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棚內仍舊忙碌,人人各司其職,只是,棚內的氣氛卻有些不一樣。
主持人不再高高在上等著化妝,反倒殷勤的站在臺邊,立在一個女人的身邊說著話:燈光師的光不往舞臺中間打,卻來來回回的打在一個女人身上:而準備道具的人,也奇怪的穿梭在那個女人身旁。
原本不大的攝影棚,突然變的空曠起來,因為,所有的人……不,該說是所有的男人,都以那個女人為中心點,在她的身旁假裝忙了起來。
那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寧文。
“該死、該死、該死!币桌趽嶂栄ǎ陧o閉,嘴里卻念念有詞的咒罵著。
“易哥,你到底說誰該死?”方浩關心的問著,易磊按著頭低咒的情形,已經維持了半個小時。
“我!”易磊終於吼了出來,由於音量并不小,頓時惹來所有人的注視,眾人皆投來疑問的神情,卻獨獨少了一個人。
她連轉頭也沒有,只是專心的和那個名主持人說話,而那柔軟到讓人想一親芳澤的唇,正微微的掀動著……
她到底是說了些什么?他怒氣沖沖的隔著人群,瞪視著她。
光是瞧那主持人的笑臉,就知道他有多喜歡、多高興與她說話,那雙色瞇瞇的雙眼,幾乎要黏在她的身上了。
就算她仍舊一派清冶,但是她與生俱來的柔顏,在濃妝盡卸之後,自然散發出一股天生的柔弱,能勾起任何一個男人的呵疼。
方浩順著他的目光,看出他正緊鎖著寧文的身影,恨不得能將她攬在身後,遮去所有男人的渴望眼神。
“我不知道寧姐原來這么漂亮!狈胶普嫘恼f著,還記得今早見到她時傻了半晌的樣子。
“在今天之前,甚至沒有人知道,就只有我這個白癡,沒事把她的假面具給扯掉,現在,全世界的人部知道了。”易磊又一次的低吼。
自作聰明!自作聰明!
原以為每天見她那五顏六色的臉孔,總有一天會氣出病來,所以他決定揭了她的假面具,可是,真相大白。
他的得意只維持了十分鐘,打從看到方浩驚艷的神情之後,他就知道他錯了,而且,錯的離譜了。
他只一股腦想見見她清純的容貌,卻一下子忘了男人的本性,他怎么會該死的忘記這么重要的事?
連方浩這個不該對“長輩”有妄想念頭的毛頭小子,在見到寧文時也驚艷的說不出話,更遑論在場幾個極富審美觀念的男人。
瞧他們連口水都快流下來的樣子,他幾乎忍不下滿腔翻覆的醋意。
沒錯,他就是在吃醋。
原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小美人,竟然在陰錯陽差之下,變成男人捧在手心里的天使,他除了錯愕,更有數不盡的憤怒。
“也到錄影時間了吧?”他終於決定不再隱忍,大步的走到兩位栢談甚歡的人面前……就算寧文的臉上沒一絲笑意,但他仍舊覺得這男人臉上的笑意刺眼。
“易磊,吃了火藥啦?再等一等,燈光還沒打好咧。”主持人咧開嘴,分神看了他一眼,隨即將目光移回美人兒的臉上,不肯離開太久的時間。
“如果再這么打光下去,等到晚上十二點,燈光也不會打好。”易磊揚起眼,瞪著架上仍盯著寧文看的燈光師,語氣已幾近崩潰。
主持人訝異的看了他一眼,看樣子,易磊不只吃了火藥,也把核彈給吞了。
“快點準備,五分鐘內開錄!敝鞒秩嗣銖娦α诵,畢竟是見多識廣,當下便知道個幾分,畢竟易磊也是演藝圈內當紅的人物,不好得罪,連忙化妝去了。
見到他知難而退,易磊胸口的郁悶總算是消了一些。
“我要你現在馬上回去工作室,去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糊回去!币桌谡驹谒纳砬,極為霸道的說著。
寧文用著不敢置信的眸光回視著他,似乎他正說了什么天方夜譚。
“你以為這么做,會有什么效果?”寧文搖搖頭,對於這男人的邏輯舉雙手投降!岸,別忘了,那堆化妝品剛被個男人丟到垃圾桶去了!
易磊的眉頭又皺起來,沒錯,丟化妝品的男人,就是他本尊。
“我可以再去買一準給你!敝灰苷谌ツ切┠腥说哪抗,就算要他把整個百貨公司的化妝品給搬來,他也會去做。
“你這個人……”寧文白凈的臉看起來有些生氣。“總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嗎?”
“我只是……”易磊的話開了頭,卻無法接尾。
“只是什么?”寧文搖搖頭,無法理解他前後下一的態度。
他能說什么?能說他後悔?能說他吃醋嗎?
都怪他,全是他自拔的!
他的怒氣消逝,而後狠狠的自責著。
“上工了!惫澞恐碓谖枧_中間喊著,要求各位來賓就位。
易磊看了她一眼,而後,若有所思的撫著她的頰,那動作吸引了眾人無言的目光,而寧文則是習慣性的皺起眉,看著他的手滑過她的發,停在她的頰邊。
太習慣了,所以忘了臉上的彩妝早己不在。
太習慣了,所以忘了在他撫上她的頰時,要退卻反抗。
太習慣了,所以忘了此時的攝影機正開著。
所以……兩人深情相望的鏡頭,不但成了影劇版的頭條,也成了影劇新聞的超級賣點。她,寧文,在一夕之間,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
好不容易突破了人墻,回到工作室里,方浩殷勤的送上咖啡,終於讓面無表情的寧文,露出了笑容。
“謝謝!睂幬闹苯铀偷阶爝,讓溫熱的咖啡順著食道滑了下去,溫暖她冶了一整天的心情。
“好點了沒有?”方浩關心的問著。
“我看起來不好嗎?”寧文揚起柳眉,唇邊一絲淡淡的笑容,美的讓人閃神。
“你看來……沒什么兩樣。”這是方浩最大的疑問。
一般人遇到這樣的陣仗,不是欣喜若狂,就是勃然大怒,但是她卻一貫的無波無瀾,似乎那堆小山般的記者,只是些入不了眼的小螻蟻。
“其實我煩死了。”寧文揉揉太陽穴,露出下耐的神情。
“原來那些記者還是造成你的困擾了!狈胶菩α诵Α “我還以為除了易哥之外,沒人能讓你情緒波動了。”
聽到他說出口的名字,寧文的心口微微一顫。
其實,那些記者還真的入不了她的眼,她煩躁的原因,竟是易磊在鏡頭前無意露出的真心關懷,一陣陣的沖入她的心口,擾的她心神不寧。
而他體貼的替她擋去所有的記者,自愿留下來召開記者會,讓她終於可以擺脫這一群絕不罷休的記者。
她其實……是有些感動的。
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以來,她發現他并不是徒有外表的繡花枕頭,他有一種吸引人的特質,在他出現時,會不自覺的成為人們注視的焦點。
她,似乎也成了注視者的其中一員。
美其名,她是他的經紀人,理所當然該注意他的一舉一動,但實質上,她對他卻萌生一種奇怪的情愫。
從來不懂害怕的她,隱約的悸動且退卻了。
在這些日子相處以來,知道他不是輕易放棄的男人,或許是明白他性格中的韌性及特質,再加上他持續溫和卻帶著強烈企圖心的笑容,她已逐漸無力招架,她懷疑,可以全身而退的機率有多少。
而這樣的懷疑與不確定,不是她的個性,因此她想結束這荒謬的奇怪情緒。
打從她知道,男人可以無情到什么程度之俊,她就決定一輩子不碰任何感情,而這樣的情形下,她更不允許自己的情緒因男人而起伏。
而斷絕這種異樣情緒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斷了自己對他的情愫。
那至於要如何了結這種情愫呢?
大概就是相處之後,自然產生的厭倦吧。
她已經知道該怎么做了。
或許,她該主動解決這一個荒謬的對峙。
天暗,星明,車少,人稀,已近深夜。
結東了手邊的工作,他迫下及待的趕到陽明山上,為的不是拍片,而是寧文一個小時前打來一通電話,說是想見見他。
打從那天對視的鏡頭曝光之後,他看的出來她眉頭隱約的困擾,也索性讓她暫時卸下經紀人的重任。
她理所當然的接受了,似乎,這是他造成的果,理當由他來負責收尾。
他并不心生抱怨,只是兩人幾乎見不到面的情形,讓他煩躁。
當接到她的來電時,他幾乎是欣喜欲狂,而在掛上電話之後,竟發覺自己異於平常的反應。
他一向自由慣了,從來不曾想像,有另一個人出現在他的生活里時,會是什么樣的情況,所以,他安於與女人保持距離,微笑點頭已是極限。
但是,寧文卻是個意外。
他留戀著她清晨時的孤傲,著迷於她處事時的清冷,也沉溺在於怒顏相向的瞳眸……而令他引以自豪的是,似乎只有他,才能讓她清冷的眸起了漣漪。
關於這一點,他十分高興,而且自滿。
而這幾天,在螢光幕上,一次又一次的播放著兩人對視的鏡頭,才讓他發現,他眼中的關心是那么明顯,獨占欲是那么強烈。
他應該是喜歡上她了。
而且,該是在乎的程度了。
只是她呢?
仍舊一貫的冷淡,接到他每日一通的電話時,也總是聆聽的成分居多,矜淡的態度,像他只是眾多無關緊要的閑雜人之一。
這一點,讓他十分、十分沮喪。
他曾經足自傲而目中無人的,也不曾對女人動過心。
寧文,她是如此特別,特別到奪取所有男人的目光,當然,也包括他的。
她清靈美麗,擁有吸引眾人的風姿,但這不是他迷戀的主因,要不然,他會在見到她的那一個清晨,就查出她的底細。
他著迷的是她專業的處事態度,還有眸里、眉里,那揮之不去的淡憂。
她其實隱藏的很好,但是,他卻仍舊可以發現,而這一點,讓他很傷神。
到底是什么事能撩動她平淡的心?
還是……什么人?
這一個念頭竄入腦海,他突然覺得惱怒,只是突來的情緒,在看到寧文出現在不遠的停車場時又消逝。
連車子也不停好便下車。
“這么晚了,你一個人在這里很危險!睅缀蹩墒钦f是霸道的,他輕輕的將她的身子擁入懷中。
寧文微乎其微的皺起眉,也沒有推拒。
真是大習慣了。
不知何時開始,她很習慣他的擁抱,說不上有多么愉悅的感覺,但至少是很平和,而讓她覺得舒服的。
“想我嗎?”握住她的下巴,他深情的問著。
寧文淡淡的笑了笑,算是首度對他展開笑顏,這個發現,讓他很得意。
“我這么問,很好笑嗎?”不過,也代表著,他似乎問了個傻問題。
“是不是這幾天的電視報導,把你聰明的腦子也給弄壞?”寧文迎著他的眸,訝異的發現,自己對他竟帶著淺淺的想念。
也是因為這個小小的想念,讓她憶起幾天前心中所下的決定,而突然的打電話給他,是想打破這奇怪的情緒紛擾。
“我的腦子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壞的差不多了,這些日子下來,只有愈加嚴重,根本沒有轉好的跡象!币桌谛χf,揚起手來穿過她的發,在指中撥弄著。
第一眼?寧文想了想,而後不敢置信的搖頭。
“這里是我們兩個第一次真正見面的地方耶,沒想到,你喜歡臉上涂水彩的女人。”寧文略帶嘲諷的說;
她才不信他說的話,那樣的大花臉,自己都快認不得了,這個男人怎么可以喜歡呢?
“不是!币桌谏衩氐膿u搖頭。
“不是什么?”寧文偏著頭,眼中仍是俐落的神色,但是舉止卻不自覺的露出女性的嬌柔。
“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币桌谳p撫過她的臉,感覺到她臉上細致的觸感!安贿^,那并不重要!
“是嗎?那什么才重要!睂幬膶λ首錾衩氐臉幼硬⒉粺嶂,壓根就不相信他說的話。
“你!”單純的一個人!澳愕娜恕⒛愕膫性、你的一切。”易磊凝住笑容,眼中益發認真起來。
就算在幾分鐘之前,他曾有任何的疑惑,此時,也都撥云見日,他的確是喜歡這個女人,甚至是愛上這個女人了。
他并沒有打算要做一番這樣略嫌曉心的告白,甚至可以說,除了拍戲,他壓根不相信有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他卻做了。
在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這么直覺的做了。
愛情沒有道理,是吧?他自問著。
寧文面對他的認真,僵了半晌,有一會兒的時間,是無法動彈的。
不能否認,這樣的話已經在初聽到的那一刻,滲入心中,帶來一波波激湍的水流。
“你喜歡我的個性?這可真是好笑了,那些男人覺得我是個工作狂,是個會把男人踩在腳下的女強人!彼D開眼,不想再一次動心,不想承認,對他的感覺,是有些不一樣的。
“那又何妨?”他真心的回答!拔也皇悄敲礇]有肚量、沒有能力的男人,我尊重你的能力,也相信我們能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我說的是——我們!
多有自信的男人!寧文在心里下了注解。
的確!
如果沒有相當的肚量,男人不會允許女人強過自己,如果沒有相當的能力,男人又怎么會同意,讓外人只見識到女人的才能?
這狀似褒獎的話,轉個圈後,就是他認同自己的能力,絕不會比她來的差。
這男人……滿滿的自信,又替他的魅力增添了不少分數。
揚起眉頭,寧文回視他深情的凝望。
她不會愛上任何人,不會讓任何人操控她的喜怒哀樂,這是她一貫的做法。
所以,她不要愛上這個男人。
但是,她卻喜歡他身上溫暖的味道。
雙手收攏了力道,將自己與他的距離,又更拉近些,再次確定,這樣的感覺,其實并不差。
她將眼光望向遠處,那燈光點點的臺北市,任由遠遠近近的車燈,在她的眸光中流轉著,突然,她覺得有些累了。
他的眼光與氣息,都涌著一股溫柔,牢牢的包住她,讓她有些沉溺。
堅強了二十幾個年頭,獨自生活、獨自奮斗,她突然想有個依靠,一個暖暖而溫柔的依靠。
誰會是這個倒楣的男人呢?她暗笑著。
就抓易磊來抵帳好了,她下了決定。
誰讓他從第一次見面,就妄自想控制她的生活,妄想改變她生活習性,并且,還身體力行的做了。
所以,他理當成為她的休憩所,不是嗎?
一個只管休息,不談責任,不交心的場所。
她該找機會跟他談談,告訴他,關於她的決定,關於她一輩子,都不打算愛人的想法,如果他不肯遵守游戲規則,她會轉身就走。
沒錯,就是這樣。
只是,此時此刻,這溫暖的懷抱如此誘人……
容她,就容她暫借一下,一定會歸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