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診所的風(fēng)水是不是有問題?
早上在門外聊天的時候,只覺得這個袁醫(yī)生個性有點古怪,可是一踏進(jìn)診所后,他可就不只是有點古怪了,根本是暴君上身。
那張原本就不能算和藹可親的俊臉冷冷緊繃,宛如眾人皆集體欠他債似的。
那橫眉豎目的模樣,跟「見神殺神、見佛殺佛」的氣勢完全是另一種鬼上身的表現(xiàn)。
「病歷呢?病歷要順便拿上來!妳以為在干么?!」活似暴君的怒喝,數(shù)不清第幾次在小診所里響起。
幾個候診病人坐在長椅上,驚嚇呆滯的抬起頭,然后默不作聲的又低回去,彷佛對這樣的情況司空見慣。
而正在替病患掛號的桑意約臉上毫無懼色,一徑慢吞吞的抓過病歷拿過去。
其實前幾次被吼,她還會驚慌失措,覺得自己笨手笨腳,甚至他站得太近時,還會被吼得想哭。
可是當(dāng)這種唬人把戲在短短幾個小時內(nèi),玩到第二十次的時候,她就麻木了。
「病歷。」她遞上。
「怎么這么慢,妳動作可以再快點嗎?」
大掌擱在空中半晌才接到病例,眉頭已經(jīng)開始豎起,掃她一眼,袁格霄咕噥的抽過病歷,顯然不太滿意。
觀察了一早上,這新助理什么都好,適應(yīng)得也不錯,罵也罵不哭、兇也兇不怕,就是動作實在太慢,叫她做個事好像要等到地老天荒。
「喔!股R饧s淡淡的應(yīng)了聲。
袁格霄低頭翻了翻病例,又斜了眼僵直躺在治療椅上的病人。
「痛多久了?」
關(guān)公眉微微挑起,盡管口罩罩住了大半部的臉,但露出那雙精銳帶著煞氣的眼睛,看起來只有更像銀行搶匪。
「四、四天了!共∪宋ㄎㄖZ諾地回答。
「四天?!你拖了四天?」?jié)饷继舻酶撸巡±釉谝慌裕瑢徱暳瞬∪税肷,淡淡表達(dá)出「待會你就死定了」的訊息,才從鼻子噴氣!负!」
大掌拉過一旁的診療巾罩在病人臉上,只露出一張嘴,開始看診。
看看沒自己的事,桑意約才又晃回柜臺。
「我表哥很兇吧!」
一個斯文的嗓音揚起,正是袁醫(yī)生的表弟谷京,白白凈凈的他,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商事法,偷偷摸摸地靠過來。
「他每次一踏進(jìn)診所就會這樣!
「嗯!股R饧s點點頭,十分贊同!腹砩仙憩F(xiàn)象!
她還滿喜歡谷京的,不僅名字好聽、人長得好看,又是非常標(biāo)準(zhǔn)的自來熟,這種人最好相處了。
而谷京最近正在準(zhǔn)備律師考試,在工作時,聽他一面喃喃背頌法律條文、三不五時抬起頭湊過來閑聊或指點她工作事宜,她緊張的心情就會放松不少。
「我跟妳講,以前妳姊姊剛來做事,第一天就被我表哥罵哭,妳好像比妳姊姊好多了!构染┦种饪吭趻焯柵_邊,臉上掛著帥帥的笑。
「是這樣嗎?」桑意約揚起秀眉,掃過正蹙眉拿工具整治病人的袁格霄,有點不高興了。
算算姊姊也被他壓榨很久了,或許她應(yīng)該替姊姊報仇或什么的,反正她是打零時工,要整他,他也沒辦法吧!
「妳在生氣?」谷京突然開口,瞅著她,雖還是笑咪咪的,深黑的眸子卻閃過一抹有趣的光芒!甘遣皇窍肫圬(fù)回來?」
「嗄?!」突然被說中思緒,桑意約嚇了一跳。
「我表哥不是壞人!顾v得一臉正經(jīng)、語調(diào)無辜,卻明顯不懷好意!覆贿^……因為他不是壞人,所以很好欺負(fù)喔!」
沒辦法,要考律師執(zhí)照的人通通都這樣,念書念到走火入魔,就會有點變態(tài)的想把內(nèi)心的痛苦跟大眾分享。
「好欺負(fù)?要怎么欺負(fù)?」桑意約一面整理手中的資料,隨口問著,并沒有很想知道。
「我表哥是個急性子的人,想要欺負(fù)他,就是一切慢慢來。」谷京笑嘻嘻地說!笂吘妥龅煤芎冒!妳沒發(fā)現(xiàn)他一個早上眉頭都在打結(jié)嗎?」
「你是在損我還是教我?」桑意約亮亮的眸光奇怪地望向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付夷阒牢益⒁郧岸急黄圬(fù),你怎么沒教她?」
「?!」能言善道出名的谷京居然被講得啞口無言!高@……因為……」
「因為你就是共犯吧!」她瞪他一眼!改阋郧皯(yīng)該也是在我姊被妳表哥欺負(fù)的時候,在旁邊看熱鬧的人吧?」
「我……」谷京連退三步,覺得百口莫辯,冷汗直流。
「都一樣!股R饧s用力拿釘書機把檔案釘住,恨恨地掃了他一眼后,下了結(jié)論!敢患胰硕际菈呐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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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個美女說成壞胚子,讓谷京內(nèi)心深感受創(chuàng),于是下午診所還沒關(guān)門,他就十分哀怨地回家背書去。
到了晚上九點,診所終于恢復(fù)了冷清,關(guān)上門后,桑意約開始做結(jié)帳的工作,而潔癖成性的某位男士則消毒完所有看診用具后,對著地板左右巡視。
看了半天,終于去提了桶水,開始擦地板,表情是眉頭深鎖的,彷佛心事重重,更彷佛想打死那些膽敢在他地板上留下腳印的來往客人。
桑意約對他那張修羅惡鬼臉不敢認(rèn)同,慢吞吞的繼續(xù)結(jié)帳、整理病歷,一面想起某個重要問題。
「袁醫(yī)生,你今天擦了地,我明天早上來還要再擦嗎?」
袁格霄跪在地上,抬頭冷瞪她一眼。
「妳今天吃飯,明天就不用吃了嗎?還是妳今天拉屎,明天就便秘?」
「喔!
奇怪了,回答就回答,有必要講話這么沒水準(zhǔn)兼沒衛(wèi)生嗎?桑意約哼了一聲,悶悶地想著,整個診所迅速陷入沉默。
「抬腳!挂宦凡恋焦衽_邊,袁格霄頭也不抬地命令著。
桑意約連忙跳到旁邊的椅子上縮起腳,盡管心里嘀咕,卻也不敢違抗這位魁武高大、外帶殺人臉的潔癖狂命令。
十分鐘后,擦地擦得滿地爬的袁格霄,終于滿意的從地上站起來,光著一雙方才洗過的大腳,十分高興地巡視著自己亮晶晶的領(lǐng)土,咬著未點的煙,彷佛人生至樂莫過于此。
只不過愉悅的目光一掃到柜臺邊,正縮腳算帳的桑意約身上,不禁又冷冷地瞇了起來,面目頓時猙獰。
「妳還沒算完?」
「還沒!
他看了眼墻上的掛鐘,臉色沉了下來。
「妳手腳怎么這么慢?」
「對啊!咕褪沁@么慢,怎樣?有本事就把我辭掉!脾氣這么壞,就不信誰愿意來接這種工作。桑意約滿腹牢騷地想。
「快點、快點。」
袁格霄不耐煩地咬著煙,一面脫下醫(yī)師袍,露出了里頭一件深藍(lán)襯衫,服貼在寬闊健碩的胸膛上,單手解扣、卷起袖子,露出了強悍有力的手腕,嘴里還念念有詞。
「笨手笨腳的!
桑意約抬頭瞄見了,覺得很恐怖。那樣的臂膀應(yīng)該隨便都可以把人捏死吧!
難怪拔牙這種事對他來說,跟摘豆芽一樣輕松自如。
「還發(fā)呆!」看她拖拖拉拉的樣子,袁格霄就一肚子火,一拳重重敲在桌面上。
「嚇!」桑意約被嚇了一跳,好一會才頗有怨意的回過神,將目光繼續(xù)落回手上花花綠綠的鈔票上。
看她那種鈔票數(shù)法,到明天早上都還算不完吧!
袁格霄煩躁地把她手上的鈔票搶過來,快手快腳地數(shù)算起來,修長的手指像音樂家彈琴似地飛舞著,嘴里還在碎碎念。
「不過是幾張爛紙,需要摸那么久嗎?這種東西還要靠計算機?妳國小沒畢業(yè)。
這樣最好,你自己慢慢做。桑意約一點也不介意他的碎碎念,反正她打從開始就不打算在這份工作上得到什么成就感,鈔票算得慢也不會嫁不出去,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然而盡管袁格霄一邊罵人一邊做事,動作還是相當(dāng)俐落,一眨眼功夫就把鈔票算清、帳目記完,并將桌上的零碎雜物通通收拾好。
看一旁的桑意約還不知道在想什么,瞪著一雙圓圓亮亮的大眼睛直看著他做這、做那,遂不高興地瞪眼警告。
「好了,妳還看!還不趕快收東西?」
「喔!
YA!下班了!桑意約忍住心里的竊喜,乖乖應(yīng)了一聲,連忙跑去收拾包包,準(zhǔn)備快快樂樂下班去。
可惜他的下一句話打斷了她的喜悅。
「好!到我家吃宵夜!
「?!」這算什么好?桑意約拉著背包的手懸在半空中,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啊什么?還不出去,要關(guān)門啦!」袁格霄不解釋,一徑在后頭趕她。「出去、出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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