沒有坐在輪椅上聽她說話,而是半靠在窗戶上,半倒在書案邊,似站非站,似坐非坐,緊閉著雙眸,臉色慘白如紙。

  她大驚,將他一把抱住,急問道:「你怎么了?剛才那群人是不是對你不利?」

  「沒事……」東野蘭睜開的雙眼混沌無光,口鼻中的氣息似乎隨時都會停頓,卻還在勉力安慰她,「我只是宿疾發(fā)作,休息一下就會好了……」話沒說完,他已經(jīng)軟軟癱倒,昏迷不醒。

  東野雪抱著他,瘋狂的喊著,「蘭!蘭!來人!快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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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東野蘭診脈的人是蕭寒意。她和蕭寒聲結(jié)伴而來,幾乎是在東野雪喊人的同時就進了屋子,速度之快,讓東野雪起疑,所以沒等蕭寒意診脈就攔住她。

  「剛才你們?nèi)ツ睦锪?赤多族來人搶妳,蕭公主竟然恰好不在場,還真是先知先覺啊!」

  她懷疑嘲諷的口氣讓向來沉默的蕭寒意開口,「歹徒到來的前一刻,攝政王派人送口信給我們,要我們立刻躲避一下,我們才離開的!顾o靜說:「妳再不讓我為他診脈,也許他就此命歸黃泉,到時候若有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可不要怪我!

  東野雪側(cè)身讓開,因為從蕭寒意眼中她看到一片坦白赤誠,而此時此刻,她也只有相信蕭寒意可以救東野蘭一命了。

  見蕭寒意掏出一個瓶子,倒出一粒藥丸塞到東野蘭嘴里,東野雪急道:「妳給他吃什么?」

  「北陵傳世靈藥,可以起死回生,延年益壽!

  蕭寒意不愿多作解釋,診脈整整耗時一盞茶的工夫,東野蘭的臉色并沒有好轉(zhuǎn),且氣息忽強忽弱的,但情況比剛才明顯要好了許多。

  蕭寒意診脈完畢,回身對兄長和東野雪兩人正色說:「和我上次診斷的結(jié)果一樣。他氣血虛空,游走的規(guī)律又異于常人,而且這次發(fā)病后他的身體明顯嚴(yán)重受損。這種病應(yīng)非一朝一夕發(fā)起,當(dāng)是經(jīng)年累月的損傷,他平日有在練什么武功嗎?才將他傷成這個樣子?」

  東野雪蹙眉沉吟,「練武?他以前是天天練武,但并非什么艱深傷體的魔功啊。而且自從幾年前他突然雙腿受傷,不能行走之后,他更是荒廢了武事,一天好幾個時辰埋首于國事,連宮門都很少出去的!

  蕭寒意追問道:「他為什么會雙腿殘廢?」

  東野雪回憶著,「他受傷的原因至今仍是個謎,那時我正帶兵在外攻打蕭河,班師回國的時候就得到他受傷的消息,問及原因,全宮上下竟然無一人知道,只說他有一天早上突然跌倒,然后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蕭寒意一雙秀眉深深斂起,「這還真奇怪了,這種病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她看了一眼東野蘭,悄聲對東野雪問道:「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又可曾說起過什么?」

  東野雪搖搖頭,「他對自己的病很少提及。」只除了她前次要出征西涼的時候,他曾黯然說過:「我已是個殘廢,連獨力走出這個花園都有困難,外面的事情我又能幫妳多少?」

  但也只有那么一次提及,而且說得極簡單,什么旁枝末節(jié)都沒有提到過。

  蕭寒意說:「我覺得他對自己的病情了若指掌,似乎早已知道自己無藥可治,只是不肯說出來而已!

  「哦?」她沒想過這一點,「妳怎么知道?」

  「直覺。而且我覺得他寧愿將這個秘密埋在心底,不與任何人說。」

  東野雪握緊拳頭。真是這樣嗎?

  東野蘭將這些痛苦的秘密埋在心底,不與她說?不與已是他在世上最親的人坦訴,他將她的情意置于何地?難道他不知道,她多想陪他一起走過這一生所有的坎坷風(fēng)雨,為什么他總是將她冷冷的推出心門之外?

  雖然心中柔情萬千,但在他眼中,她的柔情最多只是孩童般的玩笑。他以國事來躲避她的心,以宗族血統(tǒng)作為讓她死心的理由,甚至以他不愛她這樣殘忍的話作為拒絕她的借口。

  他心中真的沒有一分一毫愛她嗎?

  昏睡的東野蘭微微張開雙眼,朝著東野雪的方向緩緩伸出一只手。

  那修長蒼白的手指一下子揪緊了她的心,情不自禁的用雙掌將之包覆住,焦慮的問:「蘭,你醒了?你感覺如何?」

  東野蘭艱難的啟動雙唇,「那人,應(yīng)該是赤多練!

  沒想到他的第一句話非關(guān)身體,非關(guān)她的感受,竟然還是國事,東野雪的手指不由得默默松開。

  而蕭寒意和蕭寒聲卻為他的話忽然變了臉色,兩人異口同聲問:「你確定?!」

  東野蘭頗為沉重的點點頭,「他能使用赤霄劍,而赤霄劍追溯根源與赤多族大有關(guān)系,唯有赤多族的族長才可以喚醒它!

  這句話對于蕭氏兄妹來說簡直是挨了重重的一巴掌。本國的傳國之寶竟然被滅國的敵人喚醒,是羞辱也是憤慨!

  東野蘭看著蕭寒意,「我剛才不讓妳現(xiàn)身,是因為此刻的妳心境尚不平和,見到他只怕不能靜心實施計畫。且他身為一族之長,竟以身試險來找妳,他的情意也不能不讓人感動。」

  她面無血色,清冷倔傲的扯動唇瓣,「滅國之恨是任何虛情假意都不能抵銷的。」

  東野蘭追問:「若他是真情?」

  她堅決的回答,「恨比情深!

  他點點頭,像是很滿意她的回答。「不要嫌我多事,我多問這幾句也是為了你們好,若你們想復(fù)國,就要摒棄一切雜念。如果兩位決心已下,不會更改,我這里為你們備上一份厚禮!顾州p輕叩擊窗欞,低聲喚道:「利刃,把東西拿進來!

  利刃應(yīng)聲走進,雙手捧著的竟然是赤霄劍!

  蕭氏兄妹看到赤霄劍的時候,眼中閃爍的不知道是驚喜的光芒還是激動的淚水。

  蕭寒聲將赤霄劍握在手中,輕輕撫拭,似有無數(shù)感慨壓抑在心頭。

  「王爺,謝了。」他已不知該用怎樣的言詞表達他的感激之情。

  東野蘭斜靠在榻上,看著劍身說:「你先別謝我。你可知道幫助赤多族滅北陵的幕后指使是誰?」

  蕭寒聲遲疑的停頓了一下才答,「我一直懷疑是南黎在背后搗鬼,只是苦無證據(jù)。」

  東野蘭從床邊的書案上抽出一份密折給他看,「若非南黎暗中提供鐵器援助,小小赤多怎么可能在幾年內(nèi)迅速壯大……」

  蕭寒聲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在殺盡赤多人前,南黎我也一定要滅!」

  他笑著點首,「不錯,要想扳倒一棵大樹,必須先斬斷它的樹根。這就是我為什么不想在今日圍捕赤多練的原因。他現(xiàn)在還不能死,我們必須反客為主,用他反牽制南黎!

  東野雪不知為何,此時心情一片煩亂,不想再聽下去,她獨自走出屋門,門口站著利刃。

  「公主!估屑泵π卸Y。

  她揮揮手,「你去吧,這里暫時不用留人,但是宮門外要派重兵把守,不能讓那群赤多人再潛進來。」

  「是!估斜掖译x去。

  夜色下,利刃的背影躍進東野雪的眼中,讓她猛然有驚悚的感覺,于是大喝一聲,「利刃,你站住!」

  利刃不明就里的站住,回身問道:「公主,還有吩咐嗎?」

  東野雪字字寒冷,「你轉(zhuǎn)過身去,讓我看清楚你的背影。」

  在她的寒眸下,利刃遲疑著沒有動。但在他遲疑的瞬間,從他閃爍不定的表情中,她已經(jīng)確定了心中的疑惑,沉聲問:「那晚的蒙面人,真的是你?」

  利刃強笑著,還想辯解,「公主說什么話?我何時做過蒙面人?」

  這笑的聲音和語氣,讓東野雪更清醒了。她命令道:「你把這句話給我重復(fù)一遍,你就說,『公主這個問題問得可笑,我是刺客,難道您看不出來?』」

  「這……」利刃張口結(jié)舌,無法復(fù)述。

  東野雪殺氣濃濃,逼問:「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這么做?說!是誰主使?」

  利刃不答,猶自解釋,「公主大概想錯了,沒人主使,我……」他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這等于已經(jīng)承認(rèn)自己就是蒙面人。

  她倒退兩步,翻江倒海一般的心緒讓她像座即將爆發(fā)的火山。她不敢深想,卻又忍不住要去思量這件事背后的可怕答案。

  誰的主使?會是誰的主使?利刃自幼就跟隨東野蘭,出生入死、忠心不貳,但是他卻帶頭刺殺東野蘭。為什么?除非……

  宮門外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經(jīng)過東野雪身邊直往屋門里跑。

  她將他一把拽住,喝道:「跑什么?慌慌張張的,眼里沒人嗎?」

  「公、公主,出、出大事了。」是個小傳令兵,在夜色下看到東野雪的白發(fā)黑眸,和那一瞼的殺氣差點嚇癱。

  又出事了,一晚上連續(xù)的風(fēng)波簡直讓人疲于奔命。

  「是那群赤多人又鬧事了?」

  「不,不是,是、是西涼……」小傳令兵連喘了好幾口氣才把話說完,「西涼送親的花船在東野兩百浬外的海域上遭到海嘯,船翻了,西涼公主水玲瓏目前下落不明!

  東野雪雙眸乍然一亮,「當(dāng)真?」

  「是,是,屬下正要稟告王爺。」

  她松了手,那人踉蹌著跑進屋子。

  很快,屋中傳來東野蘭的聲音,「叫雪公主來!

  「我就在這里!箹|野雪斜跨一步站在門里,凝視著他。即使他不叫她,她也有話要問清楚。

  東野蘭的神情異常凝重,望著她的雙眸中帶著迷離的困惑,他憂慮的猜測、揣摩著,然后才說:「西涼公主在海上出事,妳可知道?」

  「剛剛聽說!

  他停頓一下,直接問:「是不是妳做的?」

  東野雪一怔,看著他,忽然縱聲狂笑起來,「你竟然懷疑我?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她一甩長發(fā),咬著唇角,「好,那我也有話問你。上次襲擊你的那群蒙面人,是不是你派來的?」

  東野蘭沉默許久,直視著她冷冽的眸光,而后眼瞼微垂。

  「是我!

  她身子一晃,慘笑的神情讓蕭氏兄妹都不忍卒睹。

  她顫抖著指尖,不敢信親耳所聞,憤恨的怒火將被傷的心燒灼得更痛。

  「你居然會對我用計謀?你將我也玩弄于你的股掌之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怎么可以?」

  他淡冷的問:「水玲瓏之事是不是你做的?」

  她狂傲的冷笑,「是我做的怎樣?不是我做的又怎樣?你我相識十年,原來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建立。是你錯看了我,還是我錯看了你?」

  她雖然在冷笑,但是淚水一顆一顆紛紛從眼角滾落,苦澀的味道流過唇舌,流進心里,與那陣痛模糊的融在一起。

  她用袖一抹臉上的淚,轉(zhuǎn)身大步走出。

  狠狠的傷了她的心,便如用利劍斬斷了她的情。她真的不想愛了,也不要愛了。愛人為什么一定要是件痛苦的事?愛一個人為什么不能得到應(yīng)得的回報?為什么要用那么多的障礙將她的心刺得鮮血淋漓?

  她要離開這里,逃離他的身邊,逃離他的掌控。

  這一刻,她甚至希望與他永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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