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清風(fēng)吹過長廊,廊下風(fēng)鈴輕搖,發(fā)出叮叮當當好聽的聲音。
「難得清閑啊!」柯如茵坐在小凳子上,雙手捧著咖啡,眼睛被熱氣熏得微瞇!甘罴倏旖Y(jié)束了,游客也少了!
「不過來緣山居的客人還是一樣多……」康伯恩低頭吸了一口咖啡,表情很古怪!肝梗逃吞嗔,我以為在喝鮮奶油!
「智山老說我愛做成人口味,所以我今天就做個兒童口味的,好不好喝?」
「那妳拿給智山喝!」
「我這杯給你喝啦!箍氯缫鸾粨Q兩人的杯子,重新插好吸管。
康伯恩看到咖啡杯上的淡淡口紅印,雖然他是用吸管,不必接觸杯緣,然而……自從幾個月前的「正面親密接觸」后,兩人表面雖然相安無事,但如茵陪在他身邊的時間變多了,他被阿哲瞪的次數(shù)也更多了。
現(xiàn)在兩人又共用一個杯子,要是被德富夫妻看見,那誤會可大了。
柯如茵看他僵著不動,笑著說:「不然,我去打一杯香蕉水蜜桃蘋果蜂蜜汁!
「我什么都不喝,行嗎?」他哀求著,光聽那些名稱,他就甜得發(fā)膩。
「不行!
為今之計,就是盡快吸完眼前的咖啡,然后……「如茵,趕快拿去洗!
「急什么……」柯如茵突然看到她的口紅印,連忙拿起杯子。
「我去前面當門神,仲恩他們大概快回來了!顾w也似地倒退溜開。
柯如茵望著他的背影,捏住吸管,不自覺地在空杯子里攪了攪。
走進廚房,打開水龍頭,她臉上浮起淺淺的笑容,仔細地用菜瓜布抹去口紅印,也將吸管洗凈,放在籃子里晾干。
她又拎了小板凳到大門口,坐到他身邊,望著天空棉絮般的白云。
「真好,佩瑜姐姐懷孕了,我們緣山居又要熱鬧了!
「真的很好,他們終于在一起了!箍挡骷刃老灿指锌!鸽m然佩瑜她父母反對,但年輕人快樂就好,幸福的婚姻不是別人替他們決定的!
「所以,自己選擇自己所愛的,就是真正的幸福,不會遺憾!
「如茵,妳怎么變得文縐縐的?真不像妳!顾眯Φ乜粗。
「唉!」她站起來,張開雙臂,仰望晴空!笇嵲谑秋L(fēng)景太美麗了,不給它感性一下,扯點心得感想,枉費我從小在這兒長大!
他心念一動,「如茵,妳不想出去工作嗎?」
「我的志愿就是留在緣山居煮菜、泡咖啡、賣香草產(chǎn)品、跟客人哈拉、打雜、刷馬桶、布置房間,從來沒改變過,出去干嘛?」
「出去看看世面,可以認識更多的人,增長見聞。」
「我看的世面夠多了!顾匕宓,以雙手撐住下巴。「打從高中起的每個寒暑假,我不是出國游學(xué),就是自助旅行,更不用說平常待在家里幫忙,有時去外面餐廳打工,還有飯店、游樂區(qū)的實習(xí)經(jīng)驗,我覺得我的人生很豐富了!」
「小小年紀不簡單喔,可是妳不覺得山上有點無聊嗎?」
「不會啊,游客那么多,什么人都有,跟爸媽還有大家在一起也很好玩!
「可都是熟人,或是路過的,妳都沒機會跟男生交往……」
「臭大康!」先罵了再說!改愎諒澞ń堑,就是要騙我下山找情郎?」
他趕緊帶入正題,「至少,妳也注意一下阿哲,他對妳有意思……」
「哎呀!」柯如茵跳了起來,跑到路邊去眺望來車!感】翟趺催沒回來?不知道他們的娃娃是男的還是女的,好期待喔!」
「才一、兩個月看不出來的,大概要四、五個月,超音波才能照得出來!
「你怎么知道?」柯如茵敲了自己腦袋一記,笑說:「對喔,你也是爸爸!你看小康開心成那樣,你剛知道自己要當爸爸時,也很興奮嗎?」
「是啊,好像賺到了整個世界,高興得……」他硬生生地停住了。
高興得把老婆抱起來,轉(zhuǎn)了好幾圈,然后一起倒在床上……
往事歷歷在目,一眨眼,曉虹都要升四年級了,而「老婆」這個名詞,早已在他生命里缺席多年了。
過去很多事情都變得模糊,難以追憶,也不愿想起。很久以前,他就懂得向前看,不再回頭望……或許是,仍有一點點遺憾吧。
微風(fēng)流動,吹散天上的浮云,原本成團棉絮狀的云,現(xiàn)已被拉成一絲絲輕柔的卷云,彷佛是在為他梳開糾結(jié)的情緒。他將視線移回地面,如茵蹲在花圃前,拿著一根棍子翻掘泥土。
她好安靜。即使他們還是像以前一樣無所不談,但他總覺得她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可卻又說不出是哪里不一樣。他唯一能確定的是,她不再只是一只吱吱喳喳、蹦蹦跳跳的小麻雀了,偶爾,她也會像現(xiàn)在,如一株靜默不動的熏衣草,靜靜地陪他看云。
這種感覺很舒服、很寧靜,時光彷佛停止,彼此心思默默交流……
「哇!回來了!」小麻雀復(fù)活了,跳到路邊擺起雙手指揮交通。
廂型車駛進停車場停妥,兩個小孩跳了下來,康曉虹飛奔到老爸面前,開心地說:「爸爸,嬸嬸帶我們?nèi)ベI書、買鞋子,我穿給你看。」
柯智山也擠過來展示,「大康叔叔,小康嬸嬸買柯南漫畫給我耶!」
康伯恩笑說:「你們兩個,嬸嬸去做產(chǎn)檢,你們也跟著去當跟屁蟲?」
沈佩瑜走了過來,溫柔地笑說:「大哥,趁著開學(xué)前,想說有空帶他們出去走走!
柯如茵迫不及待地問:「佩瑜姐姐怎樣?什么時候生?」
「已經(jīng)看到心跳了。」康仲恩鎖好車門,手上雖提了好幾個袋子,卻仍不忘握緊心愛妻子的手掌,愉快地說:「預(yù)產(chǎn)期跟曉虹的生日同一天!
「哇!這么巧!」康伯恩和柯如茵異口同聲的說。
康曉虹更是掩不住興奮得意的神色!敢院笪揖陀械艿芑蛎妹昧耍乙獙W(xué)如茵,當個好姊姊,幫小貝比喂奶,教他說話,學(xué)走路!
柯智山嚇得忙搖頭,「康曉虹,妳不要跟我姊姊學(xué)啦!小康嬸嬸,那妳的小貝比會跟我一樣,命運凄慘喔!」
大家都笑了,柯如茵當然補了老弟一拳!改阈r候老是尿在我身上,到底是誰凄慘啊?」
康伯恩盡情大笑,這種家人相聚的感覺真好,他和如茵一家早就是家人了。
他不自覺地望向她,一如每個喜怒哀樂的時刻,他急于向她說出心中的感覺。
柯如茵也望了過來,笑靨燦爛,好像在告訴他,她知道他歡喜的心情。
真有默契!他心底浮起莫名的悸動……
「有客人來了!」柯智山指著一部慢慢轉(zhuǎn)進停車場的車子。
柯如茵趕忙過去,再度扮演起交通警察的角色,讓車子順利地停進位子。
車門打開,前座先出來一個約莫和柯智山一樣大的男生,然后后座是一個三、四歲的小男生,接著爸爸也從駕駛座出來了。
「歡迎光臨緣山居!請問有訂房嗎?」柯如茵中氣十足地大喊。
「喔?好像有!拱职执蜷_行李箱,不太確定地看著從后座走出來的媽媽。
「請問貴姓?我馬上幫你們辦check in。」
「姓陳,訂四人房!鼓俏粙寢審澭贸鰞纱蟠欣睿又繼續(xù)往里頭拿。
康仲恩見狀立刻過去,「我?guī)蛫吿帷?br />
一看到那位媽媽的臉時,他驀地楞住,平時慣用的迎賓詞語完全說不出來。
那位爸爸已經(jīng)提起行李,喊著他的大兒子,「家聲,去幫媽媽拿東西!
「叫弟弟拿。」大男生轉(zhuǎn)過臉。
「弟弟那么小,他怎么拿得動!」爸爸語氣有些不快,轉(zhuǎn)頭見到康仲恩已經(jīng)在幫忙,立刻鞠了個躬,帶著抱歉的臉色說:「先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康仲恩默默地提起行李,那位媽媽低下頭,雙手顫抖地關(guān)上行李箱。
小男生從車子里蹦出來后,便立即被大門前的小水池吸引,趁著大人沒空理他,小身子趴在磚欄上,笑嘻嘻地想看池子里面的金魚。
康曉虹跑到他身后,伸出雙手搭住他的肩頭,護住那個小身子,輕聲哄道:「弟弟,小心,不能爬爬,危險喔!」
康伯恩也一直注視女兒體貼的動作,他笑著說:「曉虹,帶弟弟進去吧!
「曉虹?!」微弱的驚呼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康伯恩全身一震,心好像突然被人狠狠地扯緊似,他抬起頭,震驚地望向那位媽媽。
燕玲?!
他無法移開視線,是的,是燕玲沒錯,她一點都沒變,長發(fā)依然扎成一束馬尾,眉毛依然修得細細的,也依然是秀麗、帶點孩子氣的微圓臉蛋。
沒變嗎?時光荏苒,曾經(jīng)明亮的大眼似乎黯淡了些,眼皮也似乎下垂了了些……
那么,自己又變了多少?
王燕玲完全無法移動腳步,視線也膠著在康伯恩的身上。
她甚至無法眨動眼睛,只能慢慢移到他的輪椅、他的雙手、他的雙腳,淚水無聲地涌上她的眼眶。
小男生跑到她身邊,撒嬌地拉著她的手臂,「媽媽,我要看綿羊秀!
「爸爸?」康曉虹注意到老爸的奇怪神情,不解地望向那位媽媽。
王燕玲身體一顫,手上的行李袋掉了下來,轉(zhuǎn)而注視那張粉嫩可愛的小臉蛋,淚水隨之滾滾掉落。
「爸爸!」康曉虹擠到老爸懷里,有些惶恐,不明白這個阿姨怎么突然哭了。
康伯恩深深吸了一口氣,在短暫的一兩秒內(nèi)迅速穩(wěn)定心情。
「好久不見!顾Z氣盡量平靜。
「是好久……」王燕玲抓緊小兒子的手,目光仍放在曉虹身上。
王燕玲的丈夫一直站在大門前等她,見她神色失常,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緊張地回到她身邊,憂心地問:「燕玲,妳怎么了?哪邊不舒服?」
「曉虹……」王燕玲沒有理會丈夫,她輕輕地、顫抖地喊出女兒的名字。
康曉虹從老爸懷里站直身子,從她所看、所聽,小小心靈已然了解一切。
每回要填媽媽的名字時,她會寫上陌生的王燕玲三個字,但她不怨沒有媽媽,也不羨慕別人有媽媽,因為爸爸、叔叔、嬸嬸、智山爸爸、智山媽媽,還有如茵都很疼她,反正媽媽不要她,不要爸爸,她也不想要有一個媽媽。
「我沒有媽媽!」康曉虹看也不看,大喊一聲后,便轉(zhuǎn)身跑掉。
「康曉虹,妳去哪里?」柯智山撿起地上的購物紙袋,跟在后面跑!笂叢灰獖叺男缕ば?」
「媽媽,那個姐姐好奇怪喔!」小朋友吃著手指頭。
是王燕玲?!柯如茵站在一邊,完全是一個局外人,無法參與其中。
她知道王燕玲,那是大康從來不愿提及的過去,所以她總有個錯覺,就是王燕玲這個人并不存在這世上。
但如今,她出現(xiàn)了,帶著她自己的孩子、丈夫--一個屬于她的家庭。
柯如茵望著強自鎮(zhèn)定的大康,她知道他最會「強顏歡笑」了。
她心頭突感酸楚,百般不愿讓他獨自去解這個結(jié),她不要當局外人!
氣氛沉悶,無聲,無人走動,連風(fēng)也靜止不動。
只有那個叫家聲的大男生不耐煩地踢著石頭,大聲嚷著:「你們在干什么?再不去看綿羊秀就來不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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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蟲聲唧唧,小磚房來了意料中的訪客。
陳正吉拘謹?shù)刈谏嘲l(fā)上,王燕玲低頭坐在他身邊,雙手試圖抱住不太安份的小家浩。
沈佩瑜拿了一本彩色繪圖的立體故事書給小家浩,他好奇地接過去,爬到床上,睜著大眼,拉拉扯扯地研究房子怎么會站起來。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陳正吉連聲道歉!肝也惶珪f話,可是有些事,呃,這個……」他望向康曉虹,曉虹則是躲到叔叔和嬸嬸的中間。
「陳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康伯恩微笑回應(yīng)。
陳正吉還是有些緊張!肝蚁耄茸尶迪壬,我大兒子家聲是我前妻生的孩子,我也是離婚……」他覺得有些不妥,露出不自在的笑容,又說:「后來,我跟燕玲結(jié)婚,生下家浩!
「所以家浩是曉虹的親弟弟。」康伯恩望著恰然自樂的小家浩!冈趺醇衣暃]有一起過來玩?」
「他一路撿了一些樹葉,正在房間作筆記。」王燕玲說。
「喔?他喜歡植物?」康伯恩語氣熱烈地說:「我們花園里有很多香草植物,陳先生,你們明天可以一起過來看看,他也可以摘些葉子回去!
「啊……謝謝!龟愓恢氲乜赐跹嗔。「那我……燕玲一直很想念曉虹,早知道康先生你住在這里,我就帶燕玲過來了!
「歹勢,沒跟你們聯(lián)絡(luò),我這樣子不方便出門,歡迎你們隨時來清境玩,以后有機會的話,也可以讓曉虹去基隆看她媽媽。」
陳正吉誠懇地說:「曉虹如果到我們家,我一定會好好招待她的!
王燕玲也期盼地說:「家里有哥哥、弟弟,曉虹可以跟他們一起玩!
康曉虹緊抿小嘴,將臉埋進沈佩瑜的懷里。
那明顯的肢體語言讓王燕玲神色黯然,她身體微傾向前,似乎想說什么話,但立刻放棄,只是無言地望著曉虹。
陳正吉支支吾吾地,試圖表達一點誠意!肝也恢揽迪壬纳眢w這樣,燕玲也不知道,她很難過,沒想到你們分開后,你會出這么嚴重的車禍,還因此失去聯(lián)絡(luò)!
康仲恩和沈佩瑜面面相覷,因為,時間順序顛倒了。
誰知康伯恩也順口說:「是啊,還好先離婚,不然就拖累她了!
「這個緣分嘛……」陳正吉詞窮了,只好再找話題。「呃,康先生,我是說,你有沒有想說可以娶一個外籍新娘來照顧你……」
「正吉,你在說什么?」王燕玲臉色蒼白,想阻止他再說下去。
「我沒有其它意思啦,我是說……」陳正吉搓搓手掌,臉皮脹紅,「我有一個殘障朋友娶了越南新娘,很乖,不會因為他的腳不好就不要他。啊,我是開海產(chǎn)店的,不是作仲介的啦……」
康伯恩坦然笑說:「謝謝關(guān)心,我也很關(guān)心我的終身大事呢!
康仲恩卻是握緊拳頭,忍不住說道:「可是就有人不要我哥……」
沈佩瑜按住他的手背,以眼神示意,輕輕搖了搖頭。
陳正吉還是反應(yīng)不過來,「那要慢慢找,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正吉!」王燕玲始終低垂著頭,她從床上抱起小家浩,「你先帶家浩回房間,我想跟曉虹講話。」
「好、好,妳們很久沒見面了,好好聊聊,康先生,我先走了!
「記得明天早上過來花園喔!」康伯恩再度邀約。
陳正吉牽著小兒子,滿頭大汗地推開紗門,又回頭鞠躬道別。
才走出一步,突然發(fā)現(xiàn)門邊有個黑影,嚇得他差點驚叫。
「噓噓!」柯如茵將食指比在嘴巴上,小聲地說:「是我啦,今天晚餐好吃嗎?順著這條路,就可以回到緣山居了。」
「喔,好吃。」陳正吉抹抹汗水、拍拍心口便離去。
柯如茵又躲回門邊陰影里,明知道偷聽人家講話是不道德的,可她一顆心懸在大康身上,雙腳就不聽使喚地走過來了。
怎知后面又跟來一只小鬼,還在扯她的牛仔褲管。
「噓,智山蹲好,別出聲!
她再度蹲了下來,心情也跟著跌落,明明是出了車禍王燕玲才跟大康離婚的,為什么大康要幫她說話?難道,他還愛著她嗎?
「為什么?哥,你沒有必要替她說謊!」屋內(nèi)的康仲恩也有同樣的疑問,他當著王燕玲的面,毫無保留地表達出他的憤怒。
「仲恩,佩瑜,你們先上樓。」康伯恩淡淡地說:「曉虹留下來!
「不要!」康曉虹搶在叔叔、嬸嬸前面,咚咚咚地跑上樓梯。
「曉虹!」王燕玲泫然欲泣,頹然地坐倒在沙發(fā)上。
客廳只剩下兩個人,時光彷佛回到兩人分開的那一夜,陷入了無言的沉寂。
康伯恩仰起頭,將眼里酸酸澀澀的東西逼回去,就由他先開口吧。
「看得出來,妳先生是個老實人,他對妳很好!
「他講話有點憨直,請你不要放在心上!雇跹嗔嵊f聲音愈弱,驀然放聲哭道:「對不起,我跟他說,我們個性不合才離婚的,后來找不到你,所以……」
「妳跟他說的,就是事實!
「伯恩!」她癡癡地望著他,淚流不止。
「妳過得好,那就好。讓曉虹認識媽媽,這也好!顾M量擠出笑容。
「那你呢?好不好?」她又為自己問的蠢問題而流淚。
「我當然很好了,山上的新鮮空氣對身體好,復(fù)健的成果也很好,仲恩最近結(jié)婚了,我更高興!
「他們……交往這么久才結(jié)婚?」
「那又是一段故事了,以后叫曉虹講給妳聽!
「我可以和曉虹聯(lián)絡(luò)?」
「妳是她媽媽,當然可以了,妳先生也贊成啊,他真的很關(guān)心妳!
「他是一個好人。」王燕玲抹去淚水,「他以前的太太倒會卷款跑掉了,他一個人撐下來,慢慢還掉債務(wù)!顾冻龊艿男θ荩杆挥⒖、也不會講話,可是,我好像在他身上找到某種特質(zhì),那是我所沒有的,可以補償我的缺憾!
康伯恩靜靜聆聽,臉上保持笑容。
「家聲比曉虹大三個月,見到?jīng)]有媽媽的他,讓我想到了曉虹,我一直盡力照顧他,雖然他跟我不是很親,但我盡量努力……」她抬起頭來,含淚凝視著他,「過去我學(xué)不會的,現(xiàn)在慢慢學(xué)會了!
他也凝視著她,在她逐漸展現(xiàn)光采的眼眸里,看到了從沒見過的成熟。
「燕玲,看到妳幸福,我很開心!顾芍缘卣f。
「謝謝。」
千言萬語,豈能以謝謝兩個字來表達?或許,「后悔」更足以說明她的心情吧。
她記得分別的那夜,她吞了安眠藥又割腕,幸虧傷口淺,沒造成什么大礙,但卻足足昏睡了一個星期,知道他車禍受傷,已經(jīng)是一個月以后的事了。
她發(fā)狂地想跑去醫(yī)院找人,但父母和哥哥們拉住她,告訴他債權(quán)人就等在病房,去了麻煩就大了;還說康家兄弟正準備跑路,不趕快跟他離婚的話,恐怕連她和娘家都會遭殃。
她害怕、無助、惶恐、憂愁、焦慮,哭泣……最后選擇躲在家里,讓哥哥全權(quán)處理離婚的事。
過了很久以后,她才恍然大悟,他們騙了她。
也是過了很久,她才走出憂郁癥。她到臺中找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會靠他引領(lǐng)方向,根本找不到他曾經(jīng)帶她去過的阿姨家,更遑論問出他的住處了。
她站在馬路邊放聲大哭,想他、想曉虹,哭到聲嘶力竭。
她甚至不知道他傷勢之重,她一直以為他的「無能」只是下半身癱瘓,沒想到竟是全身癱瘓!當她聽到緣山居的老板娘在說他的傷勢時,她整個人都呆掉了。
這些事情,沒必要告訴他了。是年輕無知也好、是軟弱無能也罷,父母兄長以為是疼她、護她,卻讓她永遠失去一個學(xué)習(xí)愛與成長的機會。
不是命運擺弄,而是她不懂得掌握命運,但現(xiàn)在,她懂了。
「我想跟曉虹說話,好嗎?」
「那我叫曉虹。」康伯恩也從沉思中醒來!笗院纾瑫院,下來見媽媽!」
樓上有些聲音,但卻不像平常一聽到叫聲,曉虹就會咚咚咚地跑下樓來。
「曉虹,爸爸在叫妳哪,快下來!」康伯恩又喊。
「大哥!」沈佩瑜走下樓梯,又回頭看看樓上,「曉虹她……有點別扭!
王燕玲不安地望向康伯恩,他點頭說:「妳上去看看她吧!
她走上階梯兩步,驀然停下腳步,因為她聽到小女孩的哭聲。
「啊,大嫂,我先上去看看!股蚺彖で溉坏卣f:「曉虹可能不太適應(yīng),我跟她說一下,她會理解的!
王燕玲握住樓梯扶手,抿了抿唇,望向二樓樓梯口。
「曉虹,我是媽媽……」她聲音已哽咽,「媽媽不是不要妳,媽媽一直很想妳,可是……」
再多的解釋也是枉然,離開孩子的是她、沒有盡到母親責(zé)任的也是她,她連「媽媽」兩個字都說得很心虛,又怎能期望孩子一下子就接受她?
「曉虹,我寫信給妳,好不好?」
沒有回應(yīng)。
「我臨時見到妳,沒準備什么禮物,這里一個紅包給妳買文具!
還是沒有回應(yīng)。沈佩瑜再度下樓,「大嫂,對不起……」
「沒關(guān)系,需要一些時間吧!雇跹嗔釋蕚浜玫募t包遞給她,勉強笑道:「請轉(zhuǎn)交給曉虹。」
「大嫂,妳放心,我了解妳的心情,今晚我會好好勸勸曉虹的!
「多謝妳,我回去了!
王燕玲走下樓梯,來到康伯恩面前,彼此眼神接觸,卻是相對無言。
過了好一會兒,她面露微笑地說:「你好好照顧自己!
他亦微笑回道:「妳也是!
她一步步走出小磚房,身體好像輕飄飄的,踏不著實地。
直到她碰上矮籬,這才如夢初醒,拾眼望向星空,身子晃了晃,幾欲跌倒。
「抱歉,沒嚇到妳吧?」柯如茵出現(xiàn)在她身邊,輕輕扶住她!肝沂蔷壣骄拥哪莻小妹,妳還好嗎?」
「謝謝。請問,怎么回去?」她神智清楚些了。
「我?guī)吇厝!?br />
「待會兒我想喝點熱的東西,方便嗎?」
「沒問題,我調(diào)一杯熏衣草奶茶給妳喝,妳會睡得舒服些!
星星一閃一閃的,夜風(fēng)吹過山谷,輕輕地、柔柔地,撫平了所有混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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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陽光為百花披上一層柔和金衣,冠羽畫眉高唱悠揚的「吐米啾--」,花園里出現(xiàn)大小三個人影。
陳家聲蹲在花圃邊,摘下一片薄荷葉子,放在嘴里嚼了嚼。
「就跟吃薄荷糖一樣嘛,原來它長這個樣子!」他又采下一片,小心翼翼地放在塑膠夾里。
康伯恩移動輪椅向前,繼續(xù)笑著解說:「那邊是鼠尾草,如茵拿來做熏鮭魚,風(fēng)味很特別,你也可以叫你爸爸試試這道菜!
「你是爸爸的情敵,我才不聽你的話!
「情敵?!」康伯恩失聲大笑,「你人小鬼大喔,智山,你們有得拼了!
「哼!」柯智山站在輪椅邊,心里很清楚,他就是要跟陳家聲拼。
昨晚他熬夜畫出人物關(guān)系圖,赫然發(fā)現(xiàn)陳家聲和康曉虹沒有血緣關(guān)系,他又跑去問半夜不睡覺的姊姊,姊姊竟然沒敲他,還給他一個相同的答案。
他嚇死了!所以他一早便過來緊迫盯人,他絕不能讓陳家聲接近康曉虹。
「陳家聲,以后康曉虹去你家玩,我也要去!」
「你來就來,但不準你動我的昆蟲標本!
「不稀奇,我的標本比你還多,隨便在花園一抓都是蟲!」
「智山,家聲,你們要當好朋友喔。」康伯恩覺得很好笑,雖是兩個同年紀的小男孩,卻是一個超齡老成、一個稚氣天真。
「哥哥,我們要出發(fā)了!」小家浩跑過來,興奮地撲上家聲的身子。
「知道了!龟惣衣暬仡^,一把推開小家浩的肩頭。
「小心!」康伯恩嚇了一跳,以為家聲不喜歡讓家浩靠近,但再定睛一看,家聲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扶住弟弟了。
「好大一只螳螂。 龟惣衣暸牧伺哪莻小肩頭,抱怨道:「笨小孩,待會兒就鉆到你脖子下面吃你的肉。」
「嗚?」小家浩哭喪著臉,求救似地望向康伯恩。
「哥哥抓螳螂給你玩。」陳家聲不理他,趴到地上找螳螂。
找呀找,沿著熏衣草花圃邊緣爬過去,終于在迷迭香的縫隙里,看到躲在羅勒葉子下面的笨大螳螂了。
「抓到了!咦?」在撲到螳螂的同時,他看到一雙白白的小腿。
康曉虹低頭看他,不自在地拉拉小裙襬,立刻跑掉。
她跑到輪椅邊,小家浩正在老爸身上亂爬,
沈佩瑜陪她一起過來,輕撫她的頭發(fā),柔聲地說:「曉虹,是妳弟弟耶!
「家浩,叫姊姊!箍挡餍φf。
「姊姊!」小家浩呵呵笑。
「給你!」康曉虹遞出一個粉彩小紙袋。
「什么東西?」小家浩不懂得拿,倒是陳家聲想拿。
「你不能拿啦!又不是給你的。」柯智山忙擋在前面。
陳正吉和王燕玲也一起來到花園,小家浩立刻向他們胞過去,「媽媽,蟲蟲!」
直腸子的爸爸馬上習(xí)慣性地質(zhì)問:「家聲,你又欺負弟弟了?」
陳家聲不說話,只是低頭玩著螳螂的翅膀。
康伯恩忙幫他說話,「家聲很乖,他會照顧弟弟……」
「我才懶得照顧那個小笨蛋!」陳家聲毫不領(lǐng)情。
康伯恩好笑地說:「小小年紀就會裝酷,這個孩子有前途。」他望向王燕玲,「他是個好孩子,我小時候只會拿毛毛蟲嚇仲恩,還不會幫弟弟趕蟲哩!
王燕玲會意,點了點頭,望向家聲,心有所感地揉揉小家浩的頭。
陳正吉又在流汗了!讣液,誰給你東西?有沒有說謝謝?」
「是曉虹給的!股蚺彖ご穑杆蛱焱砩虾芡聿潘,用色紙折了青蛙、老虎、房子、紙鶴、皮球等好多好多東西,說是要給弟弟的,然后又做了一個紙盒,把它們統(tǒng)統(tǒng)放在里面,那個漂亮的紙袋也是她做的。」
康伯恩不忘自夸一下,「曉虹的美勞成績可是班上最好的喔!」
「曉虹,謝謝妳!雇跹嗔嵫劭粑竦卮蜷_紙袋,「啊,這里還有……」
「那是要給他畫圖的。」康曉虹低頭踢踢鞋子。
柯智山好奇地探過頭,大吃一驚,「康曉虹,那是妳昨天剛買的彩色筆,妳挑了好久才買到的耶!」
康曉虹仍在踢鞋子!缚轮巧,你的就先借我用嘛!」
「給妳!」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只大螳螂。
康曉虹注視著那對不斷掙扎的前腳,嘟起嘴巴,「你抓住牠,牠不能動,很可憐耶!」
「。俊龟惣衣暱纯摧喴紊系目挡,又看看手指上的螳螂,立刻放開。
沈佩瑜輕按曉虹的肩膀,「曉虹,還記得要做什么事嗎?」
她抬起頭,再度得到嬸嬸鼓勵的目光,她又低下頭,走到王燕玲面前。
她將小手伸進背心裙口袋里,慢慢抽出紅包袋的一角,捱了老半天,終于囁嚅地說:「謝謝!刮惨舳歼沒說完,人就拔腿跑掉了。
「謝謝……」王燕玲含淚望著她奔跑的小背影。
「悲情的芭樂鄉(xiāng)土!」陳家聲不耐煩地說:「我們不是還要去花蓮嗎?」
「啊,對了!」陳正吉這才記起正事,忙鞠個躬道:「我們還要去合歡山、太魯閣,要早點出發(fā),康先生,打擾了,有閑來坐喔!」
「歡迎擱再來,我就不送了,一路順風(fēng)!」
沈佩瑜送他們離去,柯智山則跑去找康曉虹,偌大的花園里,只剩下康伯恩。
早晨的風(fēng)有些涼,過了暑假,游客減少,秋天也近了。
他感到有些疲倦,但又不想回屋子,于是就坐在陽光下,安靜地望著遠方的山。
空氣中飄來淡淡的熏衣草香,不是來自花圃,而是從后面?zhèn)鬟^來的香氣。
「又是妳!」他頭也不回。
「你怎么知道是我?」柯如茵跳到他前面,驚奇地說:「我輕功很好的耶,來無影、去無蹤,根本沒聲音!」
「心電感應(yīng)啦!」他不想道破,畢竟他很喜歡聞熏衣草的味道。
「你終于練出超能力來了?」她笑。
「是啊。我還知道妳昨天鬼鬼祟崇地躲在房子外面,到底想偷什么東西?快快從實招來!」
是偷聽!柯如茵臉蛋一熱,「我……我只是,嗯,想過來看電視!
「都聽到了?」
「唔!钩姓J吧。
她直接坐到花圃邊的磚頭上,雙手支著下巴,「勇敢」地和大康面對面。
看她那副「視死如歸」的壯烈表情,康伯恩笑嘆道:「反正妳不來問我,也會去問佩瑜,讓妳聽到也好!
「你還好嗎?」
「我當然好了!
「你不好,你的眼睛都變成熊貓了,昨天晚上沒睡好喔?」
「妳還不是一樣!」
話一出口,康伯恩驀地發(fā)現(xiàn),如茵在為他擔(dān)心?!
但他隨即轉(zhuǎn)念,她何必為他擔(dān)心呢?她只是一個小女生,一個和他聊天打屁的好朋友,她過來聽八卦,加上晚上熬夜看小說,如此罷了。
果然,柯如茵馬上說:「都是智山那小子害的啦,半夜跑來問我陳家聲能不能和曉虹結(jié)婚,我說可以,他就在那哇哇叫,差點吵醒我爸媽!
「智山大概很想當我女婿,妳叫他要加油。」
「才不要呢!如果你當智山的岳父,那不就大我一輩,以前喊你叔叔是無知,現(xiàn)在可不能再讓你得逞了。」
「喂,妳怎能拆散甜蜜幸福的小情侶,會天打雷劈的!
「記得當時年紀小,誰知道以后會怎樣,人會變、心也會變……」
風(fēng)兒略微吹亂柯如茵的發(fā),云朵圍攏著山脈,她看見大康眼里的暗影。
「!曉虹熬夜折紙青蛙給弟弟,她心里應(yīng)該是接納媽媽了!顾φf。
「嗯,她很懂事!箍挡饕荒樞牢。
「那是大人做得好,你顧全大局,面面俱到,讓每個人都能快快樂樂地活下去,大康,你真的很偉大,你能做到這樣,我崇拜你。」
「算了,我當智山嘔吐的對象很久了,別再拜我了!
「不過……」她沒有繼續(xù)跟他說笑,「我想問,你自己的心情呢?」
「我心情很好啊。」康伯恩笑著搖搖頭,「妳呀,囝仔不要管大人的事!
「你還撐?」
「不撐,怎么活得下去?」他立刻后悔道出心聲,連忙想岔開話題,「我也是撐著坐在輪椅上,不然就歪歪地不成人樣!
「昨天那么大的事情,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本來就沒感覺了,不信妳捏捏看,看我痛不痛?」
「又在強顏歡笑了!」她輕嘆一口氣,望著那隨風(fēng)擺動的熏衣草。
「這是我人生的座右銘,笑一笑,沒煩惱,不然妳要我哭?」
「想哭就哭啊,還怕羞?」
「我不能隨便哭的,要不到時臉上都是眼淚、鼻涕,我還在努力彎手過來擦?xí)r,就已經(jīng)被人發(fā)現(xiàn)了,而且鼻涕也早就風(fēng)干了。」他說著還故意發(fā)出吸鼻涕的聲音。
「惡心!」柯如茵笑著揉揉鼻子!改銢]事就好,有事,也別悶在心里,剛才看你悶悶的看風(fēng)景,害我……咳……哈,風(fēng)景漂亮、心情也好了!
是擔(dān)心他吧!康伯恩終于印證了他先前否定的猜想。
小女生纏著他問個不停,試圖不著痕跡,卻又斧鑿太深,一步步挖掘,直達他的心底深處,碰觸那個他也說不清楚的煩悶感覺。
她什么時候已經(jīng)長大到足以扮演關(guān)心別人的角色了?還是他一直沒發(fā)覺,她陪伴在他身邊,不只分享了他生活的喜怒哀樂,同時也承擔(dān)了他種種隱晦的情緒?
奇異的依賴感油然而生,他急切地以眼神攫住她的身影。
「大康,我推你回去看電腦!顾酒鹕。
「等一下!顾菑埫髁恋男δ,「其實……我……不太好!
「你說,我聽,」她又坐了下來,凝望著他。
三兩朵云飄過,清風(fēng)迎面拂來,太陽暖烘烘地照在兩人身上,蝴蝶翩翩飛舞在花叢中。
「嗯……唉……那個……」他嗯啊了老半天,終于找到了話頭,「看到她幸福,我覺得很好,那是她應(yīng)得的,她一向讓人寵愛……」
怎么說不下去了?為何聲音哽咽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反應(yīng),繼續(xù)說:「呵,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沒錢、沒手、又沒腳,只剩一只嘴,怎能給她幸福……」
糟了,連眼淚也出來了,他心驚地望著濺濕衣服的淚痕。
柯如茵靜靜地看著他,眼里也泛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康伯恩又強笑說:「哈,風(fēng)沙好大,扎眼呢……繼續(xù)說吧,那時候她有重度的產(chǎn)后憂郁癥,唉,其實不能怪她啦,仲恩對她誤會可大了,是我成天在外面趴趴走,沒空顧到她,那時正是她最需要我的時候……」
淚水成串落下,他的聲音終于完全哽住了。
「你很想她?」她輕輕地問。
「不敢想……」他微微地搖搖頭,喉頭動了動!甘怯邢脒^等曉虹大一點時,叫她去找媽媽,幸好現(xiàn)在遇上了,可以避免將來和小家浩發(fā)生姊弟戀的危機!
柯如茵心口一陣揪疼,他明明都在哭了卻還能說笑?「你有這個想法,但卻從來沒說過,也沒有跟小康解釋清楚,自己藏著這個結(jié),難怪悶了!
「是根本講不出來啊……」
「講了就會哭,是吧?」她凝視他再度滑下的淚水。
「我真沒用!顾种割潉,微微抬起手臂,又露出笑容,「從手指到眼睛的距離三十公分,預(yù)定抵達目的地的時間是一分鐘……」
「我?guī)湍悴帘容^快啦!顾猜冻鑫⑿,屈身向前,直接以她的手掌抹去他臉上的淚痕。
「如茵……」那如陽光般溫暖的接觸,剎那間化開他心底的陳年冰湖。
曾經(jīng)被他刻意封起的燕玲,早已尋到另一道陽光,她不再停留在他的心中,他也可以徹底放開,給予最誠摯的祝福,讓她奔向?qū)儆谒奶炜铡?br />
是有遺憾,但走出遺憾后,生命會更加輕盈、更加明亮。
「還哭呀?」如茵笑著不斷為他抹淚。
「不準妳跟別人說!
「要是你哭得太大聲,讓人家聽到了,我可不負責(zé)喔。」
「嗚嗚……」
「唉!傻大康……」她終于淌下強忍的淚水。
這么大個人,還哭得像個孩子似的,害她好心酸,也想跟著哇哇大哭了。
怎樣也拭不盡他的淚水,她索性站起身子,輕輕摟住他的肩頭,讓他靠上她的身體,就拿衣服當毛巾,直接擦掉他的眼淚跟鼻涕吧。
此刻,無庸多言,她低下頭,輕柔地摩挲他的頭發(fā),陪他一起流淚。
緣山居的長廊上,紗門被推了開來,兩個人端著咖啡和三明治,正準備到花園吃他們每天的「陽光早餐」。
「咦?那不是如茵和伯恩嗎?」柯德富瞪大眼睛。
「哎呀,快躲起來!」林春秀忙將他推了回去。
柯德富趕緊「躲」回屋內(nèi),愣了一下后,「不對呀,我們?yōu)槭裁匆闫饋恚磕莻……是我老花眼了嗎?他們好像抱在一塊?」
「你本來就老花眼了!沽执盒憷讲蛷d,笑著說:「喝你的咖啡!
「不行,我要出去看個明白,伯恩絕對不是那種人……」
林春秀拉住老公,「他本來就不是那種人,他是個很認真的人,坐下。」
柯德富乖乖坐下,但仍緊張地說:「還是如茵太主動了?可是伯恩不是普通人。
「難道他是外星人?」林春秀輕啜一口咖啡,望著窗外的藍天白云,笑容像陽光一樣亮了起來!竷簩O自有兒孫福,咱們的女兒有心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