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當(dāng)順利地,水藍(lán)獲得了一份新工作,成為“華亞”正式職員的一名。
說也奇怪,那天下午來應(yīng)征的人少說也有四、五十個,她又是最后一個才到的,照理說,該排到末尾才輪得到她。誰知一位主管級人物向身旁助理對著她指指點(diǎn)點(diǎn)耳語一陣,那位小姐立刻笑容可掬的上前“恭請”她入內(nèi)面試。真的!絕不夸張,就是“恭請”這兩個字!害得她在諸位應(yīng)征者的集體注視下,面露澀羞的走了進(jìn)去,直到掩上房門,仍感到有數(shù)十雙不滿的眼光投向了她,帶著埋怨的神色。
端坐主任面前,水藍(lán)益獲禮遇了!不僅奉上一杯咖啡,更是三句問不到兩句地便宣布錄取了她,而且薪水比以前在服裝店酬勞還高出許多。這情勢,水藍(lán)非但無受寵若驚之感,反倒增添了滿心的疑慮莫解。倘所有應(yīng)征者皆獲此待遇,她無話可說!可為何獨(dú)對她一人有此特殊安排呢?她并非財(cái)團(tuán)之女,更無政要可作后盾,他們是不是弄錯對象了?水藍(lán)連日來一直沉思著。
有時無意中,她會憶起那日在門外撞到的男人。咦!上次那家伙說他叫什么來著?她忘了。甚至他的長相在腦海也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只記得……他有一雙過分晶亮炯然的黑瞳,其余就一概不知了。那自負(fù)的驕狂者要料到她連他相貌姓名都記不清,恐怕要沮喪的跳淡水河了吧!驕縱狂妄是人最大的致命傷,偏偏他兩項(xiàng)皆具備了,讓他嘗點(diǎn)失敗教訓(xùn)、收斂些也好,她才不同情他呢,活該!
這是個星期天,一大早,鳥雀就在窗前不停的啾鳴啼叫,殷切的喚醒了水家母女倆。這樣晴朗的好天氣是不應(yīng)待在家里浪費(fèi)生命的,尤其陽光溫煦普照,和風(fēng)柔情吹拂,青山綠野、藍(lán)天白云又不住地招喚他們享受青春……這美好的星期天早晨就更叫人待不住了。于是她倆快速的下床梳洗妝扮,水藍(lán)做了三份早餐,連同包太太三個人一塊到附近公園和大自然接近,傾聽松籟的聲聲呢語,喃喃情話。
水柔在公園笑著、叫著、跑著、跳著,快樂的笑語灑遍樹林內(nèi)外,兩束發(fā)瓣在肩上配合她歡暢的步履款款擺動,裙片更飛奔的隨風(fēng)輕舞;蛘呤撬蛔缘玫奶煺婺犹珛汕慰蓯哿,沿路吸引好多人的注目停步,紛紛以微笑作為夸贊她的言語,笑看著這無邪的純稚女孩。水藍(lán)和包太太相偕在她后面走著,會心的交換一笑,視線又投注水柔身上。
在這世界上,水柔是水藍(lán)最感驕傲的可人兒,她曾立過誓,將一生一世盡心照料水柔,絕不讓她受到半點(diǎn)委屈,承擔(dān)絲毫痛苦!這是她的誓言,也是對“她”的托付擔(dān)保。我不會辜負(fù)她的期望的!她在心里默想,望著水柔,對另一人鄭重宣告著。
就這樣歡樂怡悅的四處漫步狂逛,很快便消磨了大半天時光。中午,她們在外面用了午飯,水藍(lán)還帶女兒特地去花店挑選她喜愛的花種,種植在她布置陽臺迷你花園的盆栽里。
回到公寓門口,由于暢談甚歡,包太太邀請她們母女一起入屋內(nèi)飲茶,水藍(lán)一口答應(yīng),水柔卻已迫不及待要趕回家栽種種子了。
“好,不過要小心。媽媽待會兒再回去!彼{(lán)叮嚀著,交給她一串家門鑰匙。
水柔應(yīng)諾,高興的蹦跳上了樓。踏上三樓最后一層階梯時,她止步了,好奇的張望隔壁空了許久的屋子,有位叔叔正在清點(diǎn)家具行李,大門敞開著。
雷遠(yuǎn)忙碌了一陣子,對自己極力爭取得來的家覺得相當(dāng)滿意,雖然,這兒抵不上原有的富麗堂皇,卻是他邁向自主、脫離束縛的第一步。他要向家族所有人證明他是個成熟的男人,任何困境他皆能獨(dú)立解決、克服應(yīng)對!他要做自己生命的主宰!環(huán)顧小窩,他滿意得不能再滿意的點(diǎn)頭嘉許,回過頭,卻意外見到一位小女孩手倚樓梯扶手,黑眸晶瑩的對他瞧望著。他首先展露微笑,聲調(diào)輕快的打招呼:
“嗨!小小姐,你也住在這里嗎?”
“嗯!彼彷p輕點(diǎn)下頭,對小小姐這個名詞,感覺很新奇!拔易∵@間。”
雷遠(yuǎn)循著她小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比鄰而居,倒也有緣。
“你一個人住嗎?”小女孩長得聰明活潑樣,讓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不,我和媽媽住。”水柔坦誠說。這叔叔好親切啊,她喜歡。
“你真幸福!知道嗎?我一個人住!彼缈恐T柱,故意一臉苦哈哈的可憐相。
“哦?為什么?你沒有媽媽嗎?”水柔不解的,天真的兒語問。
“有啊!世上每個人都有媽媽,我當(dāng)然也有。”
“那你怎么不跟你媽媽住?”
“我惹她生氣,她就不理我了!崩走h(yuǎn)說笑,水柔卻當(dāng)真地慌起來了。
“那怎么辦?晚上這么黑,你一個人在家會害怕的!我陪你去把你媽媽找回來好不好?”
雷遠(yuǎn)強(qiáng)忍住笑,猶一派正經(jīng)。
“不行,我不敢!”
“你不乖,怕媽媽打你是不是?”水柔猜測的,心里很是替他擔(dān)心。
“是啊!”他頷首!澳隳?若不乖乖,你媽媽會不會打你?”
水柔好嚴(yán)肅的搖頭,認(rèn)真的回話:
“不會,媽媽好疼我的!她不會打我!
的確,這么可愛的小女孩是不會有人忍心傷害她的,何況是她的親生父母,疼都來不及,怎舍得打呢?
“那你比我幸運(yùn)多了,我好羨慕你喔!有個寵你的媽媽。”
“你別難過嘛!叔叔,不然——我也叫我媽媽寵你好了,我不會吃醋的!彼釂渭兩屏嫉,殊不知對方只是在逗弄她。
“不用了,小小姐。”
“那——我去找媽媽,叫她幫你找媽媽回來。叔叔,你在這兒等我,別走開喲!”
水柔說著就要往樓下跑。雷遠(yuǎn)連忙拉住她,否則這事就糗大了。
“小小姐,我是跟你開玩笑的!事實(shí)上,我好不容易才能搬出來獨(dú)居,不是把媽媽氣跑的壞小孩,你可千萬別將你媽媽找來呀!”
“叔叔,你說的是真的?”清亮的眸子眨呀眨,懵懂地問。
“真的!崩走h(yuǎn)笑笑,摸摸她紅頰!笆迨甯愦蛉さ,可別當(dāng)真哦!”沉默了半晌,又微憂慮的看著她!靶⌒〗悖疫@樣逗弄你,不會生氣吧?”
“嗯!”水柔開朗的搖搖頭,笑著。“才不會呢,叔叔!我剛才還在擔(dān)心,萬一連我媽媽也勸不回你媽媽,該怎么辦耶!”
“是嗎?那現(xiàn)在可好,問題都不存在了。來!叔叔請你喝飲料。”雷遠(yuǎn)進(jìn)客廳拿了兩罐汽水出來,拉開拉環(huán)后遞給她!昂劝!”
“謝謝叔叔!彼嵊卸Y貌的,淺啜了口冷飲。
雷遠(yuǎn)則一仰頸咕嚕嚕的灌了大半罐方休。他大呼口氣,掉頭望眼水柔。
“小小姐,你媽媽呢?”他隨口問,和這小女孩有莫名的親切感。
“她在一樓和包奶奶談話。”水柔以臉頰碰觸汽水罐外殼,冰冰涼涼的,好舒服。
“包奶奶,她又是誰?”他亦模仿水柔把罐子貼著面龐。
“照顧我的人。媽媽上班后就將我交給她帶,包奶奶也很疼我!
“那你爸爸呢?他就不疼你了?”他很自然的問。
水柔搖搖頭,雷遠(yuǎn)迷惑。
“怎么不說了呢?”他鼓勵的。“雷遠(yuǎn)叔叔很想聽喔!”
水柔仍是搖頭,沉靜不語。
“哦——我懂了,是不是你常做錯事,惹得爸爸不開心?”他擁著她的肩,拍撫她說:“其實(shí)做爸爸的都比較威嚴(yán)肅穆,因?yàn)樗麄円谧优媲敖⒘己玫耐䥽?yán)形象,心底其實(shí)還是很愛你的,知道嗎?”
“真的嗎?雷叔叔?”她記下了對方透露的姓氏,尊稱他問。
“當(dāng)然!小時候我也認(rèn)為父親大人是個可望不可即的長者,心里對他只有敬仰和尊崇,長大后才明白他對我們的愛并不如外表般難以親近!彼f出親身體驗(yàn)。“可能你爸爸也是這樣子,把關(guān)愛掩藏在真心后,別因此而誤會他了,懂嗎?”
“我懂,可是——”水柔囁囁呢喃:“我從沒見過我爸爸呀!”
“從沒見過你爸爸?”雷遠(yuǎn)傻愣住了,這——可能嗎?“不,你是在跟雷叔叔開玩笑的吧?”
“不是,不是!”水柔拼命搖頭,好怕這雷叔叔不相信她,今后就再不理她了!拔艺娴臎]騙人也沒說謊!媽媽說過,好寶寶是不會撒謊騙人的!雷叔叔,你相信我,水柔真的沒有,沒有呀!”她慌急的都快哭了。
“好!好!雷叔叔相信你確實(shí)沒有,是雷叔叔說錯話了,你別哭呵!”他手足無措的拍哄著她,不知如何是好。
水柔用力眨眨眼,拭干了泛起的淚水,換代一片清靈的光彩,柔媚可人。
“我沒哭!雷叔叔,你瞧,我是在笑呢!”她清雅的展現(xiàn)出純真笑顏,如蓮似荷,綻放在夏日的晴空中。
“是呀,你笑了,雷叔叔看見了!彼呐乃^,也跟著笑了!澳阏f你叫水柔,是嗎?”
“是。”
“水柔,”他低念了一次,心有所感!昂芎寐牭拿郑浅_m合你。”
水柔快樂的揚(yáng)睫,她望著雷遠(yuǎn),驕傲的說:
“是我媽媽取的,她說這名字還有個典故喔!”水柔等不及要告訴他媽媽的優(yōu)越點(diǎn),在她小小的心靈中,是僅有水藍(lán)一人,再放不下其他人的。
“你別說,讓雷叔叔猜猜看好不好?”他已大致料到。
“嗯!彼釢M心歡喜。
“是不是秦觀的詞: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啊——水柔怪叫一聲,鼓起了雙頰,嘟起了嘴,懊惱的傾身向前,淘氣嬌俏的嫣然說:“雷叔叔,你怎么能這樣聰明啊!這典故還是我向媽媽問了好多次才記住的,你怎能一下子就猜中了呢!不公平,不公平啦!”
小水柔毫不掩飾的純稚模樣逗得雷遠(yuǎn)樂笑不止。這孩子就像是個快樂果,與她接近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沾染上她天真愉悅的氣息,和這孩子聊天倒是件挺開心的事。他自己的個性有時也像個大孩子呢!雷遠(yuǎn)暫息笑意,望著水柔,細(xì)細(xì)的端詳她。
水柔穿了一套粉色洋裝,衣領(lǐng)腰帶皆滾上一圈紅色花邊。長發(fā)中分,梳成兩束馬尾,也各系上一條粉色白點(diǎn)緞帶。眼珠瑩圓深黑,散發(fā)的光彩溫柔和暖,小巧的鼻子,愛笑的嘴角,真是個非常活潑慧黠的小女孩。
“水柔,你真是可愛的孩子,長大后一定有很多男孩子追求你的!”
“嗯——”水柔又搖搖頭拉長了童音說:“我不可愛,媽媽才可愛呢!叫他們追求媽媽好了。不過——雷叔叔,什么叫追求啊?”她懵然的睜著大眼,黑白分明的看著他。
“追求就是……”雷遠(yuǎn)搔頭抓耳挖空心思想辭匯。
“雷叔叔,我知道,這事你也不太懂對不對?”等了一會兒,都不見他提出任何說明,水柔心存善良的幫他解了圍。
雷遠(yuǎn)暗自苦笑,這事他怎會不懂呢?何況,他最近正有追求某位“撞”緣女子的打算。不懂?!這從何說起呢?唉——真是!
“啊!糟糕!”
正陷入沉思中的雷遠(yuǎn)忽然被水柔這么大聲一叫,嚇得他慌忙問她怎么了?
“我告訴媽媽要上來種花,等會兒她回來若是看到種子仍留在我手上,一定會以為我在騙她的!雷叔叔,我先回家了,拜拜!”
“拜拜!”雷遠(yuǎn)朝她揮揮手,凝望著她一溜煙地沖回了家中。
他返身走回客廳,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對這初交的小朋友,雷遠(yuǎn)內(nèi)心有股說不出的關(guān)懷憐愛。是為她不單純的家世背景嗎?他也不明白。總之,這小女孩勾起他從未有過的憐惜感。甩甩頭,他試圖甩開這份惆悵,動手收拾起凌亂的瑣物。每個家庭都有屬于他們自己的紛擾煩惱,那小女孩的家務(wù)又豈是他能插手干涉的,他又何需庸人自擾呢?
雖然這么想著,他卻不知道,命運(yùn)之神已將網(wǎng)子悄悄由他頭頂罩下,他的一生,都將和這小女孩牽扯不分了!
在這仲夏的周日午后,屬于他們的命運(yùn)正慢慢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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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吃了頓午餐,看看時間還早,水藍(lán)閑步走往回公司的路上,雙手背于身后。她的腳步緩慢遲遲,不疾不徐,有股淺笑,悄悄溜上她唇瓣。
多好的天氣呵!陽光熱情的親吻她發(fā)梢,清風(fēng)自由瀟灑地吹拂著,一朵朵浮云像波浪似的層層舒展開來,配合她輕盈的步伐流動飄掠。她臉上掛著甜甜笑靨,眼眸望著澄藍(lán)天空襯映的翩翩云彩,心底那份喜悅也似這晴日的朗朗青天般遼闊廣遠(yuǎn)?赡苁侨兆犹樌税?近來的一切都令她稱心滿意。
心情愉快,腳下的步履也不由得輕松了起來,她笑著,仰望那朵浮云追逐她飛揚(yáng)的足跡,完全沒留意自己已走出人行道,前方有輛車正朝她緩緩駛近……
“年紀(jì)輕輕的就這么想不開,不想活了啊?”車內(nèi)人自窗口拋出一句,停往路邊,推車門跨下步,走到她眼前,上下輕瞄她,撫著下巴嘖嘖有聲的嘀咕:“可惜!可惜!長得這么漂亮,是受了什么刺激?說給我聽聽好嗎?”
雷遠(yuǎn)緊緊注視她,視線在她可人的面貌上游移。烏黑亮麗的發(fā)絲披垂肩膀,肌膚白如冬日在風(fēng)中起舞的梅雪;容顏姣然宛似皎日,幽放清華;雙眸明如辰星,亮如鉆閃;紅唇嫣醉如酒,薄嫩誘人。他發(fā)覺,他已經(jīng)喜歡上眼前這個小女人了,從上次分離后到今日重聚,這意念始終未嘗更改,且益加堅(jiān)實(shí)。
水藍(lán)突受驚嚇的呆怔一晌,愣愣地瞧著他。
“看來我真的嚇到你了,你膽子真小!”停了一會兒,仍不聞她回音,他再度關(guān)切的問:“怎么?你沒事吧?還好嗎?”
“還好,我沒事!彼(zhèn)靜的,強(qiáng)自點(diǎn)下頭。
“你確定?”他猶不太放心,皺攏眉地詢問。
“是的。”勉強(qiáng)擠出個笑容。
他又細(xì)細(xì)地觀察她一陣子,不放過任何一寸他能欣賞的范圍。把她從頭看到腳,又自腳望回頭。均勻的體態(tài),高雅的站姿,白纖的小腿,當(dāng)然,更沒忽略包在她水藍(lán)色套裝下,是怎樣一副凹凸有致的身段。他再三端詳她,忍不住在心底贊賞自己的眼光——真是太棒了!他要個舉世無雙的女子,上天就給他個舉世無雙的女子,他怎會這般幸運(yùn)呢?上天實(shí)在太憐寵他了!他默默的瞅望她,雙手不知何時已交環(huán)胸膛,身子也不知何時已后倚車身,目光深測難解,腦袋里不曉得在想些什么怪東西,嘴唇斜掛一抹詭異壞壞的笑意,靜靜的直盯進(jìn)她眸子深處。
水藍(lán)瞪起了眼,十分厭惡他這不莊重的態(tài)度、自命風(fēng)流的眼神,以及她最不能諒解的輕佻視線,好似她是個初生嬰兒般赤裸裸地站立他眼前,她怒騰騰的,克制住抬手掩擋衣物的沖動,不讓他有取笑她幼稚的機(jī)會,昂首挺胸,迎視他該死的眸光,不十分客氣的開口問:
“你一向習(xí)慣用這不正經(jīng)的態(tài)度打量女孩子嗎?”
“我的態(tài)度有什么不正經(jīng)的?”他黑瞳依舊不離開她。
“你不覺得太……”難聽的字眼她委實(shí)不知從何罵起。
“太怎樣呢?”他有心戲弄,故意不解她意。
“太……”她低垂下頭,臉潮紅了一片。
“怎樣呢?”他不耐煩的催逼,提高了聲音。
“太……”她仍是不知如何啟齒,雙手在互相絞斗著。
“你到底是說不說呀?太、太……”他更不耐的高了八度音,尤其最后連用那幾個“太”字,講快點(diǎn),合起來就是“太太,太太……”,他在占人便宜啊!真是太……那個了!
“太怎樣你心里明白!”禁不起他這么一激,水藍(lán)就動氣的脫口而出了。
他瀟灑的笑笑,譏嘲的眸子對準(zhǔn)她,吊兒郎當(dāng)?shù),十分不穩(wěn)重。
“太無恥!太下流!太低賤!你要說的是不是這個?”他連串的臆測她思維,恣意游走的視線比方才更放肆、更隨心所欲了。
“很好!你都清楚嘛!”她掉開臉。這惱人的家伙,真是“三生不幸”會遇上他!
“被你那樣一瞪,要不清楚都難!”
“看不出閣下還挺聰明的!”她冷語反諷。
“看不出就讓你盯到看得出好了!”他大方的不得了,手指在她面前清脆的彈了下,水藍(lán)莫名的移目瞧他,他又唉聲連連了!跋肟次揖驼f一句嘛!干嘛不好意思呢?雖然我也曉得自個兒長得俊逸非凡、帥氣雄壯,尤其是這對眼睛,從沒有女孩能被我望一眼而不羞澀的逃開,你要不要試試看?也許,你就是那萬中選一的特殊人才!”他有意地慫恿鼓勵。
這番話,說的人眉飛色舞,喜不自勝,聽的人都要替他覺得惡心反胃了!他以為他多有魅力啊,能令所有女孩一望即含赧羞顏,怯之回避,她又不是沒見過男人!尤其像他這么“普通”的男人,路上隨眼一瞧就有一百八十幾個,他有什么值得稀奇的?!水藍(lán)白眼斜瞟了他一下,便不屑地撇開了臉。
“你一向習(xí)慣用這種不禮貌的態(tài)度冷淡一個男人嗎?”
“我的態(tài)度有什么不禮貌的?”她怒目相待。
“你看看你這副揚(yáng)眉瞪眼的樣子!你禮貌的程度也未免太與眾不同了吧!”他半責(zé)怨的。
“這也得罪你了?你剛才不也用這樣的態(tài)度對我?甚至更污辱人!”她駁斥他的指控!
“哦——原來你是在記仇、報復(fù)我!”他恍然明白。
“誰像你那么無聊啊!”她再一次白眼看他,正想收回,一接觸他眼底又冒出那種輕率的眼神,立即對準(zhǔn)焦點(diǎn),視線既憤且慍的與他兩相交纏,糾結(jié)不分。
他們兩人的目光,一個饒富興味,濃興正盛;一個兇焰方熾,怒濤洶涌,兩種眼神,反映出兩樣不同的心態(tài),對比明顯。水藍(lán)咬牙切齒,雙眼不放過的瞪著他。她不明了,她跟他生什么氣呢?就因他輕浮的一瞟?她向來不是這么容易動怒的人呀!她是怎么搞的?今天一切都不正常了?!但——那一眼就足夠了不是嗎?他竟敢用那種不正經(jīng)的眼神,瞧望她這行止正派的女孩,怎不叫她氣怒難平!
在她含怨懟的過程中,雷達(dá)卻又有意無意地似要激怒她地冒出一句——
“你應(yīng)該——沒有近視吧?”
真要?dú)庹ㄈ肆?此際她火得不得了,而回繞他腦海的居然是她有沒有近視的問題,這人真是可惡極了!
“聽了別傷心!我的近視兩千多度,鏡片重得鼻梁都能壓斷,這答案你滿意吧?”她仰高頸,十分不悅。
他咀嚼玩味她的話,反復(fù)思忖再三,終下了結(jié)論:
“近視這么深,難怪會想不開來撞我的車!”
水藍(lán)微啟唇又閉上,用力地瞪視他。幾度欲挪開眸光,都讓強(qiáng)烈的自尊心給壓抑了下來。她絕不示弱,盡管從未曾注視一個男人長達(dá)五分鐘之久,四周又是熙來攘往的人群,數(shù)十對好奇的眼光……但這回她豁出去了,只要能摧毀他心高氣傲、自命不凡的狂妄,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她繼續(xù)怒眼瞪視他!
“這樣盯著我看,你都不會臉紅耶!”他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低聲叫嚷。
“我是全地球最不懂得臉紅的女孩子,你省力氣吧!”
“哦——哦!”他夸張的猛頷首稱是。
“你還有什么廢話要講嗎?”她瞪得眼酸脖子疼。
“我只想提醒你!
“有話快說!”她極不悅。
“坦白講,你的身材并沒有多好!彼嫘幕鹕霞佑,撩撥她怒火更熾。
“是嗎?”她不中計(jì),眼藏笑意!芭c你無關(guān)的事你好像特別留意,你有這毛病哦?”
“你是我頭一個有興致這樣衡量觀看的女孩子,你應(yīng)該覺得光榮才是!”
“喔——實(shí)在太榮幸了!”她故意用欽羨仰慕的口吻說:“是——今天的第一個吧?”她太了解這類油腔滑調(diào)的男人奉承的假話了。哼!休想騙著她!
“好聰明,被你猜中了!”他也不辯解,隨她怎么誤會。
“你還有事沒有?”
“你已經(jīng)打破紀(jì)錄了,需不需要我再移近些,讓你看得更清楚?或者——”他停頓一下,又接著說:“我們找個可以聊天的地方,你望我、我望你,你認(rèn)為好不好?”
她沉思半晌。
“建議不錯,尚可接受!
“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嗎?”他高興得幾乎要手舞足蹈了。
“等我一會兒,我進(jìn)去請個假!彼钢腹尽
“然后我們一塊走?”他情急追問。
她嫵媚的一笑,翩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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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diǎn)二十五分,快下班了。水藍(lán)合上文案,瞄眼手表,整理桌上雜物。
說也好笑,整個下午她忙碌得腦袋抽不出空來回憶那陌生人的行止舉動,大太陽底下他們究竟談了些什么?她不記得了。反正全是一籮筐沒營養(yǎng)的話,忘卻了也罷!她不在意的聳聳肩膀,雙眼瞟向窗外。一個下午了,那傻瓜不致真誤認(rèn)她會去赴約,而在大樓外癡癡等吧?
想想,又搖搖頭。一刻鐘、半時辰他或者有耐性等,四小時他鐵定走人了!照他那副伶牙俐齒狀,絕不會傻得真認(rèn)為她不會爽約。
況且,以她的個性,怎可能隨便和一個不相識的人枯坐空談,別說她得上班了,就是閑來無事也不會這么做,他太錯看她了!她或許隨和,卻絕不隨便,怪只怪他識人不深就枉自邀約,怨不得人啊!
再想想,她也感到很奇怪,對中午那人她一直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尤其是那對眸子……熟悉得厲害,他們是不是曾在某處見過面?水藍(lán)挖空心思努力去想,仍一無所獲。她有個奇特習(xí)慣,真心想記住的人,定過目不忘,下回見面必能叫出對方名字;至于不想記住的人,即使看再久,也記不住,就算走過身邊亦然,正如下午那人便是最好的例子。她也曾試著改變這個缺點(diǎn),奈何習(xí)慣一旦養(yǎng)成,要修正便有些困難了。話說回來,人海茫茫,記不記住他又有啥大不了的?!算了,陌路偶遇,說不定他也早把她忘懷了,她記牢這許多做什么?她可沒空想這些沒意義的事哩!站起身,她隨著下班人潮乘電梯降到一樓,走出了公司。
行經(jīng)一段路,背后有串沉重的腳步聲急步追趕而來,大概是趕公車的同事吧?她如是認(rèn)為,也沒去留意,仍自顧自地往站牌方向走去,步調(diào)不快不慢。突然,有個高大的身影竄越她身旁,在她面前挺立一站,攔阻了她的去路。水藍(lán)驚愕的視線直往上移,又是個似曾相識的男人,她好像在哪見過?
“你說要進(jìn)去請個假,怎么一請就到了你下班時間呢?公司請假手續(xù)有這么難辦?”雷遠(yuǎn)停駐她前方,面龐展笑的安靜凝望她,眸子閃亮發(fā)光。
“你是誰?”她直接問,想弄清楚來人。
話一出口,換他驚愕了。
“我們不是中午碰過面了嗎?你是不是有健忘癥?!三次了還不認(rèn)得我?”他不信任的。看她表情又不似裝出來的,怎么回事?他遇到雙胞胎了?前次姐姐,中午妹妹,此刻,再換回姐姐了?“你是水藍(lán),沒錯吧?”他需要個肯確答復(fù),否則,他真要昏了!
“是。”她點(diǎn)下頭,輕輕的。
他舒口氣,又說:“那就對了,我找的人正是你。”
“你找我有什么事嗎?”下班后,她一秒鐘都不愿在外面多留,水柔還在家等著她呢!
“我等了好一下午,你怎么沒出來?”
她記起了這男人。兩次了,只對這事有記憶,卻對這人沒印象。
“我現(xiàn)在不是出來了?”
“你是指——現(xiàn)在我們可以去約會了?”喜樂又重回他胸中,他開懷的笑。
“不,現(xiàn)在我要回家!
“那我們的約會呢?你一點(diǎn)都不愧疚——對我?”他錯愕。
“有什么好愧疚的?我又沒答應(yīng)你!彼5煤,不為他話里責(zé)備所動。
“可你說——”
“我說要回公司請假又不是單指今天;我只說接受你建議,并不表示我同意了你擅作主張的決定,你怪我什么呢?”她口齒伶俐得很。
他認(rèn)命的自嘆弗如,上了她的當(dāng)了。
“還記得我嗎?我是雷遠(yuǎn)!彼僖淮巫晕医榻B,真是服了她,這么沒記性。
“雷遠(yuǎn)?!”如他所料,這名字對她益加陌生了。
“別告訴我你又忘記了!我快禁不起這打擊了!你——不會真的忘了我吧?”他頗懷疑,她可是故意的?以折磨他為樂?
“我有必要該記得你嗎?”她好笑的反問。這陌生人實(shí)在天真的可愛,像個小孩般。
他拍拍額,仰天長嘆,真——被她打敗了。
“薰風(fēng)乍起花落水,倒映天邊一抹藍(lán)!
他低低喃念,雙眸緊盯著她!扒,我都記得你,你怎能忘了我呢?”他怪委屈的,模樣像遭受了不公平待遇,有滿腔的辛酸要吶喊抗議。
她咬著手指沉思著,他這一提,是有些印象了。雷遠(yuǎn),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他又記得她猜謎的兩句詩,是他嗎?她仰頭看,認(rèn)真的端詳著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想真真正正、仔仔細(xì)細(xì)觀察一個男人了。
雷遠(yuǎn),頭發(fā)濃而細(xì)密,眉睫長而幽黑,額頭寬而平滑,眸子大而深亮。鼻梁剛毅正直,唇鋒薄而豐潤。頎長的身軀,壯碩的體格,舉手投足散溢成熟的魅力,行止穩(wěn)重,威勢的氣魄!他很年輕,應(yīng)該不超過三十歲吧?她想。
“雷遠(yuǎn),你有多大歲數(shù)了?”心里想著,唇間很自然就問出口了。
他有些微的受傷,在她那句“歲數(shù)”下。
“不很老,二十九,夠資格當(dāng)你男朋友了嗎?”他半戲謔、半莊嚴(yán)的問。
“你們是同一個人?”她比他更需確定這一切是真的。
“連同那天下午、今天中午,包含這會兒的,我很確定我們都是同一個人!”他附注說明,生怕她又搞錯了。
“你是怎么破解我謎題的?”
“哈!我以為你不會問了呢!”他洋洋得意!肮湃讼矏墼谠娭须[有喻語,你既不是為首的‘薰倒’,自然該叫末尾的‘水藍(lán)’咯!怎樣?我沒猜錯吧?”
不怪她總有份熟識感,他們確是碰過面的。甚而,她的記性也沒想象的差,對他還是稍稍有點(diǎn)印象,水藍(lán)有絲不好意思的臉紅了。
“水藍(lán),”他切切叫喚她。忽然就想到了水柔,怎么最近遇到的兩個女孩都姓“水”?他和姓“水”的兩位佳人,可真有緣啊!“你得給我機(jī)會請你喝咖啡,才能印證我等你的誠心!”
“你的誠心需要喝咖啡才能印證得出嗎?”她感到新奇。
“當(dāng)然不是!”他很快的否認(rèn),“那么,就算是和解了吧!”
“和解?”她聽不懂。
“上次的事!
“什么?”她更迷惑了。
“我錯認(rèn)你是‘小人俞’的那次!泵髦靥嵬驴赡苷兄仑(fù)面的后果,他依然勇于承擔(dān)的一肩扛起了。
“哦!那次啊!我早忘了!”她大方的不予計(jì)較。在她諸多煩擾中,不重要、次等的她就能忘且忘,不予記仇,唯獨(dú)——他輕佻的目光梭巡她臉孔之事不能忘,夢境都要記得。
“我能相信這話是出自你肺腑之言嗎?”他過分憂慮了。
“你可以不信,沒人拿槍逼你!崩@過他,她朝前走去。
他加快腳程跟上她。
“喝杯咖啡真這么難?”
“為什么一定要喝咖啡?不能吃晚飯嗎?”她不解男女約會的過程!斑@有特定程序?”
“自然不!彼!拔覀兊侥某燥?”
“由我決定?”
“沒問題!敝灰先,去哪兒他皆不介意!澳愦蛩闳ツ募?”
“風(fēng)停閣。”她簡捷地說。
“風(fēng)停閣?”他略微思索一下!坝羞@家餐廳嗎?算我孤陋寡聞了,它在哪條路上?”
“我家!
“你家?!你家是開餐館的?”他驚奇。
“風(fēng)停閣不是間餐廳!彼麄z且說且走,并排而行。
“那么它是?”
“是我住宅那棟公寓的雅稱!
他簡直有點(diǎn)不敢置信,愣愣的盯著她。
“才見過第三次面你就預(yù)備把我?guī)Щ丶乙娔愀改噶?”倒叫他受寵若驚。
“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啊?!”他制止他的妄想!拔业囊馑际悄阄腋髯曰丶蚁碛靡活D溫馨晚餐,你的妻女應(yīng)該都還在等你吧!快回去,別讓他們久等了!
“妻子、兒女?!如果你要套問我可曾結(jié)過婚,我的回答是‘沒有’!你放心了嗎?假想敵全不存在!我甚至除了你,不曾交過別的女朋友!”他急于澄清。
她慌忙揮手。這誤會可大了,她怎會關(guān)心他結(jié)婚與否,這根本不干她的事!
“我沒這意思,真的沒有!”這是實(shí)在話!袄紫壬淮驍_你,我先走了!
她不說再見,只因她不預(yù)備再見他了。
“慢點(diǎn),不能吃晚飯,至少讓我送你回家!”他退而求其次。
“不必了,我還有事情……”她找借口婉拒。
“那么,好歹讓我做一件事。”他俯下頭,不停在她耳畔低喃他的名字:“雷遠(yuǎn),雷遠(yuǎn),雷遠(yuǎn)……”接著,抬起頭盯住她眼睛,熱情地說:“這次你真的得牢牢記住我的名字了,因?yàn)槲也辉试S你再將我忘記!”說完,他再深深望她一眼,轉(zhuǎn)身走了開去。
就因他持續(xù)不斷以姓名轟炸她耳膜,害得水藍(lán)在下了公車后,耳中仍殘留著他低沉感性的嗓音。他當(dāng)真以為她腦子有毛病呀?要那樣折磨她耳朵,用這法子逼她死背他名字!她就偏不遂他心愿的徹底忘個夠,偏偏——這樣還能忘記,她腦袋就真的出問題了。
她彎進(jìn)巷子,腳步隨著家的逐漸接近而輕快不少,包太太屋中的燈光無疑對她是一種有情的招喚,她迫不及待要去按響包家門鈴,接她的小水柔了!此時,有輛轎車自身后駛近,車燈照得道路頓時光亮了起來,水藍(lán)很自然的往右邊靠去,車子超越她,?吭谇懊娴穆放,有個男人熄火下了車。不知道是第六感,或某種因素所致,水藍(lán)隨意一瞄,呆楞住了!怎么又是他呢?!她認(rèn)為此生不會再見到的人!
雷遠(yuǎn)鎖上車門,在一股莫名的驅(qū)使下,他轉(zhuǎn)頭向右望去,笑容立即在他既驚且喜的面容上綻放。他歡悅的呼叫,聲音中飽含興奮:
“真巧,又在這兒遇見你!”
“你竟為了送我回家追到‘風(fēng)停閣’來!”她驚異,不可置信。
“風(fēng)停閣?我怎么從沒注意這兒的稱號?”雷遠(yuǎn)在路燈照射下始見著那塊懸掛墻上的古雅木牌。
“少裝了,你其實(shí)是跟蹤我才到這兒的!”她怒火騰升。
“我是要送你回家,不過你拒絕了,記得嗎?”他提醒她。
“那你能解釋為何你會出現(xiàn)在這里?來找朋友?”她譏諷地逼問。
“我沒有朋友住這兒!彼柤纾裘鞯恼f了。
“我早知道!”她輕視他不高明的笨伎倆!澳悄憧梢宰吡!”她下逐客令。
“走?!”他皺眉,對這字陌生得很!叭ツ?”
“這是我家,你已經(jīng)追查到了,不該走嗎?”
“你家?!”他好笑的。“這幢公寓只住著你一戶嗎?”
“你?……”
“我也住在這兒,三樓。”能與她同寓而居,真是太巧了!他贊嘆生命中的各種奇跡。
“三樓?!水柔說隔壁新搬來的雷叔叔——就是你!”她更驚異了!天下事未免太巧了,不該巧合的湊巧。
“水藍(lán),水柔,”他叫喚她倆的名字,腦中乍晌水柔曾對他說的:我和媽媽住在一起!這么說,她們兩位“水”佳人是——“她是你女兒?!”
水藍(lán)沒有回答。只因在這局勢下突遇他,她也慌亂的傻了!但為何會這樣彷徨無措呢?在一個仍屬陌生的陌生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