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是這樣一路地哼著歌。
今天一大早,他們就開著紀強不知道由哪里借來的吉普車,往阿克里省出發(fā)。雖然艷陽高照,雖然石子路讓車子跳動得比馬背還厲害,可是一點也沒有影響到江昀的好心情!
今天江昀一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從沙發(fā)被移到了床上,可是房間內(nèi)卻沒有紀強的影子,從床上的種種跡象看來,他好像也沒有回來睡過。他不會一晚都沒回來過吧?
雖然江昀不愿意想,可是紀強在他處過夜,而且還伴著一個超級大美女的想法,仍讓她的心中出現(xiàn)一絲她不想去深究的浮動。
她聳聳肩,這不該是她想的事,他有他的自由,而她應該記得自己是他的撰稿員,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于是她走到盥洗室刷牙洗臉,把一切不屬于她該有的想法也一并洗去。
當江昀拿著毛巾一邊擦干臉一邊由盥洗室出來,卻發(fā)現(xiàn)紀強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回到房里。
“嚇我一跳,你什么時候進來的?是不是要出發(fā)了?”
紀強不答,只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看了她一眼,之后點點頭,抓起他根本沒打開過的行李就走了出去,樣子像極了在鬧別扭。
看他那比熊貓還大的黑眼圈,大概是昨晚沒睡好吧!
江昀聳聳肩,對他反常的情緒下了這么一個結論。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對于他昨夜看來過得并不太快活,她竟然沒由來地精神一振,而且快樂得想唱歌,這也就是她反常好心情的原因了。
“你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紀強微皺著眉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將注意力放回顛簸的石子路上。
“有嗎?”江昀用一個反問算是回了他的話,又繼續(xù)哼著她的歌。
“你可不可以安靜一點?”他突然大吼一聲。
江昀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磥,他的心情真的不是很好。于是她聳聳肩,依了他的話,開始沉默地坐著。
車子就在這一片奇異的沉默中行進著,突然,紀強沒頭沒尾地冒出了這么一句話:“我不是一個可以安定下來的人!
江昀不太明白他這句話的用意是什么,所以仍是不說一句話地點點頭,算是對他的話做了一個回應。
“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等不到江昀回答的紀強干脆把車子“吱”的一聲停在路邊,整個人面對著江昀說。
“聽見了。你就為了這個把車子停下來?我們已經(jīng)比預期進度慢很多了,現(xiàn)在可沒什么時間再拖下去,還是快點走吧!”
“你的看法呢?”
“看法?”江昀想了一下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你是說關于你不是一個可以安定下來的人這件事嗎?這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他的口氣像是很驚訝。
“這有什么奇怪的?你的照片一向是很吉普賽的,而你這個人擁有一個吉普賽的靈魂并不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吧!”江昀微微一笑。
他的照片一向是不同的人、事、物交錯而成的景象,在他的照片中,惟一的相似是感動,一個完完全全人性的感動。
“吉普賽的靈魂?你就這么認定我是一個這么不可靠的人?”他聽了江昀的話之后不但沒有釋懷,反而像是不滿地挺直了腰桿,整個人向江昀靠了過去。
“我并沒有侮辱你的意思。”對于他的逼近,江昀連連向后靠,只差沒有整個人都貼在椅背上了,“擁有一個吉普賽的靈魂對你來說是一種上天的恩賜,你不這么認為嗎?對你來說流浪是一種天性,因此你有比別人更自由的心去包容整個世界。也就是因為這樣,你的照片才能留下這么多的感動和美麗,不是嗎?”
她的話讓紀強整個人又坐回了他的座位,他像是在考慮江昀的話似的咬了咬下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或許吧!”
江昀知道危機大概解除了后,整個人也松了一口氣。根據(jù)她和她老媽這個典型雙子座的人相處這么多年的經(jīng)驗,雙子座的人連心情的變化也比常人快上兩倍,只要危險期一過就沒事了。
“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樣的動機讓你拍出那些照片。你又想借那些照片來對這個世界表達些什么呢?又是什么樣的力量讓你能這樣不停地在世界各處流浪?”
紀強看了她一眼,有好一會兒的沉默,就在江昀以為他不打算開口的時候,他卻又出乎她意料之外地出了聲。
“你覺得我的照片在說什么?其實你知道嗎?到現(xiàn)在,我一直還沒有找到我真正想要的東西,對我來說,那些照片并不令人滿意!
“怎么會呢?你的照片能表達的感動是我所僅見的,相信這些評語不用我多說,你一定也聽到不少了吧!”江昀有些訝異地說。一個能拍下這么美的作品的人,竟然會對他的作品不滿意?
“我不知道,只是我一直有一種感覺,在這個世界上的某一個地方一定有我想要的那種感動,只要我不停地去追尋,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找到能讓我感動的東西。也就是這種力量一直催促著我去追尋,每當我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就會有一種聲音在我心底響起,或許就在我停留的片刻,我所追求的美已經(jīng)流逝。你知道嗎?我停不下來,也無法安定!奔o強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對她說,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的是什么,而探究事實的結果,很可能是他不愿意面對的。
江昀微微垂下眼睫,不想讓他知道他的話在她的心中掀起了怎么樣的風暴。她早就知道他不是一個可以安定下來的男人,可是,看他用那種追夢似的眼神述說著他的宿命,那種莫名的失落感硬是襲上了她的心頭。
“你和我真的是兩種完全不同類型的人,像我就完全不能想象這樣的生活。我是一個需要安定的人,對我來說,能夠平平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就是我最大的快樂。
看來,我們對彼此的了解又更深了一層。”她平靜地述說事實,就像太陽是東方起西邊落一般平常。
紀強對著她的話皺起了眉頭,看著她,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是旋即甩了甩頭,重新發(fā)動車子,用力一踩油門,像是和什么人賭氣似的上了路。
不知道她又講了什么樣的話,好端端地又讓他生起氣來?不過,這雙子座男人心情的改變還真是快得讓人摸不著邊,說變就變,標準的陰晴不定。
她早該知道的,不是嗎?
※ ※ ※
這一路上,紀強和江昀都保持著靜默。并不是打冷仗,只是紀強的心情似乎一點變好的跡象也沒有,而江昀可不想自討沒趣地去碰釘子,所以,也一直沒有去打破這一路的沉寂。終于,在車子繞過一叢濃密的橡膠樹林之后,江昀看到了一間由木頭搭成的小屋,屋前還有一個穿得像是印第安那·瓊斯的男人對著他們揮手,然后紀強就把車子停在那個男人的面前。
“你比預定來晚了一天,要不是我賄賂那個機長,他早就閃人了。”那個男人劈頭就給紀強一拳,一轉頭就看到江昀驚訝的眼神,便用兩根手指頭點了點帽沿對她行了個禮,露出一個比陽光還燦爛的笑臉。這時江昀才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長得還真的是不錯,年齡大概是三十歲上下,不過,他的笑容就像個鄰家的大男孩,令人不由自主地對他生出一股好感。
“你一定是紀強說的那個撰稿人。這下,我總算知道為什么一向不浪費時間的紀強會愿意多花時間用開車的方式來了。”韋克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
“你閉嘴!小飛機我不要,你去幫我借兩頭驢子,你今天不是要帶團嗎?我們跟你一起用走的。”紀強投給他沒好氣的一眼,看來,他余怒未消。
“你開玩笑,從這里坐小飛機到你的營區(qū)只要二十分鐘,用走的可得大半天哪!”
“誰跟你開玩笑?!”
突然,韋克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的江昀,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擊掌:“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么體貼,不過這也難怪。”他話中有話地說。
“你少亂說,我不過是怕有人一上飛機就暈了,我可是不想當保姆!奔o強口氣僵硬地說。然后他提起行
李就跳下車,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開。
“他是怎么了?平常的他不是這樣的?此臉幼
簡直像是吃了炸藥一樣!表f克一臉不解地問著江昀。
“他大概是受不了我吧!”江昀自嘲地說,“你好,我是江昀,是他的撰稿人!彼铝塑,大方地伸出手。
“你好,我是韋克,我不知道還有紀強受不了的女人,我認識他這么多年,一直以為他是萬人迷。”他的口氣明白地表現(xiàn)出不相信。
“那我大概是那一個例外,你沒有聽過天生不合的嗎?”江昀聳聳肩。他打從還沒見到她,就對她評語不佳。除了說他們天生八字不合之外,還能做什么解釋呢?
“如果他真的討厭你的話,他絕對不會為了你放棄搭飛機而改開車,他這個人平生最討厭的事就是浪費時間,他常常說有飛機不坐的人是笨蛋。”
“你沒聽到他剛剛說些什么嗎?他只是不想照顧一個麻煩罷了!而上了飛機的我,絕對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大麻煩!苯辣M力揮去心中那因為韋克的話而生出的一股欣喜,實際的她可不想讓自己因這些毫無根據(jù)的話而飄飄然。
韋克帶著濃濃的興味看著她,好半晌,他像是確定了什么似的微微勾起了嘴角:“如果是我,可不會這么肯定喲!不過,你倒是我看到的第一個不拜倒在紀強的西裝褲下的女人!
“我承認他是一個不錯的人,但是你的話未免也太夸張了吧!”一想到那些曾拜到在他褲子下的眾美人,江昀不自覺地胃中一陣翻滾,就連說的話也有了隱藏不住的酸味兒。
“這個小子打從會笑就會騙女人了,想抗拒他的魅力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做得到的一件事!表f克挑起了一邊的眉頭,夸張的表情中有幾分同情,像是看出了江昀不想承認卻又否認不了的事實。
“你是在警告我嗎?”江昀干脆點明了問。
韋克沒有料到她會這么直接,微愣了一下,旋即甩了一下頭,露出他那燦如陽光的笑容:“你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或許這次栽的會是紀強那個小子,而不是你!彼麑λ纹さ卣A艘幌卵邸
“我對讓他認栽這件事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只希望能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次的旅程!比缓蠹傺b自己從沒認識這個令人心動、卻又不可能屬于任何人的男人。她在心底對自己暗暗說。
“沒有假日戀情?!沒有浪漫的羅曼史?!面對紀強這樣的男人做伴,你還真是我見過最實際的女人!
“實際?”江昀微笑地拂了一下頭發(fā),順便也拂去了她眼中一閃而逝的落寞。是!她從小就和實際這兩個字結下了不解之緣,她自己也一向是這么引以為豪的,那為什么現(xiàn)在這兩個字聽起來會那么讓人心痛?
“你不知道金牛座的人都是很實際的嗎?這大概也就是他受不了我的原因,他這個人就是用電焊也沒有辦法把這兩個字牢牢地粘在他身上吧!”江昀順道調(diào)侃起紀強來了。
“其實,紀強倒也不是一個這么不實際的人,只是他有一點像《小飛俠》中的彼得潘。他一直都在追尋一個真正能讓他停駐的人,也許是我說得太早了,或許你會是那個讓他停下來的女人。”
“以他的超高標準,他可能窮其一生都找不到!
她不會讓韋克的這些話激起任何—絲不該有的希望,她不會自大地以為自己會是那個能留得住他的女人。
對他那些幾乎張張都能讓她感動的照片,他仍是不滿意,江昀實在不能想象這世上真的有他想追尋的那種東西。
“或許——”
韋克還想講些什么,可是他的話卻被江昀伸手打斷。她已經(jīng)聽夠了有關紀強這個男人的話題,她可是一個實際的女人,實際的女人是不會把時間花在一個她打道回府后就當不存在的人身上,這是相當不智的。
她不想了解太多有關這個男人的事,知道了太多,遺忘他將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講這個了,紀強說我們跟你一起走,你是這次的導游嗎?”江昀連忙把話題轉開。
“本來你們是預計搭小飛機到你們的營區(qū),可是紀強既然決定不搭飛機,我今天正好要帶一個團去探訪一下雨林,會經(jīng)過你們的營區(qū),你們就只好跟著我走上一段!
“你帶的是什么樣的團?”江昀好奇地問,“是那種研究雨林的學者嗎?”
“沒你想得這么崇高,只不過是些有錢人想打發(fā)無聊!表f克扮了一個鬼臉。
“到這種地方度假!”她驚訝地說。她一直以為度假就是舒舒服服地到一個美麗的地方好好地休息。這次要不是有那一紙合約,她一輩子也不會到這種地方,而竟然有人會選這種地方度假,這實在是令她難以想象。
“沒什么好驚訝的,這種人還不少,男的是想證明自己敢做別人所不敢做的,而女人……大概是電影看多了,以為叢林中真的會出現(xiàn)泰山!笨磥恚麑@些人的評價似乎是一點也不高。
“泰山?!”江昀被他的說法逗得忍俊不禁,“這個地方找猩猩大概還比較容易一點!
“如果那些人也像你一樣有大腦就好了!表f克翻了翻白眼,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整個人跳了起來,“完了,我忘了告訴紀強,這次的團中有一個超級大花癡,那個女人只要看了他一眼,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有這么夸張嗎?”江昀微皺了一下眉頭。
“你自己看就知道。”
※ ※ ※
那個女人果然是一個大花癡。
原本江昀還以為韋克太夸張,可是,自從和那個女人打過照面之后,她不得不承認……不!韋克的話還太含蓄了,那個女人根本就是空前絕后的大花癡。
這一次韋克帶的團,是一個兩女四男的六人小團。
其中山本夫婦是一對五十開外的夫妻,他們對人有著日本人的多禮,另外的四個人分別是名字叫肯德基、長得也像賣炸雞的肯德基.穿得像是福爾摩斯的高爾和戴著不時下滑的千度大眼鏡的艾迪,當然還有那個大花癡女人拉娜。
打那個叫拉娜的女人看見紀強之后,目光就沒移開過。江昀簡直是佩服她——像她這樣看人,她的眼睛不會累嗎?
而且她幾乎是把她整個人都粘在紀強的身上,而紀強竟然連一點閃躲的意思也沒有。這一路上,就看他們兩個人粘得像蒼蠅沾上捕蠅紙般。
“我就不曉得那個男人有什么好,不過是長得好看了一點,他看起來像是一個吃軟飯的家伙!卑喜恢朗裁磿r候到了江昀的身邊,把她給嚇了一跳。
雖然江昀也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有些礙眼,但是她對這個在背后批評人,不停地拿著手帕擦汗,而且頻頻扶正眼鏡的男人也沒什么好感,尤其當他那濕漉漉的手想搭上她的肩的時候。
她很有技巧地伸了一個懶腰,躲開了他的手:“拉娜小姐可能不會同意你的話!
“那是她沒有眼光,任何有知識的女人都知道只有像我這樣的男人才是可靠的,像你這么聰明的女人一定知道的,是吧!”他的笑曖昧得令人想吐,而且大言不慚,讓她懷疑這個男人一定沒有一點智慧——就“自知乃是知識的基石”這句話來說。
“走了這么久,我去問問看韋克什么時候可以休息!苯缹χf克招了一下手,連忙向韋克走了過去。
“那個男人是個討人厭的大蒼蠅!表f克一看到江昀來到他身邊就了解地說。
“不!他是一只大臭蟲!
“這只大臭蟲還好擺脫,可憐的紀強,要擺脫那個八爪女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表f克對著江昀的耳朵小聲地說。
“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好可憐的。”江昀雖然回答得像是一點也不在意,但是口氣實在酸得令人無法忽視。
“你沒看見他眼中一點笑意也沒有嗎?”
經(jīng)韋克這么一提醒,江昀這才發(fā)現(xiàn)紀強雖然嘴角上揚,但是好像僵硬了一些:“是嗎?我倒覺得紀強這個來者不拒的花花公子和那個大花癡可稱得上是一對絕配!苯廊允亲煊驳卣f。
“紀強一向不大愿意給人難堪,如果可以的話,我相信他一定寧愿和我現(xiàn)在的位置對調(diào)。”韋克笑笑地說。
他可是實話實說,自從他靠近江昀,紀強已經(jīng)不下數(shù)十次用他那帶著警告意味的眼光頻頻掃向他們。
看來,這次這個小子是玩真的。
“你別開玩笑了,就他一路上對我的態(tài)度,他巴不得我離他愈遠愈好!苯老胂脒真有些不服氣,連那個大花癡他都能給個好臉色,怎么偏偏老是對她特別有意見?
“是嗎?”韋克挑起一邊的眉頭。
“好了!我們別談他了,換個話題好了,我一直很好奇你手上綁的這是什么?”江昀指著韋克手上一條條用各色彩線編成的手環(huán),上面的圖案既精致又特殊,讓她看了頗為心動。
“你說這個?”韋克舉起手來,他黝黑的手臂上大約有六七條不同樣式的手環(huán),“這個是‘美三加’,就是所謂的幸運手環(huán),因為在希臘神話《格爾地歐斯王的結結》中,解開結結就是發(fā)現(xiàn)秘密中心。手環(huán)一戴在手上,意識自然集中于此,所以這里的人如果心中有什么事想許愿、祈福,就會在手上戴一條這樣的手環(huán)!
“幸運手環(huán)?這個會不會很難學呀?”江昀的興趣一下子被挑了起來。
“不會,如果你要的話,我可以教你!
“真的!這是你說的喔!”她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拉著韋克的手興奮地說。
“只是紀強可能會不太高興!倍沂恰胺浅!钡牟桓吲d。韋克暗暗地在心中加了一句。
“干他什么事?”
“說得也是!表f克聳聳肩。反正有機會整整那個小子倒也是挺好玩的一件事,而且能讓紀強這個萬人迷吃醋可不是一件常有的事喲!真是太有趣了!
他故意拉起江昀的手不放,然后輕而易舉地在半空中攔截到紀強那可以燙掉一層毛皮的火辣目光,挑釁地對那個妒火中燒的男人挑了挑眉頭。
哇!紀強頭上的白煙不是被他氣出來的吧!
※ ※ ※
一路上,江昀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紀強的身上移開來,因為她發(fā)現(xiàn),這樣看著他和那個女人,對她—向平和的情緒是一大考驗。她不想去探究為什么會對眼前的這一幕感到心煩,既然他喜歡當那種八爪女的獵物就由他去吧!于是她轉而研究起其他的人。
韋克是一個盡責而多聞的向?qū),對這一路上所見的一切,他都能用輕松、生動的口吻——地詳加介紹,讓江昀聽得津津有味,倒也真的把紀強和那個女人的事給丟了開來。
“你們看到河中的東西了嗎?”韋克用手指了指河中一團像是草編成的東西。
“這是做什么的?”肯德基像是極有興趣地伸長脖子探了探。
“這是印地安人用來捕魚的東西,他們在上游把具有麻醉成分的草放入水中,而昏迷的魚會隨著水流沖到這用蘆葦編成的攔水壩,印地安人就等著舀取魚,他們稱這種方法叫‘巴巴斯科’(barbasco),就是捕魚用的草的名字!表f克解釋。
“巴巴斯科?”江昀玩味地重復一次。
“其實烤肉架這種東西就是在亞馬遜河發(fā)明的。海地的印地安人稱這種煙熏的架子叫做‘巴巴柯阿’(barbacoa),而后西班牙借用了這個名稱。十七世紀時,探險家們在安地列斯群島打獵后用來熏肉的木架子叫做barbecue,指的就是烤肉架和這種活動,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說的巴比Q!
紀強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江昀一跳,下意識地將眼光調(diào)向他,看到他因為她的注意而閃過一抹得意的神情,讓她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也不自覺地佩服起他的多聞。
呵!她該多小心一點,他是一個很容易讓人愛上的男人,而她是如此確定,愛上這種像風一樣的男人注定是會心碎的,因為女人只能等待這樣的男人偶一為之的休憩。
或許就只有像拉娜這樣主動的女人,才有足夠的勇氣去追逐像紀強這般的男人,想到這里,江昀心中突然坦然了許多。
“你懂得好多哦!”拉娜用嬌柔得像是發(fā)嗲的聲音說,一臉崇拜地望著紀強。
或許是方才的心理建設產(chǎn)生了效果,江昀對拉娜和紀強相依相偎的身影倒也不再那么排斥了,對于他們公然的調(diào)情她只是一笑置之,然后像是當他們不存在似的把注意力又轉回韋克的身上。
當江昀不理會他,又回頭和韋克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似的聊起來的時候,紀強的臉—下子變得很難看。
他的心中漸漸生起一股他所不熟悉的怒氣,為她的不在意和一向不在意的他的在意。
上天的眷顧讓他一向能輕易地獲得異性的注意力,也就因為太容易了,所以,他從不曾花心思在任何一個女人的身上。而當他發(fā)現(xiàn)這幾天的相處之中,他似乎愈來愈難把這個他原先視為洪水猛獸的女人逐出心房之外,這念頭讓他故意用忽視的態(tài)度來對待她,想借此證明他并沒有將這個女人當一回事。所以,他讓拉娜像強力膠似的粘著他,雖然有好幾次他真的想叫她停下她那吵死人的嬌嗲。
不過,這企圖到后來全走了樣,或許原先他讓拉娜纏著他,是為了證明江昀這個女人對他來說和其他的女人并沒有什么不同,可是到最后,他卻只是想在江昀的眼中找到一絲不悅,那種可以證明她對他也是有感覺的嫉妒。
但是,她卻是如此的平靜,仿佛他做什么事也影響不到她似的。而她的平靜激怒了他,他甩掉拉娜死巴著他不放的手,向前一把拉住了江昀:“你不覺得你花太多時間在韋克的身上了嗎?他可不是你一個人的向?qū)А!奔o強的口氣一點也稱不上友善。
“沒關系,我一點也不介意!表f克笑笑說。
他不是沒有看見紀強此刻的臉色,只是和紀強認識這么久,他還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這個被女人寵得無法無天的男人竟然也會有這種近乎吃醋的表現(xiàn)。如果不趁機整整紀強,那他這個最佳“損”友豈不是白當了嗎?
“你可以不介意,可是她是我的撰稿員,我可不要我的撰稿員表現(xiàn)得像個花癡。”紀強口不擇言地說。
“我像花癡?!”江昀被這突來的炮火轟得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只是瞪大了眼睛重復紀強的話。
“沒錯!從你見到韋克開始,就像個沒見過男人的老處女一樣,你說你的行為不像個花癡嗎?”紀強也知道自己的話一點道理也沒,可是他就是停不下來。
這下就算江昀再怎么好脾氣也不得不火冒三丈,而眾所皆知的,金牛座的人一向不怎么會生氣,可是一旦牛脾氣上來,那可就沒這么好解決了。
慘了!看她鼻翼微張,呼吸速度加快,雙手握拳握得死緊,要是深知江昀脾氣的人,大概會立刻找個防空洞或挖個傘兵坑跳進去,然后躲個十天半個月不出來,以免平地一聲雷——“砰”的一聲,尸骨無存。
偏偏這個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的紀強,還在那里大放厥辭:“從一見到韋克,你就和他粘得這么緊……”
不管后來紀強要講什么更難入耳的話,反正他是一點出口的機會也沒有了,因為下一分鐘,他就發(fā)現(xiàn)他被人“丟”到河中去好好地“冷靜”、“清醒”去了。
“我花癡?你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花癡!不要把你用卑鄙、下流、無恥、無聊又不正當?shù)臓腦袋所想的爛想法加到我身上。人我看多了,像你這種把做賊喊捉賊詮釋得這么透徹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北凰@么一氣,江昀也顧不得什么形象問題了。別看她總是一副乖乖的樣子,通常筆下功夫不錯的人,動起口來可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不過,江昀也真是氣極了。等到紀強落水時濺起的水花和聲響進人她的目、耳,她才發(fā)現(xiàn)她在怒火之中做了什么樣的事,而且拉娜那高得可以讓入耳朵發(fā)疼的聲音更讓她整個人繃了起來。
“天哪!你這個殺人兇手,這河里有鱷魚、食人魚,他掉到河里會死掉的。”
“我……”
江昀的臉整個變白,她不是故意的,只是那個男人實在是太惹人生氣了:“韋克,你快救救他!你別光是笑呀!”她連忙轉向韋克,卻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竟然掛著一個像是看好戲的笑容。
“你放心啦!這段河里沒什么鱷魚也沒有什么食人魚,最多有幾只咬不死人的小水蛭罷了。”韋克抱著胸笑笑說。
哇!看來,這個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小美人可也有著不小的脾氣,原先他還以為這個女孩會被紀強這種花中老手吃得死死的,可是現(xiàn)在這么看起來,鹿死誰手可尚未分曉哪!
“你沒事吧!她太過分了,竟然把你推到水中,要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她負得起這責任嗎?”拉娜連忙迎向一身濕漉漉,而且一言不發(fā)地從水中爬上來的紀強,刻意地表現(xiàn)她的體貼。
原先對自己的行為還有些歉意的江昀一聽到拉娜的話,當下,心中連最后一絲的歉意也沒有了。她不說話地盯著紀強。是他先欺人太甚,她絕對不出口向他道歉。
一時間,他們兩人就這樣一語不發(fā)地看著對方。
突然,紀強走向了江昀,而江昀雖然有些害怕,可是卻不甘示弱地挺起了背,大不了讓他也把她推入水中,有這么多人證在場,諒他也不敢對她怎么樣。
只是,她早該知道的,紀強是不可預測的風向人類,而風本來就是不按照牌理出牌的,所以,紀強并沒有如她所料的也將她推入水中,而是當眾吻了她!
正當她昏頭轉向還搞不清楚東南西北之際,他竟然用他那不大不小、卻恰好能讓所有的人聽到的聲音說:“我想,我是愛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