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起,嘉慧便沒再去上班。她跟楚生準備在這幾天結婚,雖然婚禮不準備辦得很盛大,但是該做的還是得做,拍婚紗、預訂酒席、聘禮等等,忙得喘不過氣來。
最氣人的是婚紗店,本來說好上個星期要拍的,哪知道店員搞錯了日期,臨時排日期又排不上,弄到最后竟然是在結婚前一天才拍婚紗照。
當然,那樣的話婚紗照就趕不上明天的婚禮了。
在婚紗店里,明明在一旁整理著嘉慧的婚紗;嘉慧傻傻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有那么一分鐘,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結婚了。
這些日子來,她患得患失得非常嚴重,一下子覺得嫁給楚生是很幸福的事,一下子又覺得好像太快了,她似乎還沒跟楚生談過戀愛呢。
幸好全靠明明在身邊安慰她。明明說,楚生會是個好丈夫,但可能不會是好情人,要從戀愛中去發現他的好不容易,但要從生活上去發現他的責任心。
她想想,也對。楚生的確不是個浪漫的人,甚至,他似乎永遠捉摸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不過,她總是這么告訴自己:一切在結婚之后就會好的。想到這,對于結婚,她又有一種期待跟興奮,因為結了婚后,她就會有全新的生活和全新的心情。
「明明,這些日子以來辛苦妳了!辜位劭粗慌詮澭鼛退交榧喌拿髅,感激的說。這幾天,為了籌備婚禮,明明忙進忙出的,又堅持不跟楚生請假,所以公司跟這邊兩頭燒。
「不辛苦。記得以后多幫著我,不要讓楚生再找我麻煩就好!姑髅鳒\淺地笑著,有幾分言不由衷,有一點悵然;幸好她這幾天忙著嘉慧的婚事,累得什么都不能想,有時還得安撫嘉慧患得患失的情緒,回到房里,倒頭就睡。
「明明……」嘉慧看著鏡子中的她,驚呼:「妳好像瘦了!」
「那不更好?減肥嘍!」明明站起來!负昧!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明明問著另一端的婚紗店工作人員。
「鐘小姐,那妳跟我出去吧!构ぷ魅藛T扶著嘉慧,正要出換衣間,嘉慧卻回頭問:
「明明,妳不出來看我們拍照嗎?」
「不用了,我的禮服還沒試呢!顾乱庾R地逃避。
嘉慧沒再勉強她,出去拍照了。
明明在換衣間坐了下來,對著鏡中略顯憔悴的自己發了好一會愣,一陣失落悄然爬上心頭。這幾天太忙了,忙到竟連失神的時間都沒有……
直至換衣間外的聲音引起她的注意。
「楊老板,我現在沒有機會下手啊。」
明明一聽,是公司的員工高建成,他是楚生的伴郎,來這里,大概也是為了明天的婚禮來試禮服的。
他在公司的表現還不錯,只是總覺得他說話有一點夸張。公司里的人喜歡叫他大話王,要不是這次婚禮辦得急了些,臨時找不到比較合適的人選,也輪不到他當伴郎。
「我現在還沒有真正進入公司的核心狀況,您多給我一點時間好嗎?」高建成的音量其實不大,只能說這里隔音不大好,小小的音量卻被聽得清清楚楚。
「他跟鐘家的小姐最近結婚。鐘嘉慧,鐘道成的女兒……」
明明直覺他們的對話里有些不對勁。下手?向誰下手?誰是楊老板?
「嗯,我覺得這件事急不來。您不知道,義海雖然小,但是組織卻很嚴密,要等機會……」
明明微微一驚!原來這個高建成進義海來是有目的的。但是,是什么目的呢?她這樣聽也聽不清楚,只是她心里告訴自己:等楚生跟嘉慧婚禮結束后,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楚生……
之后,忙了一整天,回到家時已經傍晚了,兩人隨便吃了點東西當晚餐,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只是,還沒到半夜,明明卻在床上醒來,翻了翻身,發現已沒了睡意。
她走出房間,到客廳開了燈,時針指著十一。
唉!剛剛不應該那么早睡的,現在可好,打亂了生理時鐘,看來今天晚上她不用睡了。
她轉身入廚房,覺得空氣有點悶熱,打開冰箱,里面連冰水都沒有,除了兩罐啤酒。
啤酒?也好。反正是酒類,她酒量淺,也喝不了多少;她拿著兩罐啤酒,準備小飲幾口,說不定可以借著酒意繼續睡。
正要走到客廳,卻看見嘉慧的房門開了。
「嘉慧,我是不是吵醒妳了?」
只見嘉慧有點憂郁地,隨即又勉強笑笑地答:「不是,是我自己睡到一半睡不著!谷缓笥H昵地搭著明明的肩!概銑吜牧奶彀伞!
「有什么好聊的?以后天天去找妳妳就別嫌我。」其實,明明心里當然也很舍不得她嫁人搬出去。坦白說,這些日子來,多虧嘉慧陪著她,她在公司惹了麻煩,全靠嘉慧在一旁幫她說好話。
「喝酒。亢吆,這怎么少得了我呢!辜位厶煺娴卣f。也好,說不定喝點酒:心比較不會這么亂。
「知道妳是千杯不醉啦!」明明捏捏她的臉,她知道嘉慧酒量不差……應該說,比起她,嘉慧強多了。
啤酒算什么!嘉慧還曾經喝掉一瓶紹興呢,在女孩子里,酒量算好的了。
兩個女人坐在客廳里,明明喝掉了半罐啤酒,嘉慧喝掉了一罐半--那半罐當然是明明沒喝完的。
明明覺得臉有點熱,不過卻是喝了還想再喝。原來這種淡淡的醉意感覺真好!肝,小姐,妳把我的半罐也喝掉了!
她決定了,今晚她要把煩惱都拋到腦后,好好醉一場。
「哇!明明,妳臉好紅喔!」嘉慧笑兮兮地說著。「不怕!要酒嗎?我房里還有!」嘉慧起身,把房間里的酒都搜刮出來。
「紹興、茅臺、威士忌、清酒……」老實說,兩個女人都不常喝酒,但偶爾總會有人送酒禮盒,既然今晚興致這么好,干脆全拿出來品嘗,不過……
「那么多……我們喝不完吧?」嘉慧猶豫著說,就算她酒量再好,也不是無限上綱。
「那就當是替妳慶祝單身的最后一夜怎么樣?」明明趁著酒興提議。
「好!」嘉慧笑了。
于是,兩個女人把酒全開了,妳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來。明明酒量差,沒多久就有醉意了,嘉慧一開始也只是淺酌,不過有了幾分酒意之后,干脆整瓶用灌的。
兩個女人笑著彼此的醉態,笑完又喝……
「杜甫……呃!杜甫是不是說過……」嘉慧打了個酒嗝,眼神茫茫然。
「今朝有酒今朝醉?」
「才不是!」明明反駁著,「這句話是蘇東坡講的!呃!」明明情況更糟,根本搞不清楚是蘇東坡或杜甫了。(注一)
「哈哈哈……講這句話的人一定是個酒鬼!」嘉慧繼續失控。
「男人都是酒鬼……我爸就是因為酒后開車死掉的……」明明醉后吐真言。要不是父親這么早就去世,母親也不會那么早走……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是不是?」突然,嘉慧想到傷心處,竟然哭了。她想起自己沒有結果的愛情,想起自己錯付的情感,本來都藏在心里的情緒,因為酒的作用而爆發開來。
「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明明喊著。她也是,想起殷楚生,想起自己無能為力改變的現狀。算了!今天晚上她不想去承認自己沒有勇氣的事實,決定這一切都是「男人」的錯。
「殷楚生!你去死!」明明喊完后,砸掉一個酒瓶,聽著玻璃在地上碎裂的聲音,像是把近日的怨氣都發泄了似。
「哈哈哈……」嘉慧又哭又笑,「甘宇!你也去死!」她也拿一個酒瓶往地上砸去,砸得更用力,也笑得更大聲。
如果能把男人全當酒瓶砸,那多好哪!兩個女人又笑又叫,情緒失控,中間還穿插咒罵聲。
「姓殷的姓甘的都不是好東西!」
「男人都去死……哈哈哈!」兩人繼續發酒瘋。
「咦!既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那為什么女人還要結婚呢?」明明睜著醉眼問著嘉慧。
「是啊,那我為什么要結婚呢?」嘉慧醉得更厲害了。她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進房間,然后拿出婚紗,將它踩在腳下。
「我、不、結、婚、了!」嘉慧站在今天辛辛苦苦拿回來的婚紗上宣誓著。
「對對對……呃!」明明早已沒了意識!笂厔e結婚了,干脆我們逃婚吧!」明明語出驚人地說,說完還笑了。
「好!我要逃婚!我不嫁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早上九點,鞭炮聲在公寓樓下響起。
殷楚生、鐘道成以及義海的同事--包括最近很消沉的甘宇琛,全都在樓下等著。
「怎么?她們還沒起床?」蘭姐問甘宇琛。
甘宇琛聳聳肩!肝乙恢睕]打通她們那邊的電話。」
鐘道成催促著:「那手機呢?兩人的手機都沒開嗎?」
「我再打打看好了!垢视铊』卮。
「還打什么!反正都到樓下了,干脆就先上去敲門吧。」伴郎高建成提議著。
眾人一想,也對,反正新娘總不會跑了吧?
于是一群人簇擁著殷楚生往公寓樓上走去。
殷楚生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平靜得反常,然而,大伙卻被熱鬧沖昏了頭,壓根沒注意到殷楚生和平常有什么不同;他只是微笑,隨著他們的簇擁上樓,不過幾層樓,他卻覺得,這條路好像好長、好長……
大伙來到門口,按了按門鈴。
門內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喂!該不會兩個都睡死了吧?」有人問。
再按一次。
門內仍然沒有反應!笗粫齻兂鋈チ诉沒回來?」有人問。
「但不可能連家里的電話都打不通!挂蟪l現情形愈來愈不對。
大伙在門口忽然安靜了下來。怎么會這樣?接著,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提議,甘宇琛繼續打她們的手機,仍是沒人接的狀態。
「我看情形有點不對勁!」甘宇琛說。
「找鎖匠開門,我要進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挂蟪潇o得不像個新郎。
終于,找來鎖匠開了門,眾人一進屋內,只見玻璃碎滿一地,電話也被狠狠摔在一邊,整個客廳凌亂不堪,到處都是破掉的酒瓶跟空的酒瓶。
「我的天哪!」蘭姐驚呼!杆齻儍蓚……不會出事了吧?!」
甘宇琛進入屋內找尋兩個女人的下落,殷楚生則是在客廳里東翻西翻。
鐘道成也覺得會不會出事了。以嘉慧的性格,不可能就這么不負責任地跑了!改銈兛!」鐘道成在沙發下發現一件被酒漬染黃了的婚紗,看到這個,他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笗粫怯腥税阉齻兘o……」
「那還不報警!說不定是綁架,或者是搶劫!」蘭姐在旁邊看到這情況,全沒了主意。
「不是搶劫!挂蟪鷱牧鑱y的沙發上翻到一個皮夾,是明明的!笓尳俨粫沁@個樣!顾统銎A里的三千塊。
甘宇琛從房間里搜出兩支手機!笡]見到人,可是手機還在!箘偛糯虻娜俏唇觼黼姟
「她們可能喝了酒了!挂蟪櫭。照眼前的景象看來,兩個女人應該是自己酒醉跑了出去?墒侨チ四模
「要……報警嗎?」蘭姐問。原來,新娘真的跑了。
殷楚生沉吟了會!覆恍,現在還沒滿四十八個小時,沒辦法報警!
老實說,楚生不怎么擔心嘉慧,他覺得嘉慧應該不至于喝得太醉,他擔心的是明明。明明酒量差,人又迷糊,出門連錢包手機都沒帶,萬一她不是跟嘉慧在一起,麻煩就大了……
就這樣,本來好好的一件喜事竟變成人口失蹤,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公證的時間早就過了,婚禮自然辦不成,酒席也取消了。
殷楚生要其他人先回去,只有鐘道成留下。眾人想,好好一個婚禮搞成這樣,再待下去也是尷尬,于是大部分的人都回去了。
只有甘宇琛說什么也要留下來。
后來,楚生跟宇琛開始在房里搜集證據,也問了這棟公寓的住戶們。
「昨天?是啊,我昨晚幾乎被她們吵得睡不著,樓上蹦蹦跳眺的,吵死人了。」樓下的太太說。
「對啊!好像還有砸酒瓶的聲音……」隔壁的先生說。
然而,最重要的線索,還是住五樓擺小吃攤的李先生。「她們喔……有啊,我今天凌晨三、四點要收攤的時候,看到她們上計程車了。」
幸虧李先生記得是哪家車行的車,幾番工夫,終于找到那一輛計程車。
計程車司機說:「她們?你們說昨天那兩個喝得爛醉的女人嗎?」計程車司機顯然印象深刻!缚雌饋砀誓锹涑嶙,失戀款,一直罵一個姓殷的,一個姓甘的。擱說天下查甫人沒一個好東西……」
殷楚生跟甘宇琛互看一眼。原來自己在這兩個女人心中這么該死。雖然他們很想問清楚,到底是誰罵了自己,但是擔心還是蓋過了好奇心。
「那她們到底去了哪?」殷楚生問。
「機場啦!」計程車司機說完,然后盯著他們瞧。「你們不會就是那個姓殷的跟姓甘的吧?」計程車司機覺得好像在看戲一樣。
呃……這個問題真不好回答。
就在她們失蹤八小時之后,他們查到了嘉慧的信用卡刷了兩張機票。甘宇琛跟殷楚生又趕到機場去。
「喔……」幸好機場的柜臺小姐還在。「你們說的是不是兩個醉醺醺的女人?」柜臺小姐顯然印象也十分深刻!杆齻儊淼焦衽_,只拿了護照,就說要買機票,也沒簽證,只說要兩張最快可以離開臺灣的機票……」嘖嘖!柜臺小姐覺得這兩個女人實在厲害,醉成這樣了還知道要拿護照跟信用卡算不錯了。
「妳……」鐘道成在一旁愈問愈著急,「妳看到她們喝醉了,怎么不攔下她們泥?」
「先生,」柜臺小姐對鐘道成的質疑非常不以為然,「我們公司可沒規定不可以賣機票給喝醉酒的人!惯瞪了他一眼呢。
「那機票到底是去哪的?」殷楚生也急了,每一條線索都令他愈來愈擔心。
「喔,你等等。因為她們沒有簽證,所以她們只能飛免簽證或落地簽的地方……」她算細心了呢!知道萬一沒簽證入境會更麻煩,所以特意找了個不必簽證的國家給她們。柜臺小姐查了查電腦,然后說出了答案。
「柬埔寨!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金邊國際機場上空
飛機上的亂流讓兩人逐漸從夢中醒來。
「嗯……」天哪!頭好痛!明明覺得自己的頭快被敲碎的感覺。
飛機上的廣播響起:「各位旅客,本班機即將降落柬埔寨首都金邊坡士東機場,請乘客系好安全帶,勿在走道上走動……」
東埔寨?這不是以前地理念過的地方嗎?她咕噥了一聲,她在作夢嗎?
感覺到飛機因為要降落而產生的氣壓變化,天哪!耳鳴……
明明緩緩睜開眼,只見嘉慧頭靠在她的肩上,兩人身上還蓋著有航空公司所給的小毯子,斗大的航空公司名稱映入她眼簾。
她坐直身,認真地看著身上的毯子,再看看四周。沒錯!她真的坐在飛機上。
「嘉慧!嘉慧!妳醒醒!」明明顧不得形象,猛烈地搖著身邊的嘉慧。
嘉慧睜開眼,看著明明,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然后閉上眼……她的頭一樣好痛!
「嘉慧!妳醒醒!我們現在在飛機上……」明明一臉的不敢置信。
「騙人,我今天要結婚耶……」嘉慧沒忘記今天是她的大日子。
「我……我沒騙妳啊……」明明此時早就不知該說什么了,她嚇傻了!
嘉慧終于睜開眼看了看四周,飛機已經安全降落金邊的坡士東國際機場,旅客們已經準備要下飛機了。
嘉慧坐直身子。明明說的沒錯,她們真的在飛機上,而且已經到達目的地了。
「啊!」嘉慧現在只能用尖叫來代表她的心情。
兩人在驚訝與不知所措中下了飛機。柬埔寨,首都是金邊,她們怎么會來這個位在中南半島上的國家?這是在作夢嗎?
兩人都沒簽證,幸好東埔寨只要落地簽,兩人勉強照了快速照,準備出海關后再作打算。
海關人員用英文問明明,明明的英文是半調子,一時半刻聽得不是很清楚,瞪大了眼看著海關人員;幸好,海關會講中國話,雖然下很標準,但最后那個伸手跟她要「十塊錢」的手勢她總算明白了。
海關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臺幣(柬埔寨多用美金),才放她們出關。
明明立刻問航空公司還有沒有飛往臺灣的機票。當然有,只是最快也要兩天后。那轉機的呢?也有,可是可以轉的地方都要當地的簽證,她們沒有,不行。
嘉慧大概被嚇傻了,從下飛機到出海關,一句話都沒說過,除了在飛機上的那一聲尖叫外,她兩眼仍是無神,仍是不敢置信自己竟然錯過了婚禮。
嘉慧作不了主,明明只好自己拿主意。兩天!她們要在這里待兩天,兩人什么都沒帶,只帶了護照跟嘉慧的錢包,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她平時反應再快再好,對于這種突來的「意外」,也不知所措。
出了金邊這個簡陋得可憐的國際機場,一出去,一群小朋友跟殘障人士一雙雙眼正伺機而動,在她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一擁而上包圍住她們,向她們乞討。
嘉慧嚇了一大跳,當場不知道怎么辦。她害怕地緊握住明明的手,明明護住嘉慧,趕緊拿出身上的零錢勉強打發掉這群因貧窮而不得不出來討生活的人。
兩人總算在金邊市的旅館落了腳。
明明跟嘉慧正要開旅館的房間,可是竟然怎么都打不開,明明仔細一看,原來是他們給錯鑰匙了。
她轉身,對目前還不知所措的嘉慧說:「嘉慧,我去跟他們換鑰匙,妳在這里等著!拐f完,她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奔下樓去。
然而,等她再上樓的時候,卻看見嘉慧眼一個外國人拉拉扯扯。
「你放手啊!放手!我不是妓女啊!」嘉慧死命地掙扎著。
明明一看,這還得了,立刻上前把嘉慧拉到身后,拼命地擋著那個惡心的外國人。她猛烈地推開他,用她那破得不能再破的英文向那個精蟲上腦的外國人說:「我們是觀光客!不是賣的!」
外國人大概是被明明這么一吼,才相信她們不是妓女,他臉上有些訕訕的,虧導游還說要安排一個漂亮又神秘的東方美女給他,結果等了老半天仍沒等到!他只好摸摸鼻子,自討沒趣地走了。
嘉慧受到這樣的委屈,難過得放聲大哭。明明趕緊開了門,狠狠地關上,像是要把剛才的心驚給阻絕似地。她撫著胸口,然后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嘉慧說:「沒事了,現在沒事了!
嘉慧仍哭著,她坐在床邊,眼淚一直沒停過。她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明明喘了口氣,拿出剛才在樓下買的食物和水!讣位郏渣c東西吧!
嘉慧坐在床上,看明明遞給她的食物,臉上終于有一些表情了。她愈想愈不甘心。為什么她要待在這個讓她覺得恐怖的地方?今天本來是她新婚的日子,是她要開始過幸福日子的……
她用力推開明明遞給她的食物和水。「我不吃!」然后偏過頭去。
「嘉慧……」明明怔住!冈趺戳?」
「都是妳!」嘉慧歇斯底里了起來。好好的一場婚禮,現在不但結不成婚,還流落異鄉,甚至被人誤會是妓女……「妳干嘛要讓我喝酒?!」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妳先吃點東西吧!姑髅鳂O力安撫她。「很快的,兩天一下子就過去了嘛!
「我不吃!」嘉慧喊著。長到這么大,她從沒受過這種委屈,莫名其妙地跑到這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還被人誤會是妓女……這一切,都是明明害的!
「都是妳!」她愈哭愈失去理性,愈不理性就愈生氣!敢欢ㄊ菉叄∈菉吂室庾屛腋Y不成婚的對不對?!」要不是明明讓她喝酒、要不是明明帶著她上飛機、要不是……
總之,這一切都是明明惹出來的!她氣極敗壞地想。
「我……」明明百口莫辯。天地良心,她可從來沒對不起嘉慧……呃,好吧,叫她逃婚是她不對,可是她真的從沒想過要破壞他們哪。
「原來爸爸說的沒錯!妳喜歡楚生對不對?!所以妳是故意的!」她愈哭愈大聲,到最后幾乎是用喊的:「我對妳不好嗎?妳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嘉慧……」面對她情緒化的言語,明明一時間竟找不出什么話來反駁。而且……她說中了她的心事不是嗎?
她的確……的確是喜歡楚生!在嘉慧的指控下,她突然強烈的發現,自己還真的是……喜歡他。
她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個突來的發現。
「妳明知道我從小就想嫁給楚生,這是我的夢想……」嘉慧已經泣不成聲了!笂吘谷唤形姨踊椤瓎琛顾龑⒛樎襁M臂彎里,繼續狠狠地哭。
明明坐在一旁,心里像打翻了調味料罐般,五味雜陳。她該高興嗎?自己毀了楚生跟嘉慧的婚禮,老實說她一點都不覺得開心,只覺得自己又闖禍了。
她嘆了口氣。她的心也很亂,加上現在人又在完全陌生的外國,她也不曉得該怎么辦。
果然,她真是掃把星,而且還專壞鐘家人的事……
她并不怪嘉慧,她明白她的心情。她不是不了解嘉慧對這場婚禮的期待有多高,所以她明白那種期望之后的落空,以及因為意外而來到異國,對陌生環境的恐懼。
「我……我現在就去打電話回臺灣!顾耄F在或許讓嘉慧一個人靜一下也好。她沒說什么,也沒辯駁什么,只是把食物放在嘉慧的身邊,然后一個人下樓去打電話。她們兩個一聲不響地跑到這里來,臺灣那邊的人一定擔心死了。
東埔寨在歷經了幾十年的共黨恐怖統治后,近幾年來才逐漸回復安定。這里除了東埔寨當地的語言外,由于與中國接邊,所以華語跟潮洲話在當地也勉強可以溝通。明明跟飯店人員問了問,才知道國際電話要怎么打,這一折騰,半小時就過去了。
撥通了電話,一個既遙遠又靠近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喂?喂?」明明聽著話筒里那個熟悉又焦急的聲音!该髅,是妳嗎?」
在聽見殷楚生聲音的那一刻,她好想哭,好想不管任何事,立即飛奔到他的懷里,好好地哭。
「是啊,」明明拭去了眼中的淚!甘俏摇
在地平線的另一端,殷楚生閉上了眼,心里的一顆大石總算放下。「妳們……妳們現在在哪里?」天知道!為了等她這通電話,他今天沒一刻合過眼。
「我們在東埔寨金邊的一家旅館。」明明說,「現在沒事,大概兩天后就可以回去了!
「妳聽著,我會過去那里。妳乖乖待在那邊別亂跑,知道嗎?」東埔寨距離臺灣不算遠,三、四個鐘頭大概就可以到了。柬埔寨雖然不是什么高度危險的國家,但治安并不是很好,兩個女孩子什么都沒帶地就跑到那樣一個陌生的地方,他真的很放不下心。
「嗯……」聽到他說要過來,她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流。
「明明……」她哭了嗎?殷楚生的心緊了一下,她是不是嚇壞了?「妳等我!」他幾乎快等不及班機的時間,想立刻飛到她身邊。
「嗯……」明明點點頭,該掛電話了,楚生馬上就要過來了啊。
然后,殷楚生切了電話,明明聽著話筒里的嘟嘟聲,竟還舍不得掛。
擦了擦眼淚,她要自己不能哭,要趕快去告訴嘉慧,楚生會過來;她想,那樣嘉慧應該會平靜點的。
飛奔到樓上,開了房門,只見房間里竟空無一人!
突然,有個男人拍拍她的肩,嘰哩咕嚕地跟她說了一長串話,她聽得不是很明白。
「妳的朋友走了!构智还终{的華語加上手勢,天哪!最后這一句她聽懂了。
嘉慧會去哪?她立刻追出旅館門口,卻哪里還有嘉慧的身影!
不管了,她要去找嘉慧……
注一:「今朝有酒今朝醉」出自唐朝羅隱的〈自遣〉:
得即高歌失即休 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來明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