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沈靈兒!”
尼姑庵外,張竹勛率領(lǐng)了近二十名家丁圍在大門外,大聲叫囂。
“沈靈兒,你已是我的妻子,容不得你躲在尼姑庵里!”
緊閉的青銅大門仍是靜悄悄的,張竹勛那張削瘦的臉孔更是怒氣沖沖,他咬牙切齒的大聲咆哮,“好!你不出來是不?那我就燒了這間尼姑庵!”
他向身后拿了火把的家丁使了一下眼色,兩名家丁上前,正彎身要將火把點燃木門時,大門突地大開,子蕓站在門后,身邊站了許多面露懼色的眾尼們。
她一臉冷霜的睨視著一身紅色綾羅的張竹勛,“沈靈兒不在這里!
他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
“信不信由你,不過,如果你要在這邊撒野,那可得先通過我這一關(guān)!”
張竹勛冷睨著她,沒想到一個尼姑也能長得如此美麗,不過,穿了一身道袍倒是讓人激不起一點性欲。
他撇撇嘴角,“我也是練武之人,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也是我要說的話!彼荒槺梢。
“好!”他目露兇光,雙手握拳。
“等——等一等!”挑了兩擔柴回來的子空和子明一見這名丑不拉幾的男子就要對子蕓師姐不利,趕忙斗膽出聲。
張竹勛半瞇起眼睛,回頭看著慌亂的扔下柴木,大步奔到那名冷凝的尼姑身邊的兩名小尼姑。
“靈兒真的不在庵里,她和平揚居士撿柴去了!弊用骷泵Φ恼f道。
子蕓柳眉一皺,飛快的將目光掃向她。
“平揚居士是誰?”張竹勛一臉兇狠。
“他——他——他就住在那條小徑的后山坡上,你——你自己去看!眹樀萌眍澏恫灰训淖用髦钢砗蟮男健
張竹勛咬咬牙,“好,我就去看看,如果知道你誑了我,我不將你大卸八塊才怪!
子蕓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率領(lǐng)一群家了往后山坡走去,薄冷的唇瓣抿成了一直線,倏地回轉(zhuǎn)身子,朝道觀而去。
“這——子蕓師姐,你不去看看嗎?”子空和子明連忙快步的走到她身邊。
此刻的子蕓妒海洶涌,怒氣騰騰,她怒甩衣袖,“他是他,我是我,我已是方外之人!”
兩人暗暗吐舌,放慢了腳步,真是糟了個糕,剛剛擔心她會受傷,兩人才脫口說出沈靈兒的去處,倒沒來得及想到子蕓師姐聽到后,心中可萬般不是滋味了!
* * *
左敦揚帶著沈靈兒在山坡一路撿拾枝條,只是她看起來比較像是來游山玩水的,手中拿的不是干樹枝,卻是一束綻放的野牡丹。
他身后背了一個專門架柴的井字竹簍,一路撿柴也順道清清山間小徑上的雜物。
天朗氣清的,這一帶的森林長得青蔥蓊郁,一片桃紅柳綠的,置身于此,確實冶然自得。
兩人安靜的沉溺在此美景中,一路行往另一面有著湖光山色的東側(cè)山坡。
而這兒也是眺望遠處的好地點,只是沈靈兒一看到那些頗為熟悉的川流街景后,忍不住吐吐舌頭,“天啊,走的真的不夠遠呢!真是的!
左敦揚明白她的心思又回到逃婚的事件上,便卸下身后的干柴放到一旁,而后席地而坐,凝視著那代表著“塵世”的街景,他歸隱山林,不問世事己多年,也許會因沈靈兒而再入紅塵,他有此預(yù)感……
他看著她拉起裙擺,在他身旁坐下。
他將目光投向遠方,語多感慨,“杭州城里多的是士紳富豪,北京城也是達官貴族居多,生活富裕,不過,就在京城郊外的一處山腰間的‘秋海村’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貧困村落!
“秋海村?”
他點點頭,“那算是個被世人遺忘的小村,年輕的男丁全到熱鬧的城市,留下的都只剩一些老弱婦孺!
她柳眉一揚,“我明白了,你和尼姑們下鄉(xiāng)的地方就是那兒對不對?”
他提起嘴角笑了笑,“不錯,此行到那兒,我們雇的是簡陋無蓋的牛步車,載的是濟助的糧食,而妙軒師太她們卻徒步而行,是為‘苦行月’,悲苦貧困之民之月,而到那兒需一個月的時間,不過,能幫助他們是眾人的心愿,因路途遙遠,故每半年去一次,算算時間,這已有十多年了……”他突地住口,神情一凝。
她凝睬著他,“怎么了?”
“有人來了,而且人數(shù)還不少!彼濃眉。
她愣了一下,一張小臉也飛上一抹不安,“不會是我爹找到我了吧?”
他沉默的瞥她一眼,便站起身來,目光炯炯的直盯著前方樹林。
下一秒,張竹勛便率領(lǐng)著二十名家丁步出樹林,只是怒氣沖沖的他萬萬沒想到映人眼簾的竟是儀表出俗的一對男女。
不過,一瞥見仍一身紅彩霞帔的美女后,他那張陰冷的小臉馬上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沈靈兒,你果然是個朱唇粉面的大美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誰?”她想也沒想的起身問道。
“他恐怕是你的未來夫婿張竹勛。”左敦揚一張俊臉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心中對此癩蝦蟆吃天鵝肉的搭配也感錯愕。
“他?!”沈靈兒頭皮發(fā)麻,直指著他的鼻子,悶悶的問道:“你——你——你你真的是張竹勛?”
“正是小生!”他目露淫光卻又裝出一副文質(zhì)彬彬狀。
她咽了一下口水,撫著發(fā)疼的額心,以帶著驚慌的稚氣嗓音道:“天啊,讓我死了吧!”
聞言,左敦揚因她語中隱含的“救命”之意而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
“噗——噗——噗——”接連著有好幾聲的憋笑聲一一發(fā)出,聲音竟全來自于張竹勛身后的數(shù)十名家丁。
張竹勛眼內(nèi)冒出火光,氣得全身發(fā)抖,他咬牙切齒的發(fā)出雷霆怒吼,“不準笑!”
家丁們連忙搗嘴,個個低頭看地上,免得看到沈靈兒那張像看到鬼的神情又爆笑出聲。
左敦揚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但一看到沈靈兒像一臉被妖魔鬼怪嚇到的恐怖樣,笑聲再度逸出口中。
“該死的!我說不準笑。”咬牙橫眉的張竹勛再次氣得大吼。
“沒有笑!”眾家丁大聲回答。
沈靈兒杏眼圓睜,笑意突地飛上水翦秋瞳,“哈哈哈……”一連串銀鈴似的笑聲從她口中溜出。
左敦揚看著她,臉上也全是笑意。
但張竹勛可火冒三丈,這絕色佳人這么“大方”的笑他,要他這張丑臉往哪邊擺?
左敦揚直視著張竹勛,心平氣和的道:“兄弟之外貌與靈兒的仙姿玉質(zhì)實有天壤之別,若不說相貌,個性上恐也不適合!
“你是誰?叫靈兒叫得如此親熱?!”滿懷怒火的他半瞇著眼惡狠狠的睨視著他,隨即眉毛一擰,“呵,不會是什么平揚居士吧?!”
他點點頭再瞥她一眼,“我想我和她是朋友!
她柳眉一揚,“才不止呢,我喜歡他,而且,我不喜歡你,非常的不喜歡你。”
“你這蕩婦,你已是我張家的媳婦!”他怒視著她。
“蕩婦?蕩婦是什么東東?”她一臉無知。
“張兄此言差矣,就我所知,你們并未拜堂。”在一旁的左敦揚面露不院,冷光直視著張竹勛。
沈靈兒想了一下,直點頭道:“本來就是,而且瞧你這半人半鬼樣,我寧愿出家當尼姑也不要嫁你!
“恐怕由不得你,我們自小指腹為親!
“那又如何?我想我爹娘看你這模樣,脾氣又暴躁兇狠,一定會想盡法子解了這門親事。”說完,她還朝他做了一個大鬼臉。
“沈靈兒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但對她這嬌俏又憨直的美顏卻又失了心魂。
“這件事或許等靈兒父母出面再談,還是請張兄先回去吧!弊蠖負P語氣平和。
“你是什么東西?我早跟她父母要人了,現(xiàn)在我就要將她帶回我張府去!
張竹勛話語一歇,身形一旋,便閃至沈靈兒的身側(cè),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但一記虎虎生風的掌影隨即襲來,逼得他不得不放開她的手,側(cè)轉(zhuǎn)兩個身形,一一閃避那一記又一記的凌厲攻勢!
“張兄既然強要抓人,我也只好得罪了!”左敦揚眸中現(xiàn)出冷光,單腳挑起了地上的一根長竹,氣勢萬鈞的攻向張竹勛。
張竹勛拜師多年,也不是泛泛之輩,尤其他練的乃陰毒之邪功,幾年下來,全身皆帶有毒性,以至外貌陰冷削瘦,詭譎恐怖。
左敦揚見他雙掌泛青,濃眉攏緊,他雙掌皆有毒,一旦中掌恐會七孔流血,全身潰爛而亡……
當下心神一凝,仔細觀察他雙掌起落,不與他正面對擊。
而手中的一竹枝刷刷揮舞,幻化成千條的白色光影反卷向張竹勛,逼得他步步而退。
張竹勛雖未曾涉身武林,但一記毒掌及深厚的內(nèi)力是人稱“陰魂手”的師父車密都贊譽有加的,沒想到今日一出手便逢強敵。
他一咬牙,雙掌狂砸猛擊,但左敦揚仍氣定神閑,凌空倒飛,手中的竹枝成漫天棒影將張竹勛團團困住。
“好棒!好棒!”沈靈兒笑盈盈的在一旁鼓掌大聲叫好。
驀地,左敦揚身形一定,“嗤”一聲,竹枝正指著張竹勛的眉心,他的額頭頓時滲出一絲血光。
“我不想取你性命,請你離開!彼币曋樕F青的張竹勛。
他氣得牙癢癢,但技不如人也只得識時務(wù),他退后一步,冷哼一聲,“我不會就此做罷!”
他陰冷的目光直視著如花似月的沈靈兒久久,看得她背脊泛起涼意,忍不住的躲到左敦揚的身后,他才收回了目光,轉(zhuǎn)身對著那些家丁怒道:“咱們走!”
看著他們終于離開,沈靈兒松了好大一口氣,她直撫著胸前道:“嚇死我了,他離去時的那一眼好像要將我吞下肚去呢!”
左敦揚神色凝重,“他不是正派之人,練的是帶毒邪功!
她杏眼圓睜,“你在開玩笑?”
“不是,看來這件婚事要善了并不容易,他對你——”他將目光放在她身上,“是不會放手的!”
“那多可怕啊,他練毒功,所以整個人也陰陰冷冷的,要我跟他成親?”她拚命搖頭,“我每天早上都會被他嚇醒的!”
聽她稚氣的形容詞,他忍不住漾起一個笑意。
“還笑?我很想哭呢!”她眼眶都泛紅了,確實是一臉的炫然欲泣。
“我們好好想想法子,當然,最直接的還是由你父母出面解除婚約!
“那我得回我家求我爹娘,可是我爹——”
“又有人來了!”左敦揚濃眉一擰,他又聽到一群人急奔而來的聲音。
她一張臉頓時皺成一團,“完了,他又回來了,對不對?”
“不,腳步聲不太一樣。”
她咬著下唇,仍是一臉驚慌。
見狀,他心中涌上一股不舍,他朝她微微點頭,俊臉上有著溫柔,“不用擔心,我會保護你的!
沈靈兒抬起頭來凝睇著他,想了一下,隨即笑開了嘴,“對啊,你武功那么好,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看她不再心驚膽戰(zhàn),他回以一個粲然的笑容外,也因她對自己的信任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窩心。
蓊郁的樹林小道再次竄出一大隊人馬,不過,不同于剛剛張竹勛帶隊的藍衣家丁,此次出現(xiàn)的是穿著黑服的多名壯丁及一頂豪華的轎子。
左敦揚注視著抬轎的壯丁放下轎子,眼角卻瞄到一旁的沈靈兒居然拉起裙擺轉(zhuǎn)身就跑。
他愣了一下,伸出手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怎么了?”
她吐吐舌頭,“是我爹娘啦,此時不走,要待何時?”
他放開她的衣袖,一臉鼓舞,“不,他們剛剛一定有跟張竹勛照過面了,你該好好的跟你父母談?wù),不逃避問題才能解決問題,你明白嗎?”
她嘟起小嘴兒看看他,無奈的點點頭,“反正逃得了尼姑,跑不掉廟,對不?”
他露齒一笑,“至少得盡人事,聽天命。”
她大大的嘆息一聲,伸出小指頭,“那我們打勾勾,你得幫我盡人事,說服我爹娘不讓我嫁給那個陰森森的男人,好不好?”
他看著她那玉蔥似的纖手,啼笑皆非的學(xué)著她的手勢與她打勾勾。
她的麗顏飛上一抹喜悅的神采,仿佛事情已經(jīng)沒問題了。
而甫下轎來的沈宗承夫婦看到的便是這幅俊男美女互打勾勾的美麗畫面,兩人一愣,目光充滿困惑。
微風輕吹,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自然之樂,將沈靈兒的迷人長發(fā)吹亂至臉頰,左敦揚沒有多想,輕柔的為她獲起黑發(fā)放至耳后。
而這一幕充滿柔情的畫面隨即引來沈宗承夫婦的蹙眉相對,還有隱藏在林蔭大樹上一雙充滿妒光的黑眸。
王艾儀對這一幕雖感錯愕,但一見這俊朗文雅的年輕人,倒是打從心里喜歡起他,她略微側(cè)身,在夫婿的耳畔說了些耳語。
沈宗承濃眉一擰,神情復(fù)雜。
“宗承,這可關(guān)系女兒一生的幸福,我們沒有時間考慮!蓖醢瑑x朝他點點頭,眼眸堅定。
他喟嘆一聲,“是如此沒錯,可是不知他的意愿?”
她微微一笑,將目光移向四目凝視久久的那對儷人身上,“瞧這模樣,當是沒有問題才是!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思忖再三,終于點點頭!澳俏覀冞^去和他談?wù)劙?”
左敦揚的眼眸幾乎無法從眼前這張?zhí)胰鶐Ъt的清純麗顏移開,若不是那對雍容華貴的中年男女連袂走近,怕是他還沉溺在沈靈兒那雙水靈靈的璀璨眸子里。
他心神一定,朝兩人微微點頭,“左敦揚見過沈老爺、沈夫人。”
沈宗承夫婦上下打量他,真是愈看愈滿意,眸中同時浮現(xiàn)笑意。
“爹、娘,他的名字好笑嗎?”沈靈兒不知道二老心中打的算盤,芙蓉臉上充滿困惑。
“不,不是,只是——”沈宗承連忙搖頭,直視著左敦揚道,“呃——是否有個地方可以讓我們坐下談?wù)劊俊?br />
左敦揚點點頭,“那就請到寒舍一坐!
“那好,那好!”二老直點頭,看得沈靈兒一臉迷茫,怎么他們不是押她回去成親的?還要跟左敦揚談?談什么?
“請這邊走。”左敦揚帶領(lǐng)二老往竹林小屋去,然而,見他們贊賞的神情,他心中卻直呼不妙,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外貌慈善的夫婦對沈靈兒的婚事已有決定,而他恐怕也得膛個渾水……
* * *
一行人步入竹林小屋,而所有家丁則守在門外。
左敦揚簡單的為沈氏一家人沏壺茶,一一將茶水放在三人面前,“請喝茶!
沈宗承夫婦心情忐忑,僅點點頭并沒有喝,倒是口渴了的沈靈兒很自在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神色凝重的沈宗承直視著左敦揚,開門見山的道:“我想請你娶靈兒為妻!
“噗——咳、咳、咳……”一臉震驚的沈靈兒將尚未咽下的滿口茶水全噴了出來,還岔了氣,咳個不停。
“靈兒!你——”王艾儀連忙起身,拿起絲網(wǎng)幫她擦拭,“怎么這么沒禮貌?”
“我——咳——咳咳!”她咳得滿臉通紅,而且連她自己也不確定到底是咳嗽的關(guān)系令她臉紅?還是因為爹的話?
左敦揚對沈宗承的話倒不感錯愕,剛剛見二老神色,他已親知一、二了!
他拿起沈靈兒的杯子到她唇邊,“再喝一口順順氣,就不會咳了。”
她雙頰緋紅的朝他點點頭,聽話的喝了一口茶水,喉嚨終于舒服多了,“謝謝你!
他笑笑的搖頭。
沈宗承尷尬的頻搖頭,“你這閨女真是令為父不知如何是好?”
她嘀起小嘴兒,一張臉還是紅撲撲的,“誰叫爹胡亂說話?!
“我是認真的!”他神情慎重,“剛剛我們?nèi)肓謺r,還和張竹勛對上,他直言不會放棄你,不管任何方式、不擇手段也要和你成親。”
“所以這一路上,我和你爹就苦思如何才能讓你避開他的糾纏,但腸枯思竭,直到看到你和他——”王艾儀將目光轉(zhuǎn)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左敦揚身上。
沈靈兒跟著母親的目光一轉(zhuǎn),凝睇著人中之龍的左敦揚,這真要她嫁人,當然是左敦揚比較好,他長得好看,而且對她也好,可是——
“你愿意娶我嗎?”她不假思索的問道。
“這——女孩子家要含蓄點。”王艾儀羞赧的看著女兒。
“你是黃花大閨女,留點行情給人家探聽一下嘛!”沈宗承真是被她打敗了!
“可是我要問啊,他有很多尼姑喜歡,但他都不要,我不知人家要不要娶我?”沈靈兒不覺得自己說錯話。
“尼姑是方外之人,他不要尼姑是正常的,而尼姑不也該不能喜歡他,這……”沈宗承被她的一席話搞糊涂了,頻頻搖頭,“你別胡亂說話!
“我說的是真的——”
“靈兒,別讓問題變得復(fù)雜,那會愈描愈黑的!”左敦揚和妙軒師太有不凡的交情存在,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問題而傳出妙軒庵中的尼姑不守清規(guī)等傳言,他尤其得考慮到子蕓的立場……
她撇撇嘴角,一臉委屈,“好嘛,不說就不說。”
“言歸正傳,我想知道左公子的意愿如何?”沈宗承再次切入主題。
他一臉正色,毫不遲疑的道:“只能感謝伯父錯愛!
這“錯愛”兩字便是婉拒之詞,沈宗承夫婦面面相覦,沒想到兩人會同時會錯意?
“可是我以為你喜歡靈兒?”沈宗承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她是一位天更爛漫的俏姑娘,要人不喜歡也難,不過,婚姻非兒戲,我與她……”他凝重的目光移到神情略帶難過的沈靈兒身上!拔覀兿嗵帟r間只有短短兩日,如此草率的決定姻緣,總是不好!
左敦揚這一席話絕非推諉之詞,縱然卦象現(xiàn)佳人,不過,他一向是個嚴謹之人,尤其事關(guān)感情,何況子蕓及博炎紅的事仍待解決……
她咬著下唇,眼眶泛紅,“何必說這么一大串?你就是不肯娶我嘛!”
“靈兒——”
她倏地起身,氣呼呼的對著二老道:“爹、娘,我們還杵在人家家里做啥?”
左敦揚見她甩袖就走,連忙一閃身擋住她的路,“靈兒,我話尚未說完——”
“在我聽來早就完了,其實你只要簡單的說一句‘不娶’就成了嘛!”
“姻緣有待天賜,而天賜有待時機,你我也許有緣,然而種種跡象顯示,此時絕非是我左敦揚娶妻之時機啊。”
“我聽不懂,我只知道你不肯娶我!”她可憐兮兮的瞅著他。
他濃眉一擰,“目前的我真的不能娶你!
“看!”她泫然欲泣,“你又說不能娶了!”
“靈兒,目前不能娶并不代表以后也不能娶!彼摽诙觯怀隹,卻后悔極了,如果命定佳人并不是她呢?他這句帶有希望的話不就又傷了一名多情女?
聞言,她盈眶的熱淚在眼睛里直打轉(zhuǎn),她天真的問道:“意思是過些時日,你就愿意娶我了?”
“這——”他一愣,為自己的脫口之言感到忐忑。
她交纏著十指,小嘴兒一扁,“不說話?是騙我的,對不對?”
“不是,只是世事難料——”
“還說要幫我盡人事,脫離這場婚事,原來你是有口無心!”她氣沖沖的再次奪門而出。
“靈兒,我——”這一次,他沒有追上去,就算追上去,他也不知該說什么,追上了又有何用?
沈宗承見女兒都站到門回去了,自然起身,一臉歉然,“帶給你困擾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是我欠缺考慮,孟浪出口,傷了她的心。”他也一臉憂愁。
“不,是我們夫妻倆為難了左公子,只是——”王艾儀一臉憂心,“張竹勛不肯罷手,你又不愿即日娶她,我們該如何才能讓他斷了念頭?”
“我當尼姑去!”站在門口、不甘寂寞的沈靈兒耳朵可豎得直直的,一聽母親這么說,想也沒想的又踩進左敦揚的客廳,怒聲宣布。
“開什么玩笑?”沈宗承馬上大聲斥責。
“不然呢?要我嫁給那個一臉鐵青的張竹勛,那不用幾天,我就‘嚇死’了!彼荒樥J真,但說的話卻令人想笑。左敦揚看著她,他和妙軒師太是至交,他相當肯定妙軒師太絕不可能讓她出家當尼姑的,因為她全身上下沒有當尼姑的一丁點“慧根”存在。
“靈兒,”王艾儀一臉緊張的走近她,“別嚇娘,娘可不許你去當尼姑!”
“不然呢?還有哪條路可以走?”
這問題可考倒沈宗承夫婦了,沒有主意的兩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移向左敦揚。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她可以暫時留在妙軒庵,妙軒師太和其弟子子蕓的功夫足以擊退張竹勛,不過,這不是長久之計,解鈴還須系鈴人,沈老爺可否跟張竹勛的爹商談解除婚姻一事?”
沈宗承無奈的搖頭,“談過了,他不肯!
“這——”他頓了一下,“那只好讓靈兒長期待在妙軒庵了。”
“真的要我當尼姑?”沈靈兒一聽到“長期”兩字,眼睛都瞪直了,當尼姑很辛苦耶,她隨便說說,他還當真了?
他灑脫一笑,之“是緩兵之計,以時間來爭取空間!
“那如果他一輩子都不放棄呢?那十年、二十年后,我不就老了?”她咬著下唇,一臉的無措。
“你堅持不嫁,而他堅持要你,你們之間又有婚配——”他凝視著沈宗承,“所以惟今之計也只能請伯父鍥而不舍的去解除婚約,不然,此事似乎難以轉(zhuǎn)圈!
唉,這就是所謂的請神容易送神難,沈宗承疲憊的點點頭,內(nèi)心百味雜陳。
沈靈兒看著父親,“爹,看張竹勛那個難纏樣,他爹肯定也勸不動他的,我想……”
“你想如何?”
她抿抿唇,委屈的瞥了左敦揚一眼,“反正他不肯娶我嘛,那你們的意思是我只要當了別人的妻子,張竹勛應(yīng)該就會放棄了,對不對?”
沈宗承夫婦倆同時點點頭。
“那就隨便找個男的上山來娶我好了!”
聞言,沈宗承夫婦和左敦揚同時一愣,這算什么建議?
“靈兒,別亂說,這次的教訓(xùn)還不夠,到時又多了一個張竹勛怎么辦?”王艾儀頻頻搖頭。
沈靈兒莞爾一笑,“讓他們兩人去打啊,兩蚌相爭,漁翁得利,到時我可以兩個都不嫁!”
左敦揚覺得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單純,“若是其中一人勝了,你就嫁他?”
“我——”她愣了愣,一張小臉兒苦了下來,當然不嫁!誰要嫁給不認識又沒感覺的男人!”
他笑笑的搖頭。
見他笑逐顏開,她不客氣的送給他一記大白眼,“你最奇怪了啦,我想嫁你,你娶我不是很好嗎?所有的問題就解決了,何必要我爹娘和我大傷腦筋?”
“靈兒!”二老對她的直言不諱實在有點受不了。
她噘起嘴兒,“知道知道,我在為難他嘛,那我還是削發(fā)為尼好了,遠離紅塵,斷了俗念!
“尼姑要斷七情六欲,你做得到?”左敦揚笑著提醒。
“那有什么難的?”她一臉有什么大不了的樣子。
“喜、怒、哀、懼、愛、惡、欲七種感情及眼、耳、鼻、舌、身、意所生的六種欲念,你皆能斷?”
“那當然!”
他笑笑的搖頭,“就單以‘欲’來說,才一日未食葷肉便有吃肉欲之人是誰?”
她雙手環(huán)胸,嬌俏的再送給他一記大白眼,“誰規(guī)定尼姑只能有一種?和尚也有好多種?吃肉喝酒都行,我當然可以做另一種尼姑!
“胡鬧!胡鬧!”沈宗承聽不下去,直言怒斥女兒。
“我想這么著吧,就暫時聽左公子的建議將女兒送至妙軒庵去,我們再多方和張竹勛交涉,也許在什么條件下,他愿意放棄這門親事。”王艾儀心知女兒的稚氣,明白多說無益,還是由他們?nèi)ヌ幚肀容^重要。
“似乎只能如此了!鄙蜃诔悬c點頭,再次對著左敦揚道,“只是不知妙軒庵是否愿意長期收留靈兒,她可能會為平靜的尼姑庵帶來不少風浪。”
“妙軒師太年過半百,是個智慧悲憫的性情中人,一旦得知你們遭逢的困難,我想她不會拒絕的,再者,她武功高強,就算張竹勛前往挑釁,他也討不了便宜!
聞言,沈宗承懸掛在半空中的一顆心倒是定了下來,“那就好,另外這兒離妙軒庵不遠,而靈兒又是活潑好動之人,我想她可能會常常過來叼擾,因此,還是請你多多照顧!
或許他身上的凜然正氣,也或許是他言談舉止間的沉靜文雅,沈宗承很放心讓女兒和他處在一起。
“不用了,爹,我才不會來找他呢!”沈靈兒倔強的以眼角余光掃他一眼。
左敦揚直笑不言,他倒挺相信她還會來找他的。
沈宗承夫婦也不相信女兒的話,因此還是誠摯的向左敦揚點點頭后,才帶著一臉臭臭的女兒前往妙軒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