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上班的第一個星期結(jié)束，桑意約漸漸不再排斥診所的工作了。
其實想想，雖然袁格霄為人兇殘，喜歡虐待、威脅兼恐嚇病人，又喜歡對著地板嘆氣、微笑跟皺眉，但也不失為一個錢給很多的老板。
尤其知道他的罩門之后，她做起事來簡直就是如魚得水，例如現(xiàn)在……
「喂！那個，過來過來！幫我拿抽吸器�！惯B稱謂都懶得給，袁格霄大聲使喚著。
「喔。」桑意約一身甜檸檬香走過去，伸手還沒碰到抽吸器，只見他已經(jīng)開始皺眉了。
袁格霄不高興的往地板看去，又看看診療臺，發(fā)現(xiàn)一片亮晶晶之后，就把凌厲的黑眸掃向一臉無辜的桑意約，并決定過敏源為此女，于是頭也不抬的就對在值臺旁背民法的谷京彈彈手指。
「妳走開�！顾麛嗝钪！腹染┠銇砟贸槲��！�
桑意約一點也沒反抗，很聽話的走開，反正接下來她只需要閑閑的站在旁邊，觀賞谷京被罵到臭頭的慘樣就好了。
「手往右邊一點……右邊！你左右不分��？！」
「這邊……我說這邊你沒看到嗎？口水這么多我怎么挖？」
「手不要抖，你中風(fēng)�。 �
桑意約內(nèi)心十分同情谷京，不過她更同情那罩在診療巾下的患者。
她不相信這世上有哪個病人愿意在牙齒被金嚼機(jī)器又鉆又挖之余，還要接受醫(yī)生殘酷的批判。
幾分鐘之后，谷京灰頭土臉的跑到候診室，找到正在替候診顧客換水的桑意約，他一臉哀怨得快要掉頭發(fā)、
「我以后當(dāng)了律師，一定要專打這種醫(yī)療官司，醫(yī)生這么兇不嚇?biāo)啦∪瞬殴�！」谷京只差沒有大喊暴政必亡。「還有，妳看看，對員工，而且是沒有薪水可領(lǐng)的員工這么壞，真是太惡劣了！」
「對�！股Ｒ饧s言簡意賅的支持他。
「我跟妳講，要不是整個小鎮(zhèn)只有我表哥這家牙科，誰愿意來這里受罪�。 顾麩崃覅s又孬種的竊竊私語，得到坐在候診室病人們的一致肯定。
認(rèn)同一多，谷京開始跟現(xiàn)場聽眾互動，還有問有答了起來。
「就算我表哥醫(yī)術(shù)不錯，可是對病人應(yīng)該親切一點，對不對？」
「對�！狗浅Ｎ⑷醯脑旆绰暩胶椭�。
「我們以后都不要來這里看牙，好不好？」
不過這點沒人敢回答，畢竟至今還沒有人能理智分辨出牙痛比較恐怖，還是袁格霄比較恐怖。
「前天我還聽到鎮(zhèn)長嚇?biāo)麑O女怎么嚇的你們知道嗎？」谷京變本加厲的煽動。
「不知道�！鼓橆a腫得高高的五金行陳老板，盡管一臉哀戚，卻仍十分熱烈的搶著應(yīng)聲。
「鎮(zhèn)長跟他孫女說，再吵就叫袁醫(yī)生把妳抓走！」
好無趣的答案。桑意約揉揉眼睛。
「然后呢？」聽眾們還是興致勃勃。
「后來鎮(zhèn)長的孫女半夜送去林小兒科急診了。」谷京宣布完答案，在場聽眾無不瞠目結(jié)舌，驚呼袁醫(yī)生的可怕無人能及。
什么跟什么��！雖然袁格霄不是什么好人，可至少也是個醫(yī)生吧！桑意約還是對這種結(jié)論不以為然。
「其實就是因為鎮(zhèn)長的孫女說頭痛想不去上課，結(jié)果鎮(zhèn)長認(rèn)為她是裝病，故意說袁醫(yī)生要去抓她，嚇得她馬上就去上課，以至于延誤病情，晚上發(fā)了高燒�！构染┙忉屚暝�，還要加一番心得總整理�！杆哉f，我表哥這個人就是這樣，幫人家看牙齒，把人家嚇得要死就算了，連沒看牙齒都要害人家半夜送急診。」
鬼扯！桑意約搖搖頭。
谷京才說完，一個懶洋洋的嗓音從他身后響起－－
「何必半夜，我現(xiàn)在也可以讓你去急診啊！」
谷京聞聲回過頭，只見袁格霄穿著白袍，踩著拖鞋，雙手環(huán)胸的站在門邊，表情絕對稱不上和藹可親。
「啊！表哥……我，我們只是講著玩的嘛！開玩笑的、開玩笑的！」谷京一面揮手一面往后退。
眼看情勢不對，待會自己還要上診療臺受刑，陳老板連忙轉(zhuǎn)移焦點，以免受到凌遲處置。
「袁醫(yī)生，好久沒來了，沒想到現(xiàn)在請了這么可愛的助理��！」陳老板胡亂稱贊著。
銳利的黑眸掃了過去，袁格霄的目光停格在陳老板腫起的左臉上，眉頭蹙起�！改樤趺茨[成這樣？」
「�。繘]有，沒有腫！我胖、我肥，我最近吃多了�！龟惱习暹B忙撇清，袁醫(yī)生是出了名的討厭病人延誤就診，他可不想死在診療椅上�！高�、還有，我昨天牙痛，今天就馬上來了�！�
「嗯？」顯然是完全不信他的胡扯。
「對、對……你們助理的態(tài)度真不錯。」陳老板語無倫次起來。「對了，桑小姐，妳是用什么牌子的洗發(fā)精�。课依掀徘疤鞄∶魜砜囱赖臅r候就想問，味道香香甜甜的，是橘子的香味吧！」
見鬼了！什么不好講，講這個。桑意約突然覺得頭皮發(fā)麻，連忙把皮球丟回去。
「啊，陳先生，該你了�！�
「等等。」袁格霄瞇起黑眸，一手?jǐn)r住想往里頭逃的小助理，挑起眉，惡狠狠的瞪著讓他整天渾身不舒服的疑兇�！甘裁次兜溃俊�
「沒、沒什么味道�！股Ｒ饧s抵死否認(rèn)。
「有�！挂慌钥赐暄�，哭了半天的小男孩突然哽咽開口，萬分誠實告知，「有橘、橘子的味道。」
濃眉挑得更高了，桑意約幾乎可以看到那雙恐怖，專拔無辜百姓牙齒的大掌緊握，手背青筋爆起。
死人！會死人�。∷乱庾R地往谷京身后躲去。
陳老板一見情勢有變，可以延緩受刑，連忙興高采烈地跟著敲邊鼓。「袁醫(yī)生，你沒聞到嗎？很香耶！」
只是他話一出口，氣氛突然僵凝。
這不就是活生生的國王的新衣嗎？居然敢質(zhì)疑袁醫(yī)生的鼻子……好！有種！桑意約突然覺得倒楣這種事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
果然，凌厲的黑眸硬生生射向一旁的陳老板，還沒來得及一手捏死他，一旁結(jié)巴哽咽的小男孩也跟著天真爛漫的接腔。
「袁、袁叔叔的鼻，鼻子瞎掉了�！�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心驚。
這孩子哪里學(xué)的國語�。�
孩子的媽連忙一把拉回小孩，護(hù)子心切的摟入懷里。
一旁原本打定主意閉嘴到底，好讓話題被拉開的桑意約，居然在這緊要關(guān)頭見不得中文被糟蹋，大聲的就反駁了。
「袁醫(yī)生的鼻子不是瞎掉，是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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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意約很哀怨。
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連 國父這么偉大的人革命都會失敗個十幾次，偶爾講錯一句話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是吧？
不，不是這樣的。這世界太黑暗，人生是沒有什么常理可言。
此刻的她，正非常辛酸地清點鈔票，這個袁醫(yī)生嫌棄她數(shù)學(xué)不好，后來都一律由他自己接手的工作，現(xiàn)在又落回她的手中。
其原因還不就是甜味的問題。
袁格霄自從下午發(fā)現(xiàn)她搞鬼之后，盡管她裝得一副無辜純潔如小白兔的模樣，依舊沒有騙過他凌厲的目光。
「虧我每天帶妳到我家吃宵夜�！古吭诘厣嫌昧δǖ匕宓脑裣�，露出的手臂用力的青筋直冒，三不五時就迸出一句抱怨。
喔喔，明明就是因為他自己不想吃甜食，還敢牽扯別人！不過……既然整人被抓到，她也無話可說，只能假裝認(rèn)同。
袁格霄擦過診療臺附近的地板，順手抽過口罩戴上，才開始往柜臺邊移動，彷佛即將接近某種病毒，十分謹(jǐn)慎的不讓任何異味入侵。
「我要過去擦地了�！挂宦凡恋轿ｋU地區(qū)，他停在離她三步遠(yuǎn)的地方指使命令�！笂�，離我遠(yuǎn)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