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完全誤會了!”加大聲量,再來一次。
“……”正要進入慷慨激昂的阿茂伯,看著比他更加激動的小女娃。
“是真的,你完全誤會了!”柳飄飄強調(diào),“我們家沒有家道中落,至少在我離莊出走前,它還好好的,是名滿天下的天下第一莊。而那還是不久前的事,我相信幾位師兄們沒那么不濟事,在我離莊的短短幾天內(nèi),就讓綠柳莊給倒了!
“那、那你怎么會來這里當臨時廚娘?”阿茂伯有些驚訝,老老的臉上滿是不解,“我看你老是失魂落魄、愁眉不展的,還以為你是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為了振興家業(yè)而煩惱,怎么?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嗎?”
“當然不是!我才不是自愿要來的!彼弁劢,“要不是陰錯陽差,我應(yīng)該是在找尋絕世高手的路上,才不是泡在這里煮飯給大家吃!
“絕世高手?”阿茂伯愈聽愈糊涂。
柳飄飄本想把事情解釋清楚,但念頭一繞,對著不問世事的阿茂伯,講再多也沒用,只是浪費氣力而已,到嘴的話就又咽了回去。
“總之就是這么一回事啦!當初我是為了尋找絕世高手才偷溜出莊,沒想到陰錯陽差被劫來這里煮飯,不過也沒關(guān)系啦~~助人為快樂之本嘛!等馮嬸的腳傷好了之后,我再繼續(xù)原來的行程就行了。”她說。
“繼續(xù)?你是指找絕世高手的事。俊卑⒚苷J真的在聽她的話。
“是啊!”她點點頭。
“那何必找?這里就有兩個啦!”阿茂伯一臉奇怪。
“你是指……”
“就星風少爺跟雪雨小姐嘛!他們的武功很好耶~~雖然我不懂,但他們每天都在練功,打小起就沒停過的練,功夫應(yīng)該是很好吧?”阿茂伯也不確定了。
星風?雪雨?腥風血雨?
柳飄飄一臉怪異,暗暗覺得這對師兄妹的名字還真不是普通的怪,要再細想的話,會幫小孩取這種名字的人,心態(tài)更是讓人難以費解。
“他們的名字是誰取的啊?”她忍不住脫口問。
“老爺。
“老爺?誰?”
“就老爺嘛!”
“我的意思是,名字呢?”就算高人是不問凡俗之事的隱士,在退隱山林前總也有個名號吧?
“呃……”阿茂伯一臉的為難。“這個……我不知道!
這太離譜了吧?
柳飄飄的驚訝是那么樣的明顯,但運氣不好,她沒機會能追問更多——
“我餓了!毖┯瓴恢螘r佇立在廚房門口,冷冰冰的面容依然是沒有表情的那一種。
突然看見她,柳飄飄嚇了一跳。
雖然實質(zhì)上并沒有在背后講什么壞話,但剛剛談?wù)摰目偸撬@會兒當事人之一突然冒出來,也難怪柳飄飄會大吃一驚。
“那個……還沒到吃飯時間耶!”咽下驚訝,柳飄飄委婉的表示。
雪雨只給她三個字,“我餓了!
嘆了口氣,柳飄飄再次認命了。
“我知道了,再給我一點時間,等下就能吃了。”柳飄飄收拾剝好的豆莢,準備提前開伙煮飯。
雪雨沒走,她立于廚房的門口,在柳飄飄撥弄灶里柴火時,看看被擱置一邊的豆莢,再看看阿茂伯先前放在灶邊等著下鍋的青菜……
“雪雨小姐?”阿茂伯是最先注意到異常的人。
“我要吃魚!毖┯晖蝗恢付。
“嗄?”
“別煮飯了,我要吃魚,烤魚,師兄說的那種!
“嗄?”
“你聽到了。”下令的語氣變得不耐煩,隨口丟下最后的指示,“烤魚,我要兩尾。”
人在屋檐下,形勢比人強,柳飄飄還能說什么?
“是!彼饝(yīng),用很認命的語氣,“烤魚,請稍候片刻,馬上就來!
***
馬上就來?
哼哼,這個“馬上”也得等她先抓到魚,才能有“馬上”這回事。
湖岸邊,完全是陽奉陰違,答應(yīng)“馬上”烤魚的柳飄飄正悠閑的垂釣當中,負責拾柴生火的阿茂伯把火升起時,她才剛悠悠哉哉的把裝了魚餌的釣線拋入水面而已。
“柳姑娘,沒問題吧?”久久等不到動靜,阿茂伯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我多抓點蟲子,我們一起釣好了!
蟲子兩字讓柳飄飄打了個冷顫。她最怕最怕的就是那種軟趴趴、黏呼呼或是長著毛毛刺的小蟲了,光是想到那種蠕動的模樣就嚇死她。
“不用了啦!阿茂伯,我來就行了。”她趕忙制止阿茂伯的幫忙。
“但……”
“如果你擔心雪雨姑娘餓肚子,可以先熱點包子給她吃!彼嶙h。
一想到她昨日做的包子,阿茂伯眼前一亮,露出大大的笑容,“是!是!昨天的包子做了很多,現(xiàn)在正好給小姐止饑!
隨著阿茂伯的離去,正好還給柳飄飄一個清靜,倚著老樹,她自顧自的調(diào)整較舒適的姿勢,滿足的嘆了口氣,閉上眼就準備睡覺。
蟲鳴、鳥叫,微風輕輕吹,四周并無任何異象,但她就是覺得不對勁,直覺張開了眼,然后一怔,對著那頎長挺拔的身影脫口而出,“你怎來了?”
簡直跟鬼沒兩樣了,無聲無息的就冒出來,要不是她心臟夠有力,只怕早讓他給嚇死了。
她心中直嘟囔,也沒想過要他真的回話;而他,果真沒理會她的問話,只是看看湖面、看看她的釣竿,再看看一旁她所準備的奇怪釣餌。
雖然認識不久,但柳飄飄已經(jīng)很習慣他的沉默……也不知是天賦異稟還是怎地,總之她對他,已經(jīng)自行摸索出一套應(yīng)對方式來,很能了解他現(xiàn)在心中所想的念頭。
“那是我自制的餌啦!因為我很怕蟲,不敢用蟲餌,所以用米飯加一些其他的材料,揉成小丸當魚餌!彼孕薪忉。
他的目光與其要說是看著她,還不如說是在看她身后的老樹,那里,一只黑毛毛的軟蟲正從樹的那頭慢慢爬行過來,再差個五公分,就要直接觸碰到她的耳后。
“你怕蟲?”他再次確認。
她沒警覺到異常,老實承認,“是啊!自從小時候讓八師兄騙吃了幾口的竹蟲后,我被嚇到……”
“你吃蟲?”劍眉輕揚,很意外所聽到的話。
“我不是自愿要吃,是被騙才會吃了幾口啦!”她更正他曖昧不明的話,忍不住抱怨起來,“八師兄最可惡了啦!他騙就騙,哪知道我聽了他的話,以為是炸肉條而吃了兩口后,他另外又端出一盤還活著、正在蠕動中的活蟲……”
她打了個寒顫,“你能想像嗎?前一口你還以為是幼雞的嫩肉,嘴里也還含著一口正在咀嚼著,結(jié)果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盤活蟲,還被殘忍的告知,你剛才吃的跟嘴里正在嚼的就是那軟乎乎的玩意兒,能不被嚇到嗎?”
就算是到了現(xiàn)在,她想起那件事都還很氣。
“自從那次之后,我被嚇到,從此就很怕那種軟趴趴、黏呼呼,或是長著毛毛刺的小蟲子,光是看它們?nèi)鋭拥臉幼,我就覺得惡心。”
他看著她,似乎要開口說點什么,但臨時又頓了一下,目光猶直直盯著她耳后正在慢慢蠕動的那一點。
她警覺到他的目光有異,直覺往身后看去……
“啊~~”
驚天動地的尖叫聲響徹云霄,一如她反射性的彈跳動作,枝頭小鳥受驚,在魚竿被高高的拋飛出去的同時振翅沖天而去。
“啊~~”
尖叫聲持續(xù)著,頂上的枝椏因為鳥兒的突然離去而沙沙晃動,驚嚇過度的她猶如溺水之人,死命巴住她所攀附到的物體,卻一點也沒有發(fā)覺到,她到底是抱住了什么。
瞬間,只是瞬間的事,前一刻還吵得要震破人耳膜的尖叫聲突地止住,被封住啞穴的她驚慌失措的看著他,一點也沒有意識到,此時此刻的她呈現(xiàn)多么不雅的姿勢,活像只驚嚇過度的小猴兒一樣,兩腳大張,把他當母猴一樣的死命緊緊攀住。
“吵死了!
隨著星風嫌惡的批評,細微的啪嗒一聲響起,柳飄飄感覺有什么掉落到她的左肩上,好似樹葉還是下雨……該不會是鳥糞吧?
想起方才亂鳥齊飛的場面,她心中出現(xiàn)最壞的打算,但隨著視線向左肩移去,她頓時僵住了,蟲,有一只蟲掉在她的肩上!
啪嗒、啪嗒,更多蟲兒掉落的聲音,簡直就是一場毛毛蟲雨,首當其沖的她腦中一片空白,驚嚇過度的結(jié)果讓她僵硬如木石,完全無法做出反應(yīng),若非他身手了得,在更多蟲兒砸落身上的瞬間移動了身形,退離樹下三步開外,只怕兩人身上就要堆上更多的毛毛蟲。
“沒事了!睕]興趣當護子的母猴,星風想放下她;但她動也不動,僵硬的四肢像是固定了一樣,就算他只是直直站著而已,她依然死攀在他的身上,動也不動。
冷冷的表情出現(xiàn)了不耐煩,直覺讓他想出力拔開她,把她丟下去,但不知為了什么,他什么也沒做,只是看著她驚懼交加又可憐兮兮的嬌顏,有點出神。
柳飄飄快嚇死了,雖然說已險險的避開一場毛毛蟲雨,但她肩上那只蟲還在,它還在。
蠕動、蠕動、蠕動……
充滿驚懼的盈盈大眼死命盯著那只蠕動中,不知去向的蟲兒。無法出聲,淚花在她的眼眶中直打轉(zhuǎn),比起當年誤食竹蟲的惡心感,此時此刻,她不只是覺得惡心,更感到恐懼……
就在她無法承受更多,情緒繃到最緊的時候,忽地長指一彈,教她嚇得半死的小毛蟲被彈落到眼不見為凈的遠方。
“好了,沒事了!
依然是冷冷的,不帶感情的語調(diào),但在這一瞬間,那沒感情的聲調(diào)對她來說,卻美好的有如天籟一般,舒緩下她緊繃到極點的情緒。
毋需再壓抑,眼眶中的淚順勢掉了下來,僵如木石的身子也跟著整個癱軟如泥,她“巴”在他的身上,小小的臉兒伏在他的肩頭,哭不出聲,只能嗚嗚咽咽的流著驚嚇過后的眼淚。
嗚嗚……好惡心、好惡心……嗚……
在她死命的緊攀之下,星風無語,只能像大樹一樣的任由她去了。
不然還能怎么辦?
她手來腳來,不但是雙手死攀著他,就連一雙腳也用上,環(huán)著他的腰際緊緊巴住了他,而且較之剛剛僵如木石般的直挺挺,這會兒伏在他肩頭發(fā)泄哭泣的她,就有如一攤爛泥般,更是整個的貼黏在他身上,讓他想甩也甩不掉。
這樣,除了任由她去,讓她哭到心甘情愿外,難不成要他斷了她四肢,強硬的把她趕開嗎?
要他真這樣做了,誰來煮東西吃?
為了這原因,星風就隨便她去了;至于她,哭得正專注中,壓根沒注意到打從剛剛起,她就用多么不雅又不合宜的姿勢,強“巴”在他身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沒人有動作,他僵硬無奈,就這么的站著的任她“巴”;她惡心反胃,就這么的“巴”著他繼續(xù)哭,然后……
“你們在做什么?”
當著雪雨冷冷的詢問面容,嘔一聲的,柳飄飄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