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
秋日的午后。
在這樣一個清爽怡人的悠哉時刻,雷遠(yuǎn)把水藍(lán)由辦公室接回了家中。經(jīng)過那夜一番心靈的傾語,他們彼此的距離無形地接近了,日子沒有爭吵,沒有嘲諷的斗嘴,只有甜蜜和無止盡的歡樂,平靜的像一澗山野的溪流。早上,一塊上班;晚上,一道共進(jìn)晚餐,他們過的是最平凡的生活,也是最無憂的境界。哄水柔入睡后,他倆就熄滅客廳大燈,僅留下一盞茶幾小燈,并坐暈黃的燈光下相倚談心,或駐足露臺,教他認(rèn)識滿天星斗,探訪星河的奧秘,宇宙的神奇。有時偶爾交換一個會心的微笑,隱含深意的眼神,就足夠溫暖彼此的心。于是,當(dāng)他提出邀約,她便毫不考慮地隨他進(jìn)了他的獨居小窩。
“這次,又為什么不讓我接水柔來?”她坐進(jìn)沙發(fā)。
“我們的事,必須避著她談,你不會希望她知道的。”他泡了杯熱茶遞給她。
“是什么事情這么神秘!連水柔也不能聽?”她新奇的。
他站到她面前,手扶著沙發(fā)椅背,半彎下身凝視著她,專誠的看了她一晌。
“記得嗎?我答應(yīng)要與你共同解決難題,現(xiàn)在是時候了!
“你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她一臉疑惑。
他輕嘆出聲。
“你很快就會懂了。不過在懂之前,能先承諾我,你不會亂發(fā)脾氣,肯好好的坐下來溝通。能保證嗎?”
“這很重要?”她仍困惑不解,他態(tài)度的鄭重認(rèn)真,更令她迷茫了。
他再嘆口氣,慎重的點了下頭。
“是的,這很重要!對你,對我,也——對他。因為我們所有人都是在為一件過往的錯誤作彌補而努力!”他說得很誠懇。
她沉思了一會兒,歪個腦袋。
“好吧!我答應(yīng)你!我會盡量克制自己的脾氣,不無理取鬧!”
“你能這樣,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他又嘆了口氣!拔蚁M麩o論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致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水藍(lán),我要你記住,我愛你!我會永遠(yuǎn)支持你,站在你身邊!”她尚未自混沌中清醒,體會他話里的特殊意境,他已扯開嗓門,揚喚著房內(nèi)的人,“出來吧!她的話你都聽見了!”
“這屋子還有其他人?”她放下茶杯,驚訝的掉頭望過去,從房內(nèi)走出一個男人,她定睛一看,來人竟是——竟是雷永!“他怎么會在這里?”她倏然起身,兇怒的眸光調(diào)向雷遠(yuǎn),厲聲責(zé)問。
“我找他來的!”他悶悶的回答,獨自承受她的苛責(zé)。
“你!?為什么!?”她驚異得不能置信,瞳眸大睜。
“我說過,事情必須有個解決!
“所以你找他來?”她二話不說的扭身就走,他橫竄過來,以身子擋住大門。
“讓開!”她冰寒著臉,眼不望他,因此,也看不見他懇求的一雙眼睛,誠懇的表情。
“你要去哪?”不用問,答案也寫在她臉上,她以行動代替了回答。
“回家!”她簡短的說,聲調(diào)鏗鏘有力。
“你忘了曾答應(yīng)我的?”他的語氣不自覺的軟化了,略帶乞求的意味。
“我是說過!但你也別忘記,我只答允盡量克制,如今超出我的范圍,我遏止不抑,只好走了!”她急促說,胸腔因忿恨難平而起伏著。
“如果你肯留下來聽我說完整件事由,你會發(fā)現(xiàn),克制你的脾氣并沒有想象中的困難!崩子涝谒砗,一字一字的慢慢說。
她霍然轉(zhuǎn)身,面向了他。
“住口!你有什么資格和我說話,你這害死我姐姐的兇手!”
這句話比任何諷刺他的冷語都還來得毒辣,見他面色一陣慘白,身子搖晃了晃,被極速襲來的昏眩擊過,支撐不住的跌坐沙發(fā)。雷遠(yuǎn)想過去扶持,卻唯恐水藍(lán)趁機逃跑,他屹立原地,彷徨的不知該上前或佇足不動。雷永緩慢抬起眼,臉容青澀黯顏,悲酸苦悶的開言:
“倘使,我真是害死你姐姐的兇手,那么,你更應(yīng)該聽這個兇手有何辯解的話要對你澄清!你難道不想知道嗎?”
“所有我該知道的,我全都明了了!你不必再編造出一套謊言,這里沒有人會相信你的假話!”提起姐姐,再看到她的仇人,她心中就有如海深的憤恨,一肚子蘊藏的火氣,積怨難消。
“你全都明了了?包括我們的戀愛史,我如何辜負(fù)她,你都明了?”
“我雖不全然明白,但我清楚,是你拋棄了她,另結(jié)新歡,姐姐才傷心的離開舊時地,不讓你再有機會糾纏她!”她食指比向他,目光亦同時冷酷的對上他。
“這些……是她告訴你的?”他艱辛的、蒼涼惑問,滿目悲凄。
她收回了手,垂至身側(cè),視線移開他。
“不,她沒說,到她過世我都不了解她心底積壓的苦楚究竟有多深多重!”當(dāng)年,每見姐姐凄愴的暗暗垂淚,她就不好再加添她心靈的傷痕了,后來,她面上逐漸有了笑容,她更不忍使往事去勾起她痛苦的回憶,破壞寧靜的和諧。她情愿讓這個人的名字在她家消失,不復(fù)從姐姐記憶中出現(xiàn),也就任時光荏苒,隨流水載走她沉憂的過往,再不提起。
“這么說,那全是你的猜測了?”他疲憊的身子一下子衰老了幾十年,欲振乏力!八{(lán),法官判刑也得先聽完嫌犯觸法的動機,你要定我的死罪,遺言——總該任我暢訴吧?”
她置之不理,雷遠(yuǎn)見狀,亦加入勸解行列,祈求的看她說:
“給他一次機會,至少,你能確知水菱傷心的緣故,連這樣,你都不愿聽嗎?”
她轉(zhuǎn)而望住雷遠(yuǎn),凄切的,滿眼哀郁的望住他,雙眸瞪得好大好大,眉頭蹙得好深好深,她簡直不敢相信她聽到了什么!雷遠(yuǎn),這真是雷遠(yuǎn)說的話嗎?她紛亂的盯著他,思緒混雜了,瞪視他,她喃喃的啟著唇:
“你怎能為他幫腔呢?我姐姐的死因你都清楚,我們的痛楚你都明白,我信任你,才將往事告訴你,但我沒想到,你竟會帶他和我談判!這就是你愛我、支持我,站在我身邊的舉動嗎?幫助那個外……”不!她陡地停了口,腦海閃掠過他倆的名字、他倆的身影,她不可置信的瞧著雷遠(yuǎn),再驚惶失措的移向雷永、雷遠(yuǎn),他們倆竟是兄弟,親兄弟!她覺得像是有條鞭子從她心臟狠狠的抽撻而過,一顆心忍不住狠狠的抽摔痙攣。是她笨、是她蠢、是她傻!弄不清他倆的關(guān)系便將陳年往事凈告人知,才會遭此后果,受此報應(yīng)!她望著他倆,頓時,有一種受騙的感覺充蕩胸臆,似炸彈爆開般,她痛恨而惱怒的喊了出來,無法控制:“不,你們是兄弟,對你們來說,我才是外人!只是我更沒料到,雷遠(yuǎn),你們竟是聯(lián)合起來有目的的接近我,安排這陷阱讓我跳……”
“我沒有!絕對沒有!如果我有這存心,就讓我遭五雷轟頂,死無全尸!”雷遠(yuǎn)沖上前,一把抱住已瀕臨崩潰邊緣的她,蒼白著臉叫。
“你還要騙我嗎?你以為我是三歲孩童,發(fā)發(fā)假誓就會信了?”她使勁要逃脫他懷抱,雙手揮舞著,拼命掙扎,臉孔漲得紅紅的,呼吸急喘,氣息混亂,眼里燃燒著一團(tuán)恐怖的光芒。
“水藍(lán)……”雷遠(yuǎn)啞聲的叫喚,臉更雪白了。
雷永站起身,聲音不大卻頗具力量的宣布,望著他倆:
“你錯了,雷遠(yuǎn)并不知道我們?nèi)说倪^去,他也不是刻意親近你,那完全是個偶然!
“大哥——”水藍(lán)停止了掙扎,雷遠(yuǎn)驚愕的張大嘴,低低呼喊。
雷永伸掌制止了他。
“那天,也就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前幾日,我到‘華亞’去找小弟商議公事,‘華亞’是我們雷氏機構(gòu)第三家公分司,我父親已正式交雷遠(yuǎn)掌管。”他透口氣,深深的注視他們,緩緩的說:“談完公事,已近午后,我下了電梯,才發(fā)現(xiàn)你正從大門走進(jìn),為了不讓你看到我,我連忙再關(guān)起電梯門,逃避的躲開了你。乍遇見你,使我興起想見水菱的強烈欲望,因此,我考慮了幾天,決定去找你。本來,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很輕易地由公司人事資料追查到你的住址,但我沒有這么做,我在想,你既不愿見我,恐怕水菱也是一樣,那么,我何必再去打擾她的平靜,徒添她的困惱呢?小弟生日那夜,家里為他舉辦了個盛大派對,但左等右等,也不見他回來,我提議到他住的地方親自接他,給他一個意外驚喜……結(jié)果,我在那樓下,等小弟直至深夜,才看到你們回來,知道了你的住處,也就在那一瞬間,我見到了我的女兒——水柔!”
他忽然激動起來,雙手緊握成拳,興奮莫名:
“我看到了她,雖僅此一眼,我已認(rèn)出她是我的女兒。她的模樣,那么像我和水菱的綜合體,我怎可能認(rèn)不出她來呢?強烈的父性激蕩在我的胸膛,我真恨不得能親手?jǐn)埶胛覒驯,緊緊用胳膊擁抱她,聽她叫我一聲‘爸爸’!當(dāng)時我忍住了,不能嚇到孩子,不能父女冒然相認(rèn),但是我疑惑,水菱呢?她厭恨我,總不可能連孩子也丟下不管了!于是,帶著一連串的謎,我再一次等在‘華亞’門口,祈望你能給我解答。不料……從小弟口里,我得知的竟是水菱已過世的消息!你能了解我那刻心底的震撼悲慟嗎?你能明白我當(dāng)夜刺骨的椎心劇痛、世界毀滅的絕望感嗎?失去的不只是你的姐姐,對我而言,是失去整個生命存活的意義,我的靈魂也讓她帶走了!這份刻骨銘心的愛你懂嗎?你能明了嗎?”他悲愴至極的抬目望她,那眼中深藏的懊喪悔恨是騙不了人的。
水藍(lán)木然看他,漠不感動。
“既然那么愛我姐姐,愛得連生命都不重要,靈魂也飛走了,當(dāng)年為何要遺棄她,任她獨嘗心碎的痛苦?甚至——娶了另一個女人去代替原該屬于她的位置?這些,你能提出解釋嗎?你能再編造一套謊言欺騙我嗎?”她冷冰冰的逼問。
“倘使我要負(fù)心,我有意拋棄水菱,如今又何必借雷遠(yuǎn)邀你來,懇請你的原諒?”
“原諒?!”她嗤之以鼻!昂酶哔F的兩個字,我擔(dān)當(dāng)不起!”
“水藍(lán),”雷遠(yuǎn)在她耳畔,低吟的輕喚她!澳銖牟皇莻殘忍的女孩,既已來了,聽他一次又何妨?”
“何妨?”她的火氣更熾了,大力推開他,她退到幾步遠(yuǎn)的距離,不讓他再有箝制她行動自由的機會!笆虑椴皇前l(fā)生你身上,你自然能灑脫的要我聽他一次!假使今天我們立場互換,死的人是你哥哥,你還能如此冷靜的站在這兒,聽一次你壓根不信任的人騙造另一套你壓根不信任的謊言嗎?”
“我會的!”雷遠(yuǎn)肯定的!靶挪恍攀且换厥,至少我要了解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何況,我大哥的人格我信得過,他不會因求得你諒解而編派是非、捏造事實!我可以為他作證!”
“你保證?”水藍(lán)凄涼的衰弱一笑。“你還能保證什么?”她質(zhì)疑的!安贿^,你放心,我不會走的。誠如所言,我要做個明白人,明白——我姐姐承受的苦……究竟值不值得,在這個人身上!”她埋恨的目光投向雷永,似刀鋒閃出森冷的寒光。
“既然你決定留下,那么,就請過來坐吧!我慢慢說給你聽。”雷永凄清的說。
水藍(lán)遲疑半晌,終邁步走向沙發(fā)。雷遠(yuǎn)跟著她,坐到她身旁,伸手想握住她手,讓她拒絕了。望著她的側(cè)面,一張固執(zhí)堅強的臉容,他明白,她那道警戒牌又向她高高的豎起了,她心間也劃下了一條深陷的鴻溝,不容他進(jìn)犯。嘆口氣,他再深切的望了她一會兒,轉(zhuǎn)而面對雷永,哀傷的說:
“大哥,你開始吧!我們都準(zhǔn)備好了!
迎接雷遠(yuǎn)坦白而關(guān)懷的眸光,迎接水藍(lán)嚴(yán)密而冰冽的視線,他再吐出氣,思緒像掉入長長時光隧道,四周凈是他與水菱走過的點點滴滴,腦海凈存她嬌美的笑靨、可人的姿態(tài)。他向往的訴說一段只屬于他倆的甜蜜往事,回憶似的傾訴,沉湎其中——
“至今,我仍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個夜晚。那夜,我原本有個生意上的應(yīng)酬,因為客戶臨時有事取消,加以那陣子家父身體微有不適,于是,我代表父親和公司出席一位長輩的七十壽誕,F(xiàn)今回想起來,若非這些機緣巧合,我如何能遇見生命中唯一能令我發(fā)光的女子?!是的,那夜,我見到了水菱!彼烈髦路鹬鼗匚羧招枪饫寺脑乱,水菱正佇立他面前,對他笑臉盈盈的巧笑嫣然!爱(dāng)年,我二十五歲,是個在事業(yè)上剛起步,略有成就的年輕企業(yè)家,交游廣闊,認(rèn)識的朋友很多,那晚的宴會,就有半數(shù)人和我有過生意上的接觸。由他們口中,我早知老太太身邊有一位靈慧巧心的貼身女仆,更有不少人坦言,他們是為那女仆而來的!對這傳聞我并不以為意,當(dāng)時的我一心只想施展?jié)M胸抱負(fù),開創(chuàng)企業(yè)新局面,男女之情我根本不放在眼中!怎料,在我乍見水菱的瞬間,我已知悉,她正是我此生錯失,便不復(fù)尋訪的夢中佳人!”
“初遇水菱,你會驚訝世間竟有那樣一個女仆,渾身散發(fā)自然無矯飾的獨特韻致。那氣質(zhì)、那風(fēng)范,那一舉一動的輕笑微顰,在在令我驚艷她離塵純凈的美,這怎像個做女仆的人呢?她該是個生長在溫暖家庭,受盡父母恩寵的嬌嬌女啊!我一直帶著悸動的心情,用憐惜的眼光望著她,終于,她感應(yīng)到我的視線,我們眸光相接了!”他頓了頓,在座的水藍(lán)、雷遠(yuǎn)莫不屏息的等他說下去,默不吭聲。“那一刻,天地為我倆變了色,星空也失去了明亮的光彩,我們的眸光捕捉了彼此的目光,也都清清楚楚的明白,生命中等待許久的人兒,就是前方這個人!晚宴中,我們沒有交談的機會,換得無限的相思情苦,我怎甘心從此再不見她呢?她是為我點燃了愛火的人呀!我只好找借口,利用各種可登門拜訪老太太的理由,常常去看她。老太太很快便發(fā)現(xiàn)我問安的目的全是為了水菱,她受我癡情感動,指點我追求水菱的方法。就這樣,在一次次的交往中,我了解了你們悲凄的命運,對她,也更由憐憫混合了多種情愫,滋生不可磨滅的愛情,直到——交出了我們彼此,事情才開始有了變化。”
室內(nèi)是寧靜沉寂的,除了雷永,再不聞第二人聲,連呼吸,都是淺淺的似有若無,不忍破壞此刻的謐靜。
“那是一次完美的付出,我們都情不自禁要把自己奉獻(xiàn)給對方,存在我們之間的,不是欲,而是愛;不是一時的貪歡,而是兩顆心的渴求,似火一般的焚燃著彼此的靈魂!我心底從沒想過要玩弄她,那也是我第一次最真我的付出!玩弄她,豈不等于作賤我自己?”他哀傷的嘆息,容顏凄然!皳碛辛怂,我更確信她是我靈魂的另一半,我們是為了對方才來到這世上的!我們的生命在遇合的這一刻才顯出光彩,互放絢爛的光芒,我怎會不愛她,又怎肯拋棄她呢?是的,我打算要娶她了,我不能容忍別的男人懷抱她,否則我必然為之瘋狂!”他強烈的摯愛在此際回想起來,仍刺骨錐心,狂熾熱絡(luò),奔騰的血液滾沸胸膛,帶動全身每一處細(xì)胞亦激昴亢奮,無以自持了?墒牵彤(dāng)此時家里做主要我娶一位門當(dāng)戶對的世交千金!從小,我心里對父親就只有崇拜與尊敬、聽命與服從,以致當(dāng)這晴天霹靂的消息一宣告,我竟不敢說一個‘不’字去反抗父親的嚴(yán)命!娶,我不愿為!辜負(fù)水菱,我更不愿做!我終日彷徨,以愁鎖眉,水菱看出來了,她是那樣一個觀察銳敏、心細(xì)如發(fā)的女孩,我這點心思怎逃得過她的眼睛!禁不住她苦苦追問,我說了,我的秘密造成我們間一個毀滅的裂縫,一個悲劇的開始!
水藍(lán)驚悸的震動一下,雷遠(yuǎn)蓋住她手背,悄然輕握,發(fā)現(xiàn)她面龐已沒了血色。
“我從沒想過,水菱竟那樣懂得隱藏自己的悲慟!那日,在鄉(xiāng)間竹林里,她那么無所謂的向我表示,如果我要娶那位千金小姐,盡管放心的去迎娶,她早就有愛人進(jìn)駐心門,不需要我了!我不相信,說什么也不相信,但是三天后,我接到她寄給我的喜貼,上面印著她和另一個男人的名字!崩子揽戳怂麄円谎,人平靜了下來!半m然如此,我還是無法置信,她會那樣殘忍,表現(xiàn)得那么決裂,她告訴我,她馬上要嫁人了,倘使我還有一點骨氣,就不要再來找她,破壞她將有的新生活,她不希望讓她丈夫知道我們的過去,最好大家就到此為止,好聚好散。她還說,其實她早想擺脫我了,只是一直苦無機會,如今正好借這理由一拍兩散,倒也落得各自清靜、互無瓜葛!因為她這番話,我遭逢此生最大的打擊!為了不讓眾人看見我失戀的丑態(tài),我躲到鄉(xiāng)下,用烈酒麻醉我的神經(jīng),酩酊大醉了三天三夜,接著,我回到臺北,接受父親安排的婚事,娶了我現(xiàn)在的妻子。從此,我遵照諾言,未嘗再打擾她。我的事業(yè)越做越大,但我的心始終因思念她而空虛著,這就是我和水菱交往的全部故事。”
當(dāng)他吐盡最后一個字,室內(nèi)陷入一片長久的沉寂中。水藍(lán)柔腸寸斷,為姐姐承受的痛楚悲憐不已。為什么當(dāng)初不肯講呢?她是她妹妹,為什么不肯把心事分擔(dān)一部分出來,兩人共擔(dān)?為什么要獨自忍耐酸楚?為什么呢?姐姐!辛酸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咬住唇,不斷的吸著鼻子,阻止凄愴的淚河泛濫,滴落在仇人面前。
雷遠(yuǎn)望著她,很能了解她心底那份悲涼與堆積的苦澀,更能了解她強阻凄惻,按捺淚流的怨憤心態(tài)?伤桓野参克,他明白,只要他一出聲,她一古腦兒的慍怒就會傷及無辜的轟炸他,惱恨他當(dāng)他大哥面令她失了尊嚴(yán)。因而,他只能全憑一雙關(guān)懷的眼神寄托他滿腔的憐愛,無言情也真。
“水藍(lán),我可以坦誠,這件事自始至終,我都不知道水菱懷了孩子,她一點也沒告訴我!要是當(dāng)時我曉得水柔的存在,我絕不會棄她于不顧的!”他擔(dān)保的,急促的說。
“難道她沒懷了水柔,你就能棄她于不顧嗎?”她動氣了,悲憤萬狀的怒嚷。
“我不是這意思……”雷永結(jié)舌了,水藍(lán)鋒利的言詞使他招架不住,無從應(yīng)付,他支住額頭,疼累萬分!安还苡袥]有孩子,我都會對她負(fù)責(zé)任的!”
“你所謂的負(fù)責(zé)任是什么意思?娶她嗎?”她譏嘲的。
“是的,我會娶她!”他肯定的,語氣篤定。
“包括放棄你的未婚妻、反抗你的家庭、忤逆你父親的嚴(yán)令嗎?你會為她這么做?”她冷眼瞪他,嘴角嘲誚羞侮的揚起。
“我會!”他再一次篤定的回她話!皬膩砦倚牡拙蜎]辜負(fù)她的打算,是她欺騙我她要嫁人……”
“姐姐死了,死無對證,你當(dāng)然可以這么說——”她不受蠱惑,思緒清醒理智。
“公平點!水藍(lán)!我是愛水菱的!”他受盡冤枉,抗議的叫。
壓制多年的怨恨,凝聚多年的憤懟,爆發(fā)在這句“愛”語上,水藍(lán)霍然起身,雙瞳跳躍著熊熊的火花,惱怒的、激烈的、尖銳的高喊:
“你愛她?!愛她以至于戲弄了她,愛她以至于丟棄了她,愛她以至于任她陷溺絕望深淵,自己娶了別人?你的愛未免太偉大了吧?你難道不清楚,姐姐的個性向來好勝倔強、驕傲獨立!你既告訴她你已有婚約,她怎可能還死纏著你,甚至拿腹中的孩子脅迫你、束縛你!你一點都不了解她,憑什么說你愛她!可憐她在最痛苦之際,必須由她和孩子之間選一個時,她竟選擇保有你的孩子,犧牲了自己的性命,只為一個虛偽寡情、不懂得她的負(fù)心漢,值得嗎?”傷心的淚水凝注她眼中,每一點每一滴都是最無奈的控訴!澳阏f你要補償,你能補償我一個姐姐嗎?你已虧欠她太多,如今,又要把她唯一的孩子奪走!莫非,這就是你補償?shù)姆绞?”
她的話深刻的震撼了雷永,好一會兒,他只能坐在那兒,不動、不想,也不說話。良久,他才回過神,目光茫然的瞅著水藍(lán),哀訴一道無力彌補的傷痕。
“我沒想到她會這么做,我以為她是恨我的!我想撫養(yǎng)水柔,也是在盡一位父親的責(zé)任,并不是想奪走她!你該記得,她是我的女兒,我和水菱共同孕育的女兒!”
“是,我很清楚你是水柔的爸爸,一個不配當(dāng)她父親的男人!順便告訴你,今日水柔的心中,有的只是我這個‘媽媽’!不包含你這位沒沒無聞的‘生父’!希望你不致到她面前嚼什么舌根,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丟下這些話,水藍(lán)轉(zhuǎn)身就走,像陣風(fēng)快速的卷出大門,留下雷氏兄弟相顧無言,沉默以對。
。 www.fmx.cn轉(zhuǎn)載制作 *** 請支持鳳鳴軒 ***
“媽媽!”水柔敲響房門,在門外輕輕的呼喚著。
“進(jìn)來。”水藍(lán)無心的漫應(yīng)。自昨夜接回女兒后,她的思想一直處于迷離的混沌狀態(tài)下,往事像一串流水,潺流不盡的流過她心頭,每一個回憶的片段都有姐姐。她躺靠床邊,默默的注視著房門,等待水柔進(jìn)來。但……門開了,笑顏和悅的不是水柔,而是……雷遠(yuǎn),他什么時候進(jìn)她家的,她居然沒注意!”誰準(zhǔn)你進(jìn)來的?”
“水柔。她說媽媽今天心情不好,叫我來安慰你!
“水柔,這孩子……”水藍(lán)感嘆,也氣他利用水柔令她叫喚他進(jìn)房。
“她是個好孩子,多虧你把她教育得這么好!崩走h(yuǎn)由衷感謝,真相大白,他對水藍(lán)母女的愛也愈深重,無人能替代了。
她掃了他一眼,掀被起身。
“你是來當(dāng)說客的?”她直視著他,冷淡地問。
“我不替任何人做說客。”
“那你來做什么?”
“我來告訴你一件你不明了的事實!
“我不想聽!彼喍痰摹
“你一定要聽!因為,這事是有關(guān)我倆的……愛情!彼顡吹哪瑵馇楸M藏眼底。
“現(xiàn)在談你我的愛情,你不覺得太遲了?”她漠然問,臉上無一絲特別的情緒起伏,平淡冷靜。
“你的意思是要犧牲掉我們的感情?”
“不錯,誰叫你是我仇人的弟弟,而你,又隱瞞了我許多!”
他盯著她,向她邁進(jìn)了一大步,眼睛直望進(jìn)了她的眸子深處。
“你說過,你姐姐是被一位富家公子害死的,你恨所有的富家子!在這種情況下,你叫我怎么跟你招認(rèn),我也是你厭惡的那一型人?”這就是她待他冷漠,始終不肯接受他的原因了!拔椰F(xiàn)在向你招認(rèn),還來得及嗎?”
“你不需要,從今以后,我們不會再有來往了,你走吧!別再來打擾我……”
“好制造像你姐姐一樣的另一個悲劇嗎?”扣住她肩膀,他施加壓力,捏痛了她!八{(lán),我寧愿你像從前那般刁蠻任性,不要這般憔悴落寞的來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你可以向我發(fā)脾氣,宣泄你的不滿、你的憤惱,但是,請不要這么平靜的讓我為你擔(dān)心,好嗎?好嗎?”他一疊連聲的躁急請求,仔細(xì)的端詳著她,那不展歡顏、攏蹙淡淡哀愁的眉宇,那晦暗深幽、滿載濃厚傷郁的雙眸,怎不令他心痛呢?
水藍(lán)緩緩的推開他手,走到窗前,抬望那朵輕蕩天際,蒼涼的浮云。
“你并沒做錯什么,我干嘛要向人發(fā)脾氣?”
雷遠(yuǎn)側(cè)身看她,這簡直不像是她當(dāng)初認(rèn)識,樂觀、自信、開朗的女孩了,她身上那股堅強傲氣已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給偷走了。他拖著沉重的步履踱至她身畔,深切的望著她,輕柔地問。
“今天為什么不去上班?”
“你是為這才來我家的?”
“你知道我的出發(fā)點是基于關(guān)心!”
“那么你可以不必再關(guān)心我了!彼谱∷。“我辭職了,雷老板!”
“不要這樣叫我!”看著她無光無熱的眼神,他的心都要碎了!澳菚柽h(yuǎn)了我們倆的關(guān)系!”
“是我高攀了,我們身份地位不同!
“你在趕我走嗎?水藍(lán)。我愿意成為你遷怒的對象,但請你不要用這種方式。”他的語音飽載悲涼的乞求。
她無動于衷的收回眼,仰視那片廣闊無際的藍(lán)空。
“我后悔走進(jìn)了‘華亞’,后悔和你相遇,后悔讓你走進(jìn)我的家,更后悔——”她停了口,及時阻止停留舌尖的話,以免泄漏她內(nèi)心最深的秘密。
“如果要后悔,那么你更應(yīng)該聽聽我本身的故事,再來決定后悔與否也不遲。水藍(lán),我能說嗎?”他征詢的請示著,聲音溫柔而細(xì)膩。
“嘴巴長在你臉上,沒有人限制你!”
搖了下頭,消沉的嘆了口氣。
“記得我倆初次相逢,我就曾說過,我生長在一個十分寵溺我的家庭,需要的東西,不等我開口,便已經(jīng)統(tǒng)統(tǒng)準(zhǔn)備好了!蹦曀怀领o的臉龐,若有所思又恍如罔若未聞,跌落在一個迷茫虛無、空幻的世界里,他心疼的壓抑住撫她頰、擁入胸懷吻去她愴痛的沖動,慨嘆的說:“也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被侍候得太好了,我突然渴望能掙脫這大家庭的束縛,找尋我的一片天空。我把這想法告訴家人,反對之聲可想而知,只有父親支持我,贊成我出外歷練、學(xué)習(xí)獨立,唯一的條件是必須接管‘華亞’,成為雷氏機構(gòu)的第三負(fù)責(zé)人!雖說,這與我原本依賴雙手、靠自己打拼的理念不同,但為了能實現(xiàn)夢想,還是勉強的答應(yīng)了。遇見你的那個下午,正是我萬般無奈去巡視‘華亞’的日子,才會一肚子怨惱,心不在焉的與你撞到一塊,說了些我平常絕不會出口的話!边B串的解釋勾起了彼此初遇的回憶,但她面上仍是淡漠的神韻,一語不發(fā)!盀榱丝s短我倆的距離,為了不因頭銜造成你我間無形的隔閡,更為了——追求你,卻又太在乎人的想法,唯恐你看輕我是個沒本事,只因身為雷氏成員方擁有高位!更憂心……我若真扮演個普通職員,你不會注意到對你暗自傾心的我。水藍(lán),我是矛盾的,為你而矛盾!”
她的視線慢慢挪動,看入他眼中。
“你不是為我,即使沒有我出現(xiàn),你仍要接管‘華亞’企業(yè)的,不是嗎?”她冷靜且客觀的分析,頭腦絲毫不混亂。
“沒錯!彼⒉环裾J(rèn)!暗舴悄,我也不會下那么大的決心!所以,你怎能毅然決然的說,你要辭職,離開華亞,離開我呢?”
“我從不屬于你,要離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是的,就因為你從不屬于我,我才害怕!”他凄苦而蒼涼的凝眸她!八{(lán),你還不知道嗎?我愛你。從初次見面,我就知道你終將是我生命中操控我情感的人!難道你沒這感覺嗎?還是我一廂情愿的,你告訴我!”
他眸中釋放的熱力,溫度強得足以融化冬日的冰雪,她凝神相顧,立刻,也傳染了那股火炬般熾熱的力量,面頰發(fā)燙,心狂跳的簡直不像是她的!他的眼光炯炯發(fā)亮,目不轉(zhuǎn)睛的緊緊盯著她,望得她幾乎要透不過氣,在他強大的壓迫下屏氣窒息了。她慌亂的逃開眼,逃避他透視人心的雙瞳。
“不要問我!我的答案你該清楚!”她搪塞的回復(fù)他話。
“我不清楚,我要你回答!”他也毫不放松,扳回她臉孔,固定她后腦勺,他瞳眸強悍的對視上她,兇猛狂暴了起來!澳闶遣皇怯悬c喜歡我,有點愛我?今天我一定要得到你的回答,否則我絕不罷休,一整天都跟你耗上了!”
“雷遠(yuǎn),不要用你的蠻力試圖制服我,不要逼我恨你!”她預(yù)先警告,喝令他放手。
“你恨我?在我什么都沒做之前,你不就已經(jīng)恨我了?因我大哥而遷怒于我?”
“你既已明白,又何必進(jìn)我家大門、踏入我房間?你曉得我現(xiàn)在有多痛恨見到你們雷家人嗎?你為什么不滾出去?離我們遠(yuǎn)遠(yuǎn)的?”她惱恨的低嚷,壓低了聲量叫,為免客廳的
水柔聽聞。
他扣緊了她,手下意識的加重力道,他不言語,只與她默然寂靜的兩相對視;在雙方眼底,他們看到了同樣的痛苦,同樣的掙扎折磨,同樣數(shù)之不盡、訴之不完的哀凄悲切。
“你怎能叫我滾得遠(yuǎn)遠(yuǎn)的,永不再相見?”時間不曉得過了多久,他松開她,反握住她一雙臂膀,拉進(jìn)了她,熱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粗聲的喑啞問,面龐通紅的!熬鸵驗槲覀冃值芏忌,全愛上你們水家的姐妹,就該承受這種痛苦,嘗盡愛情的煎熬嗎?你又怎能說你痛恨見到我們雷氏兄弟?我大哥的酸苦全坦誠的向你招認(rèn)了,你為什么還不信他,要讓自己心中充滿仇恨,搞得周圍人都快樂不起來呢?你明明有顆最柔軟、最善體人意的心,為什么不替他想一想,他曾獨嘗的打擊有多絕望沉重?莫非只有你姐姐會悲凄,我大哥的心就不是肉做的,沒有感覺嗎?”
“大凡做錯事的人,都有一套捏造的謊言替自己申辯脫罪,你是他弟弟,難免不袒護(hù)他!我身為她妹妹,又怎會不為姐姐經(jīng)歷的慘切怨恨到底!”她持理以對,抗衡的爭議!拔覀兏饔懈鞯牧,你不能阻止我,我不能干涉你,除了避不見面,你有更好的辦法解決我們之間的難題嗎?你說!你說呀!”
“原來,你連嘗試的努力都不愿做,就選擇逃避了!好,我問你,在一切事情都真相大白后,你恨水柔嗎?”
“水柔是我姐姐用生命換得的孩子,我怎會恨她?況且,孩子是無辜的,她不該承擔(dān)大人的罪過!”
“那么我呢?我就活該倒楣承擔(dān)他們的罪過?”
“沒錯!”她倔強的調(diào)開眼,氣沖沖的鼓漲兩邊紅頰。
他大吁口氣,莫可奈何。
“水藍(lán),你講點道理行嗎?”他懊惱的頹喪乞求。
“我正是在跟你講道理!”她頑固的。“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我姐姐是怎么死的!”
“不錯,你是該記得,她是因為生水柔,這孩子一出生即害死了……”他口不擇言的徑自亂嚷,怒火攻心。
“雷遠(yuǎn)!”她低喝的制止了他,瞪大了眼!澳阆胩魮苁裁?”
“我不挑撥什么!你既要歸罪,也該算水柔一份,她身體里有一半是流著我大哥的血液,所有和雷家有關(guān)的人你都恨,水柔是不是也該算在內(nèi)呢?”他以另一種方式點醒她,雖殘忍,但亦是事實!霸僬,雷永令她痛不欲生,她終究是活下來了,真正造成她死因的,卻是……”
“你不要再說了!”,她用手堵住他嘴,不準(zhǔn)他再說話!袄走h(yuǎn),我沒想到你竟這么卑鄙!你想在我腦中植入不正確的觀念,好減免你大哥的罪刑,讓我去恨水柔嗎?你好陰險、奸詐、狡猾……”
“你罵夠了吧?”拉開她手,他瞬間慘白了臉。“我人格再卑劣,也還不到你辱罵的程度!你今天能義正辭嚴(yán)的指責(zé)我大哥,是因為他倆當(dāng)年未能有個完美結(jié)局。倘使他們結(jié)合了呢?而你姐姐仍死了呢?你能怪誰?能去怨誰?你心底其實早已經(jīng)接受了雷永的說詞!憑你對你姐姐了解的程度,憑你姐姐任性好強的個性,你相信她當(dāng)初是會那么做的!因為她輸不起,不能忍受所愛之人必須另娶他人的事實!所以她編造個謊言,弄成是她拋棄我大哥的假象,爭得表面的勝利,然后背地里去暗自垂淚、郁郁寡歡!今日演變的悲劇,并不是我大哥的錯誤,責(zé)任也不應(yīng)全由他一個人扛,你姐姐更當(dāng)歸罪部分!如果當(dāng)時她肯坦言內(nèi)心感受,不要那么驕傲、好勝、不服輸,我大哥也能為爭取摯愛,勇于反抗嚴(yán)令,不致懦弱的屈服命運,豈會有現(xiàn)今的場面發(fā)生嗎?人不愿寬諒,只是習(xí)慣了去恨一個人來降低你心底的傷楚,你不能苛責(zé)水柔奪走你姐姐的生命,自然拿我大哥頂替,使他成了代罪羔羊!實際上這事他們兩個皆為受害者,你不過是在欺騙自己,不愿承認(rèn)他們倆都有錯、也都無辜!你一味推給我大哥,這是不公平的!水藍(lán),你不能這樣把‘恨’寄托于他身上啊!明白嗎?明白嗎?”
他一口氣長串的低喊,聲音回繞她耳際,像來自山谷的回音,不斷引發(fā)她對自我心態(tài)的衡量,對他所言的評估。是這樣嗎?是這樣嗎?她反復(fù)自問著,堆聚她心間的仇恨真只是一種傷楚的轉(zhuǎn)移?因為她目睹了太多姐姐暗吞的凄苦、淌流的清淚,因而才不能原諒雷永嗎?或許,雷遠(yuǎn)某些話理論是對的,姐姐的自尊、雷永的軟弱,制造了一個雙方遺憾的結(jié)局,她不能責(zé)怪一方,也不能偏袒一方,她該公平?!但……叫她如何公平呢?畢竟先違背盟約的人是雷永,釀成這悲慘起源的也是雷永,她如何公平?如何公平呀!
“我不聽你的!歸根究底,你還是來替你大哥當(dāng)說客的!我不要個護(hù)衛(wèi)他的人來到我家,你走!你走!你是個破壞我安寧的魔鬼,你走!”她突然發(fā)怒了,轉(zhuǎn)過身子,手指房門就趕他走,背脊挺得僵直決裂。
她的憤怒連帶牽引了他,只見他眉一攏蹙,目光一變冷,兇暴的話就如瀑布一般的宣泄出來了——
“好!我走!你要我滾,我還不稀罕留下來哩!早知道你這么蠻橫霸道、不可理喻,我根本連這一趟都不愿意來!是我把你估得太高了,以為你是個有理性、肯冷靜思考的人,不料,你還是像個無知無識、沒有頭腦的大蠢蛋!枉費我跟你講了那么多道理,分析了那么多前因后果,沒想到你仍然一頭鉆進(jìn)死胡同,執(zhí)迷不悟!你喜歡恨人是嗎?你喜歡讓心中充滿怨氣是嗎?很好!那你就一直恨下去吧!最好連我一塊恨!看看你恨的人會不會因你的詛咒而得到報應(yīng)!告訴你,我雖然愛你,但我不會為你做傻事!我就不相信我雷遠(yuǎn)沒有你就活不下去,你只不過是這世上的一個女人,最冷漠無情、沒血沒肉的女人!我抱塊木頭都比你溫暖!你放心,我會走,而且永不會再按響你家門鈴,做個不受歡迎的客人!然后,很快地,我會把你的名字自我的記憶里消除,把你的影子從我的腦海中抹煞!我會聽從父親,娶一位名門閨秀、嫻慧溫柔的淑女做妻子,這樣,當(dāng)我年老之際,兒孫滿堂時,你還在窗邊對著天空咒罵我的為人直到死,孤苦無依、懷抱仇怨的過一輩子!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是嗎?好,我將它還給你,完完整整的還給你,我走!”喊完,他再不稍作停留的反身就走,既大步又急快。但就在他走至門邊,手落至門柄的那一秒,他倏地回過身,臉孔一改方才的憤怒氣焰,狂野的眸子被一抹凄涼的苦惱取代,他啞著聲,費力、艱澀的困難說,面容哀絕:“水藍(lán),當(dāng)真要讓我走嗎?當(dāng)真不留我嗎?當(dāng)真不阻止我嗎?當(dāng)真——要使我在未來的歲月里把你遺忘?”
淚,潸潸不絕自她的眼眶洶涌匯聚,滾落面頰,他的聲音是一股強巨的磁力,吸引得她再無思忖的余地,就轉(zhuǎn)身奔跑的撲進(jìn)他懷里,牢牢的環(huán)抱住了他的腰,盡情哭訴多年來的抑郁悲澀。雷遠(yuǎn)緊擁著她,這一刻,他們再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