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嫂子,舍妹要有對不住、言語上得罪的地方,我在此代她向你賠罪了。"燕子京面對雪雨又是拱手一禮。
"我有什么對不住的地方?"燕敏倩才不領這個情,悍然的說道:"我剛剛的話沒有一句說錯,容大哥本就不該成這個親,他只是讓這來路不明的女人迷惑住了,既被她的恩情給絆住,也讓所讀的圣賢書給困住了,可是婚姻大事,事關他一生的幸福,我豈能坐視不管?自然得趕來提點他一聲,要他再多加的慎重考慮。"
"敏倩!"燕子京低喝一聲。
"子京哥哥你看,敏倩大姊她就這樣,她剛剛就一直在說容嫂嫂的壞話,她壞,你快罵她。"燕子薰氣嘟嘟的說。
"我怎么壞了?我所說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容大哥著想,何錯之有?"燕敏倩不屑的瞄了異母的小妹一眼,不服氣的哼道:"綠柳山莊人稱天下第一莊,家大業大,該煩心的事那么多,容大哥需要的是一個能輔佐他的妻子,幫著他打理家業,一同對抗武林的邪惡勢力……我知道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燕敏倩一頓,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著朝雪雨瞥去勝利的一眼,冷笑道:"撇開受你迷惑的原因,我知道為什么容大哥要娶你了。"
"敏倩,你胡鬧的還不夠嗎?"燕子京制止她大放厭詞。
"沒關系,讓她說。"雪雨倒是沒動怒,清冷的麗容上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別的情緒。
"十八年之約,容大哥一定是為了綠柳山莊與赤血魔尊的十八年之約,為了幫綠柳山莊找幫手,好一起對抗赤血魔尊,所以就決定娶你,就像他把九姑娘下嫁給你師兄的道理一樣,我聽傳聞,你那個師兄單槍匹馬就能滅掉地煞門一個分舵,好像滿有兩下子的。"燕敏倩只覺得所有的疑問都被串起來了,原來一切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當她那句十八年之約說出口的時候,現場中其實同樣感到納悶的人……好比延壽、豐年慶及馮寧兒……這三人不禁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是,對當事人來說,容飛羽好不容易變得紅潤一些的臉色忽地轉為慘白。
忘了……他完全忘了,他跟雪雨之間若想有未來可言,除了要克服他身子骨拖著赤蝎熾的問題,還有一件事,頂重要的事……那便是綠柳山莊與赤血魔尊當年訂下的十八年之約──一場生死決戰的約定。
事關重大,以那魔頭的能力,要殺死多少人才愿甘休,都是沒個準兒的事,顯示出這十八年之約的重要性。
他一直沒敢忘了這件事,可是,接連多日的混亂,被那么多的事情給一攪和,加上他一直有那么一份私心的小小奢望,他竟然、竟然全忘個精光……
"雪雨……我們的婚事恐怕要暫停了。"白著臉,容飛羽苦笑。
是一直希望著能探出她的身世之謎,能證實她是他所想的那個人,但……如果最后的結果證實不是呢?
如果不是,雖不能改變他迎娶她的心意,可是,那場十八年之約就得面對!
為了她著想,既不愿她涉險,也不愿她有機會守寡,他得事先想好周全的對策才行,不能貿貿然的先成親了。
容飛羽一下想得極多,但雪雨完全沒體會他這一番的顧慮,只想到一件事。
"要對付厲害角色嗎?"她很感興趣,躍躍欲試,"好。〉任掖驍∧莻赤血魔尊后,我們再成親。"
對她來說,成親是必然的,時間早晚不重要,特別是"跟高手對決"這種事一比,她可是樂意得很。
容飛羽眼見她搞不清楚狀況的天真模樣,心中是又愛又憐,又氣又好笑。
不過就算如此,就算他明知道她的成長環境,讓她有著成為天下第一高手的自我期許,但他可不想讓她如愿,接觸像赤血魔尊如此危險的人物。
握住她的手,容飛羽想解釋,"你聽我說……"
"你說。"雪雨以為他要安排日子了,"時間、地點。"
事情的發展有點怪異,所有人看的有些傻眼,沒想到這時候趴在窗邊的馮寧兒忽地清了清喉嚨,很刻意的清了清喉嚨,引起大家的注意。
"那個……"確定得到所有人的注意,他一臉尷尬,但還是開了口,"關于綠柳山莊與赤血魔尊的那個十八年之約。∥蚁搿峙隆@個……嗯……呃……應該是不用了。"
一連串教人想抓狂的贅字虛詞,總算在最后給了一句重點。
沒有人能明白他何以出此言論,就看每個人都看著他,等著他的說明。
"因為呢……"馮寧兒果真給答案了,"赤血魔尊應該已經死了。"
"什么?"容飛羽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延壽懷疑。
"這是聽誰說的?"豐年慶也不信。
一連串的問題飄了過來,頂著無辜的少年面皮,馮寧兒只想問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們對這句話有什么看法啊?"
"怎么這么問?"容飛羽深感有異。
"因為……"摸摸鼻子,馮寧兒招認了,"赤血魔尊就是星風跟雪雨的師父!"
***
寂靜,沒有人出聲,所有人全讓馮寧兒的一句話給鎮住!
師、師父?
赤血魔尊是星風跟雪雨的師父?
這般離奇的發言,就只有無法動彈的燕敏倩感到高興,因為,赤血魔尊乃武林公敵,又是殺害柳伯父親生愛女與大弟子的兇手,雪雨身為這魔頭的徒弟,她倒想看看,這樁親事還成不成!
燕子晨與燕子薰畢竟年幼,并不懂這些江湖宿怨,只覺得這時的氣氛凝重得有些奇怪。
自家兄長一語不發也就算了,延壽哥哥凝著臉,豐八哥哥也凝著臉,容嫂嫂沒說話,容哥哥則是一種很復雜的表情,說高興又不太像,但也不是生氣,總之就是一種滿激動的神情……現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兩個小丫頭互看一眼,渾然搞不清狀況。
"喂!老馮,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這些話是從哪兒聽來的?"豐年慶知道這事的嚴重性,福泰的臉上已不見平日的笑意。
"就地煞門領人來燒山時,我為了掩護其他人先走,慢了一步,差點沒法兒脫身,最后,我易容混進他們的行列中,想逮著機會脫身,沒想到卻不小心聽見他們的領頭兒在講,說收到飛鴿傳書,通報中提到,他們的人已認出雪雨的劍招路術,是赤血魔尊所創的獨門劍術。"
"你沒聽錯?"容飛羽追問。
"那是當然!我又沒耳背,聽得可清楚了,他們啊因為認出雪雨使的劍招,于是認定赤血魔尊其實已私下與綠柳山莊勾搭上了線,枉費他們一直相信赤血魔尊會領著他們一統江湖,一直積極的主動尋釁,沒想到竟反被坑害、枉死了不少弟兄在星風雪雨的手上,這一怒之下,本來埋伏在千烏山只是想坐收漁翁之利,搶走我方人員尋獲的烏絲蟲,但一得知這事之后,就決定放火燒山,說是要讓容二爺為他們死去的弟兄陪葬。"馮寧兒把所聽來的事全說出。
"這也可能是離間計,想讓綠柳山莊猜忌星風跟雪雨。"燕子京是當中最理智的人,沒忙著定罪,反倒提出合理懷疑。
"這也是有可能,但我想過這事了,從我知道雪雨能解赤蝎熾的時候就覺得奇怪,這赤蝎熾明明是赤血魔尊獨門的蠱毒,星風跟雪雨這兩師兄妹再神,也不應該能解這毒的,可是雪雨她就是能解,當我知道這事時,就覺得透著古怪,這會兒有賴地煞門的人一番話,教我參透了當中的玄機。
"如果雪雨是赤血魔尊的徒弟,那一切就合理了。"馮寧兒可是有自己的見解,才肯相信雪雨是赤血魔尊徒弟的事。
"這事你干么不早說?"延壽有些惱怒。
"我來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一下這個吐血,一下那個吐血的,大家一直都忙著處理,我哪有機會說?"裝無辜,絕不能讓人知道他其實是忘了。
"二師兄,我看您的婚事得緩下來了。"豐年慶沉著臉,想到已經誤嫁匪類的小師妹,心里之痛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不!"因為激動,容飛羽有一刻差點說不出話來,努力順過氣后,他下令,"婚禮照常舉行,而且得愈快愈好,另外讓人六百里加急,速速請師父、師娘回來。"
"容大哥?"
"爺?"
"二師兄?"
三道驚呼聲響起,豐年慶是完全的呆住,不明白做事條理分明的二師兄怎么會在這當頭犯糊涂。
"哎哎!還是容二爺深明大義,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結'的道理。"馮寧兒嘻嘻笑,很是贊揚的說道:"其實也沒什么嘛!只不過新娘子剛好多了一個赤血魔尊之徒的身份而已,但基本上,雪雨他們師兄妹二人壓根不曉得自己的師父就是傳聞中的赤血魔尊,更是從沒做過什么壞事,相反的,她還為你們,為整個江湖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要不是她跟星風聯手,殺了赤血魔尊,你們這些個名門正派哪,特別是你們綠柳山莊,只到現在都還在煩惱那個十八年之約呢!"
"殺了赤血魔尊?"這等滔天大罪,讓所有人都呆了一呆。"她……她跟星風兩人……弒師?"
弒師,繼赤血魔尊之徒的震撼后,多么逆倫聳動的一個字眼,可雪雨的表情一直都沒變,從剛剛就一直沒有變過!
沒有心虛、沒有膽怯,沒有一絲一毫愧對眾人的神色,她就是平常的那個樣子,清冷的、孤傲的看著大家,好像眾人現在討論的事全然與她無干……她確實也是這么認定的!
對于那個無所不用其極來折磨與訓練她的師父,她管他叫什么名字,就算正如他們所言,是一個叫赤血魔尊的人,是一個武林魔頭,那又關她什么事呢?
打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吃盡苦頭,所受到的教導與訓練,就是成為一個最的人。為了這一點,她與師兄聯手打敗與殺害了眼前唯一最強的,也就是這個教育他們強者觀念的人,這對他們兩師兄妹所受的教育來說,那是絕對必要的一件事情,再自然也不過了。
因此,她可不覺得殺了師父有什么好大驚小怪,更沒想到過,身為赤血魔尊的徒弟,這事實會帶給人,特別是赤血魔尊的仇家什么樣的沖擊。
此時此刻,全賴赤血魔尊不顧倫常的教育,在眾人奇怪表情下,雪雨一點兒罪疚、自責之意也沒有,反倒是覺得眼前所有的人不知道是在大驚小怪什么。
就在雪雨以這副不以為意的模樣冒犯眾怒前,勉強中的勉強,好不容易、總算穩定下心頭激動情緒的容飛羽開了口──
"殺得好!"他說著驚嚇到眾人的話,握她的手更緊了。
凝望她不知何懼、不知何憂的清冷嬌顏,想起……她這時的理所當然,完全不覺自身行為何處有異,都是經過什么樣的非人磨練與教養,才會養成如此思想與行徑皆異于常人的她,再想起她自小試毒的經歷……容飛羽的心好痛,他多想代她受這些的折磨。
"對不起……"緊握著她的手,眼眶忍不住的犯酸,喉頭也有些些的哽咽,"害你受苦這么多年,還得累你背一個弒師的罪名。"
"二師兄?"豐年慶合理的懷疑,他親親二師兄大概是被下了毒,以致腦子不清楚了。
"八師弟,你看雪雨的模樣,有沒幾分師娘當年年輕的模樣?"容飛羽沒來由的問上這么一句。
豐年慶呆了一呆,沒想到會被問這種怪問題。
"飛羽,怎么回事?"不合常理的發展教燕子京察覺到有異。
"子京,你知道的,我這一生中覺得最抱歉、最遺憾的是哪一件事……"容飛羽笑了,打心底開心的笑了,"如今,我無憾了。"
"二師兄,您到底是怎么了?"豐年慶一頭霧水,好擔心自家的親親二師兄真是吃了什么傷腦的毒藥了。
"八師弟,你當雪雨跟星風是誰呢?"容飛羽笑問著,清俊的面容上滿是欣慰。
誰?豐年慶詫異著自己還能當他們是誰?
不就是一對弒師逆倫的師兄妹嗎?
容飛羽微微一嘆,也不為難他,開口明示道:"他們是你的大師兄跟七師姊,是當年被赤血魔尊擄走,所有人都誤以為遭到不測的大師兄與小師妹!"
"咦?"開、開、開……開什么玩笑!
"一男一女,年齡都相仿,一個被迫吃了忘斷過去一切的孟婆忘魂湯,一個腕間有梅花胎記為證,就算如此,我一直因為不敢確定而避口不談,但是,要真與赤血魔尊扯上干系的話,那么就錯不了了!"
"咦?咦?"不、不、不……不會吧?
"赤血魔尊擄走了他們,害得師父師娘承受失去徒兒與親生愛女之痛,還用病態不正常的方式教育他們,讓他們無端受了這么多年的苦楚,你說說,這赤血魔尊該不該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