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無雙一路狂奔至慶王府的門口。
凝視那扇氣派雄偉的銅門,燕無雙惆悵的低喃:「沒想到此次來此的心境,竟與當初來此的心境大不相同!
是什么改變了她?她自己心知肚明,只是怯懦的不敢面對。
此時此刻的她肯定是無法完成與慶王之間的交易了。
她若想救玉欽,唯一的方法就是暗中進行。
心意一定,燕無雙當即提氣縱身,一舉翻越比人還高上兩倍的磚墻。最著習玄照自己的記憶,直往針松樓,也就是慶王用來安置溫玉欽的所在。
沿途,她小心的躲過每一個巡邏的護衛(wèi),她的雙手摸索著石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突然,她停下腳步,有些疑惑的看著一群螞蟻走過她摸過的石墻時,竟然只只斃命。
一看這特殊且有些奇異的狀況,燕無雙有些疑惑的伸出一雙柔荑,目瞪口呆的看著牠們。
她的雙手并無沾染任何劇毒啊!為何那些螞蟻會……
突然,一幕景象竄掠過她的腦海,她頓時明白,楚狂之所以會中毒的主因,是來自那個對他忠心耿耿的齊正軒。
不過,燕無雙相信,齊正軒自己恐怕也想不通這層道理,他的雙手之所以沾上劇毒,定也是遭人存心嫁禍。
好個一箭雙鵰的計畫啊!
這件事情,不管真相如何,她與齊正軒二人,必有一人必須為楚狂中毒的事情負責,而唯一負責的方式就是死。
想到此,燕無雙不禁躊躇起來,她是否該再踅回坦尼皇宮,揭露這整件陰謀?
可當她回憶起楚狂那么殘忍對她,她真是心灰意冷了。
不管他了!還是先救欽弟要緊。
燕無雙直奔針松樓,一到禁閉溫玉欽的房門口,她微訝的思忖,奇怪。這里怎么沒侍衛(wèi)顧守,難道慶王就這么放心得下嗎?
懷著疑惑,燕無雙手一伸,推開眼前的門扉,往屋子里一瞧--
這一瞧可使得燕無雙頓時心慌意亂,臉色慘白無比,她三步并作兩步,筆直的走向那個倒在冰冷地上的熟悉身影。
不!欽弟沒事的,他只是一時昏迷不醒而已,他沒事的,絕對沒事的……
燕無雙不斷在心中安慰自己,還伸出一雙顫抖不停的小手,小心翼翼的將趴躺在地上的溫玉欽給翻轉(zhuǎn)過來。
他雙眼緊閉,胸口竟無一絲任何脈動的跡象。
她看他神情安詳,卻再也看不到他雙眼的光彩。
搖著頭,她不由自主的垂下淚,伸出小手,顫巍巍的探向他的鼻息。
沒了!什么都沒了!
原來活生生的欽弟,竟然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以往總把她氣得沒轍,拿他莫可奈何的欽弟,竟已然沒了呼吸。
紅石果!對了,紅石果可以讓欽弟起死回生!
燕無雙伸手探入懷中,霎時,她停止動作,只因那粒紅石果早被她拿去拯救楚狂那個忘恩負義的絕情男。
「欽弟--」承受不了失去溫玉欽的打擊,燕無雙悲愴萬分的扯喉嘶吼,「你活過來啊!為何不聽雙姐的話?我給你的藥丹,你都拿到哪兒去了?你給我活過來,跟我解釋清楚。
句句哀號痛徹心扉,點點淚滴都無法挽回既定的事實。
懷抱著溫玉欽已然冰冷的軀體,燕無雙霎時感到眼前盡是一片黑暗,她整個人更是完全陷落于茫然無邊的世界當中。
她就這么跪坐在地,緊抱著溫玉欽的尸體不放,放任自己已然空洞的雙眼流下顆顆晶瑩的淚珠。
她自責!自責自己的自私,自責自己沒照顧好欽弟,自責自己愧負義父臨終前的托付。
她心恨!恨慶王的不擇手段,恨楚狂與她之間的牽扯,更恨自己的自私,一心只想著自己所遇到的難題,卻無法兼顧到欽弟的安危。
猛然,空洞的眸中沁出一抹毒辣,她忘卻義父的諄諄教誨,說為醫(yī)者該有副悲天憫人的菩薩心腸。
燕無雙低下螓首,對著溫玉欽毫無表情的容顏低語:「欽弟,你的死,我燕無雙發(fā)誓,要讓全慶王府的人跟你一起陪葬。」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才符合她燕無雙做事的風格。
沒有任何的遲疑,更不讓自己有思考的空間,燕無雙先是溫柔的將溫玉欽的軀體擺回地上,跟著身子一站,再度開啟房門,一步跨出,就直奔慶王府的水源之地。
她打算以慶王所贈的「鬼王笑」,這種無藥可救的劇毒,還諸所有慶王府的人。
教他們個個自食惡果,人人皆難逃離鬼王的索命死符。
以命償命,她這么做,天下人誰敢說她不對。
就算她當真不對,就算她當真泯滅天良,她燕無雙也毫無怨尤,決定一肩挑起
所有罪愆。
于是這夜,有人驚傳,慶王府上下將近千余的人命,全部葬身于劇毒之中,還被人放火焚去一切線索。
至于這泯滅天良的罪魁禍首到底是誰,答案始終是一個謎,多年后依然無人能解得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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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墳的墓碑上刻著「亡夫溫玉欽」五個字,右手邊還鐫刻著一行小字--
今生無緣共偕連理,但愿來生能比翼雙飛:今生為妻的負了你,來生為妻定竭力補償。
看著這座新墳,楚狂的一顆心當真是倍受煎熬。
他嫉妒,嫉妒溫玉欽就算死了,依然能在燕無雙的生命里冠上「亡夫」這個名稱。
他羨慕,羨慕溫玉欽自小就擁有他一心眷戀、一生追逐的絕艷佳人。
他心痛也自責,只因一切的悲劇皆是因他而起。
燕無雙可能原諒他嗎?
想起那日所發(fā)生的一切,楚狂不敢抱任何希望,也有了被拒絕的心里準備,可他依舊執(zhí)著于她,更不可能就此罷手。
踏出堅毅的腳步,他往新墳旁的木屋前進,一心想的就是再見到她,就算要他使出再卑劣的手段,也非把燕無雙這女人給「擒」回他的身邊不可。
一看木門深鎖,楚狂舉起手就想敲門,好巧不巧的,木門選在這個時候打了開來。
燕無雙怎么也想不到,楚狂竟還有臉來打擾她平靜的生活。
乍看到他,燕無雙直覺的就想把門關上,無奈一雙猿臂,卻緊緊地抵著門不放,說什么也不讓她再把屋門反鎖。
「無雙,本王求妳,再給本王一次機會!钩衤曇羿硢〉膽┣。
「人既死,機會不再!寡酂o雙閉上淚漣漣的雙眸,絕情且斷然的說。
「雙兒,本王知道,溫玉欽之死本王必須負一半以上的責任,可妳也不能把錯全怪到本王身上!
這一切只能說是命運弄人,有今日這樣的結局,也非他所愿啊!
「無雙不敢!顾值闹挥凶约海恢倍际侨绱,「霸王,您請回吧,無雙已然羅敷有夫,為顧全名節(jié),還請霸王原諒無雙無法招待您!
一句「羅敷有夫」就像在宣判楚狂的死刑,他臉色刷白,心更是受創(chuàng)極深,可他就是不肯放棄。
「燕無雙,妳若再不把門打開,那就休怪本王強行破門而入!
經(jīng)過再三考慮,燕無雙知道自己的力量敵不過他,只得順從的打開門,「霸王,請回吧,無雙已然嫁為人妻,您再刁難,世俗不容哪!」
「好、好,就算妳燕無雙已是溫玉欽的妻子,那又如何?他人已死,妳就算再嫁也不過分,更沒人會說妳的閑話!
「夫死不久,妻子就改嫁,這還是不容于世俗之事!钩裼兴膱(zhí)著,她也有自己的堅持,「無雙失節(jié)事小,就怕霸王您將被天下人指罵強奪人妻。」
「妳真是冥頑不靈!乖捯宦,楚狂眼神一使,當即有人從一旁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來不及防備的燕無雙擊暈。
楚狂雙臂一伸,抓準時機,恰好接住燕無雙軟倒的身子,
佳人重新入懷,楚狂激動的緊擁著她好一會兒,還對那張昏迷的俏臉深情低語:「打從妳我相遇的那一天,我倆就注定要交纏一世。聰明如妳,為何就是看不透這點呢?妳可知本王追妳追得有多辛苦嗎?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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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眼方才張開,入目所及之處,盡是一片熟悉的景象,不用問人,燕無雙知道自己又被楚狂這無所不用其極的男子給強擄回皇宮。
楚狂太傻了!燕無雙擰眉暗嘆。
關得住她的人,卻關不住她的心,有用嗎?為何他就是固執(zhí)得想不通呢?
下了床榻,穿好繡鞋,依舊一身白衣素服的燕無雙,大剌剌就想走出霸王殿,意外地,殿門口竟站滿一整排的侍衛(wèi)。
侍衛(wèi)們一見她出現(xiàn),立即恭敬有禮的開口:「燕姑娘,請見諒,霸王有令,沒他親自陪伴,燕姑娘不能走出霸王殿!
「是嗎?」眉頭輕蹙,燕無雙自我調(diào)侃,他防她防得如此嚴密,還真像在防賊哪!「侍衛(wèi)大哥,如果方便,能否請你們之中一個去請霸王過來,就說我燕無雙有話想跟他好好談一談,行嗎?」
一排侍衛(wèi)聽見她的要求之后,個個一臉為難,「燕姑娘,霸王現(xiàn)在正在御書房與大臣們共商國事,我等恐怕不好叨擾,還請燕姑娘諒解。」
「算了!我不勉強就是。」不能走出霸王殿,又請不到楚狂的人,燕無雙只得替自己找個位子,安靜的坐下來。
她目視周遭的每一個景物,不由得想起她與楚狂在這里曾發(fā)生過的每一件事。
楚狂的性子雖強悍霸道,可對她卻有極大的耐心。
他知道她不喜歡受人逼迫,只要是她不愿意的,他也從不勉強她。
除非她拒絕的次數(shù)太過頻繁,才會點燃他的怒火,還不忘口出威脅,她雖不屑他的威脅,可也不得不妥協(xié)。
從某些方面來看,她與楚狂是站在同等的地位上,有時相吸,有時相斥,似朋友也似敵人。
而溫玉欽在她心里,就像是個弟弟,她呵護他,也疼惜他。
溫玉欽就像是個處處需要人保護的文弱書生,勾起她母性的本能。
她保護他就像母雞保護小雞一般,舍不得他挨餓、受冷,總把最好的留給他,就希望他能一輩子無憂無慮。
楚狂喜歡與她親昵溫存,有時會激動地深吻著她,有時還會緊緊地擁抱著她,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而溫玉欽……不曾給過她這種感覺,除了他小時候喜歡賴在她懷里撒嬌之外,自從他滿十四歲后,就不曾主動伸手抱她,更不敢對她有任何輕佻褻玩的舉止,頂多就是她買了本書送他,他會高興的親她的臉頰一下。
察覺到自己竟在無意中拿溫玉欽和楚狂互相比較,燕無雙猛力搖搖頭,遏止這種毫無意義又幼稚的想法。
腰桿挺直,她坐得端正,保持心靈凈空,目不邪視的等著,等著楚狂出現(xiàn)。
她想好好的跟他談一談,更想懇求他能大方的放她走。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名宮女為她送來午膳,燕無雙不看菜色,也不想為難那名宮女,只輕輕交代:「擱著吧!我肚子餓了,自會動手。」
「是。」宮女恭謹?shù)幕亓寺,便悄然退下?br />
整個霸王殿,除了顧守在殿外的侍衛(wèi)不算,就僅有燕無雙一人。
她閉目養(yǎng)神,心無雜念,嘴里喃念般若波羅密多心經(jīng),這也是她這陣子用來打發(fā)時間的唯一方式。
漸漸的,天色暗了,同一名宮女再次端著晚膳進殿,她一看燕無雙根本不曾動筷,一臉擔憂地問:「燕姑娘,您怎么沒用午膳?」
「我不餓!刮⑽⒈犻_雙眼,燕無雙給了宮女一個答案之后,又徑自閉目養(yǎng)神,明顯地表示她不喜歡受人打擾。
宮女看了,無奈的搖搖頭,心忖:這件事情可得稟報霸王才成,要不燕姑娘若餓壞了身子,她可承擔不起責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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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還想多等些時候,等燕無雙氣消,再來與她好好談一談的楚狂,一聽見宮女稟告她不肯用膳,立即打消原先的主意,帶著幾分忐忑的心回到自己的寢宮。
「為何不肯用膳?妳這樣是存心想搞壞自己的身子,還是想用絕食的方式向本王表達妳心里的不滿?」
「無雙心如止水,不興任何波瀾,又哪來的不滿?」現(xiàn)在的燕無雙一心只想替自己贖罪,對玉欽、對義父,還有對那些被她害死的無辜的人。
肩上背負著那么多條人命,燕無雙唯一的感覺就是喘不過氣,至于那些喜怒哀樂、愛恨瞋癡,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都已成過往云煙。
「撒謊!」楚狂怒吼一聲把她那荒唐的理由給駁回,「人是肉做的,不用膳怎成?回答本王,妳到底要本王怎么做,妳才肯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
任何要求他皆能應允,就算她任性的說想要天上的明月,他也會想辦法滿足她的心愿。
唯一的要求,就是不準她離開他的身邊,這種念頭,她連想,他都不允。
「無雙不要錦衣玉食,無雙不要富貴榮華,無雙唯一要的就是……」希望霸王能還給她自由之身!這是她此時此刻唯一的心愿。
可她也非常清楚楚狂是怎么也不可能完成她這唯一的心愿,因此她只長嘆了口氣,接著便沉默不語。
「妳說話!」楚狂一步欺近,緊攫著她的雙肩,更強悍的逼她抬頭正視他,「有什么不滿,對本王有什么怨恨全說出來,本王在此,任妳打罵絕不還手,本王只求妳,千萬別把妳的心藏得太深、太緊,妳這樣可會把本王給逼瘋的,妳知道嗎?」
「霸王,您誤會了,無雙并沒把自己的心給藏起來!勾瓜卵鄄,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無雙只不過體會出世間的一切全都是空,情愛是空、憎恨是空、人生也是空,就如佛家所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洼埃?霸王,太過執(zhí)著于某事、某物或某人,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無雙奉勸霸王,放棄您心中的那份執(zhí)著吧!」
「雙兒,別那么狠心好嗎?本王這輩子唯一執(zhí)著的就是妳,妳要本王放棄,那本王的人生就真如妳所說的,只剩下『空』這個字了!
他說得好真、好誠,神情除了衷心的懇求,還有股想抓住什么般的急切。
看他如此,燕無雙說不心動是假,可她能接受嗎?還有愛人的資格嗎?
「霸王,您說笑了,別忘了您還擁有坦尼國數(shù)以萬計的子民啊!他們?nèi)夹枰鷣眍I導,不是嗎?」
「他們只是本王該盡的責任與義務,唯獨妳,才是本王私心想擁有的!範科鹚男∈,楚狂更加誠懇的說:「無雙,忘了過往,忘了一切,跟本王共度一生好嗎?」
垂下眼瞼,燕無雙凝視那雙牽著她的寬厚大掌,內(nèi)心掙扎也矛盾。
她不該考慮他的懇求,可一顆心就這么不受控制的開始動搖,突然間她想起為她而死的溫玉欽,她的欽弟,她這輩子的責任。
她別過頭,「不!霸王,您與我之間已然是不可能了,無雙求您,放了無雙,還給無雙自由好嗎?」
「不可能!」說出三個字后,楚狂不顧一切的抱緊她,吻住她柔軟的櫻唇。
他不敢太粗魯,更不敢太用力,只是用最大的耐性吸吮著她,慢慢地誘惑、勾引出她掩藏在體內(nèi)的熱情。
她知道自己不該接受這個吻,更不該給予回應。
可她就是拒絕不了他的溫柔,漸漸地,她不能自己的沉溺其中,沉溺于這纏綿旖旎的熱吻之中。
直到兩人皆氣喘吁吁,楚狂才放開她的櫻唇,卻依舊眷戀不舍的抵著她低聲懇求:「別離開本王,求妳。」
找回自己迷失的神智后,燕無雙掙扎著想離開他的懷抱,無奈他就是固執(zhí)得不肯松手,「楚狂,別逼我,求你!
「為什么?為什么妳非得這么固執(zhí)?難道妳的心是鐵做的嗎?難道妳真的無法體會本王對妳的深情嗎?」
他是這么的愛她,這女人卻還固執(zhí)地想離開他,這教他情何以堪?
凝視他因愛而痛苦的神情,燕無雙離開的心意更是堅定。
「楚狂,既然愛我會使你這樣痛苦,那你為何不試著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