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接獲母親電話,韓爾晏驅(qū)車返回基隆老家。
由于他需要足夠的空間放置音樂器材和錄音設(shè)備,以及需要安靜的環(huán)境靜心創(chuàng)作,因此他的工作室設(shè)在市區(qū),為求方便,住處就在工作室的樓上。
老家住的是父母和弟弟,父親在大陸有投資生意,經(jīng)常兩地往返,弟弟則正在服役,雖然母親有時候是一人獨住,但她一直有自己的朋友圈,生活也過得相當(dāng)充實。
家人都了解他自由率性慣了,工作型態(tài)也與一般人不同,因此鮮少堅持非要他在何時回家不可,但是今天卻反常了。
他追問原因,母親卻神秘兮兮的,搞得他一路上心神不寧,不斷揣測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時速表也因而往上攀升。
幸好,當(dāng)他踏進(jìn)家門、看見母親的笑臉時,心情總算安定了一大半。
「媽,妳這么急著叫我回來,是發(fā)生什么事了?」說話的同時,韓爾晏順便打量母親的氣色,不但沒有問題,還容光煥發(fā),更福態(tài)了呢!
「一定要發(fā)生什么事,才能叫你回來。俊鬼n母睞了他一眼。
「不是,只是如果不緊急,就用不著那么趕!勾_定母親無恙,他的話里多了幾分抱怨的意味。
害他擔(dān)憂極了,不曉得有多少細(xì)胞因一路擔(dān)心而暴斃死亡。
「突發(fā)狀況咩!你看看是誰來了?」韓母拉住他嘀咕,使了個曖昧的眼色,看起來心情挺好。
隨著母親的指引,韓爾晏乍見端坐在客廳里的黎情,心里的疑云頓時消散,答案浮現(xiàn)──突然叫他趕回來,竟是因為黎情?!
真是夠了!他有種被算計的感覺,不禁板起臉來。
「妳怎么會跑來?」他的嗓音不帶一絲溫度,和臉上的表情搭配成套。
「正好有朋友要到基隆,我想起好久沒有見過韓媽媽了,所以就搭順風(fēng)車過來看看她!估枨樾Φ煤米匀,一點都沒將他的不友善看在眼里。
「有七、八年了吧?多虧黎情還記得我,真有心!」韓母來到黎情身旁坐下,親昵地拍拍黎情的手。
在韓母眼里,黎情和韓爾晏是名副其實的郎才女貌,她從以前就喜歡嘴甜又大方的黎情,當(dāng)初聽聞他們分手時,扼腕得不得了!無奈向兒子追問原因,他那張嘴又像蚌殼似的不愿多談,她只好眼睜睜地看他們結(jié)束交往。
現(xiàn)在,好不容易黎情從國外回來,而且還沒忘了他們,所以如果能幫助兩人舊情復(fù)燃,那她絕對是不遺余力的。畢竟,他們兩老也希望兒子在已立業(yè)之后,能夠盡快成家,滿足他們抱孫的愿望。
「韓媽媽這么疼我,人家當(dāng)然再久也還是會記得您!」黎情撒嬌地勾住韓母的手臂,很會灌迷湯。
「妳哦,這張小嘴還是這么甜,怪不得韓媽媽那么喜歡妳!鬼n母被哄得眉開眼笑。
韓爾晏臉黑掉,看她們一來一往唱雙簧,完全沒有他插嘴的余地。
「既然妳們這么投緣,那妳們聊就好,不打擾了,餅掰!箍炜煺f幾句,敷衍了事,想閃人。
「你給我站!」韓母河?xùn)|獅吼,震住他的腳步。「干么?家里有妖怪?進(jìn)屋不到兩分鐘就急著走。」外帶兩顆火眼金睛瞪過去。
他僵硬地咧唇!肝抑皇腔貋砜纯磰叄热粖厸]事,我就放心了!
「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韓媽媽說兩個月見不到你一面,心里很掛念你呢,你要多陪陪她才對。」像是從沒有過嫌隙隔閡,黎情數(shù)落起他來,那語氣態(tài)勢活像是韓家的一份子。
哪里輪得到妳說話了?韓爾晏眸色一沈,忍住不悅沒發(fā)作。
「我才不用他陪呢!我也忙得很!鬼n母撇撇嘴。
「是啊,話說回來,男孩總沒女孩貼心,韓要是真的成天陪著您,恐怕會更悶?zāi)兀∫院笪乙怯袝r間,就來陪您談心解悶好嗎?」黎情又間接幫他說話,兩面討好,還突顯自己。
「好好好!鬼n母迭聲應(yīng)道。
男孩沒女孩貼心這話是說進(jìn)她的心坎里,所以她才奢望趕緊有個媳婦。
「你給我留下來,待會兒一塊上館子吃飯,晚上我有牌局,你正好順路載黎情一起回臺北。」韓母拚命朝臉色很臭的兒子擠眉弄眼,一心想撮合這對昔日的金童玉女。
「妳沒開車?」他沒好氣地問。
「剛說了是搭朋友的順風(fēng)車來的!估枨檠b無辜,見他不耐撇嘴,旋即又要可憐!溉绻悴环奖阋膊灰o,我搭火車就行了。」
太好了!韓爾晏才要開口同意,韓母立刻搶了發(fā)言權(quán)!甘裁床环奖,他本來就要回臺北!
接收到母親的瞪視,韓爾晏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閉上嘴巴。
「韓,那就麻煩你了!估枨辄c頭道謝,知書達(dá)禮的模樣更討韓母歡心。
韓爾晏勉強扯唇,算是回應(yīng)。
他好無奈地杵在一旁當(dāng)石像,靜默得差點結(jié)蜘蛛網(wǎng),被逼著聽她們聊天,看黎情施展裝熟大法。
他相信,在他抵達(dá)之前,黎情已經(jīng)來很久了;他相信,黎情一直在灌母親迷湯,用這類的花言巧語博取母親的好感……
可是為什么?!
以他對黎情的了解,她不可能平白無故跑來做這些,她做任何事、說任何話向來都是有目的的!
合約他已經(jīng)簽了,他猜不透他這里,還有什么是她想要的?
或許……是他想太多?因為母親當(dāng)年是真心對她好,所以她現(xiàn)在是真心來敘舊?好吧,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至于母親會到現(xiàn)在還對她仍保有好印象,那也是因為他不忍中意她的母親傷心,以致沒把真正的分手原因和盤托出,否則好惡感比他還強烈的母親,哪可能還讓她登堂入室!
算了,不論如何,他不想再和黎情有工作以外的牽扯,她們要敘舊由她們?nèi)グ桑幌霚愐荒_。
現(xiàn)在只期待時間過得快一點,趕緊把黎情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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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
裝了電動馬達(dá)的麻雀!
韓爾晏面無表情地看著路面,全心駕車,發(fā)揮在窄小車廂中還能聽若罔聞的最大功力。
黎情一路講不停,從過去講到現(xiàn)在,自言自語的功夫出神入化,不斷提起兩人的過往曾經(jīng)多么甜蜜,卻犯了選擇性失憶,獨漏她狠狠背叛、刺傷他的那一段,彷佛從沒發(fā)生過。
如今他已不是介意,冷眼看待后他只覺得好笑,她怎么有辦法做到傷了人后,還裝作若無其事?
「……韓,你還記不記得我最愛吃的那間小吃店?」
不記得。他在心里冷應(yīng)。
「沒想到幾年時間,人家擴大店面,還做起連鎖耶!這證明我眼光很準(zhǔn)吧!」黎情說得口沬橫飛、自得其樂!肝也坏貌慌宸约旱难酃,你看你,就真的成為音樂界首屈一指的制作人,創(chuàng)作的詞曲大家搶著要……」
騙肖仔!是誰說我永遠(yuǎn)不可能出人頭地?他不耐地想。
其實黎情當(dāng)然知道韓爾晏不想理她,但她樂觀的認(rèn)為,只要她多主動積極,很快就能拉近距離,她對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
「……我們什么時候要安排練唱?我好想趕快知道你要拿什么樣的歌給我唱喔!」
話題和公事有關(guān),他倒是可以勉為其難開口回答她。「現(xiàn)成的有幾首,最近我會整理好,再把譜給妳,時間方面我會和公司敲定。」
「嗯,太好了,真是期待!韓,你待會兒有空嗎?我們?nèi)ヒ郧啊棺匝宰哉Z了半天,終于得到回應(yīng),黎情喜出望外,趕緊主動邀約。
話題一偏離公事,韓爾晏那張嘴又黏上三秒膠了。
黎情臉色尷尬地僵凝了下。
還以為他動搖了,沒想到立刻又踢到鐵板。
不要緊,再接再厲!「韓,我跟你說……」
一陣手機鈴聲驀地響起,那是韓爾晏特別設(shè)定給蕭允瑤的音樂。他笑了,但在這之前,他還有件事要做──
「妳可以讓妳的嘴巴休息一下了!顾沉怂谎邸
黎情難堪地抿起嘴,聽得懂他話里的諷刺──他嫌她聒噪!
見她停止,韓爾晏神情一變,戴上耳機,噙著笑意接聽來電。
那溫柔的語調(diào)、誘哄的口吻,對照方才對她的冷漠,簡直是云泥之別!黎情悶到最高點,怨恨在心中層層迭迭堆積,陰郁浮上她的臉。
從他驟變的態(tài)度和談話的內(nèi)容判斷,她清楚知道來電者的身分。
前兩天,她一個人去逛百貨公司,打算瞎拼購物來犒賞自己這段時間接受唱片公司訓(xùn)練的辛勞,正當(dāng)她在最喜歡的首飾專柜挑選時,意外看見了韓爾晏!她心頭閃過驚喜,正想跟他打招呼之際,沒想到他身后還拉著一名女子,這讓她驚喜的心情頓時向下沈。
她一直注意著他們,當(dāng)然也看見韓爾晏在面對那名女子時,神情溫柔似水、深情如蜜,呵護(hù)寵愛的模樣宛如對待珍寶……這樣的一面,就連當(dāng)初他們相戀時,她也不曾看過。
當(dāng)下,她便知道韓爾晏目前已有女友。
不知是什么緣故,她對于這項認(rèn)知感到怏怏不樂。尤其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他買的是那條最新款的項鏈時,心底就像是打翻了所有調(diào)味料似的百味雜陳。
天知道她有多中意那條項鏈,可是價格不菲,她不曉得看了多少次,總得天人交戰(zhàn)一番才打消念頭,始終買不下手。
畢竟她因為要進(jìn)演藝圈,暫時得潔身自愛,因此目前身邊沒有金主,開銷都得自己來,不能太揮霍,而那名女子竟可以輕易就擁有?!擁有優(yōu)渥的生活,擁有幸福的戀情,擁有優(yōu)秀的韓爾晏!
憑她黎情的條件,沒道理比不上韓爾晏身邊那名充其量只能算是清麗的平凡女子。
此刻,看著一旁的他滿懷柔情的談笑,卻連給她一抹微笑都吝嗇,她好不甘心、好不服氣!
嫉妒之情宛如澎湃的波濤席卷了她的心房,控制了她的思緒,一股沖動涌上胸臆。
唯一的念頭是──奪回韓爾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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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唱片行是韓爾晏的休閑活動之一,蕭允瑤在耳濡目染的熏陶下,也培養(yǎng)出對音樂的喜好,兩人時常一進(jìn)唱片行就不可自拔,要是沒泡上一、兩個小時,帶出一袋戰(zhàn)利品,根本用拖車來拉也拉不走。
這日午后,兩人手挽著手晃出唱片行,在街道上漫步,臉上皆掛著心滿意足的微笑。
「晚上可以去我那里聽!鬼n爾晏抬抬手里的紙袋,曖昧地睨了她一眼。
蕭允瑤臊紅了臉,心跳催快。「喂,你愈來愈不正經(jīng)了!」
「哪有?是妳思想邪惡,我又沒有說什么!」沒有證據(jù),賴皮到底。
「你說的話沒問題,可是眼神很有問題!顾焓肿鲃莶逅p眼,皺起鼻子朝他做鬼臉。
「是嗎?那妳現(xiàn)在看看我的眼睛,看到了什么?」他一把摟住她的腰,將柔軟嬌軀拉近自己,斯文俊逸的臉龐驀地俯向她。
蕭允瑤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接著抿著笑意,佯裝認(rèn)真地研究他的眼睛。「啊,眼鏡鏡片反光!
「看眼睛,不是看眼鏡。」他摘下眼鏡,沖著她眨眨雙眼。
「哦。」她依言專注地凝視,然后嫌惡地怪叫。「油~~好臟哦,有眼屎還叫人家看!」
答案出乎意料,他連忙揉揉眼睛,消滅破壞形象的證據(jù)。
「再看清楚一點!」他猛放電。
「到底要看什么啦?」她嘀咕,隨后又夸張地瞠眸!竿郏蒙畹暮谘廴ε!喉~~說!你是不是瞞著我胡搞瞎搞,縱欲過度?」逼真地扭起他的耳朵。
「還敢說我縱欲過度?!我是欲求不滿好不好!」說起這個,韓爾晏就哀怨得不得了,心理不平衡地哇哇叫。
聽出他露骨的意有所指,她一張俏臉已經(jīng)紅得像熟透的番茄,羞窘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交往了好一陣子,在此之前,也已經(jīng)是熟知彼此的好朋友,依循現(xiàn)代都會男女講究速度效率的交往方式來看,照理說,韓爾晏應(yīng)該已經(jīng)全壘打了,然而實際上并沒有。
第一次困阻,初嘗禁果的佳人太過緊張;第二次障礙,大姑媽臨時來訪;第三、第四次的阻撓都使得他在關(guān)鍵時刻踩煞車,因此,他們雖然已經(jīng)相當(dāng)親密,但始終還未跨越那道藩籬。
「那、那也不能怪我!」蕭允瑤蚊蚋般的小聲咕噥,微微掙扎著他過緊的擁抱,都引起路人側(cè)目了。
「不怪妳!顾p笑,在她耳邊低聲說著情人間的私密話語。「那我們晚上繼續(xù)努力好不好?」
吹拂在敏感處的熱氣激起一陣哆嗦,她嬌笑地縮起脖子,閃躲他曖昧的逗弄,卻抵擋不住男性臂膀的有力箍制。
「別鬧了,這是大街上,很多人會看耶!」她的抗議根本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這只是普遍級的,不怕人看,反正也沒人認(rèn)得我們。」起了玩心一時收不了勢,逗她逗上癮了。
比起其他人當(dāng)街表演火辣熱吻,他們現(xiàn)在的摟抱和親臉頰,根本只是小巫見大巫,沒啥好大驚小怪的。而且兩人在一起開心最重要,他一點都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然而,韓爾晏怎么也料想不到,看見他們親昵舉止的路人之中,好死不死就是有認(rèn)得他的人!
黎情捉準(zhǔn)韓母渴望有個女兒陪伴的心理,今天特地向朋友借了輛車,開到基隆去把韓母載到臺北來,約她一塊逛街、喝茶、做SPA,借著往來頻繁籠絡(luò)和韓母的感情。
正所謂擒賊先擒王,她相信有了韓母站在同一陣線,對于奪回韓爾晏的計劃會較有幫助。
她刻意表現(xiàn)出大家閨秀、知書達(dá)禮的模樣,殷勤又嘴甜,輕易就收服了韓母的心,以致韓母對于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幾乎都深信不疑。
關(guān)于蕭允瑤,她狀似無意地僅提出在百貨公司首飾專柜偶遇的事,再增幾句加油添醋的描述,便讓韓母對韓爾晏目前交往中的對象產(chǎn)生了愛慕虛榮、貪圖享樂的負(fù)面印象。
話題方休,韓母就瞥見前方不遠(yuǎn)處有一對正卿卿我我的男女,不禁鄙夷搖頭,嗤之以鼻。
「嘖嘖,妳看看,現(xiàn)在的年輕人哪,真是愈來愈大膽了,當(dāng)街就做出這些傷風(fēng)敗俗的舉止!
黎情隨她指引的方向望去!甘前,熱戀情侶親密些是無可厚非,要當(dāng)街表演就太開放了!雇耆浜享n母想法的附和。
「男孩子還無所謂,女孩子這樣成何體統(tǒng)?那要是我的女兒啊,臉不都被丟光了!」思想保守的韓母皺起眉頭,嚴(yán)厲批判。
「其實現(xiàn)在的風(fēng)氣開放,還有更夸張的呢!」黎情輕笑,態(tài)度自然地表現(xiàn)出對這樣的行為不以為然。
「那樣就很夸張了,還要多夸張?!」韓母努努下巴,望向那對像連體嬰似的情侶!概⒆泳鸵駣呥@樣,時髦點無妨,但舉止要合宜,在什么樣的場合做什么樣的事、說什么樣的話,不懂分寸,就顯得一點家教都沒有!」
拿黎情來比較,足見她對她的滿意和喜歡。
「等等,韓媽媽!」黎情霍地拉住韓母。
韓母見她眼色驚詫,疑惑地問:「怎么了?」
那身影愈看愈眼熟,黎情定睛瞧向那對情侶,須災(zāi),答案出籠──
「韓媽媽,那對情侶就是韓和我說的那個女孩子!
「嗄?」韓母張口結(jié)舌。
什么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眼前正是哪!
他們這時的景況,正好更加輕易達(dá)成黎情特意把蕭允瑤負(fù)面形象灌輸給韓母的目的。
真是太好了!是她自己行為不夠端正,讓韓母親眼捉到小辮子,這下子用不著她刻意破壞,那女人給韓母的形象就夠差了!
瞧,韓母皺起的眉頭都快要夾死路過的蒼蠅了!
韓母不敢相信方才口里傷風(fēng)敗俗的男女竟然就是自己的兒子和其女友!錯愕怔忡之后連忙瞇眼確認(rèn),未幾,慈祥面容染上慍色,帶有怒意的步伐不假思索地疾走向前。
身后,黎情悄悄勾唇,暫未跟上。
先看看好戲再說唄!幸災(zāi)樂禍的笑容,爬上了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