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青樓
“小魁,我肚子餓死了,飯菜到底好了沒?”一個肥胖的樂妓不耐煩地喊著。
“來了、來了。”花小魁提著笨重的食盒,一路奔向廂房。
身為青樓的萬能婢女兼廚房雜役,花小魁當然也得負責樂妓們的飲食。
“小魁,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你老是這么慢吞吞的,存心餓死我是不是?”胖樂妓一見到豐盛午餐到來,馬上自己動手從食盒中拿出一只雞腿吃了起來。
“春月姊,我只有兩只手、兩條腿,而你卻有十個胃、一個大嘴巴,我端菜添飯的速度當然敵不過你!被ㄐ】娝绱藳]形象的吃相,不禁搖搖頭。
她和春月的交情其實相當好,兩人可說是無話不談的好姊妹。
“你嘟嘟噥噥在說什么?”春月滿嘴雞肉地瞪她一眼。
“沒什么。我今天有請阿漢哥特別準備一道春月姊最愛的清蒸豆豉鱈魚!被ㄐ】贸鲆坏老阄稉浔堑募央。
“真的假的?”春月喜出望外,伸手就要接過。
“我都說了,是蒸的!被ㄐ】鋈话鸭央炔卦谏砗。
“小魁,你這是干嘛?”春月垮了肥臉。
美食在前,她卻吃不到,花小魁根本是故意折騰人。
“春月姊,可說好的,我每多拿一道菜來,你就多教我一首詩詞和曲子。”花小魁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這四年來不是每天都這樣子的嗎?等我吃飽了就會立刻教你的嘛。”春月?lián)屵^花小魁手上的佳肴,大快朵頤起來。
春月雖然身材走樣,但也是個出師多年的樂妓,不論舞藝或曲藝,她可是技藝精湛,毫不含糊。
“那好,等一下一吃完午飯,你就立刻教我新的詩詞和樂曲。”趁春月吃飯時,花小魁把春月房里的詩詞本拿出來,趁機溫習。
“小魁,這四年來你干嘛這么努力地學(xué)習?”春月邊大口吃飯邊問道。
“還不是不想一輩子待在廚房!被ㄐ】\實道。
四年前的那個夜晚,受了真無劍的刺激后,花小魁便努力地想辦法學(xué)習。
沒錢也沒時間可以學(xué)習的她,好不容易摸索出現(xiàn)在和春月的交易模式。
那就是以她在廚房的優(yōu)勢,抓住春月愛吃的弱點,用春月最愛的點心和菜肴,交換成為樂妓所需要的技能。
“像你這十五、十六的年紀,大多數(shù)的青樓丫鬟都只想著成親,因為,錯過這段時間,就很難找到好人家嫁出去,順利離開青樓了!币娝绱朔e極努力,春月感到相當不解。
依她的觀察,這四年來,好似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驅(qū)使鞭策著小魁,讓她拚命地努力學(xué)習。
“我從沒想過成親這種事情!被ㄐ】畔率种械臅荆嶂^道。
“可是成為樂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運氣和努力都是需要的!贝涸乱赃^來人的語氣嘆道,“再說,你的起步這么晚,現(xiàn)在年紀也不小了,等你有資格可以成為樂妓時,都已經(jīng)七老八十了!蹦昙s二十出頭的春月,已經(jīng)是青樓中最資深的前輩了。
由于身材和人氣不再的關(guān)系,春月常被艷紅及她的狐群狗黨取笑,久而久之,春月便被大家孤立,成了青樓中少數(shù)非艷紅派的樂妓之一。
花小魁也是看中這一點,才決定找上春月,向她拜師學(xué)藝的,如此一來,她偷偷學(xué)習的秘密便不會被大娘以及艷紅知道,更不會被破壞了。
“是啊,等我學(xué)成又可以順利成為樂妓時,都不知已經(jīng)是幾歲了,不過,我也懶得去想了!狈凑,過一天算一天,可以向春月學(xué)多少就算多少吧!
“小魁,我想……今天的午餐我不能再吃了!焙鋈,春月放下手中的筷子。
“怎么了?”這四年來,她可從未見過這位姊姊放棄美食過。
“看你這么努力的想成為樂妓,我似乎不能夠再這么自暴自棄下去!彼娴谋换ㄐ】臎_勁所感動。
“春月姊……”望著這位情同姊妹的前輩,花小魁不知該說什么。
“再說,大娘告訴我,我不能夠再貪吃了,不然……她要把我賣到別的妓院去!毕肫鹆舜竽锟膳碌木,春月怯然地搖了搖頭。
“唉唷,大娘的話哪能聽?我可是聽見她對每一個姊妹都這么說的,為的還不是故意讓大家餓肚子,好讓她多省些飯菜錢!被ㄐ】龥]好氣地掀開另一個食盒。
食盒一掀開,菜香頓時充滿整個房間。
“你說的是真的?”春月盯著美味的菜肴猛吞口水。
“當然是‘蒸’的,春月姊,我都說了,今天的特別菜肴是清蒸鱈魚嘛!被ㄐ】呎f邊把其他佳肴端上桌。
“可是大娘的話好像不是開玩笑的,再說最近我的生意冷清到極點,就連以往的老客人都不再出現(xiàn)了!彼荒樉趩实氐。
已經(jīng)好一陣子都沒有客人指名她出場表演,加上其他姊妹和大娘的冷嘲熱諷,導(dǎo)致她心情憂郁,只能藉著大吃大喝來解悶,所以原本就豐潤的身材,已經(jīng)走樣到不可見人的地步。
“春月姊,這是大娘慣有的威脅伎倆啦,再說,你可是賣藝不賣身的樂妓呢,又不是像外面那些低俗的妓女一樣,得靠身材和臉蛋混飯吃。”花小魁拍拍她的胖肩膀,安慰她。
“說的也是,我本來就是賣藝不賣身的樂妓嘛,干嘛這么在意別人的閑言閑語?”敵不過花小魁的能言善道以及眼前的美味食物,春月終于拋開心中的顧忌,動起筷子。
“就是嘛,美食當前,這樣才對得起自己。春月姊慢慢享用,我先下去忙了,等一會兒再過來向你討教啰!”花小魁說著便拿起空食盒離開。
怎知,她的腳才跨出房間,就見到大娘領(lǐng)著兩個人高馬大的壯丁,闖進了春月的房間。
“大娘!這是怎么回事?這兩個男人是誰?”春月驚恐的尖叫聲響起。
“怎么回事?看看你這好吃懶做的胖模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跟隨在大娘刻薄言語之后的,是一堆碗盤落地的破碎聲。
花小魁大感不妙,溜進房間一探究竟,只見桌上的飯菜碗盤全被大娘掃落地,一片狼藉。
“我不明白大娘的意思……”春月表情驚恐地跌坐在地。
“我之前就說過,你要是再不控制自己的身材和好吃懶做的個性,我留著你在這里也沒用。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死活!贝竽镆粋眼神,壯丁便上前動手抓人。
“不!我不要被賣到其他妓院,我是賣藝不賣身的樂妓,不是陪男人上床的妓女啊!拜托你,大娘,再給我些時間……”她淚聲俱下的哀求顯然毫無用處,只見壯丁粗魯?shù)赜寐槔K緊緊捆住她的雙手雙腳,把人帶走。
一旁的花小魁,呆呆地望著眼前的景象,全身僵硬。
這十六年來,類似的場面她不知聽過、見過多少次。不管任何理由,樂妓一旦失了人氣,沒有賺錢的價值,最后都落得相同的下場——不是被轉(zhuǎn)賣到其他的妓院,就是被客人廉價的買走。
大多數(shù)的過氣樂妓,幾乎都被轉(zhuǎn)賣到離京城幾百哩的寒冷北方,到了北方,起先會先賣藝,之后便是賣身,然后孤獨落魄地在異鄉(xiāng)度過余生,但也有人忍受不了被強迫賣身的生活,選擇自盡。
類似的例子和故事,她不知聽了多少,然而這還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青樓中的樂妓被人綁走。
“小魁,立刻把這房間收拾干凈,等一下會有新的樂妓入住。”經(jīng)過四年,大娘那尖酸刻薄的作風依舊沒有改變。
“是,大娘……”花小魁顫抖地彎下身來收拾那滿地的碎片與食物。
青樓的現(xiàn)實和殘酷,更加提醒她,她得如履薄冰,萬事小心,千萬別成了下一個被麻繩綁住、被人帶走的可憐蟲。
趾高氣揚的大娘逗留在春月的房間中東翻西找,找尋中意的珠寶首飾。
“那個死胖妞,不但沒有半點銀兩,甚至連像樣一點的首飾也沒有,真是白養(yǎng)了她這幾年。”找不到中意的珠寶,大娘氣呼呼地坐下,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下。
“那是因為春月姊的家鄉(xiāng)還有年邁生病的父母需要奉養(yǎng),所以她才沒有多余的錢可以花用。姊姊雖然愛吃了點,卻一直相當節(jié)儉,就連一個便宜的玉環(huán)都舍不得花錢買!倍自谝慌圆恋氐幕ㄐ】滩蛔¢_了口。
雖然大娘對她有救命之恩,但她近年的所作昕為實在令人發(fā)指。
“怎么,你翅膀長硬了,話也跟著多了是吧?”瞧她如此多嘴,大娘不客氣地將剩余的茶水潑在她身上。
“小魁不敢!北粷娏藵M身茶水的花小魁,連忙閉嘴。
還好,桌上那杯熱茶已經(jīng)溫了,不然她被大娘這么一潑,不燙傷才怪。
花小魁忍受著這種已經(jīng)算是家常便飯的侮辱,安靜地整理房間。
“大娘,不好了,那個新樂妓落跑了!”李管家匆忙地從外面跑進來道。
“什么?!半路逃跑!有沒有搞錯,她可是我花了一百兩銀子特地從城外買來的,你們竟然讓人給跑掉了?”大娘聽到這個消息,氣壞了。
“大娘,有人埋伏在路上劫走了她,顯然是有備而來,再說,我們連轎夫總共只有三人,根本敵不過對方十多個人……”
“十多個人?”大娘氣得漲紅了臉,“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竟然連樂妓也有人要搶!”大娘心疼的當然不是樂妓,而是那白花花的一百兩銀子。
“大娘,我們會不會中計了?或許……這件搶人案另有隱情。”李管家意有所指。
年約五十的李管家和大娘同屬尖酸刻薄之輩,青樓就是在這兩人的管理下,才會在短時間內(nèi)崛起,成了京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尋歡場所。
“當然,這件事情我不會這么輕易就算了,F(xiàn)在立刻派人去要回一百兩銀子,我沒有看到人,對方也休想收到銀兩。”大娘氣得拍桌道。
一旁彎腰擦地的花小魁則是暗中竊笑。
瞧大娘那吃虧受悶氣的不甘神情,真是太大快人心了!那個膽敢半路逃跑的樂妓真是太勇敢了,她非常佩服。
“我已經(jīng)派人前去討回一百銀兩了,不過今晚預(yù)約的客人已經(jīng)滿檔,少了一個樂妓,會忙不過來的。”李管家頭疼地道。
“立刻去把胖妞帶回來,緩個幾天再把她送去北方!贝竽锊荒蜔┑叵铝睢
就在這時,李管家的兒子臉色蒼白地沖了進來。
“爹,大娘,大事不妙,我們在后門正準備押送春月上轎時,她忽然想不開,咬舌自盡了!崩罟芗业膬鹤託獯跤醯貓蟾妗
李管家的兒子李大牛年約二十,在南北大街是出了名的流氓,青樓內(nèi)外的安全維護、客人鬧場等等的事情,幾乎都由他負責處理。
“什么?!”花小魁大吃一驚,難以相信。
“哼,人死了沒?”大娘和李管家兩人意外的冷靜。
“還沒,不過只剩一口氣!
李大牛說這話時,先前那兩個壯丁已經(jīng)把春月送回房間。
“姊姊!”花小魁關(guān)心地沖上前。
被五花大綁的春月,臉色蒼白,滿嘴鮮血。
“要嘛就死得干脆一點,何必這樣半死不活地給我添麻煩?”大娘毫無人性地踢她一腳,不滿地開罵。
如此一來,春月不但無法被送到北方,今晚也無法出場表演了。對青樓來說,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用處。
“大娘,拜托你趕快請大夫過來,不然姊姊會沒命的。”花小魁抱著躺在地上的春月央求道。
“哼,請大夫?請大夫可是要花銀兩的,你把錢拿來!”對于已經(jīng)沒有用處的樂妓,大娘根本不想管她的死活。
“銀兩……”
這十幾年來,她雖然為青樓做牛做馬,卻完全沒有報酬,就連過年過節(jié)時客人賞的紅包,也全都被大娘拿走,大娘明知她沒有半毛錢,卻又要她拿錢出來,分明就是在為難她。
“是啊,小魁,想救春月的話,也得看你有沒有本事啰。”李管家走到花小魁身旁,意有所指地道。
“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只要你們趕快請大夫過來!”花小魁見懷中的春月氣息愈來愈微弱,更是心急了。
“這么說,你愿意下海陪客,甚至陪客人上床啰?”大娘單刀直入。
“什么?!”花小魁大驚失色。
她萬萬沒想到,大娘竟然會毫不猶豫地開口,她一直以為,在大娘的心目中,她像是個養(yǎng)女,在大娘的心目中有特別的地位,畢竟她是大娘從青樓門口撿回來養(yǎng)的;顯然,事實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單純,大娘想要的,不是單單身為養(yǎng)女的她,而是一個可以替她賺錢的工具。
“既然不愿意,那春月也只能等死,沒得救了!贝竽镆桓睙o可奈何樣。
“大娘……”花小魁非常掙扎。
“大娘,你這話就太嚴重了,好歹我們小魁長得清秀可人,聰明伶俐,還不至于淪落到那種地步!崩罟芗屹\笑道。
“不然你想怎么辦?真要我掏出銀兩來救這個肥妞?”大娘冷哼一聲。
“不如把小魁許配給我們家的阿牛,做我們李家的媳婦,當然,我會給大娘一筆相當豐厚的聘金,如何?”李管家提議。
“什么?!”
花小魁相當吃驚,但她還來不及說什么,大娘倒先開了口——
“李管家,你的算盤也打得太精了吧?如你所說,我們家的小魁長得好,條件不差,我要真貪圖她的聘金,還怕找不到一個有錢的人家嗎?”大娘的算盤打得比李管家還精。
“你可得好好想想,大娘,你把小魁嫁到別人家去,她可就沒辦法留在青樓幫你的忙了;她嫁給我們家阿牛,她依舊可以留在青樓幫你洗衣做飯,服侍打掃!
李管家說到了重點;ㄐ】呀(jīng)十六,早到了論及婚嫁的年紀,而大娘卻一直把她留在身邊,顯然有她的顧慮,而這個顧慮,自然是花小魁對青樓的重要性。
不可諱言,在青樓待了十六年的花小魁,腦筋靈活,做事勤快,其重要性僅于大娘和李管家,要是再讓她多熬個幾年,待大娘退了休,,難保大娘不會將整個青樓交給花小魁管理。
“管家,你說的不無道理,只要小魁能留在青樓幫我忙,讓她嫁給誰都一樣。說吧,你覺得我們家小魁值多少銀兩?”經(jīng)這一提醒,大娘對這門婚事認真地考慮起來。
見兩個大人不顧春月的死活,只顧在那里為聘金討價還價,花小魁忍耐多時的怒火終于爆發(fā)。
“夠了!不管聘金多少,我誰也不會嫁。”她來到兩人面前,恨恨地表示。
“難道你不想請大夫來了?”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我……不要嫁給任何人,更不愿意賣身陪客,但我愿意……成為樂妓,出場替姊姊表演!
“樂妓?小魁,你是不是被嚇傻了?你在青樓也待了十多年,應(yīng)該知道樂妓必須經(jīng)過嚴格訓(xùn)練,才能夠出師的;再說,就算我從今天起愿意花銀子請人培訓(xùn)你,吟詩作對、琴棋書畫也非一時就可學(xué)成,你要如何在今晚臨時出場表演?”大娘搖搖頭。
花小魁從小活潑調(diào)皮,個性又極度男孩子氣,要是有打算讓花小魁成為樂妓,她早請人來教導(dǎo)她了。
“是啊,要是連你這目不識丁的小丫頭都能成為樂妓,天都會下紅雨了!焙鋈唬G紅妖嬌的身影出現(xiàn)在房門口,她身后跟著一堆聞訊前來看熱鬧的姊妹。
顯然,春月尋死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整個青樓。
“小魁,要是你真有本事成為樂妓,甚至就在今晚代替春月出場表演,那么我艷紅愿意當著眾人的面,稱呼你一聲好姊姊!逼G紅的口氣擺明她根本不相信花小魁做得到。
“哦,此話當真?”花小魁柳眉一挑,“我要是真能出場表演,成為名副其實的樂妓,你這始終沒當上花魁的前輩,真愿意委屈地叫我一聲好姊姊?”
“哼,就算我現(xiàn)在還不是花魁,我依舊是青樓最紅的樂妓,而你這小丫頭呢,就算僥幸成了樂妓,一定不久就會被淘汰的!逼G紅譏道。
“很好,那么就等我哪天成了花魁,你再叫我一聲好姊姊吧!”花小魁正式向她宣戰(zhàn)。
“你說什么?花魁?”從何時開始,這個小丫頭有如此大的野心?
“小魁,光說沒用,有本事立刻表演給我們看啊!”姊妹們跟著起哄。
“是啊、是啊,立刻拿出你的本事吧!”
“小魁,夠了,別再胡鬧下去!备静幌嘈潘斜臼碌拇竽,頭開始疼了。
“大娘,吟詩作對,琴棋書畫,我樣樣都會!被ㄐ】俣日Z出驚人。
“你說什么?樣樣都會?你這小丫頭的牛皮愈吹愈大了!逼G紅譏笑道,“是不是為了救這春月一命,你什么謊話都說得出口?”她來到昏迷的春月面前,毫不留情地用腳踏上春月的肥肚子。
“人命關(guān)天,你們還有心情作弄人?”花小魁怒火沖天地抓開她放肆的腳。
“怎么,瞧你拳頭握得這么緊,想打我是吧?來啊,打我!把我這張青樓的招牌臉蛋打扁!”見她一臉憤然,艷紅故意火上加油。
“我……”緊握拳頭的花小魁,有那么一瞬間,真想把拳頭揮出去。
然而,她終究沒有出手。她恨恨地望著艷紅那濃妝艷抹的臉,告訴自己千萬得忍耐。
現(xiàn)在青樓是艷紅當紅,大多數(shù)的樂妓都屈服在艷紅的勢力下,在還沒有成為花魁之前,這點程度的委屈絕對得忍住。
“不敢是不是?哼,諒你這丫頭也沒有這種天大的膽子!逼G紅毫不客氣地抓起她臉蛋,狠狠的賞她一巴掌,花小魁的臉蛋立即紅腫。
花小魁動也不動,只用毫不屈服的眼神恨瞪著艷紅。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打你有意見是不是?”艷紅見她挨打卻沒掉眼淚,相當不悅,只見她又伸出手來,抓住花小魁的衣領(lǐng),準備再補上一巴掌。
“夠了,艷紅!贝竽锝K于開口制止。
“大娘,為什么不讓我教訓(xùn)這小丫頭?”艷紅不滿地抗議。
令人意外的,大娘這次沒有理會艷紅的抗議。
“小魁,既然你說你樣樣都會,就彈奏古箏來聽聽吧!”大娘只想盡快結(jié)束這場鬧劇,于是立刻要人取來古箏。
“是,大娘,我現(xiàn)在立刻彈奏!币姶竽镌敢饨o她機會,花小魁立刻來到古箏前。
所有人立在一旁,等著看笑話。
花小魁掩不住內(nèi)心的緊張,顫抖地伸出雙手。
這場演奏攸關(guān)春月的生死,以及決定她是否可以脫離丫鬟的身分,成為樂妓。
要是她表現(xiàn)不佳,被大娘一口否定,那么她就和樂妓這身分永遠無緣了。
當花小魁坐在古箏前,有模有樣地彈奏起樂曲時,所有人睜圓了眼睛。
“不會吧,這小丫頭還真的會一點東西,她從哪里學(xué)來的?”
“是啊,大娘應(yīng)該沒有偷偷請人來教她吧?”
“就算有人教,小魁從早到晚不停的工作,哪來的時間練習?”
“對啊,這小丫頭成天讓我們欺負就夠她忙的了,哪來的閑功夫可以學(xué)習?”
堵在門口的樂妓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大家都不敢置信花小魁真的會彈古箏。
好不容易,在萬分緊張的情緒中,花小魁彈奏完一曲。
“以上……是我的古箏演奏!被ㄐ】忧拥厥栈負嵯业碾p手。
第一次在眾人面前演奏的花小魁,自認表現(xiàn)并不佳,甚至可以說,相當糟糕。
平常練習時,她的水準可在今天之上呢!
現(xiàn)場安靜得可怕。
所有人都瞠目結(jié)舌,呆在原地。
“我……是不是表現(xiàn)得很糟糕?”她的緊張過度,定是把整個演奏給毀了。
“你也知道自己表現(xiàn)得很糟?這么沒水準的表演也敢拿出來丟人現(xiàn)眼。”艷紅打破沉默,譏笑道。
“是啊、是啊,艷紅姊姊說的沒錯,這么差勁的琴技竟然還敢當眾演奏,真是委屈我們的耳朵!绷硪粋樂妓附和道。
“我、我盡力了……”她僅有的信心在大家的譏諷下徹底瓦解。
她太天真了,以為自己這四年來偷偷所學(xué)的技巧,足以讓自己成為一名樂妓,看來,她是想得太簡單了。
“大娘,春月就拜托你了,我……回去廚房了。”
花小魁見自己的評價如此之糟,抱歉地望了春月一眼,撫著發(fā)疼的臉頰,在樂妓們的譏笑聲中,垂頭喪氣地準備離開。
“等等!”忽地,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娘開了口。
花小魁停下腳步,淚汪汪地抬起頭來。
“現(xiàn)在臨時叫城外的樂妓過來,也趕不上今晚的表演,今晚你就暫時和大家湊合湊合,表演個一兩曲吧!贝竽镎Z出驚人。
這話一出,大家議論紛紛。
“大娘,你是說……今晚我可以出場?”花小魁又驚又喜,難以相信。
“依你現(xiàn)在的技巧,當然不可能放你一個人演奏,不過勉強湊和與大家一起演奏還行。”大娘面無表情地道。
“真的?!”花小魁喜出望外。如此一來,昏迷不醒的春月姊就有救了。
大娘的決定,令所有人驚呼一聲,面面相覷。
“大娘,你不是在開玩笑吧?”艷紅率先抗議。
樂妓從入門到出師,通常需要花上十年,如果沒有從五、六歲的時候培養(yǎng)起,根本無法在花小魁這個年紀時成為獨當一面的樂妓,如今,大娘卻讓毫無基礎(chǔ)的花小魁加入演奏,自然惹得眾樂妓不服氣。
“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丟下話,大娘轉(zhuǎn)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她還得立刻寫信向北方的老鴇交代春月的狀況,今天的災(zāi)難真是夠多了。
“大娘,這么說現(xiàn)在可以立刻叫大夫過來了?”花小魁才不在意能不能成為樂妓,只一心懸念著昏迷不醒的春月。
“這事就交給管家處理!贝竽锉砬椴荒蜔┑鼗貞(yīng),“小魁,你現(xiàn)在立刻到樂房去,和大伙兒一起練習晚上要演奏的曲目!
“練習?!”她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用練習之名踏入樂房,不是為了打掃,也不是為了搬樂器。
“當然要練習,不練習的話你上得了場嗎?我可不想讓我們青樓的招牌毀在你這小丫頭手上。還不快跟我來!”大娘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是……”花小魁連忙跟上。
大娘和花小魁一離開,樂妓們立刻七嘴八舌地發(fā)表心中的不平。
“艷紅,那個小丫頭還真讓人看不順眼。”
“是啊、是啊,說來大娘也真偏心,怎么會答應(yīng)讓花小魁上場表演呢?”
“我可是從五歲起,花了十年的時間學(xué)習,好不容易才正式成為樂妓,而那小鬼不過是個打雜的,憑什么可以上場?”
“不要緊,反正大娘只是被逼急了,臨時湊個人頭罷了;再說,那小鬼根本成不了氣候,今晚的演奏將是那小鬼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彼挪话鸦ㄐ】@小角色放在眼底。
“艷紅姊姊都這么說了,我們今晚就等著看好戲吧!”
噢呵呵~~眾人壞心地相視而笑。
“姊妹們,去后花園喝茶吧,肥妞住的下等房實在又臭又臟!
艷紅捂著鼻子,在眾人的陪伴下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