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穩穩的行駛在馬路上,羅森一面開車一面瞄著舒梅,兩人都不曾開口說話,氣氛僵凝了好一陣子。
終于他受不了了,低聲詢問道:“你……還在生氣嗎?”
舒梅不答腔。
“別這樣,他只是擔心你!彼賱瘛
舒梅輕哼,“多謝了,我不需要!鳖D了會兒,覺得自己不該在他面前發脾氣,便改口道:“我只是不愛旁人干涉我的私生活,他沒那權利。咱們別提他了!
羅森一時沒有接口,但不久又道:“你們每天都要見面的,鬧僵了也不太好!
“誰跟他每天見面!”她小聲的咕噥,滿不在乎地道:“無所謂,反正我和他本來就不太熟。”
“咦?可是我以為……”他沒再說下去,想到當時她對那男孩子冷淡的神情,心就放下了一大半。
雖然他一再說服自己只是她的朋友而已,可是對這種事仍是下意識的極為在意。想到此處,他不禁苦笑了一下。
“你以為什么?以為我和他很好!才沒有呢!要不是他是我好朋友的直系學長,又對我們很照顧,不然誰理他啊!”說完,她突然放柔了表情,笑著環視了車內一遍!皠e提他了,倒是你,買新車啦?”
羅森見她真的不再氣了,這才完全地放了心,微笑道:“不算新,前年買的,只是少開,所以看起來還很干凈。”
“哦!為什么不常開?”
“找車位是很麻煩的一件事,尤其是在大城市里,往往一找就要找上半個小時,我嫌太浪費時間,索性就不開了!彼忉尩,雖然他工作室的大樓有地下停車場,不過因為生意的關系他經常得在各個地方跑來跑去,停車就顯得相當不便。
“那車子買來不開,擺著豈不浪費?”
“那倒不會,瞧它現在不就派上用場了嗎?”他不敢告訴她他家車庫還停著幾輛根本沒開幾次的車子。
“說得也是。”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感覺上很快就到了他的工作室,其實這中間已經過了半小時。羅森停好了車,帶她搭乘電梯直達頂樓。
“到了,就是這里!彼崎_玻璃門讓她先行進入,自己再跟隨其后!拔易屩硐然厝チ,這里沒有旁人,你隨意看沒關系。”
“這里……好寬敞!”她睜大了眼,好不興奮。
她沒想到會有這么大,這里的地價可不便宜呀!
“是。”緛硪粚訕欠殖闪g,可是我和我助理都是受不了小格局的人。所以就干脆全買下來打通成兩間,這樣待起來也舒服。”他打開另一扇門,開始向她介紹,“里頭才是我工作的地方,外面是我助理的辦公室兼會客廳,不過沒多少客人來過,只有幾位朋友偶爾會來坐坐!
舒梅不急著進去,先在外頭將裝潢觀賞了一遍。
這里有一套寬敞的真皮沙發,上方掛著一幅風景油畫,玻璃桌上攤著幾本服裝雜志,小茶兒上還擺了幾盆綠色的盆栽,看那小巧樣。應是出自助理之手。沙發正對著就是一大片的落地窗,剛好可以將臺北的景色盡收眼底,更遠方就是幾座青山,看過去一片寬闊,好不舒服。再過去就是助理辦公的地方,雖然因為東西多而看起來有些凌亂,不過仍可看出是整體的設計,即使自成天地也不會有絲毫不搭。
舒梅頻頻點頭,對這里舒適大方的布置很是喜歡。
“好棒的地方!彼,忍不住幻想起自己未來的工作室會是何種風貌。
而羅森早已走了進去,許久不見她跟進,這才又探出頭來道:“別光是站在外頭,快進來!
“那……就打擾了。”她滿懷期待,想自己即將踏入一位名設計師神圣的工作地,一顆心不由得加快跳動速度。
才進門,放眼望去就是一片的婚紗海,五顏六色,什么樣的質料都有,看得她目不暇給。
“好漂亮!這些全都是你做的?”她滿心贊嘆,已不知該怎么形容才好。
“是!客戶趕著要,上個禮拜才完成的,現在就等著打包出國!彼呎抑鴸|西邊回答她。
舒梅想起鄭姊說過他在國外很有名,這下她總算是見識到了,這里東西多得不得了,各種專業器材一樣不缺,人偶更堆得到處都是,還有一個大柜子滿滿塞著的都是布料,形色之多簡直可以媲美布行。
這里也有一套和外頭同花色的沙發,只不過上頭堆了許多東西,看起來實在是需要好好整理整理。
左方則是掛著婚紗的衣架,在衣架的后方還有道拉門,她瞄了幾眼,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也就不好意思再走進去看得更仔細。
大致都看過后,她望著數量龐大的婚紗忍不住問:“為什么不請裁縫師?自己動手做不是很累又耗時嗎?”像她,光是趕作業就已忙得喘不過氣,而他是有名氣的人,訂單自然多,又有店面要顧,豈不是忙壞了?
羅森淡笑道:“是忙了點,不過自己動手總是比較合意,就算臨時想到什么點子,要改也比較方便,除非真的忙不過來的時候,才會請裁縫師代勞……啊!找到了!彼麖陌裰斜С鲆化B厚厚的資料夾放到桌上,向她招了招手。“快過來,你要的設計圖我找到了。”
舒梅趕緊湊了過去,捧起其中一本細細翻看,手繪的和用電腦設計的兩者都有。而且每一張圖不但保存完善,甚至在旁邊還用草寫英文注明著是何時所繪、得過什么獎、目前成品在哪一家分店等紀錄,寫得清清楚楚。
“抱歉,只有最近這四年的,因為這些都是我助理在幫我整理,之前的已經不知道被我放到哪里去了!彼缓靡馑嫉男π。
在林助理還沒來之前,他都把設計圖往抽屜一放,抽屜滿了就封箱,如今箱子也不知何處去尋。他其實挺散的。
“這么多,已經夠了,我只是要參考而已,實在用不了這么多!边@么麻煩他,她已經很過意不去了,怎么好要求更多?她才沒那個臉呢!
“這樣。∧悄惆严矚g的挑出來,我幫你印!闭f著,忙要去開影印機。真希望他還記得如何使用。
舒梅卻有絲猶疑,不安地道:“我真的可以拿嗎?這些都是你的心血結晶,萬一我一個不小心讓這些圖流了出去……”
羅森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語氣輕柔卻肯定的道:“不要緊,我相信你!
舒梅聽了,心猛地一跳,抬眼看他,他卻正巧轉身去處理影印機,沒看到她眼中那抹短暫的難解眸光。
“好了!”他終于順利的打開了機器,也弄懂了使用方法!澳隳?挑好了嗎?”
“!等一下!彼拖骂^認真地挑選著,再不去想剛剛心中一閃而逝的異樣感覺到底是什么。
最后,她選出了七張交給他。其實每一張她都想要,這些還是她在心里掙扎了好久才挑出來的,畢竟全部拿走這種事情她做不出來。
沒想到羅森卻垮下了臉,“只有這些?你喜歡的這么少嗎?”原來她并不是那么滿意他的作品,難怪八本設計圖給她挑,她才只挑出這么幾張,還選了好久!
可能原本她一張也不想要,卻又不忍心拒絕他的好意,才勉強挑出這幾張吧!
舒梅見他會錯意,連忙解釋道:“不是的,其實每一張我都很喜歡,我只是不好意思拿太多!
“原來如此!彼@才恢復了原有的信心!斑@哪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我們是朋友!全都拿來吧!我各印一張給你!
“這怎么可以?!不行啦!太多了,我真的……拜托你,我再多拿幾張就好了,你不要全印啦!”真要全拿的話,她的臉皮也未免太厚了。
“可你不是全都喜歡?”
“是沒錯,可是……呃……”她絞盡腦汁想著借口。
太麻煩他了?不行,他肯定不介意;太重?也不行,他有車子可以載;太花時間?太浪費紙?太耗電?或者攜帶不便?都不行,哇!她在想什么呀?
“那個……如果全印的話,我……我的資料夾就放不下了……”最后竟然扯成這樣,天哪!這是什么爛理由?她真想哭!
但羅森卻很認真的想了一下,道:“說得也是,那好吧!你就再多選幾張好了。”竟是把她的話給當真了。
結果她總共選了十七張,交給他去印,而他看起來雖然仍有些失望,卻也沒再多說什么。
在等他印好的這段時間里,舒梅又跑去看婚紗,這里的婚紗不但質料好,樣式又多,許多設計更是她沒見過、甚至想也沒想過的,真教她大開了眼界。
她一件件的慢慢欣賞,不經意地發覺有一件穿在模特兒身上的半成品婚紗樣子好眼熟,端詳了一會兒,想起這正是吳姓夫婦所訂的其中一件,在她手上還有份設計圖呢!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實物果然比畫在設計圖上的要好看多了。
“真漂亮,幾時我才能做出和這件一樣漂亮的婚紗呢?”
她輕聲贊嘆著,忽然感覺到有一處不平的凸起,下意識的微微用力想要撫平它,沒想到一陣刺穿的疼痛倏地由指尖傳來,她低呼一聲,忙不迭地縮回了手。
她忘記了,在未完成的衣服上總會插著一堆的大頭針用以固定,她還這么大刺刺的摸來摸去,受傷真是活該!
吮去血珠,可是它馬上又冒了出來,被大頭針孔出的針孔總是比一般繡花針還要來得大,想要止住血一時間并不是那么容易。正在傷腦筋的同時,羅森也聽到了呼聲匆匆趕來。
“怎么了?”他緊張的問。
舒梅聳肩笑了笑!皼]什么,不小心被針扎到了!
“在哪?我看看!
她伸出手,羅森一眼就看到了那顆豆大的血珠子,眉頭霎時皺了起來,迅速地從桌上抽出一張衛生紙將她受傷的手指給包起來。
“我去找藥箱,你到沙發上坐一下!
舒梅扯住他的衣袖,小聲地道:“對不起,給你添庥煩了。”
羅森放柔了表情,輕道:“沒的事,你毋需道歉。”轉身出去找藥箱。
舒梅將沙發清干凈坐了上去,聽到外邊翻箱倒柜的聲音,看了看自己包著衛生紙的手指,心底忽然升起一股甜甜暖暖的感受,不自覺的漾開了笑容。
不久羅森抱著藥箱走了進來,坐到她身邊。沙發一陷,舒梅不由自主的朝他靠了過去,手臂輕輕擦過他的手臂,惹得她臉上一熱,恐怕又要紅了。
他卻完全沒有注意,只是認真的幫她手指上著藥,最后貼上一塊0K繃。
“好了!彼f道,表情看起來像是如釋重負。
“謝謝!
他搖搖頭,轉身收著藥箱。
舒梅見他都不說話,由于不想讓他擔心,便開口道:“這傷不算什么的,有一次才慘咧!那是我剛學縫紉沒多久,被縫紉機車扎過手指。”
她才想笑,就見他忽地轉過身來,眼里清清楚楚寫著憂心。
“怎么會這樣?你是不是常常受傷?”
舒梅看到他臉上的神情,心陡地一陣狂跳,怎么也撫平不了,連忙別開眼不敢看他,訥訥道:“還……還好啦!只是偶爾不小心……”
“你老是這么容易受傷,真教人……教人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彼拿碱^皺得更緊了,雖然明知那是很久以前所發生的事,但仍忍不住執起她的手看了看。
他這傻氣的動作,讓舒梅微微一笑,心中盛滿柔情!皫啄昵暗膫,你怎么還看得到?”
他知道,可是他忍不住呀!羅森有些尷尬的放下她的手,但仍是握著。
“痛嗎?”他問。
她搖頭。“痛倒不會,只是傷得很傻,所以一直記著,真要說痛,小時所受的傷那才痛呢!”
羅森又不說話了,似乎對她的容易受傷這件事很是煩惱,一直低頭不語。
舒梅也不作聲,許久才低道:“你不要擔心,我只是有時候會比較不小心,所以才容易受傷!
“我不愛見你受傷!彼痤^望著她,眼神專注!按饝遥院笞鍪虑樾⌒狞c好嗎?”
舒梅沒有回答,她被他兩道黑洞般的視線牢牢的吸引住了,不自覺的回望著他,兩人的目光緊緊交纏在一起。
氣氛突然變得暖昧無比,周圍一切靜了下來,似乎連對方的心跳聲都隱約可以聽到,就在這片迷離瑰幻的情境中,他們兩人很自然的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幾乎就要鼻觸鼻了,電燈就在此時閃了幾閃,接著啪的一聲,倏地熄滅,四周立即陷入一片黑暗。
這下什么氣氛啊感覺的全都沒了,舒梅瞬間清醒,在聽到羅森模糊的呻吟,回想剛剛的情景,驀地大羞,幸好黑暗中誰也看不見誰,不然她真要鉆個地洞躲起來了。
“停電了嗎?”她捂著臉問。
“應該不是,外頭還亮著,八成是燈泡壞了!彼蛦〉穆曇袈犉饋硐袷窃趬阂中┦裁。
她借由室外微弱的燈光看著他起身去開別盞燈,寬闊的背就橫在她眼前,那么地高大堅實,似是能為她擋去所有風雨。
莫名地,一股平靜安寧的感覺充斥她的全身,唇角不自覺的彎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原來,她發現自己愛上他了!剛剛那個差點就要實現的吻便是最好的證明,倘若她對他沒有感覺,是絕不可能讓他有機會吻自己的。
霎時一切都豁然開朗了,那陣子的憂愁煩惱,其實就是在告訴她:他已在她心中激起漣漪,她的心是再也回不到以往那般平靜無波了。
等到室內大亮,舒梅以為羅森至少會回來她身邊說些什么,但他沒有,反而又跑去影印那些設計圖。她只好自動自發的走過去找他,可是當她在他身旁站定,他竟一眼也不敢看向她,這讓舒梅忍不住心情一沉。
“你后悔了嗎?”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問。
羅森一驚,裝傻道:“后悔什么?”
“剛剛的事!彼唤袣狻!澳闶遣皇侵皇且粫r的意亂情迷,并不是真的想要吻我?”
羅森不愿承認卻又不能否認,心中矛盾不已,他沒忘記一旦跨出朋友這道界限,就什么都完了。
當下他只能含糊其詞的道:“是我唐突了,我道歉!
舒梅一愣之后勃然大怒,一時之見對他所說過喜歡她的話,她竟有了深深的懷疑和不確定。
點了點頭,她冷冷的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我也不要你的道歉!
他察覺出她的語氣不對,忙問:“怎么了?我說錯了什么嗎?”
她頭一撇!皼]什么!鞭熥宰吡碎_去。
“舒梅!”情急之下,他扯住了她的手要將她拉回。
“放開我!”她怒斥,用力甩了下手卻掙脫不開。
燈光中羅森清楚的看到了她眼眶中滾動的盈然淚光。
“舒梅!”他大急,下意識一把就摟住了她。“你怎么了?為什么哭?”
“誰哭了?”她兀自否認,心里卻也被自己這么不穩的情緒給嚇了一跳。
見她這模樣,羅森心里難受極了!皠e這樣,舒梅,是我說了什么惹你不快的話嗎?那么我道歉,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我說了不要你道歉!”她驕蠻的抬頭瞪他,但一對上他焦急的目光,她的眼淚不自覺的就流了下來。
這下羅森更是慌了手腳,額頭上汗水直冒,完全不知如何是好!皠e哭了,你別哭了,我……拜托你,不要再哭了!
舒梅不理他,只道:“放開我!
羅森怕惹她生氣,只好依言將她放開。
舒梅甫獲自由,卻也沒有馬上就此離去,而是獨自一個人坐到沙發上生悶氣。
羅森跟了上去,坐到她身邊,想要她別哭卻又不知從何勸起,只能小心翼翼的輕喚了聲:“舒梅……”
她沒反應。
“舒梅……”他不死心的再喚。
“好!我就再問你一次!彼蝗徊恋袅搜蹨I,直直望向他!澳阏f,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吻我?”
想的!他想的!羅森在心中狂喊,表面上卻躊躇不敢答。
舒梅心一沉,差點又要哭了!霸瓉怼瓉怼乙恢币詾椤
“舒梅!”羅森慌得伸手想要抱住她,卻被她一掌拍開。
原來他真的不再喜歡她了,而她竟然還為了他一句無心的話而勞心傷神了好一陣子,她真笨!
“別這樣,舒梅,你有什么不開心,打我好了,你別哭啊!”他低道,無力極了。
舒梅只是一勁的搖頭不答。
這是報應吧!誰教當初她不爽爽快快的回答他,偏偏要拖到這時候才遲鈍的發覺自己真正的心意,結果太遲了,他對她已經失去了那種感覺,她還能怪誰?
“我要回去了!闭娴臒o法再留下來了,她抓起背包飛快的離去。
“舒梅!舒梅!”羅森大驚的忙要追上,卻想起那些尚未印完的設計圖,倉卒中也顧不得哪些印了哪些沒印,統統撈了就走。
可是這么一耽擱,已然遲了,當他趕到樓下時,哪還見得到舒梅人影?
霎時,長長的人行道上只剩下他和他孤單的影子,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想,就這么茫然呆立在冷冷的夜風中……
☆ ★ ☆ ★ ☆
自羅森的工作室出來后,舒梅沒有再掉淚,雖然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讓計程車司機很是關心,一直頻頻追問,可是她保持著一貫的淡然有禮,并沒有為了那些刺痛人心的問題而失了控制。
從她懂事以后,她的情緒不曾再這么激動過,即使仍能應付得很好,可還是怎么也制止不了難過的感覺持續蔓延。當她走在回家的小巷中,四下無人,她就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的哭了起來。
“姊?”
一聲不確定的呼喚從她家門前傳來,她猛地抬頭,在微弱的街燈下看到一個背著背包蹲在門口,模樣比她還凄涼落魄的可憐人影。
“舒維?”她驚訝地喚道,一時忘記了哭泣,趕上前去將他拉起!澳阍趺磥砹?”
他扯出一個苦笑!耙谎噪y盡!
舒梅見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不由得擔心起來,自然而然忘了自己的傷心。
她掏出鑰匙將大門打開。“快進來,我不是有給你鑰匙嗎?為什么不上去,要待在這邊吹冷風?”
“我忘了!彼嘈。能找到這里已經很不容易了,哪還記得有鑰匙?
舒梅也不念他,只心疼的道:“對不起,這么晚才回來,你等多久了?”
“才剛到!逼鋵嵥麖南挛缢狞c就一直等到現在,會這么說只為了不讓她愧疚。
“那你吃過了嗎?身上還剩多少錢?”她邊上樓邊問。
沈舒維撈了撈口袋,掏出幾枚十元銅板。
舒梅看了一眼,點點頭不說話,用鑰匙開了木門。
沈舒維自覺尷尬,小聲地道:“呃……也許背包里面還有……”
“沒關系,先進來吧!”她打開燈,走進廚房!澳闳シ块g把東西放下,等會兒我們一起吃!
“喔!”他應了一聲,乖乖聽話。
不久舒維出來,就見桌上已擺著兩盤熱騰騰的咖哩飯。
“便利商店的,我已經熱過了,你將就一點吧!”她又泡了兩碗玉米濃湯,這才跟著他坐下來一起吃飯。
沈舒維一整天沒吃東西,肚子實在餓得很了,三兩下便把一盤咖哩飯掃得精光,舒梅知道他沒吃飽,當下又把自己那份推給他。
“你不吃?”他看她才沒吃幾口。
她搖了搖頭,“你吃吧!”發生這么多事,她根本沒心情吃。
他也不跟她客氣,沒幾下又是一掃而空。
她干脆連湯都一并給了他,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由得心事重重。
沈舒維飽了,用湯匙撥弄著殘余的幾顆玉米,裝作不經意的提起:“姊,你為什么哭?”
舒梅一愣,乍然憶起那件事,濃濃的悲傷又襲上心頭,她只能強忍著難過,淡道:“沒什么,碰上一點挫折罷了!陛p描淡寫的帶過。
沈舒維才不信,他深知他這個姊姊對任何事情的態度一向都是處之淡然,絕沒有為了一點挫折就哭泣的道理,她不是那么軟弱的人。
肯定有什么大條的事情發生了!他非問出來不可!
才想開口,舒梅已搶先問道:“倒是你,發生了什么事啦?”
這回輪到他長嘆一聲,看樣子他們姊弟都是失意人。
“我跟我女朋友鬧翻了!彼蠈嵉牡馈
“是雅佛嗎?然后呢?”她對小弟的感情事其實并不是很了解,因此對他女朋友的印象只停留在高中時期的宋雅佛。
“不,不是她,是若亭。”
又是一個沒聽過的名字。
“這次和以往不同,若亭她……我們幾乎不吵架,可是這一次她好生氣!彼蛦〉牡,整個人無力地癱在椅上!拔叶疾粫缘迷撛趺崔k了!
舒梅看著小弟這副失神的樣子,知道他認了真,輕問:“她是個怎樣的人?”
“她啊……”沈舒維直直望著天花板,但又像在看遙遠的地方,縹緲的目光透著一絲柔和!昂軠厝岬囊粋人,長得也很漂亮,一直對我很好……”突然他頭一歪,向舒梅問道:“對了,姊,你們女人是不是都很怕寂寞?”
舒梅想了下。“不一定吧!我知道有些人就比較喜歡獨處!鳖D了頓,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八帜憷渎淞怂?”
“是啊!”講起這他就無力。“你也知道我在搞樂團。最近好不容易才闖出一點成績,正是最忙的時候,偏偏她在這時跟我嘔氣!闭f完,又嘆了口長氣。
舒梅揉揉小弟的頭,無言的給他一些鼓勵。
她這小弟從小就相當優秀,十幾年來不論做什么事情從沒有一樣能難得倒他,因此也才造就了他對什么事情都提不起興致的個性。如今他好不容易玩吉他玩出了一點興趣,而且眼看還有持續下去的跡象,她這個做姊姊的當然得大力支持他,誰知道竟又鬧出這等事。
“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看著辦了!總之我一時半刻還不打算回去。姊,你會收留我吧?我窮得不敢回家,要是被老爹知道我弄到這步田地,他不宰了我才怪!
“爸雖然是嚴厲了點,但他也是為了你好。”她淡淡的道。“你要住在我這兒是沒問題,不過若亭知道嗎?”
他搖頭!拔疫B樂團的朋友都沒說,一個人就跑來這里投奔你了!
“這樣子,你不怕把事情越弄越糟嗎?她已經在氣你忽略了她,你還這樣丟下她一聲不響的跑來。”
沈舒維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兒才爬梳著頭發亂叫:“!煩死了!煩死了!”癱了許久,他忽地坐正!皠e管我的事了,談談你自己吧!”
“我?我沒什么好說的!彼鹕硎帐巴氡P,打算迥避這個話題。
沈舒維可沒打算就這么放過她,扯開嗓子大聲道:“我已經全招了,現在該輪到你坦白了!
舒梅僵了下,拿著盤子的手停在半空中。
一會兒,她才低道:“好吧!你先到客廳等著,我洗好碗就過去!
“好!”他站了起來,大步朝客廳走去。
不久舒梅洗好了碗,又泡了壺香片,拎著兩只瓷杯來到客廳,和他并肩坐在沙發上。
她不開口,沈舒維也就不說話,兩人就這么靜靜的坐著,客廳一時安靜無聲。
一直到舒梅理好了頭緒,這才簡略的跟他提了下事情的始末。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姊!辈怕犕,沈舒維就老實不客氣的大肆批評起來。“我敢打賭羅大哥一定是喜歡你的,可是你的前后態度差那么多,他當然會無所適從。
“可……可是……”她漲紅了臉,“我肯讓他吻……吻我,那就已經表示得很明白啦!他怎么會不知道呢?”
“N0! N0!”他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男人有時侯是很遲鈍的,你不說出來,他根本不會曉得!
舒梅被他說得態度有些軟化了,“可是這種事情……怎么好讓女孩子開口?”
“那你就暗示呀!懂不懂?!”他搖頭,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可是……”
“別再可是了,總之這件事情是你不對,要嘛就乖乖去跟他道歉,再不然就一拍兩散,大伙兒來個永不相見!”
舒梅嘟起嘴,小聲的道:“他才不會不見我呢!”
“喔!好癡情哦!姊,這回你撿到了個好貨啰!”他嘻笑的倒在沙發上,一顆頭還大刺刺的壓在她的大腿上。
“你說什么!”她笑著輕敲了下他的頭,心情總算輕松多了。
“我說真的,姊!彼]起眼,神情平靜地緩道:“雖然我沒見過羅大哥本人,不過聽你的形容,我覺得他人應該很不錯,值得你好好把握!
“隨緣吧!”她淡笑道!斑@種事,強求不來的!
沈舒維雙眉一揚!拔也挪恍拍且惶,你沒聽過‘孝感動天’嗎?”
“那句成語不適合用在這里吧!”她失笑。
“差不多啦!不就是很努力很努力,然后感動了上天,使得原本凄涼的下場變成完美大結局的意思嗎?”
她真是敗給他了,可是又不能說他錯!笆菦]錯啦!不過你不覺得這里用‘事在人為’會比較恰當嗎?”
“事在人為?哦!彼麘袘械牡溃骸胺凑褪悄菢永!”
“你呀!真是!彼脷庥趾眯Φ娜鄟y他一頭黑發。
沈舒維不甘示弱,一只長手相準了她的胳肢窩直搗過去,舒梅叫了聲,也攻回去,姊弟倆一直從沙發滾到木板地上,又笑又叫的鬧成一團。
本該是個凄涼的夜,就因為來了這么一個可以談心說笑的不速之客,氣氛霎時三百六十度大回轉,變成了一個輕松愉快、熱鬧無比的夜晚。而舒梅在開心之余,也決定了要聽從小弟的建議,向無辜的羅森好好地道個歉,兩個人重新開始。
☆ ★ ☆ ★ ☆
一大清早,遠遠就看見一道修長的人影駐足在舒梅家樓下的大門前守候,從那張寫滿苦惱的臉上,就知道此人正是昨日和舒梅鬧得不愉快的羅森。
雖然他站在這里,已經準備好要向她道歉了,可是直到此刻他仍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惱了她,讓一向溫文靜雅的她發那么大的脾氣。
說真的,他被嚇到了,同時一顆心也一直慌亂到現在,他惹得她那么生氣,他怕再見面,她就要不理他了。
“唉!”嘆著氣,忍不住又抬頭望了下她家的窗戶。
果然,還是沒人,怎么試了那么多次,他就是不肯放棄呢!想見她,等會兒她下來時自然就會見到了,怎么他連這短短的一刻也忍耐不了呢?
羅森努力讓自己分神去想不相干的事,否則再這樣下去,他怕自己會受不了沖上去找她,到時又惹得她更生氣,和好之日就當真遙遙無期了。
“唉!”又嘆了聲,左等右等的等不到人,他煩躁得幾乎想抽煙了。
自他回國后,煙不曾抽過一支,可能是因為太順利了吧!他的心情好久沒有這么沉重了。
再等了一陣子,忽聽得樓梯間有腳步聲走下來,他精神一振,目光緊緊盯著門口。
大門喀嚓一聲打開了,出來的卻不是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人兒。而是一名年輕男子。
羅森心一沉,撇過頭不再看,卻在這時聽到了熟悉的嗓音輕柔地響起。
“對了,午餐你自己到外面去吃,冰箱已經空了!
羅森愣了下,迅速地轉過身來,在看見走在男子背后的那道嬌小身影時,心忍不住狂跳。
“舒……”
他正想出聲喚她,卻見她從錢包中掏出一張千元鈔放到那男子手中,樣子顯然和他很熟。
“不用了啦!你昨天已塞了一張到我皮夾里,夠我活一個禮拜了啦!”男子如此說道,大掌一把包住她拿著鈔票的手,往她口袋中塞去。
“沒關系,你拿著,你的行李就那么一點,很多東西都還要再買。 彼髨D將錢再塞進他手中。
男子堅決不肯!安灰玻∥矣媚愕木秃美!你自己也窮得很,不要再花錢在我身上了。”
羅森越聽越不對勁,他們好像……他們竟然……他們……他們……住在一起?!開什么玩笑!
“舒梅!”
他這一叫,正在說話的兩個人一齊轉頭看向他。
“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她發問的同時,他看到了她手上正拿著一頂安全帽,同樣的,那男子手上也有一頂,擺明了就是要載她,好親密的樣子。
霎時,他的心沉入了無底的深淵。
“我……”他腦袋一片空白,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一切都來不及了,她已經有了要好的男朋友,他還能說什么呢?即使得再多說也沒有用了。
呆了半晌,直到看見她眼里疑惑的目光,他才猛然回神。
“這個,給你!彼炎蛱焖藥ё叩脑O計圖一古腦兒的交到她手上!拔摇乙吡恕
“等等!笔婷穯咀∷,把安全帽還給了沈舒維,對沈舒維輕聲說道:“你不用送我了,回樓上去吧!”
沈舒維沒有異議的接過安全帽,乘機拉住她悄悄地問:“姊,就是他?”
舒梅臉上一紅,微乎其微的點了下頭。
羅森看兩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她又一副含羞帶怯的樣子,更是心灰意冷,不愿再多看,當下轉身就走。
“等一下!”舒梅追了上來,和他并肩走在一起!澳氵沒說你找我有什么事。”
羅森搖搖頭,縱使心里難過,臉上卻也不肯透露一絲一毫讓她跟著一起心情低落。
“到底是什么事?”她不死心的追問。
他又搖了搖頭,低道:“沒事!
舒梅停下腳步,定定的望著他!澳悴幌敫嬖V我,是不是?”
羅森也停了下來,回頭看她,卻不說一句話。
舒梅眼神一黯,撇開頭小聲地道:“罷了!你不肯說,我也不再問你!比缓筮~開步伐,直往前走。
羅森心口一緊,忙跟了上去,卻仍是什么也沒說。
他們兩人一前一后的走著,這樣的安靜維持了一小段路,舒梅忽然嘆了口長氣,道:“昨天的事……”
“我……”他正想接口。
“我得向你道歉。”她搶先道!皩Σ黄,是我不好,我太無理取鬧了。”
“耶?”她這和昨夜截然不同的反應著實讓他嚇了一跳,腦袋一下子轉不過來。
“舒維說……”
“舒維?”誰啊?沒聽過。
“就是剛剛那個男的,他叫沈舒維,是我弟弟。”見他一臉茫然,她解釋道。
“咦?咦?”這次驚喜的成分大于詫異,原來……他們不是男女朋友。
“你忘記了嗎?我曾經告訴過你我有個弟弟偶爾會來我這邊住!”
經她一點,他恍然大悟!拔蚁肫饋砹,我還曾借穿過他的衣服,對不對?”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空,他忽然覺得今天的陽光竟是如此地燦爛耀眼!
“是啊!就是他!
“原來如此,他叫舒維呀!他說了些什么?”
舒梅低頭不語,好一會兒才道:“他說……說我轉變太大,也難怪你會說出那樣的話,你只是……只是因為我之前那樣,所以才不敢把自己真正的心意表達出來,他說,其實你……”說到這,她突然滿面紅暈,住嘴不說了。
羅森有聽沒有懂!拔遥课以鯓?你之前又哪樣?轉變?什么轉變太大?”
舒梅不答,雙頰在他的注視下越來越熱,透出一抹誘人的嫣紅,雖然低著頭,但仍隱約可見。
羅森迷迷糊糊的,好像有點懂了,卻又不敢讓自己抱太大期望,怕跌得更深!澳隳懿荒苷f得再清楚一點?我聽得不是很明白!
舒梅頓了一會兒,才小聲的道:“就……就是那樣啊!我之前當你是朋友,可是到了后來……后來我……”
“后來你怎樣?”他掩不住急切地問。
她忽地抬起頭來直著他,那閃動著光芒的盈盈眼波幾乎要溺斃他。
“你呢?你自己又怎樣?”她反問他。
羅森一呆!笆裁匆馑?”
“我問你,你還喜歡我嗎?”她問得大膽,卻是屏著氣息在等待他的答案。
他沒料到她竟會問這個,嚇得結巴,“我……”他掙扎著不知該不該說,但一見到她如黑玉般晶潤的雙眸,心里一陣熱血上涌,脫口說道:“我當然是喜歡你的,一直都喜歡你!奔词拐f出來也許會讓自己更傷心,他也認了,他真的好想讓她知道,他有多么喜歡她。
舒梅聽了,漲紅了臉,心中滿是甜蜜,她那醉人的羞態讓羅森幾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將她擁抱入懷。
他繼續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喜歡你,可是當我發現你對我沒那種感覺,只是單純的把我當一位朋友看待時,我雖然難過,卻不敢對你苦苦糾纏,怕連朋友都做不成,只能一再告訴自己其實這樣也不錯!鳖D了頓,接著道:“可是在我心里,我還是沒有辦法讓自己不去喜歡你,你就站在我面前,那么美,那么好,我……真是情不自禁,昨晚才會……”
“這么說,你是真的想吻我,而不是一時的意亂情迷?”她輕輕問著。
“意亂情迷是有的,卻不是一時!彼嘈!霸缭谖覑凵夏愕哪强唐,我就對你意亂情迷了。”
舒梅因他這赤裸的告白而愣住了,她從不知道,原來和他比起來,她的愛不僅遲,而且少!澳恪瓌e哄我了,我還不知道你這么會說甜言蜜語呢!”
他搖頭。“我說的一切都是真心誠意!
舒梅感動得不知該說什么好,小手輕輕勾住他的手臂,頭抵著他的肩膀。
“謝謝!彼÷暤氐!拔液酶吲d!
“舒梅?”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她怎么可能……
“真的。”她抬起頭,微紅的臉七分羞澀中帶著三分嬌態!耙驗槲乙蚕矚g你!
鼓著勇氣說完了,她再度低下頭來不敢看他。
可是一秒、兩秒、三秒鐘過去了,他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她不由得慌了起來,預期中的親吻或擁抱一項也沒有實現,難道他真的是在哄她?一切是否太遲了?
她既挫敗又不安的抬頭偷覷他,發現他整個人竟處在呆滯狀態,連她的表白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
怎么會這樣?她沮喪的想。
“喂!你理我一下呀!”好歹也給她個正常人的反應,不要老是呆得像根木頭一樣。
“你!”他突然清醒,牢牢抓住她的手臂,眼神激動似火。“你再說一次,你剛剛……說些什么來著?”
他果然沒聽到!
舒梅鼓著臉頰,氣道:“說什么?不說啦!你都沒在聽!
“不是,不是的!”他急道:“我當然有在聽,很認真的在聽,我只是……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怕我出現了幻聽!
舒梅聽了,總算放下心來,她知道他不但聽得清清楚楚,甚至還極為在意。
少見的調皮心性就在此時冒了出來,她狡黠一笑,臉上的神色既俏皮又嫵媚!霸瓉硎沁@樣啊!嗯,我剛剛到底說了些什么?我想想……”
“舒梅……”他知她有意捉弄,急得不得了。
她吐了吐小舌頭,笑道:“真糟糕,現在想不起來,也許等到哪一天,我會突然想起來也說不定!
見她始終不肯明說,羅森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跳個不停,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舒梅卻不再看他,逕自朝前走了幾步,然后停下來,回首見他還呆站在原地,忍不住甜甜一笑!霸趺?你不送我到學校?”
“呃?喔!”他趕緊追了上去,心情兀自起伏不定。
唉!世間唯有她能磨得他如此,他想,恐怕在短時間內,她是不會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