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的夜晚,走在月光鎮(zhèn)上總是抬頭就能望見星光,可是今晚卻不同,星子的光芒被閃閃爍爍綿延整條街的燈火給模糊了。
彷佛全月光鎮(zhèn)的人都擠在一條街上,夜市里小販的叫喚聲、玩具小火車大唱哈姆太郎、孩童的嘻笑,以及夾雜著食物熱氣蒸騰的香味,歡欣喜慶得像大過年一樣。
可是向來熱愛夜市的桑意約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氣氛好冷,怎么會這樣?從白衣美女講話的內(nèi)容和語氣聽來,他們?nèi)酥辽偈钦J(rèn)識二十年以上的青梅竹馬。
可是為何氣氛會這么冷?她不懂。而且既然都逛得很不情愿,為什么還不讓人回家,像賭氣似的非得逛完夜市不可?
她拖慢腳步,很哀怨的企圖藉由亂逛,好脫離讓人沮喪的隊伍,可惜,不知道為什么,不管她如何脫隊,最后袁格霄或谷京一定會跟過來。
買完咸酥雞,她看到旁邊的推銷員擺了個小桌子,在路邊賣多功能打果汁、豆?jié){,奶昔、鐵釘……等等的生機食品調(diào)理機,一面看一面跟著熱情的觀眾們鼓掌叫好,暗暗希望自己的舉止太丟臉,讓其余三人拋棄她。
可是下一秒鐘,袁格霄跟谷京卻突然出現(xiàn)在她身邊,加入看熱鬧行列。
向來不以形象取勝的谷京還很進(jìn)入狀況的跟著她發(fā)出贊嘆聲,而袁格霄則是一臉鐵青,雖然鼓著掌,表情卻像想把推銷員塞到果汁機里跟鐵釘一起打碎。
受不了!
桑意約瞪著兩人,很想打人,而被冷落在一旁的柯心雪突然擠到她和袁格霄中間,但他卻非常不給面子的轉(zhuǎn)頭就走。
「阿霄真討厭,在使性子了。」
明明是很尷尬的場景,被柯心雪用嗲嗲的聲音一抱怨,頓時變得既曖昧又俏皮。
她還略帶歉意的給了桑意約一記甜甜的笑,笑得桑意約無話可說,也只好回以一笑。
「妳住在阿霄家啊?」人聲喧嘩,柯心雪湊近至她耳邊開口問。
「暫時的。」桑意約連忙解釋,還怕她誤會的一并追加詳情:「我的公寓上星期失火,所以暫時借住袁家,我已經(jīng)在找公寓了,很快就會搬走!
「這樣啊,我一點也不意外!箍滦难├硭(dāng)然的點點頭。
我也沒有說妳意外?桑意約一臉莫名其妙,柯心雪卻接著搶白。
「阿霄那個人啊,從小就樂于助人,不要看他講話粗聲粗氣,可是他人真的很好,別人有什么困難一定會幫忙的。」
「其實--」
其實一切與他無關(guān)吧,袁媽媽才是樂于助人的那個人!桑意約想這么解釋,可是才講兩個字,又被打斷。
「像他從小就很寵我。」柯心雪繼續(xù)又道。「其實不止他啊,他們家的男生都好寵我,老是搶著要送我上學(xué)。」
現(xiàn)在應(yīng)該要恭喜她嗎?桑意約對她的話題走向萬分無法理解。
「我說這么多,希望妳不要覺得我是在炫耀!顾鹛鹨恍!肝衣犳(zhèn)上的人說,阿霄在診所都欺負(fù)妳,不過妳不用擔(dān)心,阿霄最聽我的話了,只要我找機會跟他說一聲就好了。」
「真的嗎?!」桑意約聽到這種福利忍不住驚呼,只是才要開口表達(dá)感謝,只見她已經(jīng)高高興興的轉(zhuǎn)頭往站在人群外的袁格霄走去。
「阿霄,我們?nèi)コ阅莻好不好?」
如此迅速的被忽視,讓桑意約有點傻眼,而一旁谷京看在眼里,非常有義氣的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很令人受不了吧?她向來講話都是自己講自己聽,我們都習(xí)慣了。」
「喔!顾柭柤,錯愕過后也就算了,并不是很在意,一面從圍觀人群脫身,想趁著柯心雪去纏袁格霄的時候找個空檔偷溜。
只不過甩得掉袁格霄跟柯心雪,卻甩不掉谷京,他跟得很緊,還一面在后頭碎碎念。
「心雪他爸媽跟我們兩家很熟,算是從小跟我們一起長大,她還跟我小表哥是國、高中同學(xué),以前小時候大家很要好,常常玩在一起,兩家父母甚至有過要結(jié)為親家的念頭,可是后來發(fā)生了一些事情--」
谷京在一旁講得很熱切,彷佛就要講出十幾年的往事,桑意約卻毫無興趣,也不愿探聽別人的私事,轉(zhuǎn)頭扯開話題,「對了,谷京,你知道袁醫(yī)生他有在報紙登廣告找人了嗎?」
「。空魅藦V告?」谷京突然被打斷,好半晌才回了神,大驚小怪起來。「妳要辭職?!妳不做了?真的不準(zhǔn)備留下來?」
「當(dāng)然,我一開始就是暫頂?shù)!顾芾硭?dāng)然的回答,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大驚小怪。
「可是、可是我以為妳已經(jīng)習(xí)慣了,而且我表哥他……」他話沒說完,后頭突然傳來嬌脆尖銳的聲音拉走了兩人的注意。
「袁格霄--」
兩人同時回過頭,發(fā)覺袁格霄和柯心雪不知何時跟在他們身后,而柯心雪正一臉怒容的瞪視著面無表情的袁格霄。
「我討厭你!」她嬌聲宣布。
「是嗎?」他挑起眉,嘴角微微一扯,慢條斯理的回答!傅墙^對比不上我對妳的厭惡!
他講得那么鏗鏘篤定,不顧美人氣得煞白的俏臉,氣定神閑的把視線掃向一旁的目瞪口呆二人組。
「干么?明天不用上班念書。∵不回家?」
「可是……」桑意約被拖著走,頻頻回首,對美人的處境很不忍。
而且……該不會是她為自己求情才被袁格霄罵的吧?
「可是什么?!」袁格霄大掌緊握住她,一步不停留,一面冷冷的開口警告,「你們不要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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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不要多管閑事!桑意約一直到回家還在生氣。
那種情況是人都會關(guān)心,更何況柯心雪看起來那么無助,就這樣淚盈盈的被丟在路邊,成什么體統(tǒng)!
煩得口干舌燥,在聽了第十遍的「夏夜晚風(fēng)」后,她決定下樓到廚房拿冰水壓壓火,卻在喝完水準(zhǔn)備回房時,遇到令人火大的泉源--
袁格霄閑散的靠在她的房門邊,一身黑色家居服將原本挺拔的身材襯托得格外高大,身上還散發(fā)著沐浴后淡淡的清爽氣息。
一切看起來很完美、很迷人,幾乎就像電視廣告中的性感男星了。
可惜,俊臉上嚴(yán)肅緊繃的表情破壞了美感,尤其他不耐蹙起的濃眉,實在讓他看起來不像善類。
「有事嗎?」看他瞪著自己半天下開口,桑意約沒好氣地問。
「谷京說妳在問他,我開始征人了沒?」他口吻淡然,精銳的黑眸微瞇、表情危險。
「嗯!
原本滿腔的怒氣無端在他指控似的詢問下蒸發(fā)無蹤,反而莫名其妙心虛起來,桑意約不自在的撇開臉,覺得自己也是滿沒用的。
「怎么不自己問我?」袁格霄不高興的抬起眉。
問就問,誰怕誰!她眼神亂瞟。
「那你開始征人了嗎?」
「妳不喜歡這個工作?」他不答反問。
剛聽谷京打電話來打小報告時,他心里莫名感到不舒服。
這么多年來,在診所里來來去去的助理還會少嗎?上次待了一年鄉(xiāng)的桑蕙敏已經(jīng)算是破紀(jì)錄了,通常他的助理是一、兩個月走一個,他應(yīng)當(dāng)早就習(xí)慣這種恐怖的流動率了。
可是為什么聽見她想走的時候,感覺似乎有一點點不同?
是他也厭倦了來來去去的新面孔嗎?還是……
「我只是來暫頂?shù)摹!姑鎸λ膯栐,桑意約只能這么回答。
這答案也太敷衍了。袁格霄微微蹙起眉,沉默半晌后才緩緩問出口,「妳不喜歡這個工作嗎?」
「那不重要吧!」他干么這么認(rèn)真的樣子?她想故作輕松!阜凑氵t早要找人,我又做得不好,你早點找人對你也比較方便!
「誰說妳做不好了?」
他顯然完全不知道有句話叫「自知之明」,他瞇起眼睛,彷佛想宰了那個批評她的混蛋。
「難道你一天吼我五十次也算是一種贊美嗎?」她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他。
他表現(xiàn)出來的無辜幾乎可以得影帝了!
「我什么時候……」他下意識想反駁,卻很快想起什么似的,話語梗在喉頭,表情變得古怪。
「所以與其大家都這么痛苦,不如好聚好散!箍此麩o話可說,她很快做了結(jié)論!敢裁獾媚憷鲜呛鹞液鸬眠@么辛苦。」
袁格霄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后終于放棄掙扎,精悍的黑眸難得出現(xiàn)了一絲落寞和疲憊。
他凝視著她許久,才淡淡的開口,「妳錯了,我脾氣不好不是針對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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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針對她?真的嗎?桑意約其實很懷疑,可是經(jīng)過那晚的「討論」之后,她發(fā)覺袁格霄變了。
他變得很收斂。
在診所里,雖然大呼小叫依舊,可是逐漸的,她發(fā)現(xiàn)他多了一分忍耐。
常常,眼看他就要破口大罵,可是下一秒鐘卻只見他咬牙切齒的連腮幫子都在抽搐、額際青筋都在跳動,但還是硬生生忍了下來。
了不起!有時候她都想替他掌聲鼓勵了,只是擔(dān)心有雪上加霜的嫌疑,也就作罷了。
不過盡管他的言行大有轉(zhuǎn)變,可是她仍對那句「不是針對妳」和他那晚露出的落寞神情耿耿于懷。
那時候的他看起來好脆弱……
唉!雖然他的情緒根本與她無關(guān),可是她卻莫名其妙的一直惦念著那個表情。
她不明白,是什么事情會讓這么剛硬的男人露出那樣黯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