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家附近的商圈,翟語冰慣常拐進巷底的影碟及小說出租店,臨睡前的少許空檔,她喜歡以輕松的影片或浪漫小說來幫助入眠。
指梢傷口雖經翟昊顃細心包扎,碰觸的時候還是有點痛,她格外小心翼翼在架上翻翻撿撿,心想這真是無妄之災,翟昊顃沒事干嗎問起大哥在她房里留宿的事?
若非被他嚇得摔碎咖啡匙也不會弄到受傷,而更痛苦麻煩的是她還得靠指頭打電腦呢……
翟語冰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挑選片子,緩緩逐一逐架翻著,突然——
那置物架的縫隙中竟閃出翟昊禺寒肅的臉——
“啊!是你……你……你在這里做什么?”
翟語冰驚嚇得倒退好幾步,砰地一聲巨響,差點兒把人家的貨架結撞倒。
“小心……”他霍地展臂將她扶起,言語卻盡是刻薄。“哼,你到底做了什么虧心事,這么心虛?”“放開!你才莫名其妙……”
受傷的指梢禍不單行地碰撞尖銳的鐵架,劇痛令她眼前氳起迷蒙淚霧。
“你的手怎么了?”他終于發現在她手指上的繃帶。
“你以為你是誰?未免問得太多了?”翟語冰極不友善地回瞪他,加快腳步離開那家店。
“……語冰……”他緊隨在后!拔抑粏柲阋痪,你今晚上哪兒鬼混去了?”
“私事,沒必要告訴你!”她愈走愈快。
他亦跨大步伐,緊貼她身側,壓低聲量問道:“在小西華,我看到昊 跟你在一起……”
“關你什么事?”她揮手撇開他的糾纏,開始奔跑。
“說!你們怎么會扯在一塊兒?”翟昊禺輕松趕到她面前,喘著氣說:
“警告你,最好離昊顃遠一點,少打什么鬼主意!”
“翟昊禺,你很莫名其妙!沒事鬼鬼祟祟跟著我做什么?”
她邊跑邊閃邊躲,好不容易跑到大門口卻不敢拿出鑰匙開門,深怕上次強行進入的劇碼會再次上演。
“說吧,你想要什么?錢嗎?”
他整個人散發敵意,一步一步將她逼往鐵門!耙X我可以給你,但昊顃才剛接任我們翟家設立的醫院院長,你不要壞了他的前程!
翟語冰偏著頭,瞇起眼不解地研究他深湛的潭眸和起伏急促的胸膛……
說了半天,他似乎在意的并不是自己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即便目睹她與男人并肩而行,他絲毫沒有醋意,光是擔心她在搞陰謀而破壞了翟家的“錢”途、聲譽。
這個男人還真陰險、無情、惟利是圖到了極點!
“……我真的很懷疑,你那聰明的腦袋里裝了什么?為什么我跟昊 在一起就是陰謀呢?如果,我要的不是錢呢?”她失笑問道。
“不要錢?那你要什么?”翟昊禺臉色驀然黯淡,先是慢慢吐出一口氣,艱困問道:“你……該不會跟昊顃發生了什么……你愛上他了?”
“哎……”她苦笑搖頭不已!澳切┴S富的想象力從哪兒來的?他是二哥,我們一起到飯店喝杯咖啡很正常啊!”
“少來!什么二哥?不要在我面前演出那當肉麻家庭倫理劇。你心里想什么別以為沒人知道!”“愛信不信隨便你……”翟語冰堅毅揚起下巴,一字字清楚回答:“首先,你沒資格過問我的私事。再說——就算我跟昊顃真有什么,那又如何?我們畢竟不是兄妹啊,這點你一定同意吧?”
“你……你敢……”他氣得握緊拳頭,激動地大口喘氣!罢l愛管你干了什么不要臉的勾當?但昊 是我弟弟,做哥哥當然不能眼看他被妖女騙了!”
“好感人,我真不知道原來你們之間是如此的‘兄友弟恭’?!”
“沒錯,本來我們幾個兄弟之間感情就很好,勸你趁早死了破壞翟家的心!無論如何,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胡言亂語!”她奮力推開他!皠e浪費我寶貴的睡眠時間。你走吧……”
“可以。”他反手拖住她,灼灼目光燒炙在她臉上!澳悻F在發誓,保證不再跟昊 見面!”
什么?明明是翟昊顃來找她的,她還不怎么想跟他們翟家的人見面呢!
“我本來就沒想見他,是他自己來找我的!彼軟]好氣。“你那么在意,何不把他管緊一點?”“好啊……”翟昊禺憤怒地咬著唇!肮桓隳呛偩珛寢屢粋樣兒,犯了錯還裝得一副無辜的德性!”
“閉嘴!翟昊禺,不準你再侮辱我媽!”提起死去的母親,翟語冰瞬間失控地大吼。
“當初,是你爸爸先愛上我媽,是他堅持不肯放手二個女人沒辦法得到老公歡心,她該檢討自己,不要把所有的錯都算在別人頭上!”
“你……你說什么?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試試看?!”
他握緊的拳頭松了又緊,一提起上代情感恩怨,仿佛碰觸堆滿火藥的火藥庫,危險一觸即發!
“不必,我覺得我說得夠清楚了!彼龖B度一貫,謹慎地握緊手上的包包。
由于他們爭吵的聲音過大,小小寧靜社區已有民眾探頭想一看究竟。
“開門,上樓去把話說清楚!”他審慎地四望周圍,身為企業總裁的他可不想把警察惹來!奥牭經]有?快開門……”
“不!我才不會再上第二次當……”翟語冰抵死護住隨身的包包。
“怎么?你在怕什么?”激動與忿怒讓他失去理智,翟昊禺口不擇言道:“最壞的狀況都發生過了,有什么好怕?你整個人,還有什么我沒得到的?”
“無恥!你根本不配做大哥!
“要比無恥,你也不遑多讓知羞恥的女人哪會隨便跟男人上床?”他輕蔑的語氣目光,一刀一刀削去她幾年來好不容易才建立的自尊自信。
“你——你有完沒完?”翟語冰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冰冷小手顫抖不停!澳莻……根本是你逼我的!”
“是嗎?跟我是被逼的,那跟昊顃呢?是兩情相悅?還是情不自禁?”翟昊禺愈說臉色愈難看。姑且不論對她的感情成分,總之他就是咽不下她跟別人有過曖昧關系,怒到最高點,說出來的話更刻薄難聽。
“你夠嗆了!試完哥哥換弟弟,嘖嘖……我們家有六個,你該不會想逐一試驗吧?”
“噢……天啊,翟昊禺你實在……你真的好可怕!污蔑我也就算了,可昊顃是你親弟弟耶!你不覺得自己想法太齷齪嗎?!”
強烈羞愧的火焰幾乎將她融化,她想不到地吐出的話語如此不堪。
“是親弟弟又怎樣?他終究是個男人,你隨便讓他碰了就不對……”
他說得熱血沸騰、義憤填膺,怨毒鋒利的目光足令人一瞬斃命。
“恕我丑話說在前面,我跟昊 完全不同,他可能會因為肌膚之親而心軟,我呢,絕、對、不、會千萬別以為你的身體可以拿來抵消什么,告訴你,事情沒這么簡單就了……”
“求求你,別再說了……我真是受夠了你的無理取鬧。拜托,放我回家讓我休息好不好?”她捧住劇痛幾乎爆裂的頭顱,哭喃要求。
“可以。但你還沒答應我……”翟昊禺沒打算放過她!安粶试俑弧〖m纏不清!做得到嗎?”“好好好!天下男人何其多,誰希罕你們姓翟的?從今天開始,管他誰再來求爺爺告奶奶,你們翟家的男人我一律不理!可以吧?”
“等等,你的意思是不屑翟家的男人?難不成你有別的更強的對象?說?你說清楚!”
“你?!簡直不可理喻耶!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她激動大吼。
“哼,被我說對了?母親水性揚花,你當然遺傳她的本性……”
翟昊禺再提出質問,而翟語冰已經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
她也已經摸不下去……
趁他閃神之際,她快速地拿出門鎖開了門拼命地往五樓跑,拼出所有力氣往上沖,心想這次絕對不讓他追上。
☆☆☆
結果,翟語冰仍然失敗了。
最后關上鐵門的千鈞一發間,他以逆勁修長的飛腿一橫,輕易擋住了門,翟語冰狠心用力往外壓,而他的腿正夾在中間,強烈的痛楚讓翟昊禺忍不住喊叫出聲。
“啊!好痛,你想夾斷我的腳?還不放開……”
“不想斷腳就快滾!”她閉起眼持續使力,不忍看他痛苦的表情。
即使他的腳踝被老舊的破鐵門夾出血跡,她仍持續用力壓制!盎钤,誰叫你硬要追上來?”
“翟語冰,你不放開鐵門我要怎么走?”他痛苦低嚎著!澳鞘侨巳猓瑫吹摹
“確定要走?”翟語冰不敢松開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氨WC不會硬闖?你發誓?”
“少廢話,再不放真的會斷啊!”翟昊禺用力撐住腳,大罵道:“不想死的話就快放開!”
他生平最恨被人威脅,黑道大哥也不敢在地面前囂張!而今這不知死活的丫頭竟敢侵害他的身體來談條件?他豈能輕易饒過?
“叫你放聽到沒?啊——”他使出苦肉計,大聲哀號:“我的腳被割破了,血一直流……那上面有鐵銹會得破傷風。∵不放?”
聽他叫的可憐,語冰略松了手,伸頭一探究竟。
翟昊禺抓緊機會,用全身力氣一踹,翟語冰連人帶門一并被彈開。
“!”一個踉蹌讓她摔坐地板,霎那間臀股劇痛蔓延——
“知道痛了吧?哼……自找的!”
翟昊禺微跛著腳起身立定,關上兩道門,他得意撇嘴陰險地笑。
“老實說,起先我一點兒也沒打算要進來的意思,反是你一副戒慎恐懼,深怕我會對你怎么樣似的?根本是你自己的預設立場才激得我非跟上來不可!
“既然如此,那你請回吧……今天沒有礦泉水招待!
翟語冰吃力地扶構起立,緩緩揉捏摔痛的臀腿,原來的手傷再加摔傷,皮肉的痛混雜內心深沉無力的無奈,讓她沒有余力再應付眼前的男人。
踱步到沙發坐下,想著地施諸自己精神身體的欺壓凌虐,翟語冰忍不住放聲哭泣!皢琛愕降滓趺礃硬派屏T甘休?可不可以收手放過我?”
“我早說過了,這事情沒這么容易善了——”
“好!那你干脆一刀斃了我算了!”她沖進廚房拿出一把鋒利的刀!皻?!你干脆殺了我算了!”
她手上的刀閃著駭人的光芒,這陣仗把翟昊禺也嚇壞了!
“快把刀放下!太危險了……快放下!”
“嗚……你不知道我多苦?每天要工作,要掙錢生活——還要在你的陰影下求生存,壓力好大!薄昂,我就是看不順眼——有種女人親手摧毀別人幸福的家庭,還裝出一副無辜受害者的可憐樣子,你別以為尋死覓活就可以把舊賬一筆勾消!”
雖說她失控的揮舞菜刀和楚楚可憐的眼淚都讓他有些微心軟,翟昊禺仍然不肯松口。
“那些陳年往事都過了那么久了,我不懂你為什么現在非拿出來為難我?過去十多年我們相安無事不也過得很好嗎?”
她全身無力的蹲在地板哭泣!昂螞r,你都快結婚了,馬上你會有自己的家。何不回到你的世界,好好愛你的老婆,經營你的幸;橐,不要再跟無辜的我糾纏下去!
“哼,拜你母親所賜,我早不相信什么愛情婚姻的神話!”
他邊說著,一個箭步沖向她身邊搶下刀,殘酷無情道:“我才不會讓你這樣死掉。我偏要留著你,慢慢地折磨你……我要看你焦慮不安,讓你身心持續煎熬,惟有如此,你才能體會當年我母親愛一個男人卻得不到回報的痛苦——”
“你根本是瘋子!”她發標似的以椅墊抱枕丟他。“出去!出去!給我滾出去……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擋掉連續飛來的異物,但百折不撓地激越抱緊她,并用力制住她不住扔擲東西的手。“你愈生氣,愈表現出瀕臨崩潰,我的目的就更接近當年,我媽就是像你這樣,然后患上憂郁癥,最后結束自己的生命!
“……你……你好可怕……”
翟語冰不掙扎,也不叫了,只睜著汨汨流下珠淚的大眼望住他。
“是嗎?這么看來,你是默認如同我的母親一樣,愛著一個不可能給你愛的男人嗎?”
他語出驚人地丟出問題,翟語冰猛地一愣,臉色蒼白,微張著櫻唇,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是不是愛呢?連翟語冰自己也疑惑,那當中似乎還混著許多分析不清的仇隙怨懟,時間久了,她分不清是愛比較多,還是恨比較多?
“說啊,你不否認自己一直是愛我的吧?”
他撫著她溫軟的唇,無心無情地問:“從你在床上的反應,我感覺到你是很陶醉的。想不想再試一次?嗯?”
翟語冰仍然沉默,就算答案了然于心,她也不想讓他稱心如意。
“怎么不敢說?”翟昊禺俯首輕啄她的鼻尖,邪氣地挑逗。
翟語冰縮身向后逃躲,不斷地悲慟搖頭,那兩潭深湛的淚眸里漩著不見底的失望與哀傷,但她什么也不想再說。
“不說?!那是想 ?”翟昊禺試探地解開她上身衣扣!昂摺b啞巴?我看你能撐多久?”
他扯掉她的上衣,卸除她的胸罩,連房間都懶得進,直接將她壓上沙發。
“唔……你不可以這樣,不要這樣對我……”
她場拳踢腿,不斷扭轉身軀就是不想屈服在他高超的調情技巧。
“別叫喊,喊得愈大聲,我愈興奮……”他目露嗜血兇光。
那種表情讓翟語冰好害怕,她乖乖地閉上嘴巴不叫卻忍不住掉下眼淚。
“哭喪著臉做什么?等一下你會很爽的……”
此起彼落的喘息中,暫卸武裝的他們靠彼此的體溫取暖……
歸于平靜的不知不覺間,翟語冰感覺溫潤的唇綿密如小雨落吻在她頰邊耳際,一雙溫暖的大手緩緩在身上撫掌,那愛撫充滿濃濃疼寵,也充滿歉意和補償。“我也不想的,不想這樣對你……其實,我喜歡你,從以前到現在沒有變過……”
“如果你不是她的女兒就好了,為什么偏偏你是?!”
他說夢話似的,以低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在她耳邊喃喃低語。“多希望回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時候,這樣我就可以無所顧忌地愛你了……語冰,倘若你不是她女兒的話,我會愛你的……真的……”
她的心死過又活了……
那些從沒有過的誠摯溫柔,好似暴風雨過后的暖陽照耀身上,就算是夢話,他這番真心的告白溫熱翟語冰殘破的心,忍不住的眼熱鼻酸,她靜靜流下淚——
后來,是他抱她上床的,翟語冰貪戀在那殘酷之后難得的溫柔,她一直沒有睡著。她要記取這分美好的感覺,打算牢牢刻在心底,怎么舍得睡去?
閉著眼,緊靠溫暖的胸膛嗅著屬于他的味道,然而,翟語冰心里很清楚,他終究是別人的。
黑暗里,她可以佯裝一切的美好只應屬于自己擁有,但天亮之后,事實不會消失翟、羅兩家已說定了親事,不可能改變。
心在抽痛……她的眼淚再度默默滑落……
為什么老天爺不能對她慈藹一些下?為什么她所珍愛的都是別人的?
眼前她惟一能做的,就是逼迫自己相信:愛情,并不一定是“獲得”,真愛一個人是成全他,幫助他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