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孟齊雙手抱胸,站在自己家門外的走廊上,盯著擱在地上的東西。
一碟餅乾。
看起來很香,聞起來也很香,而且是人見人愛的巧克力碎片餅乾,不太規(guī)則的形狀證明這是手工制的,說實話,令人不得不垂涎。
再說句實話吧,望孟齊不敢吃。
現(xiàn)在這年頭,有誰會在發(fā)現(xiàn)門外一碟來路不明的餅乾時,還能心無懷疑、天真無邪地拿起來就吃?歹年冬,各種怪事多,他可不愿為了幾口餅乾而成為路倒尸。
聽以,他沉吟半晌之後,把碟子推到旁邊,打開門進去了。
一夜無話。
隔天出門上班時,餅乾已經(jīng)不見。不過當(dāng)天深夜他回家時,門口又出現(xiàn)了別的東西。
一包牛肉乾。
雖然是真空包裝,望孟齊還是不敢輕舉妄動。為了幾口牛肉乾而出什么事,傳出去也難聽啊。
他又把牛肉乾挪到一旁,進門。
接下來幾天,每天都有新花樣出現(xiàn)。從巧克力到科學(xué)面——
科學(xué)面?望孟齊望著地板上那兩包深藍色的泡面,忍不住失笑。
她吃這種東西?
沒錯,望孟齊很確定這是他的鄰居——顧以情小姐的杰作。
只是他搞不懂,她每天在他家門口放這些東西干什么?
隔天是周末,望孟齊提早回到家。不用太久,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雖然在處理公事,卻一直在注意時鐘、注意門外的動靜。
終於,到了快十二點,也就是接近他每天回家的時間之際……門外出現(xiàn)了細微的聲響。
望孟齊像獵豹一樣,敏捷而無聲地迅速移動到門邊。
然後,猛然把門拉開!
「哇!」
門外,正蹲下來要放東西的顧以情被嚇了一大跳,驚叫一聲後,一屁股跌坐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
一定很痛吧?望孟齊心中有點同情地想著。不過,他那張線條剛硬的臉上還是毫無表情,居高臨下望著他的芳鄰。
只見芳鄰穿著水藍色七分褲和一件很合身的小T恤,一臉懊喪地望著剛剛一驚之下松了手,導(dǎo)致掉到地上糊成一團的……不知道什么東西。
「那是什么?」望孟齊出聲。
被他低沉冷淡的嗓音又嚇一跳,顧以情猛然抬頭。
那雙黑白分明、睫毛長長,眨啊眨的圓眼睛,讓望孟齊看了,心頭便是一凜!他腦海中好像突然響起了警鐘——
危險。這個危險。
「提……提拉米蘇!诡櫼郧橛悬c結(jié)巴地回答。
「為什么要放在這里?」?jié)饷兼i得緊緊的,絲毫不假以辭色。
顧以情仰望著他,很迷惑的樣子!钢x謝你上禮拜幫我寄信啊。我想,是你撿到,幫我寄出去的,對不對?」
望孟齊皺著眉思考片刻,終於連結(jié)了起來。
他上禮拜確實撿到了她掉在電梯里的信封袋,也確實順手幫她——交給秘書,叫秘書去寄了。
可是,聽小姐的口氣……
「你不完全確定是我?」
圓圓的頭顱搖了搖。
「那你還謝我?」望孟齊冷冷地問:「而且你把東西就這樣丟在我家門口,誰知道是誰放的?如果是你,這樣來路不明的東西,你敢吃嗎?」
顧以情低頭看看,又抬頭,一臉無辜!肝矣蟹趴ㄆ谙旅姘。」
她這樣一說,望孟齊斜眼瞟過去,果然,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板上,放著一張——黑白相間的小卡片。
「你選這種顏色,誰看得見?」
雖然是在指責(zé),不過望孟齊的語氣很平淡;而顧以情聽了,也只是眨眨眼睛,沒什么反應(yīng)。
兩人又僵在那里。
「那你為什么要每天換一樣?」望孟齊看她雪白而精致的耳朵慢慢染上紅暈,一臉傻樣,忍不住在心里又嘆了口氣。他繼續(xù)問:「我沒動過它就是表示不吃了,這不夠清楚嗎?」
「我以為是你不喜歡吃我選的消夜!剐〗闼尤贿有點慚愧的樣子,「我來敲過門,你都不在,我只好……選我自己喜歡的,幫你留一份!
到這個時候,望孟齊實在忍不住了,他嘴角開始上揚。
「你喜歡的消夜種類還真多。」
顧以情更尷尬了,又開始看地上、看墻壁、看他的腳。
他還是光著腳,膚色微褐,線條修長而有力……
怎么連腳都好看……
「不用謝了,我只是順手而已。東西你帶回去吧。」望孟齊最後這樣結(jié)論。
他沒有看她的反應(yīng),直接轉(zhuǎn)身把門關(guān)上。
然後,三分鐘以後,他又把門打開。
「你為什么還在這里?」男性剛硬的臉部線條此刻繃得更緊,令人望而生畏,只有那雙深黑的眼陣中,閃爍著很淡的興味與好奇。
剛剛是坐著,現(xiàn)在是跪著的人兒又抬頭!柑崂滋K剛剛掉到地板上了,我要擦乾凈啊。」
她蹲跪著的姿勢,讓她上身那件本來就太合身的短T恤往上拉,露出一截白皙的纖腰,七分褲也忠實地描繪出她臀部優(yōu)美的弧度。
嬌柔而純女人的曲線,配上那張豐唇大眼、卻老帶著一絲無辜的甜美臉蛋……
望孟齊腦海中的警鐘響得更大聲了。
「你回去吧,不用擦了,明天會有人來打掃!雇淆R粗著嗓門說。
被他顯而易見的不友善給刺傷,顧以情咬住下唇,看他一眼。
然後乖乖起身,把散在一旁的紙巾收了收,默默轉(zhuǎn)頭準備回自己家去。
「喂,」望孟齊叫住她,「你以後別再過來,不要再送吃的給我了。」
小姐回頭,甜甜的圓臉上居然是「那還用說」的表情。
「當(dāng)然不會。你今晚表達得夠清楚了。」她奇怪地看著他!赶棺哟蟾哦伎吹贸鰜戆桑挥脫(dān)心!
直到顧以情都進門了,望孟齊還站在門口。
這次,換他發(fā)呆了。
伶俐一點的女孩子,早就回嘴了,不會等到最後。
可是要是真笨的話,大概從頭到尾都搞不清楚狀況,更遑論最後來個回馬槍。
這個顧以情……到底是伶俐還是笨呢?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不管是伶俐還是笨,顧以情的工作能力一直受到高度的肯定。
身為一個在家工作的網(wǎng)頁設(shè)計師,她多半是接朋友轉(zhuǎn)給她的案子,或是接受口耳相傳之下尋來的客戶。結(jié)果沒想到,居然客似云來,忙得不可開交。
人脈是一個原因。顧以情認真又準時的態(tài)度,加上公道的價碼,造成她每天日夜顛倒、睡眠從來不足五小時的慘澹生涯。
在家拚死拚活也就算了,至少可以穿著睡衣拖鞋舒舒服服開工;偏偏做這樣的工作,有時候免不了要見客戶談案子或幫忙維修等等。這種時候,就算再累再想睡,還是得乖乖整裝出門。
壓力再大,案子再趕,顧以情都沒有抱怨過。可是像這樣大熱天還要穿上套裝高跟鞋、化個妝後人模人樣的出門,還不能露出一點疲倦或不耐煩,她無論如何都覺得很像在賣笑。
「顧小姐,你做這一行多久了?」
坐在她對面的,是一位長相端正、身高普通、家世清白,無不良嗜好的蔣姓男子。
這位蔣先生委托她幫忙設(shè)計公司的網(wǎng)頁,算是完成了,日前已經(jīng)銀貨兩訖;不過他堅持要請顧以情吃飯,還說要幫她介紹別的案子。
昨夜趕工到今早快六點才睡,不到五小時就得起床,顧以情走在九月的秋老虎大太陽下,眼前冒著金星。
就算在大飯店的豪華餐廳里,有宜人的空調(diào)和美味的食物,顧以情還是覺得,即使有預(yù)算無上限的好案子要給她,她也沒力氣接了。
而這位蔣先生好像也不想談工作的樣子,從點菜到吃完主餐,這一段漫長的時間里,他除了把自己的履歷和自傳背過一遍之外,就是猛問顧以倩問題。
當(dāng)然,都和工作不大相關(guān)。
「我啊,做了五年多了吧!诡櫼郧檎V笱劬Γ瑹o辜地回答。
那雙圓圓的大眼睛是琥珀色的,白嫩的臉蛋上有著一絲惹人憐愛的迷茫。男人最不能抗拒這樣的表情了。蔣先生從第一次見面,就特別注意她。
當(dāng)然他不可能知道,顧以情的迷茫,根本只是因為睡眠不足的關(guān)系。蔣先生只是自顧自地喜孜孜想他要想的,認定他所認定的。
現(xiàn)在的女孩子喔,精明俐落的愈來愈多,尤其在商場上來往的,一個比一個能干強勢。像這樣甜甜的、帶點迷糊的女孩,真是愈來愈少。
何況,那張瞼蛋,還配上這么美妙的身材……看看!那么簡單的海軍藍套裝和白襯衫規(guī)規(guī)矩矩的哪兒也沒露,卻還是讓人目不暇給。襯衫的扣子何必全扣,如果第一顆可以不扣的話……
「蔣先生?蔣先生?」顧以情的嗓音穿透幻想的迷霧,把已經(jīng)看傻的蔣先生給喚回現(xiàn)實。
她在心里暗暗抱怨了好幾句。
眼睛到匠在看哪里!總不會是看她面前桌上的甜點吧,
「你想吃巧克力蛋糕嗎?那請用啊。」顧以情把擱在面前的甜點小碟推過去。
「喔,不用,謝謝,我不是……」蔣先生狼狽地澄清,用袖子抹抹額上的汗。
幸好她誤會了。蔣先生松了一口氣。
是嗎?
「那請問蔣先生您對貴公司的網(wǎng)頁還滿意嗎?」顧以情用那甜美的嗓音親切地問。「在操作上有沒有什么困難呢?」
「滿意、滿意!」蔣先生連忙說。不過他突然又改口:「但是那個線上訂購系統(tǒng)有時候會有點問題,我們公司小姐說她也不知道怎么修,每次都要打電話找你,真不好意思,用電話講也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請顧小姐……」
蔣先生本來要趁機打蛇隨棍上,請顧以情來公司維修的,沒想到顧以情大眼睛眨了眨,很無辜地說:「那個系統(tǒng)不難修,我已經(jīng)教過會計部的吳小姐了。如果還有其它問題,建議貴公司可以考慮請個系統(tǒng)工程師喔。」
「?不是你要負責(zé)幫我們修?」
顧以情嫣然一笑!负霞s上好像沒有包括維修呢。而且貴公司的生意愈做愈大,也已經(jīng)全面電腦化了,請個工程師會比較適當(dāng)。就算請兼職的也不錯,看客戶需求調(diào)整時數(shù)就可以了。我有朋友是這方面專才。來,我把電話給您!
她的笑容那么甜,講話聲音又那么好聽,不要說蔣先生,就連隔壁桌客人或旁邊經(jīng)過的服務(wù)人員聽了,大概都想打電話給她朋友吧。
蔣先生被迷得暈頭轉(zhuǎn)向,當(dāng)然不可能拒絕,也沒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四兩撥千斤了,他像綿羊一樣乖巧地接過電話號碼。
「那先祝貴公司業(yè)務(wù)蒸蒸日上喔。」顧以情笑咪咪地說,然後優(yōu)雅地開始吃甜點,不再搭腔。
而這一切,都落在一對遠遠觀察著的眼眸中。
午餐會報已經(jīng)結(jié)束,眾主管從貴賓室魚貫而出,望孟齊還坐在位子上,慢條斯理地收拾桌上的報表和文件。
他銳利的眼光穿過百葉窗,盯住那一桌從一開始就引起他注意的兩位客人。
他的鄰居小姐。和一個男人。
真巧。
餐廳早班的領(lǐng)班進來招呼,看到望孟齊還沒離開,殷勤地詢問:「望總監(jiān),要不要再來杯咖啡?還是要點別的?」
「不用了,謝謝。」望孟齊說,一面起身,讓眼務(wù)生來收碗盤杯碟。
「餐點還可以嗎?」負責(zé)一樓百達廳的經(jīng)理也進來了,他看著望孟齊,恭敬地問:「望總監(jiān)是不是對什么狀況有意見?」
這些工作人員都非常善於察言觀色,畢竟這是做服務(wù)業(yè)的第一項要素。望孟齊淡淡一笑,收回一直盯著外面某桌的目光!笡]事,只是……看到認識的朋友!
算吧?他們算認識吧?
不過「朋友」二字……大概還有待商榷。
「那要不要招待甜點?還是要過去打個招呼?」經(jīng)理問。
「這倒不必。你們忙你們的吧,不用管我!
當(dāng)他走到貴賓室門口,就發(fā)現(xiàn)顧以情已經(jīng)要走了。
原來她穿上套裝是這個樣子。細腰長腿,讓樣式簡單大方的窄裙多了分性感。
頭發(fā)不扎成馬尾,放下來已經(jīng)過肩,還帶著點波浪;連隔著這么遠,都可以看見她無辜的表情。
坐在她對面的男人已經(jīng)被迷得暈頭轉(zhuǎn)向,只見她不知婉拒了什么,留下對方傻站在桌旁,而她小姐拿起公事包就準備離開。
怎么,不用男伴送嗎?吃完就定?
「你到底在看什么?從剛剛開會就看到現(xiàn)在,你不知道這樣會讓餐廳內(nèi)外場的所有人員都很緊張嗎?」調(diào)侃的女聲在他身旁響起。
望孟齊聽了,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沒反應(yīng)。
去而復(fù)返的這位發(fā)話人,乃是飯店餐飲部的執(zhí)行副總?cè)~嘉屏,也是一級主管中少見的女性。她剛剛在開會時就發(fā)現(xiàn)了望孟齊偶爾的閃神,此刻忍不住好奇。
循著視線看過去,果然印證了葉副總的假設(shè)。
他在看女人。
「新對象?跟以前幾位都不同型嘛。怎么,換口味?」仗著自己比望孟齊大幾歲,葉副總老是以老大姐身分自居,對於人人尊敬的望總監(jiān),可是一點也不客氣。
望孟齊還是涼涼笑著,搖頭!肝业男锣従樱瑳]想到她也來這里吃飯。」
「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葉副總也建議。
這是他們的日常慣例,如果有主管認識的客人,經(jīng)理級以上的人員過去打招呼,是禮貌,也是義務(wù)。
望孟齊拒絕了。
「當(dāng)然不用。為什么要去?」望孟齊很奇怪地看她一眼!赣植皇鞘裁粗匾宋!
葉副總年過四十,成熟老練,眼光極其銳利,她只是研究著望孟齊,沒說話。
年輕英俊的男人,才三十出頭就當(dāng)上國際級觀光大飯店的行銷業(yè)務(wù)總監(jiān),雖說不上長袖善舞,但是從三教九流的客人到飯店里上上下下的員工,他都能應(yīng)付自如。
何況,望總監(jiān)的女人緣向來好得要命,好到人人稱羨,套句八卦雜志記者說過的——只要他們飯店拍-次新廣告,甚至贊助或協(xié)辦一次活動,望總監(jiān)就要換一次模特兒女友,這是臺北社交圈都知道的事情。
怎么說到一個「不怎么重要的人物」,他會看起來這么……奇怪?
要說沒事,那才真有鬼。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好像在解答葉副總的疑惑,或是證明什么似的,望孟齊身邊果然又出現(xiàn)了最新一名女伴。
當(dāng)然,不是那位「不怎么重要的朋友」,而是——毫無意外——又一名高挑美麗的模特兒。
信華飯店里有七間餐廳,加上美食廣場和下午茶、歐式自助餐等,每個能吃飯的地方,這一陣子都看得到望總監(jiān)和新任女伴一起出現(xiàn)的身影。
這位模特兒最近紅到發(fā)紫。前一陣子他們信華飯店要重新拍形象廣告,就是從成千上百的應(yīng)徵者中,挑出這一位來擔(dān)任廣告主角。
整個形象廣告的企畫,當(dāng)然是望孟齊坐鎮(zhèn)指揮;而做出最終決定、選出這位呂愛湘小姐,上呈董事會得到一致贊同的,也是望孟齊。
沒想到——其實也不能說沒想到?畢竟也不是那么罕見的事情——廣告拍完之後,兩人在公眾場合現(xiàn)身,呂愛湘的纖纖玉手就搭在望總監(jiān)的肘彎里了。
幾乎每天,信華飯店里都能看到他們這一對郎才女貌。
望孟齊身高已經(jīng)是傲人的一八四,而呂愛湘也不愧為閃閃發(fā)亮的名模,一七六的高度站在望孟齊身邊,相襯到極點,每每引來許多注目與欣羨的目光。
或是擔(dān)憂的眼光。
「怎么辦?呂小姐好像不喜歡我們的餐點!拱龠_廳的負責(zé)經(jīng)理常常憂心忡仲地對上司說。
中餐時間,專供歐式自肋餐的百達廳人滿為患,連廁所附近的位子都坐滿人,每位客人看起來都很餓很享受的樣子。
經(jīng)理走過,仔細觀察之後得到這樣的結(jié)論,這才稍稍彌補了他受創(chuàng)的心靈。
「怎么了?又是只喝水?」剛巡視到百達廳的葉嘉屏副總饒富興味地笑問。
「今天好一點,吃了生菜沙拉!菇(jīng)理說得好像什么悲慘事件似的,兩道眉毛形成愁眉苦臉的八字。
「人家呂小姐是名模,要很注意身材嘛!
「可是她一點也不胖啊!菇(jīng)理指控,順手抽起旁邊柜臺上的筆,豎在葉副總面前,很激動地說:「她瘦得跟鉛筆一樣!我剛剛問她要不要來點特調(diào)沙拉醬,她還皺眉跟我說,沙拉醬熱量太高了。我們的特調(diào)、低卡、健康、沙拉醬!」
眼看經(jīng)理愈說愈憤慨,葉副總爽朗笑著,拍拍他的肩,「沒關(guān)系啦,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們這么愛吃、這么熱愛食物的。」
經(jīng)理立刻露出一個「怎么可能」的恐懼表情,
望孟齊雖然坐得滿遠,和女伴愉悅交談之際,還是好像感應(yīng)到了他們的私下議論;抬頭,望向隱藏在巴洛克浮雕、裝飾廊柱後面的柜臺這邊。表情高深莫測。
葉副總他們說錯了。名模呂小姐雖然不愛吃,不過對食物還是有著熱愛,尤其是煮給心上人吃的時候。
呂愛湘找了一個沒通告的日子,到望孟齊住處,準備一顯身手,做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以向望孟齊證明她的手藝。
她可不是那種沒水準的小明星:論她呂愛湘,要學(xué)歷有學(xué)歷,要名氣有名氣,必要的時候還能洗手作羹湯,真真正正進得廳堂、入得廚房,更不要說臥房了。
從采買到處理,呂愛湘整整忙了一個下午。
傍晚時分,當(dāng)烤羊排已經(jīng)在烤箱里,沙拉也拌好了,濃湯正在爐子上滾著,一切都沒有問題時,她才猛然發(fā)現(xiàn),忘記買酒了!
就像花不能沒有香味,浪漫晚餐,怎可沒有美酒助興!
可是,已經(jīng)六點二十分了。望孟齊說六點半會回來,而他一向說了就算,從來不曾遲到過,不論公事私事——這代表再十分鐘,男主角就要回來了。
這怎么辦?要出去買絕對來不及,打電話找人送來,勢必會打斷兩人的浪漫晚餐,太掃興了。
呂愛湘開始翻箱倒柜,找遍了廚房和儲藏室,她絕望地發(fā)現(xiàn)——不要說酒了,望孟齊的住處乾凈得可怕,幾乎沒有任何食物,更遑論飲料,連礦泉水都沒有。
她抓起皮包,決定下樓去附近便利商店買點救急用的……隨便什么都可以:
而她一出門,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敲出清脆急促聲響之際,呂愛湘發(fā)現(xiàn),走廊的那一頭,也出現(xiàn)了高跟鞋的聲響。
鄰居,是個年輕女子,呂愛湘立刻利用三秒鐘暗暗從上到下打量一番。
比她大概矮十公分,比她重約五公斤,白色無袖線衫配一件鏤空蕾絲層層疊疊長裙,底下則是一雙高跟馬靴。
微帶波浪的過肩秀發(fā)末梢還濕濕的,好像剛洗完澡;瓓y的臉蛋,有一雙圓圓的眼睛,相當(dāng)討喜。
奇怪?為什么這位鄰居小姐看起來……有點眼熟?
這讓呂愛湘多看了她兩眼。
對方也察覺了,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點點頭: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呂愛湘忍不住問。
顧以情被嚇了一跳!她一直覺得名模有一股高不可攀的氣質(zhì),沒想到面前這一位居然主動開口跟她攀談。
「嗯……我想沒有。」顧以情笑著,客氣地說。
她們已經(jīng)走到電梯前面,呂愛湘焦慮地看看腕表。
糟糕!只剩三分鐘了。
拜托拜托!讓向來準時的望孟齊遲到這一次吧。
「電梯很快就會上來!诡櫼郧榭粗,忍不住說。
「我……」呂愛湘想解釋,隨即又放棄。
想了想,呂愛湘衡量一下輕重後,決定破釜沉舟,「請問你家……有沒有礦泉水?」
顧以情吃驚地望著對方瘦削而充滿個性美、登上過無數(shù)雜志封面的臉蛋,清楚感受到她的焦慮。
「有!诡櫼郧辄c點頭!改阋人畣幔俊
「不是,是我們要吃飯,可是忘記買酒……然後他家……居然連水都沒有!箙螑巯娼^望地說。「『他』又快回來了,我就算下樓,也不知道去哪買……」
她一定是太絕望了,才會跟一個陌生人講這些。
顧以情沉吟了幾秒鐘。她們看著電梯門緩緩打開。
「那你來我家拿吧!诡櫼郧橥蝗徽f,
「真的可以嗎?」美麗名模的臉蛋突然像打上蘋果光一樣,整個亮起來。
顧以情又回到家里,然後,一分鐘後,帶著一大罐礦泉水和一瓶全新的紅酒出來。她把兩樣都遞給呂愛湘。
呂愛湘有點傻眼。「你……這樣可以嗎?我付錢給你好了。多少錢?」
「沒關(guān)系,反正也是人家送的。我又不喝酒,擱著也浪費。」顧以情笑說。「別放在心上,祝你們吃得愉快。」
其實沒說出來的真正原因是:之前寄信的事情,她始終沒有適當(dāng)?shù)刂x過望孟齊。這次……算是她一點心意吧。
當(dāng)天的晚餐在呂愛湘眼中是非常成功的,而畫龍點睛的紅酒更是功不可沒。不過,望孟齊只是沉默地用餐,客氣地道謝,然後,就沒有了。
「不合你胃口嗎?」餐後,他們在用甜點的時候,急於得到贊賞的呂愛湘忍不住問,隨即自我解嘲:「也難怪,你每天在信華吃的都是最高級的料理。」
望孟齊詫異地抬頭。「你怎會這樣想?」
「我看你好像沒什么興致,就是把東西吃下去而已。我想你大概是吃膩了山珍海味,所以尋常料理入不了你的法眼!
望孟齊搖搖頭,沒有多解釋。他嘴角微揚,舉起酒杯,性格地對她照了照杯口。
「酒很不錯!顾p搖著酒杯,暗紅的酒液在水晶杯中搖晃,映在他深黑的眼眸,折射迷人光芒!笡]想到你也會選紅酒。這個牌子剛進臺灣,我們采購部有在談!
呂愛湘遲疑了半晌,考慮著要不要把實話說出來。
酒不是她買的,是慷慨的鄰居送的。
「他們的行銷做得不錯,之前的廣告滿顯眼的!怪v到工作相關(guān)的話題,望孟齊侃侃而談起來:「本來很多明星都不肯接酒類廣告,特別是年輕偶像,怕對形象有損,可是暍紅酒已經(jīng)變成一種潮流,酒商又找對代言人,結(jié)果就這樣打開市場!
「我知道那個廣告。」呂愛湘很慶幸話題轉(zhuǎn)開了,不用交代酒的來源。她用手托著腮,笑盈盈地接下去:「現(xiàn)在連我的經(jīng)紀人都松口了。她說如果有機會,酒類廣告也可以接。不過我們都覺得,找尹浬拍廣告的話,不管是什么,大概都會賣吧!
說到這里,呂愛湘的淺笑陡然僵住。
她想起傍晚遇到的女人,也突然頓悟,為什么她會覺得很眼熟了。
前一陣子幫雜志拍照時,尹浬也在。
而那位鄰居小姐,和現(xiàn)在紅透半邊天的偶像明星尹浬從頭到尾都形影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