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尚培慢慢把視線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你忘了我嗎?我是John Lee,一年前我老婆的心臟手術就是你操刀的!
“原來是你。”卓尚培還是那張冰冷臉孔,但隱藏其下的,卻是會心的笑容,仿佛一開始他就認出身旁的人是誰。“你太太沒事了嗎?”
“手術過后,她的情況復原得很好,這得謝謝卓醫生!
“這沒什么,我只是做分內事。”
“若不是卓醫生替我妻子動了這么成功的手術,想必我現在不能安心繼續工作,要辭職全天候陪伴她了!
“李先生現在還是航空公司的高層嗎?”
“對!盝ohn Lee突然壓低聲音,“不瞞你說,這次我上機就是為了工作。”
“工作?”眼底閃過“不出所料”四字。
卓尚培從一開始,就發現身旁的乘客是他以往病人的家屬,他的記憶力向來好得很。
他記得這個男人是航空公司的高層人員,從前他到醫院探病時,總是穿著筆挺的西裝,但今天卻穿著休閑服。
另外,卓尚培知道這個男人沒有近視,然而,今天他卻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鏡,怎么看,他都像是刻意喬裝打扮。
而且,他發現這男人登機后,目光不停鎖定在兩個空姐身上,像是在視察什么,綜合種種跡象,加上這男人的職位身分,卓尚培很合理地推斷,這男人上機是為了工作。
當推測在大腦成形后,一個想法便在腦海里出現,他想,今天或許有日行一善的機會。
“是這樣的,敝公司想挑選一位新的空姐座艙長,公司內部已有兩位人選,但不確定哪位比較合適,所以便讓我上來實地視察,然后作出最后決定!盝ohn Lee很小聲地說。
“啊,原來如此!彼粵]猜錯。
“剛才和卓醫生交談許久的空姐,就是人選之一!盝ohn Lee續說。
這次卓尚培沒說話。
“卓醫生,你覺得剛才那位空姐的服務怎么樣?”John Lee想聽聽卓尚培的意見,他難以在兩位空姐候選人中作出取舍。
卓尚培沉默一會,目光很自然地放到不遠處、正在為乘客解說某些事項的歐陽如琳身上。
她耐心為乘客解釋說明的影像,直直嵌進他的眼底。
回航的工作很順利,飛機安全抵達中正機場。
一下機,歐陽如琳就聽到有人找她。
“對,好像是公司的高層呢!”某空姐道。“除了你之外,還找了李美芯!
是關于新座艙長一事嗎?歐陽如琳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機場的事務室,當她進去時,李美芯已經坐在里頭了。
“歐陽如琳小姐對吧!”把喬裝去掉,穿回西裝的John Lee,走上前笑說,“相信你們應該知道,你們座艙長打算離職,公司有意在你們兩人之間挑選一位作為新座艙長。”John Lee開門見山地說。
歐陽如琳感到李美芯偷瞄了她一眼,那一眼飽含勝利的挑釁。
歐陽如琳不期然手心冒出些許汗來。
“歐陽小姐,恭喜你!盝ohn Lee笑著說。
喜訊來得突然,讓歐陽如琳一時間作不出反應,有種踏在云端的不真實。
“我觀察你們兩位很久,兩位的服務都十分的好,但最后我覺得和乘客應對得宜的歐陽小姐,較適合座艙長一職……”
后來John Lee說了什么,歐陽如琳都聽不見了,當她回過神時,李美芯已經退出會客室了。
John Lee為了讓她早日熟悉座艙長一職,便大略地為她說明了座艙長的職責。
“以上的工作你都明白嗎?”
歐陽如琳肯定地點頭,“明白!
“非常好,公司很期待你在新職位上的表現!
“我會努力的。”
太好了,她終于成功了!
如果剛才沒聽錯的話,當座艙長會調升薪水耶!
呵呵!她的運氣好像變好了,說不定不久后她就可以釣到一只純金九九九的金龜了!
自從認識了那個煞氣極重的冷面男后,她的運氣就從來沒好過!不過,現在不同了,她終于轉運了!
“其實一開始,我沒想到歐陽小姐的應對技巧會這么好,可以抵御得了卓醫生的刁難。”
“呃?”卓醫生?
歐陽如琳有一刻的呆滯不解。
“實不相瞞,剛開始觀察你和李小姐的服務品質,我還舉棋不定,不知道該選誰好,但是,在看了你應付卓醫生的出色表現后,我的票差不多是傾向你……”
真沒想到卓尚培那家伙的惡意找碴,居然間接幫她搶到額外的分數,可見她真的轉運了!哈哈!
“不過,有鑒于李小姐的服務很好,她工作的年資也比你長,我還是有點猶豫,最后我問了乘客卓醫生的意見,因為乘客的意見,是空姐服務好壞的最真實反映!
什么!?歐陽如琳睜圓一雙眸子。他問卓尚培的意見?以那家伙那種沒風度到極點的個性,一定會公報私仇,說她壞話的!
天。∮心敲炊喑丝退蝗,偏要挑個和她有宿仇的敵人來問,她未免太背了吧!
經卓尚培那么一詆毀,座艙長之位一定離她越來越遠了!嗚嗚……
呃?等一下!她不是當選了嗎?
歐陽如琳連忙收起悲傷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納悶和不明白。
奇怪,在卓尚培的狠批之下,她一定會失去不少分數啊!為什么最后當上座艙長的會是她?
“我問卓醫生意見,他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優勝劣敗不是已經很明顯了?’我聽后深有同感。的確,李小姐的服務年資比你長,不過,換了是她和卓醫生對話,想必不能像你一樣應對自如,因為卓醫生的毒舌我也領教過,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所以,我真的挺佩服你的,”
什……什么?她該不會是聽錯了吧!那家伙不但沒落井下石,居然還說了……
那個在機上故意為難她的,真的是卓尚培嗎?
歐陽如琳不由得懷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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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歐陽如琳還是不太相信她已成功取得座艙長一職。令她更不能置信的是,卓尚培居然會替她說好話,在事業的關鍵時刻扶她一把。
其實,他那句話也不算是在幫她。
歐陽如琳半躺在沙發上想。
他只不過是說了“優勝劣敗不是已經很明顯了”這句模棱兩可的話罷了,想深一點,他也沒說什么對她有利的話來。
但是……
歐陽如琳想說服自己,卓尚培沒幫過她什么,但她其實很清楚,他的確是站在她那一方,說了對她升職有利的話來,雖然沒有言明,但聰明人一聽,就知道他想說什么。
“唉,煩死了!”
接下來的幾天,歐陽如琳的心情依舊處于起伏不定中。
除了座艙長一事卓尚培摻了一腳困擾著她外,還有另一個原因害她心神更為紊亂。
這些天早上,她都沒被魔音吵醒,因為卓尚培一連幾天都不在家。
那混帳死去哪里了?
歐陽如琳這幾天,腦中一直想著這個問題。
最近一次見到他,是五天前在前往香港的那班航機上。他該不會死在香港了吧?呸呸呸!他才不會死呢!
呃?她在想什么?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不太正常,一張雪白嬌容顯得更是蒼白。
他死不死關她什么事?她不是最希望他早早去死的那個人嗎?因為他搬來她家隔壁,她才會惡運連連,不但沒半個男性追求者,甚至連安穩睡一覺的權利都沒有,只要他消失了,她便可以重生,說不定馬上可以嫁入豪門!
對啊,他消失了,對她應該只有好處。但是為什么她的心,卻會產生一種類似“牽掛”的情緒?
她才沒牽掛他呢!她一直想著他,只是因為想當面問清楚,他為什么要說那句模棱兩可的話,而那句話又是什么意思。
對!她才不在乎他是死是活呢!她只是想問清楚一些事情罷了!
努力說服了自己,可歐陽如琳的想念,還是無休止地蔓延開來……
若卓尚培再不出現,恐怕她就要成為臺灣第一個因煩惱某人在哪,導致腦溢血死亡的悲劇人物。
她才二十五歲,在這花樣的年華,她可不想去拜會閻王大人。
“卓尚培啊卓尚培,你單單住在我隔壁,已造了不少孽,你就當為自己的下輩子積一點功德,快點現身,別再讓我煩惱個沒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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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接收到歐陽如琳的呼喚,在銷聲匿跡七天后,卓尚培回到了住所。
恰好她剛下班,兩人在大樓的大廳遇個正著。
“你終于舍得回來了嗎?”像是興師問罪般,歐陽如琳一個箭步上前,厲聲質問。
訝異于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卓尚培那張長期沒啥神情的臉孔,浮現出略微訝然的神色來。
“我……我沒……”別的意思!
發現自己說了一些和身分極為不符的話,她想閑扯幾句帶過,可偏偏嘴巴不聽話,選在這個時候口吃了。
她又不是他的誰,憑什么質問人家?他要什么時候回來,她都沒資格過問。
覺得自己做了一件世紀大糗事,歐陽如琳頓時滿臉通紅,不知該怎么下臺。
雖然她已經故意低下了頭,但眼尖的卓尚培,還是把她的番茄臉看得一清二楚。
兩個人就這樣呆站著,五分鐘之后,卓尚培打破這膠著的氣氛——
“我對罰站沒什么興趣。”
歐陽如琳微微抬起頭,但還是不敢直視他。
“有什么話,回家再說吧!
他暗中向她示意,那名在大廳當值的管理員,正朝他倆投以好奇的眼光。
他沒有做珍奇異獸的興趣,不想繼續留在大廳,被那位好奇的大叔免費盯著看!
歐陽如琳點了點頭,跟著卓尚培的步伐走進電梯。
電梯到達他們住的樓層,他率先踏出電梯,當他目光不經意掃過一樣東西時,腳步頓然停止。
她很自然地順著卓尚培的目光看過去,本來已漸漸退去的紅潮,又再度來襲。
“你該不會很喜歡我為你大門所題的字吧?”
卓尚培盯著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歐陽如琳家的大門。
“我……我只是沒時間去買白漆而已!”
天啊,她在說什么?這種謊話誰會信!
她明明有一星期的時間,可以重新粉刷被亂寫的大門的,只是他消失的這個星期,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行蹤不明的他身上,所以重新粉刷大門的事,她……她就給忘了!
他一定會嘲笑她的!這么難得的機會,他才不會白白浪費!
歐陽如琳已做好被卓尚培訕笑的心理準備,可是——
“我不是說過我家還有點白漆嗎?”他絲毫沒有嘲笑她的意思,反倒說起白漆的事來。
“呃?”跟不上卓尚培的話題,歐陽如琳怔怔地呆在那兒。
“總不能繼續留著‘拜金拜不成的丑女’這些字吧?雖然一語中的,但為了你釣金龜婿的計畫著想,還是涂了它比較好吧!
說著,卓尚培打開家門,走了進去。
歐陽如琳還是跟不上事情的發展,只能呆滯地站在走廊。
不一會,他拿著一罐用了一半的白漆,以及一些用具出來。
繞過她身邊,他走到她家大門前,卷起衣袖,開始粉刷大門。
他動作異常俐落,很快地便讓歐陽如琳家的大門煥然一新。
“行了。”卓尚培一邊收拾用具,一邊道。
“啊……”歐陽如琳無意識地應了聲。她沒料到在她發呆的時候,他竟然已經幫她涂好門了。
“在油漆干了以前,不要動大門!
“那……”她要怎么回家?怎么看,油漆一時半刻是不會干的,難不成要她一直站在大門前干等?
“到我家坐一會,油漆就干了!弊可信嗾f得自然,彷佛這是很平常的事。
可歐陽如琳卻睜圓了眸子。這……這家伙說什么?叫她去他家坐。克摬粫谢寐牭拿“?
“你還不進來?”他已踏進家門,聲音從還沒關上的大門傳出來。
歐陽如琳遲疑一秒,最后還是移動了步伐。反正她暫時回不了家,與其拖著行李箱四處閑逛,倒不如在這家伙的家坐一會好了。
對!她去他家純粹是這個原因!
說服了自己,歐陽如琳才安心走進卓尚培的家。
說起來,她是第一次來他家呢!
他是知名醫生,家里的陳設一定很高——
嘎?歐陽如琳張大嘴巴,高雅的“雅”字硬是吞下了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家被人洗劫過了嗎?這里……簡直亂斃了!
平日看他一副西裝筆挺,干干凈凈的模樣,真沒料到他家居然亂成這個樣子!穿過的衣物隨處拋棄、吃過的碗筷散放在桌上,鞋子左一只右一只,信函、文件更是幾乎布滿整個房子……
卓尚培家唯一能稱得上整齊的地方,只有玄關處了,這也是為什么她每天早上來踢門,都沒發現他家原來亂成這副德性的原因。
天!卓尚培怎能安然住在這個和垃圾場沒啥兩樣的家?
“你要喝點什么嗎?”
在她處于極度震驚中時,卓尚培在她身后,用一貫沒有抑揚頓挫的語調問。
“還喝什么?”由極度震撼中抽回神志,她高聲咆哮。
家里亂成這個模樣,居然還敢請客人到家里來。窟@家伙的神經到底有多粗?
“你就算不喝東西,也不用發脾氣吧?一天到晚發脾氣的女人,很容易老的!弊可信嗖桓乃亩旧嘧黠L。
“我受不了了!”歐陽如琳突然大喝一聲,便二話不說,迅速收拾起慘個忍睹的客廳。
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卓尚培愣在那兒,眸中除了訝然外,便沒有其他情緒。
十五分鐘過后,卓尚培的客廳終于回歸正常,衣物被歐陽如琳整齊地放仕一邊,碗筷等東西被她整體遷移至混亂不堪的廚房,至于信函、文件,則佰條不紊地放在桌子上。
總算把客廳回復到應有的樣貌,凌厲的目光四處瀏覽了一遍,她這才滿葸地一笑。
“你的清潔速度還真不賴,我想,以后你如果不當空姐,也不怕沒飯吃。”
歐陽如琳俐落的動作,已成功贏得卓尚培的賞識。
他沒料到她這樣的美女,對家務居然這么在行。
“別擋著我!”
像是一點也沒聽進卓尚培的話,她一手推開站在廚房門口的他。
而被推到客廳的卓尚培,只能靜靜看著她在廚房進行大掃除。
“天。≡趺磿敲磁K?”她一邊努力清洗廚房的油漬、污垢,一邊高聲尖叫。
過了約半小時,原本臟污一片的廚房,頓時像重獲新生般,變得光亮無比。
“太好了!”
在看到清潔溜溜的廚房時,歐陽如琳不由得感動起來。
這樣才像廚房。N房是烹煮食物的地方,當然得干凈才行!
“對了!”
歐陽如琳像是想起什么,沖出廚房,快速跑到飯廳。
她不會還想打掃吧?卓尚培開始覺得,歐陽如琳可能有極嚴重的潔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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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歐陽如琳終于走回客廳。
她滿臉疲憊,一屁股便想坐在沙發上,但在身體接觸沙發的當下,她又立刻彈跳起來。
“糟!我身體臟透了,沙發會弄臟的!”
歐陽如琳喃喃說著,坐在沙發上的卓尚培則默然盯著她。
“我要洗澡!”說完,她就直奔剛清洗完畢的浴室。歐陽如琳的徹底漠視,讓卓尚培不由得產生這樣的疑問。
咦?她洗澡……
卓尚培站起身來,往臥室走去。
臥室可謂煥然一新,令他差點認不出這里是他睡覺的地方。
欣賞過整潔的臥室后,他從衣柜里拿出一套休閑服來。
“她應該可以穿吧?”
卓尚培拿著衣褲,敲了敲正傳出水聲的浴室。
水聲停了下來,不久,浴室的門打開了一條小縫。
“怎么了?”歐陽如琳探出頭來問道。
“你的衣服都臟了吧?”他把干凈的衣物往前遞去。
歐陽如琳這才意識到她沒替換的衣物。
沒料到卓尚培會這么體貼細心,她心頭禁不住一暖,伸手拿過衣物。
“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