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地一聲巨響,將沈若將驚醒了。
“唉呀,你們怎么這么不小心。”原來是一些觀光客踢到房門了。
我怎么會睡著了?!這時沈若薔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就坐在窗口的椅子上打起盹了,而且,還作了一個夢?!
“不,不像是夢,像是我親身經(jīng)歷的一樣深刻!鄙蛉羲N也不管其他人喧鬧,只是一味地回想著剛才那夢境中的一切。
“聽說,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逼渲幸晃挥^光客說著。
“什么?!”其他游客們好奇地接問著。
“聽說每年的八月三十日,在白薔薇的墳前,都會有位神秘男子送來九十九朵薔薇呀!”
“那不是七十年前的事嗎?”有人只專注著室內(nèi)古董陳設(shè)。
“誰說的?!去年我女兒來的時候,還親眼看見的呢!”
“她看見什么?!”沈若薔萬般急切地問著。
“哇,小姐,你躲在那里也不出聲,嚇了我一跳!痹瓉,這房間太大了,以致他們都沒發(fā)現(xiàn)窩在窗口椅子上的東方女子。
“抱歉,你說,你女兒看見什么了?”沈若薔再問了一次。
“廢話,不就是那九十九朵薔薇花嘛,或許是這里的人自己放的!绷硗庖蝗瞬逯旎刂
“才不只呢,我女兒還看見了傳說中那個神秘男子呢!”
“依歐里斯?!”沈若薔驚呼了起來。
“不會吧。克在人世嗎?”
“難說。∥遗畠赫f那男人年紀(jì)是滿大的,而且穿著打扮就是那時代的模樣。”
“天哪,會是他嗎?!會是他嗎?!”沈若薔突然想起了那位送她懷表的老人家,再一經(jīng)細想,除了他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外,還有他看她的眼神里,像極了相識已久的熟人……而他會是我的依歐里斯?不,不對,他不會是我的依歐里斯,因為,我不可能是白薔薇,沈若薔怎么可能會是白薔薇?!……沈若薔突然間,為著自己這種突來的混亂與矛盾,心亂不已。
“小姐,你人不舒服?”有人發(fā)現(xiàn)了她蒼白的臉色。
然而,沈若薔沒有回答,只是徑自地站了起來,再神色匆忙地奔向了傳說中,葬著白薔薇的后山上。
其實,后山的地方早已用圍籬隔了起來,所以,一般的觀光客都很難發(fā)現(xiàn)到。
“是誰這么有心?知道白薔薇喜歡寧靜!鄙蛉羲N一邊繞著圍籬,一邊喃喃自語。
說也奇怪,她不明白自己為何知道白薔薇的墓在哪里?她就只憑著直覺,從這條小徑穿過那條小路,然后就來到現(xiàn)在站的位置。
“天哪,我到底在干什么?”當(dāng)她第一眼看見了不遠處的那塊石碑時,她全身都不禁起了雞皮疙瘩……
“難道,在我幻覺中,夢境里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起初,她還以為是聽安娜講了太多關(guān)于白薔薇的事之后,所引起的后遺癥。
可是,關(guān)于依歐里斯,關(guān)于漢特,關(guān)于茱兒,關(guān)于這九十九朵薔薇……等等的事,安娜根本沒向她提過一字半句,但,她沈若薔即清楚地得知了所有的事情,連白薔薇生前最愛坐的那張椅子,都沒遺漏半絲。
“那么,九十九朵薔薇花呢?!”沈若薔緊張了起來,屏著呼吸,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到了白薔薇的碑前。
頓時,空氣整個凝結(jié)。
沈若薔睜著大眼,無法置信地看著布滿眼前的九十九朵薔薇。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沈若薔情緒突然激動到無法克制,頻頻發(fā)著抖。
墳上的薔薇還是新鮮的,連露珠都還看得見。而一張小小的信箴就若隱若現(xiàn)地擱在這片花海的中間。
沈若薔蹲下身,拿起了這張信箴,小心地翻開來看——
永遠,是很長的。
而我,永遠愛你。
“依歐里斯?!真的是你……”突然間,沈若薔像是停了呼吸,立刻站起身來,并且用眼睛朝著四周的環(huán)境找尋著可能的身影。
“他一定才剛走,他一定還在這里……”沈若薔急了,飛也似地就奔到了另一處樹林,想問問那打掃的人,是否看見什么人的蹤影。
“請問……你有沒有看見……一個老人家來這里?”她是上氣不接下氣。
“老人家?!有啊,他才剛讓他的孫子扶出去,有不知怎地,每年他來這里都是紅著眼眶出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這么傷心……”這人話還說著呢,沈若薔卻早已拔腿奔向那人所指的方向而去。
“喂,小姐,小姐,不要走那里,那里的出口是供私人進出的呀……”
不理會他的勸阻,只是使盡全力地想攔住那位老人的離去。
至于,攔住后要做什么事情?她還沒時間想仔細,不過,她知道,“他”一定是她此番前來英國的目的。
“等我……求求你,一定要等我……”她在心中吶喊不停。
終于,就在離門口有約莫一百尺的距離里,沈若薔發(fā)現(xiàn)了那位老人家的身影,是的,是他,果然是送她懷表的老人家,而他竟然是依歐里斯?!
“喂,停,停,不要走……”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這節(jié)骨眼喊不出聲音。
眼看著那位老人就這樣上車去,霎時間,她又與白薔薇當(dāng)年坐在窗口,目送他離去的情節(jié)相應(yīng)對……那份感覺,瞬間重疊再重疊……那份椎心刺痛,剎那交錯浮現(xiàn)……
“不,不要再丟下我……不要啊……”沈若薔暈倒了,暈在那輛車無情離去的絕望中。
里歐靜靜地坐在床邊,等著沈若薔的蘇醒。
這女孩子究竟是患了什么。吭谶@短短幾天中,他已經(jīng)見她暈倒過兩次了,還好,每次都能讓他遇著,否則要是碰上了居心不良的男子,那后果就更不堪設(shè)想了。
里歐這一想,心頭不禁一擰,而眼光更是寸步不移了。
第一次,可以這么近,這么仔細地看清楚她臉上的每一寸雪肌。多靈秀的女子呀,有東方女子的典雅,有西方女孩子的朝氣,而里歐從來不知道,向來心高氣傲的他,竟然會讓個東方來的女子深深吸引,還挑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澎湃感情。
“告訴我,你是否真有魔力?”里歐俯下身子,將臉靠近離她只有半寸的距離。
“依歐里斯……”沈若薔輕啟朱唇,發(fā)出了喃喃囈語。
“恩?”里歐心想,她怎么也知道這個名字。
“依歐里斯?!”沈若薔又喊了一次,而這一次,她還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里歐露出了笑容,而眼中有款款的柔情。
就在這一秒鐘里,沈若薔像是受到了什么樣的驚悸,突如其來的一個迅速,她立刻伸出雙手,緊攬住里歐的頸子,而里歐還未來得及會過意,便讓沈若薔的唇給貼得死緊……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嗎?!這是里歐愣住過后的第一個念頭。
不過,他也沒法再起第二個念頭,因為貼著他的那片紅唇散發(fā)著濃烈的芬芳與無法抗拒的熾熱,硬生生地教他這位情場浪子當(dāng)下就失了主控,以一發(fā)不可收拾的激情,回應(yīng)著沈若薔迷失的情衷……
他們就這樣彼此貼著彼此地纏綿好久……在白薔薇生前的房間……
“里歐,里歐,開門哪,是我,茱蒂……”突來的一陣敲門聲,驚醒了房間中的兩個人。
他們倏地分開來,發(fā)愣地看著對方好一會兒,試圖回想著,自己剛才究竟做了什么胡涂事。
“里歐,你爺爺心臟病突發(fā),現(xiàn)在送到醫(yī)院去了!遍T外的茱蒂大叫著。
“爺爺!”里歐頓時真醒了,遂急忙地打開房門:“嚴不嚴重?!在哪家醫(yī)院?!走——”他說罷就直朝樓下而去。
突然間,他想起了還待在房間的若薔。
“你……”他有點急慌了:“你,要不要緊?要不要順便跟我去醫(yī)院?”
“喔,不,不必了……”沈若薔窘死了,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昏倒了才被送來這里,她以為里歐是因為她方才那“怪異”行經(jīng),認為是她腦筋有問題,才好心要送她到醫(yī)院去。
“那……”里歐想走,卻又舍不得就此而去:“你等我,不要亂跑,我會回來找你的!贝颐Φ厝酉逻@句話后,他便消失在沈若薔的尷尬里。
“呼呀,我是發(fā)了什么瘋?竟然……竟然……去強吻人家?!”她愈想愈臭,一張臉脹得跟豬肝一樣紅。
而他還要我等他?!我哪里還有臉見他呀?!這一想,沈若薔自床上跳了起來,然后,她看見了一張紙從她的口袋中掉了出來——那是方才她從九十九朵薔薇中,拿到的那張紙箴,這時的她才發(fā)現(xiàn),那紙箴下面有印了一行小字,是柏芬花藝四個字。
柏芬花藝?!腦中靈光一現(xiàn),她的神色亮了起來,二話不說地就沖出梅園,往鎮(zhèn)上的方向而飛奔。
“請問,柏芬花藝在哪里?”她沿路打聽著。
“就在克林兒童醫(yī)院的隔壁!焙艽蟮哪繕(biāo),所以,沈若薔不消多時便找到了這家規(guī)模頗大的花店。
“你好,小姐,你需要什么樣的花嗎?”店員客氣地打著招呼。
“我想請問,這紙箴是你們店的?”她遞上了它。
“沒錯,是我們店里提供的呀!”
“那你知道是誰向你們訂了九十九朵薔薇花嗎?”她神情緊繃地問著。
“我們不能透露客人的身份的。”
“可是,可是這對我很重要……”沈若薔為了要套出她要的東西,不得不鎮(zhèn)定下來笑說道:“你總要讓我明白,到底是哪位先生向我求婚的呀?”她撒了一個慌。
“那上面不是有他的簽名嗎?”看得出店員不太相信她的話。
“可是……追我的人那么多,我不會記得誰是誰的呀!”
“嗨,薔薇皇后,你也來德貝玩啊!”突然間,花店進來了一位客人。
“你是伊姆鎮(zhèn)這一屆的薔薇皇后?!”店員這才覺得若薔說的話,確實是有可信度的。
“她可是迷死了全鎮(zhèn)的男士呀!”多虧這人還補充說道。
“拜托嘛,我可能下午就要回國了,所以,這關(guān)系著我終身的幸福!彼_始著哀兵政策。
“這……這好吧,不過,我只能暗示送花的人家住哪里,要知道是誰,你就得自己去找了!崩贤膺是挺羅曼蒂克的。
“謝謝,謝謝……”若薔拿了店員抄給她的地址,就匆匆地轉(zhuǎn)身走了。
“什么事這么要緊?!”一旁的客人好奇問著。
“咱們德貝郡的那頭獅子戀愛了,他向剛才的那位小姐求婚了。”原來,店員小姐也領(lǐng)教過里歐的魅力。
“你怎么知道?!”這人是不信的。
“因為,那頭獅子今天跟我訂了九十九朵薔薇花,說要送給薔薇皇后的!碑(dāng)然,這年輕的店員,根本不清楚有關(guān)白薔薇的傳說內(nèi)容。
“里歐?!里歐當(dāng)真想結(jié)婚了?!”這客人瞪大了眼,然后再露出廣播電臺的榮譽感,急急地朝伊姆鎮(zhèn)的路上狂奔而去……
“就是這里了?!”沈若薔來到了離德貝市區(qū)有大段距離的郊外,循著地址,找到了一戶矗立在田園上的鄉(xiāng)村小屋。
她深呼吸了幾下,才緩緩地走近屋子,并伸手按了門鈴。
“你找誰?!”開門的,是一位年紀(jì)約五十好幾的婦人。
“我,我找依歐里斯!彼男呐昱曛碧
“你是他的朋友?他現(xiàn)在不在,你可能要晚點再來!
“可是,我下午就要回國了,能不能進來等他回來!
就這樣,這婦人讓若薔進了屋里,并且親切地與她閑聊了起來。
“我是他們請來的傭人,這三十年來,我都是負責(zé)照顧茱兒小姐的!
“茱兒?!”若薔像是被電了一下。
“喔,就是老爺?shù)钠拮,這間屋子的女主人呀……不過,我們都習(xí)慣叫她茱兒小姐,就算是她已經(jīng)八十好幾了,我還是改不了口!
“對呀,我怎么忘了,他已經(jīng)娶了茱兒!彼哉Z著。
“你也知道我們小姐呀?”
“她,她是在法國學(xué)服裝設(shè)計的。”若薔回想著夢中的事。
“對呀,她在當(dāng)時可是小有名氣呢,只不過,后來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放棄了在那里的事業(yè),回到德貝來定居,但她也不后悔,因為,我們老爺疼她疼得要命,兩夫妻整天貼在一起,那恩愛的模樣真是羨煞了我們一幫子人呢!”
聽著老傭人敘述著這對夫妻相愛的情形,照理說,她該為之欣羨可喜的,但,她沒有,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快要窒息,連心,都不自覺地酸了起來……
“不過,世上總是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他們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生下一子半女的……還好是夫妻倆也很誓懷,就把孤兒院的孩子全當(dāng)成自己的小孩子,而這些孩子們還挺爭氣的,長大后都愿意挑起這些慈善活動的重責(zé)大任……!眰蛉死^續(xù)說著。
“我能看看他們的照片嗎?”若薔突然這么想著。
“可以呀。”女傭話一說,就順手揭起在樓梯邊墻上的一塊白布,而出現(xiàn)的,是一幅巨大的油畫人像。
“這是老爺請人給他們兩夫妻畫的。”女傭解釋著:“瞧,他多有心哪!”
若薔不吭氣,她只是直直地看著那畫中那對恩愛夫妻,男人脈脈含情地握著女人的纖手,而女人則是滿臉的幸福倚在他的胸懷里,好個溫馨唯美的畫面,好個令人動容的愛情……既然這樣,她沈若薔為何還坐在這里?!
白薔薇的痛與愛,早成過去,而她沈若薔憑什么來叨擾這對恩愛的夫妻?是要討個公道?還是討個依歐里斯永遠不變的心?
夠了,他畢竟記得送來九十九朵薔薇聊表心意,聊表著他仍記得曾經(jīng)愛過一位叫做白薔薇的女子……
“時候不早了,我該告辭了!比羲N覺得是該離開了。
“怎么?你不等了!
“不了,請代我向老先生及茱兒小姐致意。”
“你不知道嗎?!”女傭話中有異。
“知道什么?”
“茱兒小姐一年前就死了,老爺還為此傷心得心臟病發(fā)了好幾次呢!”
“茱兒死了?!”若薔顯得有些震驚。
“從那時候起,老爺?shù)纳眢w就差了,剛剛就是因為他心臟病突發(fā),才讓人送去醫(yī)院急救……”
“他心臟病發(fā)?!”若薔愣得瞪大了眼睛。
“是啊!所以,我們里歐少爺才會趕去醫(yī)院的呀!”不過,女傭的話,若薔根本沒仔細聽,她此刻的心思里,全是要見他最后一面的沖動。
所以,沒等女傭的話說完,若薔便問著她醫(yī)院地址,火速地奔赴醫(yī)院去。
等我,千萬要等我,沈若薔在心中吶喊不停。
中午時分,該是大家用餐的時刻。
可是,在醫(yī)院的急診室外,卻擠滿了許許多多的人,他們皆是孤兒院出來的男女。
所有的人都神情哀凄,有的掩面啜泣,有的頻頻拭淚,而他們?nèi)及察o地圍成一圈,圍在病床上那位老人家的周圍。
“爺爺……”里歐握著老人家的手,眼眶蓄滿淚水。
他也在這里?!剛才到達醫(yī)院沖進病房的若薔,在人群的最外圍中,看見了里歐的身影。她屏著氣,安靜地聽著這房內(nèi)的動靜。
“傻孩子,我已經(jīng)九十好幾了,夠了……”老人家擠出微笑說著。
“爺爺,可是我舍不得你呀!”有人哭著說。
“可是,我不想讓你們的茱兒奶奶等太久了,她一個人會寂寞的!
好個情深意重的依歐里斯,至今還掛念著妻子的心情……若薔的心揪了起來,但,不知道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自己?
原來,有情,有緣,才能真正在一起,而白薔薇的遺憾,就是上天只給她熱情,卻不給她圓夢的機會,她與他,永遠在捉迷藏的游戲里不能自已,只能終其一生,這樣嘔心瀝血地活下去……不,嘔心瀝血的也只有白薔薇一人而已,畢竟,他還有茱兒,他最后還是在漂泊過后,回到了茱兒的懷里。
而這樣的結(jié)果不好嗎?!若薔想,至少,他的痛沒那么多,而這么深的創(chuàng)痛,其實只有白薔薇一個人承受就夠了,何必再讓其他人牽涉其中?!
“孩子,”老人家說話了,對里歐說著:“今后,這個重責(zé)大任就交給你了,你是基金會的總執(zhí)行長,關(guān)于薔薇園的運作,就全由你決定了……”
“爺爺,我會的,你放心吧!”里歐的神色肅穆不已。
“能重建薔薇園,一直是我的心愿,雖然,早已沒有任何意義……”老人家說著說著,眼角滲下了淚滴。
“怎么會沒意義呢?我打算將薔薇園在日后規(guī)劃出一個圖書館與社區(qū)活動中心,讓伊姆鎮(zhèn)的人,永遠都會記得白薔薇與莫頓子爵的事跡。”里歐這席話,挑起了沈若薔極為強大的震撼。
“唉……其實,記不記得已不要緊,我只希望,她這一世,能真正找到屬于她的愛情。
“她是誰?”里歐不明所以,但,一旁的沈若薔卻想尖叫出聲……
“其實……我很想再見她一面……”老人家有遺憾的語氣。
“是誰?!我去找她來……”里歐插著嘴。
“不用了……我跟她的緣分,應(yīng)該早在七十年前就斷了,不再見她,就是不讓她再想起以往的傷心事……”
這就是他不跟我說明白的主因嗎?!突然間,若薔懂了,并且為著他的體貼動容不已……突然間,她想擠上前去。
“爺爺……”而就在若薔還在猶豫時,就聽見了所有人的叫喊聲音。
老人家沒動靜了。
“不,不會的……”沈若薔猛受沖擊,頻頻在心中喊著。
“醫(yī)生……快,快……”突然間,大家亂成一團。
而若薔這時卻讓人給擠出房外去……
而等她好不容易擠到了里面,正想沖到病床前時,卻愕然發(fā)現(xiàn),醫(yī)生木吶的站在床邊,而一旁的心電圖,已成了平行的一條線……
我跟她的緣分,應(yīng)該早在七十年前就斷了!突然間,沈若薔在嗡嗡作響的耳中,一直重復(fù)著他的這句臨終遺言……
沈若薔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醫(yī)院的。
她走進了一座咖啡館,叫了杯咖啡,就這么一路坐到天黑。
這么唐突的故事,這么荒謬的結(jié)果,而這就是她此行唯一的收獲?!
“我是白薔薇又如何?!他是依歐里斯又如何?!為什么要這樣再一次地折磨我……”若薔平復(fù)不了內(nèi)心的激動,頻頻喃喃自語著。
再度打開那只懷表,映入眼簾的,是催著她該上路的時刻。
“或許……這就是要我死心地嫁給徐徹,要我死心地走進禮堂,要我,要我別再想著所謂愛與不愛的不同……”
那,里歐呢?!這節(jié)骨眼,她想起了他,想起了此番一走,她與他就永遠也無法再見時,心中不禁抽痛。
“永遠是很長的,而我會一直等你……哼,多天真的白薔薇呀,難道沒人告訴你,這世上沒有永遠的事情嗎?”而沈若薔想,她不會對任何人說出這樣的承諾,因為她根本不相信。
既然如此,那此刻她還猶豫什么?矛盾什么?
反正,她不會“永遠”是徐徹的妻子,所以,對里歐的意亂情迷,也不可能會永遠影響她的心,既是如此,她為什么不認命?
“買單!”她頓時做了決定,想坐上最后一班往機場的車子,打算回臺灣去。
到了車站,已是夜黑人稀。
沈若薔買好了票,提了行李,等著車子來載她離開這個傷心地。
“這是今天的末班車,要上車的旅客請趕快!”廣播里傳來催促的聲音。
“上車!你還在等什么人來送行嗎?”沈若薔罵著自己。
隨著其他的人,魚貫地走上車去。眼看著門關(guān)起來了,而司機發(fā)動了引擎,將車子緩緩地駛離……
是的,結(jié)束了,真的結(jié)束了。不管她是白薔薇,還是沈若薔,所有的風(fēng)波都該結(jié)束了。她在心里喊個不停。
“等等呀,等我一下啊……”突然間,有人拍著車門喊著。
“吱……”司機竟停下了車,開了門,等著那人跑上車來。
下車,下車,我要下車!
不行,不行,我不能就此離去。
就在這時,若薔再也壓不住心中的狂呼聲。于是,不由分說,她提起行囊,就從座位上奔下了這班末班公車。
站在空無一人的車站中,沈若薔不知何去何從。
她在想著,是不是自己掉了什么?才不能這么無牽無掛的走。
提著行李,走出車站,她一個人慢慢獨行在暗夜中,沉重的腳步聲,單調(diào)而沉悶,走著走著……突然,她聽見了另一個腳步聲加入了她原本的規(guī)律中,那像是跑步的律動。
她好奇地抬起頭,向那處看著。
“是他?!”她眼前的事情,恍若是夢。
是里歐,正是她心里千般回避,卻又無法掙脫的里歐。
“薔薇……”他急速地奔上前,眼神歡喜而熱切。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的身體里,正流著屬于白薔薇那樣熱情又勇敢的血液,將向來冷靜自持的她,急速地推向了前方奔跑而來的身影里……
她不由分說地,扔下了手上的行李,用著徐徹永遠也不會知道的熱情,跳進了里歐溫暖又帶著男人氣味的懷抱里。而里歐緊緊將她的纖腰抱緊,以著他獅子座男人的霸氣與柔情,激動地將她在原地繞圈不停。
“我……以為……你走了……感謝上帝……”他激動未退,而些微濕潤的眼睛卻是他這大男人真情流露的痕跡。
“你……怎么會來這里?!”沈若薔笑中泛著淚影。
“我去梅園找不到你,然后……我就在德貝的街上亂逛,希望能碰碰運氣,可是,都沒有,都沒有你最后,我想到了車站這里……總算……總算讓我找到你了!”里歐從來沒把話講得這么結(jié)巴過,因為,他有點“驚嚇過度”了。
“本來我已經(jīng)上車了,可是……有東西掉了……對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沈若薔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她竟然已經(jīng)跟他有這么熟悉的感情?有點像前世注定。不過,她還是很小心,不想會錯意。
“我忘了問你一件事……”里歐突然調(diào)皮起來,想逗著她玩。
“什么事?!”就這樣?若薔好失望。
“就是……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里歐饒富趣味地看著她的樣子。
“不就是安娜告訴我的……別人也那樣喊你呀!”若薔以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我不是指這個。”里歐這時的表情有點怪異:“LEO,是我的小名,因為跟我的個性很像,所以,打從小時侯起,大家都叫我這個名!
“對,對……我有聽安娜提起……”可惡的獅子座男子。若薔嘟噥著。
“可是,你怎么會正確地叫出我的全名,那是我爺爺為了要紀(jì)念一位捐出他所有產(chǎn)業(yè)給基金會的貴族子爵,才將我取了他的名字,而這名字不好念,所以,連我都很少用它,可是……你怎么知道?”里歐想,先找個理由把她留下來再說吧,即使,這問題也不是那么重要。
“我哪里知道?”若薔是一頭霧水。
“有。∥颐髅髀犇愫爸!”
“什么時候?”她真的不記得了。
“就在你強吻我之前!”
“我?!”沈若薔突然發(fā)窘起來,真想找個洞就往下鉆去。
“你叫我依歐里斯啊!”他突然間溫柔了起來,并垂涎著她那飽滿的紅唇。
“依歐里斯?!”這名字,讓她顫了一記。
“你冷了?來,披上!彼⒖堂撓麓笠,披在她的身上。
“你叫依歐里斯?!這怎么可能……”她死抓著他的手不放。
“不然,還有誰是依歐里斯?”他順理成章地摟著她的肩,提著她的行李,緩緩地走向車里。
“你爺爺!你爺爺不是叫依歐里斯?!”她胡涂了。
“不,我爺爺叫漢特?咦,你怎么……”
“不對,不對……茱兒嫁的是依歐里斯!”若薔插著嘴。
“喔,原來你說的是……”里歐恍然明白了:“你說依歐里斯是娶了茱兒奶奶沒錯,不過,聽漢特爺爺說,自從白薔薇去世后,那個依歐里斯就失蹤了,只留下了一封簽好他名字的離婚協(xié)議書,一本豐厚的銀行存簿,以及一封道歉的信函給茱兒奶奶之后,他就走了,連交代都沒有……之后,茱兒奶奶就回了德貝,幾年后她就嫁給了漢特爺爺,搬到了郊區(qū)的小屋了。”
“可是……可是……漢特怎么有這只懷表?”她拿出了懷表,遞上了里歐的眼前。
“這表是我爺爺?shù)?我是聽說那個依歐里斯在死前,連同財產(chǎn)及一只懷表,都交給了漢特爺爺……聽爺爺說,他要等著白薔薇再回來的時候,把那表親自交回到她手中,那你……”里歐突然停了話,看著若薔。
“這就是他給我的……”
“我爺爺與奶奶,都非常懷念他們心中的那位薔薇姐,所以,每一年的八月三十這一天,他都會要我照著莫頓爵爺?shù)姆绞,替他獻上九十九朵薔薇花到她的墳前,還附上那一張卡片!
“原來,那張紙箴簽的是你的名字。”沈若薔突然了解了。
“不,那是那位依歐里斯心里的話語,只不過,我替他送了這么多年的花束,有時候,我還真會把自己跟他混淆在一起呢!”
“原來是這樣,我以為……”若薔突然感到萬分安慰,原來,依歐里斯真的沒有忘記白薔薇,只是,那些日子,他是怎么獨自熬下去的?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否真是那白薔薇……不過,我很謝謝你,讓漢特爺爺在死前完成了他這物歸原主的心愿!
“是啊!謎題揭曉了,而我也該回去了!”若薔嘆了一口氣,黯然說著。
“不,你不能就這么走了……”里歐脫口而出。
“安娜打電話跟我說,你告訴人家,我已向你求婚了,而這會兒全伊姆鎮(zhèn)的人都知道了,所以,你不能一走了之!崩餁W剛聽到時,自己也嚇了一跳。
“?!對不起……我,我這是……”若薔捂著脹成豬肝紅的臉,半天說不出話來解釋。
“還有啊!我長這么大還沒讓女人強吻過,這事,讓我的自尊心受損,也要你負責(zé)!”里歐眼神露著淘氣,而身子卻逐步向她靠近。
“天哪?!這……這……你要我怎么向你負責(zé)嘛?”若薔急得不知所措。
“再多留幾天,等我辦完爺爺?shù)脑岫Y,再陪你一起回臺灣去!
“你為什么要陪我回去?!”若薔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怕你一個人勢單力孤,退不了婚禮!崩餁W已在她的耳際哈著氣。
“你要我退婚?!為什么?”若薔張著大眼,不明所以。
“你不要退婚,我怎么娶你?”
“娶我?!你干嘛要娶我?就因為……”若薔想,難道就因為前面她所做的烏龍事!
“就因為,依歐里斯永遠也難逃薔薇花的溫柔……所以,我不逃了,我想要永遠將你這朵薔薇別在胸口!
“你……”若薔驚訝地還不知怎么回事,就讓里歐一把擁在懷中親吻了起來,就如同今天上午的纏綿,也如同夢境中,白薔薇與依歐里斯的悱惻。
“你……向我求婚?!”若薔好不容易喘口氣問著。
“你不是早向人宣布了嗎?”他幽默地說。
“討厭……可是,我還不了解你,怎么可以……”
“你連我叫依歐里斯都知道,這可是很私人的問題唷……”他將她攬在胸前,輕撫著她的發(fā)絲!翱墒恰墒恰比羲N心中仍有猶豫。
“你可以慢慢考慮,反正永遠是很長的,而我會一直等你!彼恢雷约壕谷挥羞@么肉麻的招數(shù)。不過,有用極了。
若薔像是讓人一棒子打下去,突然醒了。
“不,永遠不會很長的,我們不能再等下去!彼f罷,便將自己火熱的唇又貼上里歐,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心。
“等一等,等一等……”這次換里歐叫停。
“恩?!”“你不是說掉了東西嗎?!得先去找回來才行。”他現(xiàn)在才想起來。
“不必了。”沈若薔笑得很神秘:“我已經(jīng)找到了,原來我的心是讓你偷去了。”
屬于白薔薇的八月已經(jīng)過去了。
接下來,就是屬于沈若薔與里歐的季節(jié)了。
漢特的葬禮在備極谫榮中結(jié)束了。而里歐依著承諾,陪著沈若薔回到了臺灣,與她共同面對著親人朋友們的嚴厲的指責(zé)。
然而,有了愛的肯定,愛的支持,沈若薔始終沒有半點退縮,于是,在經(jīng)過了一年的努力后,她終于獲得了父母親的諒解,與里歐決定在重建后的薔薇園舉行婚禮。
“薔薇小姐,你是否愿意嫁依歐里斯為妻?盡其一生同甘共苦、永不分離——”神父莊嚴隆重地問著新娘子!笆堑,我愿意!”
“是的,我愿意!本瓦@一句,屬于白薔薇一切的不幸都煙消殆盡。
白薔薇與依歐里斯的遺憾,在今天的這座上奧圣西華教堂的婚禮中,都煙消云散了。
這一切,多像在冥冥之中,都安排注定的。
他們的愛,早在七十年前就在薔薇園里生根了,而往后,沈若薔與里歐的情,也會在此處開花結(jié)果……
不過,沈若薔有個堅持,讓里歐很不懂。“我要回臺灣過圣誕節(jié)!”她說!澳怯惺裁匆馑?!臺灣又不會下雪!
“我怕冷,不喜歡下雪!薄胺判,我會用體溫暖和你!崩餁W回答著。
“不行,我對雪會過敏!薄翱墒,下雪才有氣氛哪!”
“依歐里斯!”她撒嬌的時候,都會喊著他這個名字:“反正,我跟雪有仇,你看著辦了!彼蝗萑雸鏊fNO。
因為,她都等了那么久了,可不想再為個下雪日,壞了她與他好不容易的重逢。
永遠,不見得是很長的。可是,沈若薔要她與他的愛,在有限的生命中,綻放著永恒的光芒。不能“永遠”,不是遺憾。
可是,沒有愛,“永遠”都是一片空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