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像場。〔环謺円、如影隨形。
距竹林分手的那天起,算算也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回到了海心寨的賀蘭靜,每天對著只刻有許多蓮花的玉佩發(fā)著呆,內(nèi)心由原先的喜悅遞減為寢食難安。
他會回來嗎?他是不是后悔了?
賀蘭靜似乎感受到,連寨里的弟兄們都已經(jīng)不抱任何期盼了,從他們同情的眼光、回避的話題,賀蘭靜讀到了他們一致的宣判。
可是,她不死心,而她也不能死心,她不能連自己對他的最后一絲信任都放棄,或許,他不會因愛她而來到這里,但他絕對會因自己許下的承諾奔赴此地。
賀蘭靜等得死心塌地!不論她堅持哪項原因。
“阿靜!!阿靜!!”狗子莽撞地沖進賀蘭靜的房里。
“什么事這么慌張?”她有些不悅地問著。
“這不是慌張!!是!!是李沅毓帶著解藥來啦!”
迫不及待,賀蘭靜高興得不知所以,直覺地先拿起毛梳,往那略顯散亂的頭發(fā)梳去,一舉一動,皆是女兒家的心情.
“靜!!”李沅毓推門而入。
一身風(fēng)塵仆仆,滿臉的風(fēng)沙卻蓋不住他眼中的光芒,在拿了公主特制的藥丸后,他便夜以繼日地趕赴而來,盡管沿途風(fēng)吹日曬、燥熱難當(dāng),但,只要他一想起賀蘭靜那蹦蹦跳跳、快活暢談的模樣,所有的辛勞皆煙消云散。
“李大哥!!”由于太激動,賀蘭靜按著心口,泛著淚光,語出哽咽地喚著他,“你當(dāng)真回來了?”
“是!!我當(dāng)真回來了!!”礙于狗子在場的緣故,李沅毓硬是克制住向前擁她入懷的渴望。
“我!!我——很想你——笑中帶淚的她,更教人憐。
他們抱著,像一體融入一體……
“這玉佩!!你一直戴著?!”李沅毓瞧見了她衣服上的那玉佩。
“不!!是擱在心里——”她倚在他的懷中,神情洋溢著幸福的嫵媚,這玉佩里刻著一百零八朵蓮,我每天習(xí)慣用它來數(shù)著日子、數(shù)著對你的思念,然后數(shù)著數(shù)著,就掉著淚,有時祈禱、有時埋怨,想不到它真是靈驗,終究讓我們見了面……”
好個傾注她深情的一百零八朵蓮!讓李沅毓的心,更無后路可退。
“公主送了一份禮物給你。”李沅毓的手里拿著一個木盒子。
“禮物?”賀蘭靜百般不解。
“我告訴她,我們的婚事了!!”賀蘭靜沒忽略,李沅毓的眼中閃過的一抹不對襯的表情。
但,她來不及細想,便讓著木盒中的琉璃給吸引了目光——
“這么貴重的禮,我怎么收得起?”賀蘭靜撫著那透明泛七彩的琉璃,贊嘆不已,連那襯在琉璃旁的繡花手巾,都是精巧雅致地教人驚喜。
“這是公主親手繡的,用的是中土來的彩線及她御用的手巾!崩钽湄拐f著。
“她——沒怪我?guī)ё咚馁N身侍衛(wèi)?” 賀蘭靜玩笑地說。
“沒有!!因為我一輩子都會隨侍在她身邊!泵摽诙龅睦钽湄,話里透著詭異,教賀蘭靜不禁莫名。
“什么?”她看著李沅毓。
“哦,我是說!!我已在宮外買了一座宅第,待我們成親后再搬進去,屆時,我一樣是公主的侍衛(wèi)!
“可是,我怕會連累你!辟R蘭靜沒忘記,自己是宮里通緝的要犯。
“這你放心!公主早替你備好一箱子漢族衣飾,只要你改頭換面一番,再加上頂著一品侍衛(wèi)夫人的頭銜,沒人敢懷疑到你身上的!
“原來!!你早就替我準(zhǔn)備妥當(dāng)啦!”賀蘭靜欣慰的笑容中有些心虛,都怪自己小心眼,還以為他根本無心于自己呢!想不到,他竟然什么都設(shè)想周全了。
“不過!!”他眼光溫柔地看著她。
“不過什么?”她有些心驚。
“不過你要乖乖聽話,做個可以自己拜堂成親的新娘!崩钽湄拱阉庍f到她的眼前,笑容中有酸有甜。
他不是不愛她,只是他把該忘掉的還抓著不放!
果然,在李沅毓的呵護下,賀蘭靜終于能站起來了!雖然一時間,她不能恢復(fù)到昔日的健步如飛,但,至少已經(jīng)可以繞著海心寨走一圈了。
“二當(dāng)家!!您說,這是藥好呢?還是人好?”大家伙看著正在戶外散步的賀蘭靜及李沅毓,不禁納悶起來。
“哈哈哈!!”賀蘭智笑得極為燦爛,“都好、都好,只要阿靜快樂什么都好!”
“那咱們什么時候辦喜事呀?”狗子插著嘴。
“愈快愈好。”在若有所思的神情下,賀蘭智如是說。
因此,就在句愈快愈好下,三天后,海心寨又是一場熱鬧。但是,在這一片高興祝賀之余,海心寨的弟兄們也有著難掩的依依之情,因為在婚禮過后不久,身為人妻的賀蘭靜自然得跟隨李沅毓返回宮外的新居。
“喂——兄弟,咱們阿靜就交給你了,你可要警醒點,別教她委屈啊——”
“喂——兄弟,我敬你!!敬你的膽子與勇氣,竟然把咱們海心寨的母老虎娶回家去,真是服了你!”
“哈哈哈!!”笑的人當(dāng)中也包括李沅毓。
“哎喲!什么母老虎?在李兄的面前,阿靜溫馴得跟個貓似的!倍∈蹇鋸埖匕鐐貓臉。
“丁叔!!”一旁的賀蘭靜早就紅暈滿布了。
“沅毓!!我把阿靜托付給你了,請你一定要保護她!辟R蘭智難得如此地感性,他雙手握住李沅毓的手,以異樣的語氣對李沅毓說:“謝謝你。”
謝謝你?!這三個字教賀蘭靜覺得不對味。
只不過,她沒心思多想,因為此刻的她正和李沅毓在洞房內(nèi)的燭光下對望。
“靜!!你好美!!跟公主還有三分神似。”李沅毓看得有些恍惚。
“真的嗎?”賀蘭靜笑得含羞溫婉,她說:“若能有著芙影姊姊的一分,我便心滿意足了!
或許真是酒精的作祟,李沅毓竟在賀蘭靜的臉上,看見了芙影的臉,那朵清純的微笑、那雙嫵媚的眼,還有那自然散發(fā)的香味……
他,情不自禁,讓自己的心釋放成如雨的吻,溢灑在他一生最鐘愛卻不敢愛的人全身。
“你——愛我嗎?”不知情的賀蘭靜仍問著這句。
“我——愛你——好久、好久了——”他狂亂的回著。
熄滅的燭火,似乎把這一切誤會交由黑暗去掩護,掩護著李沅毓的酒醉吐真言、掩護著那句“我愛你好久好久”下泄漏的玄機。
而賀蘭靜太遲鈍,但,她的遲鈍是來自于對他的信任。
這天起,賀蘭靜的言行舉止儼然就是副為人妻的賢淑,對于李沅毓,她更全力以赴了。
“嘿!!該起來啰!!”端著水進房的賀蘭靜,放下水盆,坐在床邊給李沅毓呵著氣。
“你這么早起?”李沅毓笑著,用手撫著賀蘭靜紅潤臉頰。
“當(dāng)然!!否則大家伙又得嘲笑你娶了個惡妻!辟R蘭靜是有心給李沅毓留個面子。
“胡說!!我還覺得是我配不上你呢!”看著新婚后的賀蘭靜,那股溫柔、那份多情,在在都教李沅毓心虛。
她真的全心全意,而他,卻只給了她一半的心。
“是嗎?本姑娘這陣子變得太好了,教你這一品侍衛(wèi)自嘆弗如?”賀蘭靜還是不改活潑的個性。
“你說呢?要不要再試一次!!”李沅毓又眨著那曖昧的眼睛。
“現(xiàn)在!不行啦!二哥在等我們?nèi)コ栽绮汀!辟R蘭靜急得想掙脫他的手腕。
“沒關(guān)系,反正這幾天我們不都是遲到嗎?”
“都是你啦——還敢說——”
這就是李沅毓和賀蘭靜的新婚生活寫照,浪漫中不失風(fēng)趣的李沅毓配上了率性又熱情的賀蘭靜,簡直就是天衣無縫的佳偶天成,直是羨煞了海心寨一票光棍。
唯一的遺憾,就是深植于李沅毓心中的那個倩影,總是會在夜深人靜時,悄悄地浮上他的心頭,即使那個身影已經(jīng)模糊到幾乎看不清,但李沅毓還是覺得有殺傷力,殺傷他與賀蘭靜恩愛的兩人天地。
“快,洗把臉。”奸不容易自糾纏中脫了身,賀蘭靜趕緊催促著意猶未盡的李沅毓。
“好,洗把臉、洗心革面。”
一句“洗心革面”,道出了李沅毓努力給予的心意,他要讓賀蘭靜成為他李沅毓往后生命中的唯一。
他真的努力著。
離他們回宮外新居的日子已經(jīng)近了,在婚后的幾天中,賀蘭靜一直拚命珍惜著在海心寨剩余不多的日子,她除了增加和賀蘭智相處的時間外,更喜歡挽著李沅毓的手,走遍這塊有著她許多回憶的土地上,談?wù)撝宦纷哌^的悲喜哀愁。
“我覺得!!那時的你似乎很憂郁,有種自甘墮落的模樣!眮淼讲穹块T口,賀蘭靜想起了她輿李沅毓的相逢。
“是嗎?”李沅毓的心顫了一下,隨即隱瞞似地換張笑容說:“還不是讓你那兇樣給嚇傻的嘛,”
“兇?我那里兇了?”她手抆著腰,不服氣地嘟著嘴。
“呵!!讓我吞驅(qū)蟲丸,還不算兇啊——”
“討厭,這么小心眼!連這點小事也記在心里!
“這是小事?!那你砸破那位吳寡婦的頭,怎么說?”李沅毓是存心一逗弄她的。
“誰教她老纏著你,不把我這李夫人看在眼里!
“喔!|原來你早就覬覦李夫人這個位置了。”李沅毓從背后攬著賀蘭靜的腰,故意裝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算不算吃醋呀?”
“你少胡說——我——我是怕你讓那寡婦給占去便宜。”賀蘭靜極力否認著。
“哦!!這樣呀!那我這便宜不就留給你了!
“李沅毓——你無恥——”
這等打情罵俏的劇情,一天要上演個好幾回,除了身為主角的李沅毓及賀蘭靜演出賣力,恍若無人,連寨里兄弟都得紛紛走避,免得“污染”了他們的童子功力。
在這樣的幸福中, 賀蘭靜是滿足而愉悅的,唯一納悶的,就是在李沅毓的眼中有時會有著她看不懂的訊息。
到底是什么?她曾如此地問過,但他不肯說,只是一味以熾熱的纏綿來掩飾所有。
這天,午睡片刻,賀蘭靜一醒來便探向身旁的李沅毓——不在?!她起了身,四下尋去。
*
靠在樹干旁的李沅毓,慵懶地享受這大自然的清新,他不得不承認,這段日子以來,賀蘭靜給了他極大的快樂與溫馨,只要一見著她,他就霎時把煩惱拋得一干二凈,她的嬌嗔、她的含蓄、她的一切言行,都教他的生命綻起七彩美麗。
他愛她,毋庸置疑!
但,他已經(jīng)不愛公主了嗎?他不敢肯定。
掏出了藏于懷中的手絹,李沅毓又把思緒推入到有公主的記憶里面——
而竟然,他有一點點背叛的感覺,但他厘不清的。是他因背叛自己的堅持而不安,抑或是他背叛了一位根本不愛他的公主而愴然。
他看著這條手絹,看得發(fā)呆,連身后的腳步聲都沒聽到——
“呵——這是什么?”一個突然,賀蘭靜好玩地搶下他拿在手上的白絹,一臉得意。
“拿來!”情急之下,李沅毓撲向賀蘭靜。
“哎喲!!!”突來的一撞,賀蘭靜跌倒在地。
“快還給我——”他只急著搶回來手絹,而忘了扶起賀蘭靜。
“想都別想——”有些惱怒的賀蘭靜,拚命把那手絹揣在懷里,然后自己爬了起來,使勁地朝著樹林里奔去。
“賀蘭靜!把東西還給我!崩钽湄勾蠛爸飞先。
但,一個溜煙,賀蘭靜早已跑得下見人影!
“哼,在我的地盤上,說什么也不能輸給你!倍阍谝欢讯虡鋮仓械乃,還喘著大氣。
“什么手絹這么要緊?”賀蘭靜這時才把搶來的這條手絹看仔細。 .
“這手絹好眼熟!!”對了!在公主送她的琉璃珠旁不是也有著這同款的絹,只不過,那絹上是公主親絹“白頭偕老”四個字,而眼前這條卻是——只須此絹天涯相隨,何必強求朝夕相對……
這是什么意思?賀蘭靜的心頭頓時升起一陣涼意。
他為何會把這手絹藏在懷里?那方才失了絹的表情,還有他不顧一切的反應(yīng)……
是的!他曾經(jīng)不只一次看這條手絹!就在一年前的那棵樹下,在幾個月前的村落院子里,還有成親前一晚,在那排石階上……地點不同,但事物皆同,他面帶憂戚的神色皆同……
原來,他真的是盡忠職守,把心都給了受他保護的公主手中,那——那她賀蘭靜算什么?
而他竟然還說他愛她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
賀蘭靜這才恍然,原來他的那句真心話是對遠在天邊的公主說的,而她,竟荒謬地成了公主的替身?!
像是遽然失了溫似地,賀蘭靜全身冷到冰點,動彈不得,只任由著止不了的顫抖將她湮沒在這處草叢中……
“阿靜——阿靜——”樹林間回響著李沅毓的聲音。
你是在找我?還是為了這條手絹?
賀蘭靜不敢開口、不敢流淚,怕一開了頭,就再也停不住,而她還不想就此認輸!
畢竟,他還是同她成了親,他還是把他們家傳的玉佩交到她手心,而更不用說他對她的呵護、憐惜與纏綿的低語,這全下像是虛情假意。
或許——或許——是她的誤會而已!
或許——或許——這手絹只是他的過去——
再或許,是他故意用來嚇唬我的!
反覆思維,直到夕陽西下,賀蘭靜才有勇氣走出那片遮蔽她受傷的樹林。
她費盡了唇舌說服自己,要當(dāng)個信任丈夫的賢慧妻,要若無其事地走進門,微笑地奉還這手巾。
抬起頭、深呼吸,賀蘭靜猶豫了一秒,便推門而進——
“靜!!”李沅毓看起來非常焦慮,“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把她擁進懷里。
“對不起——我——我本來想躲起來嚇你的,結(jié)果不小心就睡著了!边@借口是她早想好的。
“你真的把我嚇?biāo)懒,我以為——”他欲言又止?br />
“這——這手絹還你!彼f上了這條絹,然后故意打著呵欠,說:“不好玩,下次下玩了,好累哦——我要睡了。”說著說著,就爬上了床,假裝入眠了。
“喂——喂——小懶豬,別睡呀!”
看來真是睡沉了, 李沅毓露了出輕松的笑,親吻了閉著眼的她,有種失而復(fù)得的欣慰。
原以為,這一切秘密都要隨那條手絹暴了底,還好,這丫頭迷糊得可以,根本沒起半點疑心,否則,這后果他實在承擔(dān)不起。
想到會失去她,李沅毓就痛得不知所以。
“丫頭,我不能失去你!彼貙χR蘭靜說著。
黑暗中,他沒看見,賀蘭靜的微笑及眼角滑下的淚……
這天起,他們的恩愛一如往昔,只是賀蘭靜常在看著李沅毓時,看著看著,就恍惚起來,仿彿他是從她的潛意識中變幻出來,就是隔了一層的不實在,教她失卻了安全感,這由她夜里常半夜驚醒的頻率便可知曉。
“不要走——不要走——”她又作惡夢了。
一醒來,冒著冷汗的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枕邊人真的不見了,沒半點遲疑,她下了床,出了房門,四下尋著半夜不見人影的李沅毓。
“再過幾天,你們就要走了!闭f話的,是賀蘭智。
“我會常帶阿靜回來看你們的!崩钽湄拐f著。
“我——還是一句感謝!感謝你接受我的請托照顧阿靜,說實在的,那一天,我強人所難地對你提出這件事,看你當(dāng)時的表情,我以為你鐵定拒絕!
“其實,我本來是拒絕的,只是后來——后來一時情緒上來,就——”李沅毓倒誠實地說了。
“那——你后悔嗎?”賀蘭智搜尋著李沅毓的眼光。
“我不會丟下這所有的責(zé)任。大丈夫一言九鼎!焙脗義氣深重的一句話。
卻讓一旁不小心聽到的賀蘭靜情何以堪。
原來——我只是他的責(zé)任而已!還是二哥委曲求全去拜托來的!
難怪!!成親那天,二哥竟然同他道謝!謝他如此犧牲自己來娶個他不要的女人。
二哥啊!二哥——你的好意卻讓我難堪至極,讓我成了一位厚顏無恥的女人,一位卑微可憐的妻子,一位……
難怪——他從不說愛我!他的心早就明明白白地繡上那手絹,而我賀蘭靜分到的,只是他強顏歡笑,可有可無的感情而已。
“丫頭,我不能失去你——”前夜這句話還溫?zé)岬刭N在她的心間,卻在一轉(zhuǎn)身就發(fā)現(xiàn),這句話比不上“我愛你好久好久”的萬分之一點。
輕得像羽毛,微風(fēng)一吹就飄到看不見!
掩著心口, 賀蘭靜又悄悄地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的她聽著李沅毓開門進房,和衣上床,一時間,她完全沒了主張。
一直等到枕邊人均勻的打鼾聲出現(xiàn),她才敢讓漲滿心頭的淚傾瀉而下。她用力地咬著棉被,不讓那痛徹心扉的哭聲驚擾到他半分。
就像她的傷心,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就像他的愛,她至死都不會開口向他乞討!
夜,深了!而她的心,也很涼了。
隔天,甫從鎮(zhèn)上采買東西回來的弟兄們,帶回了一則令人大為錯愕的消息——
“七天前,公主摔下馬背,至今還昏迷不醒!
“真的?!”李沅毓讓這則稍息給震驚了,臉色突然刷地成了鐵青。
“看樣子,慕容氏可能會利用這次機會對咱們海心寨下手了!辟R蘭智神色肅穆地說。
“二哥,”李沅毓喚著賀蘭智,說:“恐怕我得趕回宮了——”
“公主這次的傷勢一定不輕,你快回去看看,也好有個照應(yīng)!辟R蘭智體諒地說著。
“這倒也是,萬一慕容氏要有什么舉動,你也可以捎個訊給我們。”丁叔插著嘴。
但,這些都不重要!此刻,李沅毓心里只有公主受傷的事情,他真恨不得自己有雙翅膀,一振翅就可飛到公主身旁,而今,他不但要小心翼翼闖過湖旁的駐兵,還要帶著身手下是很俐落的賀蘭靜——
“既然決定要走,那阿靜趕快去收拾收拾!辟R蘭智催促著。
“這——”李沅毓為難地吞吞吐吐了。
“怎么了?”
“這次由于事出突然,再加上這段路很苦,而我打算以日夜兼呈的方式趕到,倘若帶著阿靜——”
賀蘭靜不敢看他,只是低著頭聽他說出心里的話。該來的還是會來.她為自己感到無限悲哀。
“怎么?你不打算帶阿靜走?那怎么行。”
二哥——求你!求你不要再把我賤價求售了,我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留點尊嚴讓我有活著的支撐點,行嗎?
“我只看公主一眼,了解了她的狀況,便立刻快馬加鞭再回海心寨。”李沅毓是心急如焚。
“那——那要看阿靜怎么說?”大家此時才把注意力集中到始終沉默的賀蘭靜。
“靜——”李沅毓這才意識到賀蘭靜的不對勁。
“你去吧!反正我還想在這兒待些日子!彼B臺階都替他找好了,她不想再予他任何壓力。
更何況——沒有用——
回到房內(nèi),賀蘭靜一語不發(fā)地為他收拾行囊,她知道他的一顆心早已迫不及待地飛向有公主的地方了。
只是,他不得不還故作牽腸掛肚地同她話別一番。而賀蘭靜貪的,還是他的心回意轉(zhuǎn)。
“靜——”他握住她冰涼的手,滿是歉意地說:“真抱歉,我——”
“不要!!”賀蘭靜捂住了他的口,搖著頭。
是的,愛或不愛都與抱歉無關(guān)!她不要他說,怕是一出口就教她無地自容。
她的愛不低廉,如果他不要,就別勉強帶在身邊。
“等我,我一定會盡快回來帶你走——”
我會等你,盡其一生都會等你回來說愛我!吞下這句欲出口的話,賀蘭靜含著淚,只輕輕地說:“要回來,就帶著你的心一起回來。”
“靜——你——”李沅毓有些迷惑。
“我?guī)湍闶帐暗貌畈欢嗔!辈辉副凰l(fā)現(xiàn)她的軟弱,她連忙轉(zhuǎn)個身,背對著他,把床上剩下的衣物再塞進包袱。
“靜——你還好吧?”他也是依依不舍。
“嗯!辟R蘭靜低著頭,淚如雨下,而正巧不巧,就滴在那塊他送的玉佩上。
拾起她方才卸下放在床上的玉佩,她剎那覺得這玉佩已經(jīng)不再屬于她賀蘭靜了,不!該說是,她從未曾真正擁有過它!
這塊玉佩早就刻上了李芙影的名,只是,她太天真了,天真到?jīng)]看見,否則,她一定不允許自己掏了心來交換這塊別人的玉佩。
別人的玉佩,芙影姊姊的玉佩!
不假思索,賀蘭靜把拿在手上的玉佩塞進了李沅毓的包袱中,然后再轉(zhuǎn)向他,遞上了她親手收拾好的包袱——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苯酉掳さ睦钽湄,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擔(dān)心。
“再會——”
一直送他上了小船。只剩黑點的身影依舊令賀蘭靜動彈不已,仿彿看盡以后,才夠她在未來的歲月中慢慢回憶。
她留下了他的身影,在那帶淚的眼瞳里;而他卻摘走了她的心,在清海湖的波光里……
*
三天后,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情形下,吐谷渾的大軍聯(lián)合了唐朝的軍隊不但包圍了青海湖的四周圍,更進一步地瓦解了海心寨的海事防御戰(zhàn)略,大舉地攻上了海心寨的本營。
青海湖頓時烽煙四起,殺伐聲日夜不停,雖然海心寨的弟兄們堅持流盡身上最后一滴血,方可倒下去,但,畢竟寡下敵眾,戰(zhàn)事不過三天三夜,海心寨上百名的弟兄已剩寥寥十?dāng)?shù)人而已!
但,他們?nèi)运朗夭浑x!
“殺殺殺——”山坡上有著同歸于盡的嘶吼。
“阿靜——不要逞強,能逃就逃。”一面揮劍、一面飛踢的賀蘭智仍一心想保全她的生命。
“咻——啪——”揮舞著鞭,賀蘭靜待解決掉三、兩個敵人時,才回答著賀蘭智,“這就是你急于把我丟給李沅毓的原因吧!”
“沒錯,只不過,天算不如人算——一啊——”話還未盡,幾支毒箭就同時射中了賀蘭智的胸膛。
“二哥!”賀蘭靜頓時瘋了似地大叫起來。
“快走呀!”賀蘭智仍勇敢地挺著,奮力地殺向那敵軍藏身的地方,藉此來掩護賀蘭靜的逃離。
“不要啊——二哥——”賀蘭靜想抓住他。
“走——”賀蘭智用力一推,硬是把她推入那堆灌木草叢中,然后再倒向那碧綠的湖水之中……
“阿靜,你要保重——”賀蘭智用僅剩的神智,用深邃的眼眸傳達著他為人兄長的牽絆。
“二哥——”他那一瞥,教賀蘭靜的世界頓時成了斷壁殘垣,她在這世上連唯一的親人也沒了,即使她能獨活,那又有何意義呢?
就這股氣,她站起身,臉上一片寒冰,似乎那眼,就可射出千萬銳箭般地銳利,掂一掂手中的皮鞭,她的眼光集中在前方的樹林里面——
“咻咻咻——”她沖上前,狠勁十足。
“哎喲——哎喲——---”連續(xù)十幾個士兵被那鞭抽傷了全身。
“可惡,臭娘兒們,哎喲——”
一陣咒罵加哀嚎,十幾個嘍啰兵就落荒而逃,只剩一位身形壯碩的彪形大漢仍虎視眈眈地盯住她——
“小美人,你還記得我嗎?”他曖昧地調(diào)笑著。
“怎么不記得,你不就是慕容氏身邊的那條老狗嗎?”賀蘭靜認出來,他就是那次行刺中,出現(xiàn)在慕容氏寢宮的那位侍衛(wèi)隊長。
“好個伶牙利齒!不過,就看你有沒有本事了!”說罷,他便倏地將長劍刺向賀蘭靜。
“咻——咻——啊——”這位彪形大漢的手法凌厲帶勁,而已經(jīng)筋疲力竭的賀蘭靜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幾招下來,她的身上己被劃了好幾道傷口,鮮紅的血漬頓時染紅了她的白色衣衫。
“真是可惜,這么粉嫩的肌膚,該是留給人嘗一口!彼平寻c在地上的賀蘭靜。
“那也不會是你——”就在此時,響起了一道充滿怒氣的聲音。
“李——李大人,”他錯愕莫名。
“沅毓!”她無法置信。
“我不許你傷害她。”李沅毓的神情透著殺氣。
“這——”這侍衛(wèi)隊長本來是一頭霧水,但他看看賀蘭靜,又看看李沅毓,突然間他恍然大悟,說:“原來,那晚在王宮救走她的人是你!
“沒錯!”李沅毓倒也干脆承認了。
“哈哈哈——李大人,看來這回你的公主再也保不了你了!
“那倒未必——”李沅毓冷笑二句,抽出了佩在肩上的軟劍,說:“只要我殺了你,就不必麻煩公主了,你說是不是?”
“要殺我滅口!哼!沒那么容易——”
說罷,又是一陣刀光劍影,雖然那侍衛(wèi)長的功力不弱,但,李沅毓的軟劍更是無懈可擊,幾招下來,那人已是招架不住、汗如雨下了。
“啊——”李沅毓毫下留情地在他身上刺了一劍。
“你——你——竟敢殺我!彼l頻退著步。試圖找尋著可供利用的屏障。
這時,他瞄到了一旁的賀蘭靜。
“不許過來,否則她就沒命!!”他抓起了賀蘭靜,用刀抵住她的咽喉。
“不要——”李沅毓臉色頓成鐵青。
“哈哈哈——-”這人還猖狂地笑著,說:“我雖然殺不了你,但,只要我一回宮稟明可汗,屆時,就有其他人會想殺你,而你,就得永遠當(dāng)個不見天日的通緝犯,別想再回去保護你的大唐公主,哈哈哈——”
“沅毓,不管要我,殺了他!辟R蘭靜不想因為自己,而拖累了他一輩子。
更何況——是他深愛不渝的公主,于私,賀蘭靜自覺自己沒這等價值。
“不——靜,我不能失去你!崩钽湄咕o張地亦步亦趨。
“不是的——你是不能失去公主,事到如今,你又何苦再騙我呢?只須此絹天涯相隨,何必強求朝夕相對。”賀蘭靜還是說了,盡管是說得心頭滴血。
李沅毓愣住了!原來這一切,她早就放在心底了,難怪,她會把玉佩還給他——那表示——他真的傷了她,
“哈哈哈——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想不到你堂堂一品侍衛(wèi),今兒個也吃了癟——哈哈哈——那我就讓你更過癮些——”說罷,他便撕開賀蘭靜的領(lǐng)圍,貪婪地吸吮著那露出的粉頸雪膚。
“住手,我殺了你!”暴跳如雷的李沅毓,怎么能忍受賀蘭靜受此屈辱,便一個情急,揮出了劍,朝著那人的胸膛刺去——
眼見就只差幾時的距離,那入倏地把賀蘭靜扳了個身,擋在他的胸前,而李沅毓的劍就正巧停在賀蘭靜的心口前。
“刺呀!刺呀!有本事就刺下去——”這人還得意地挑釁著。
“我保證不會殺你,可是你要放了她!崩钽湄沟膭是文風(fēng)不動地停在賀蘭靜的眼前。
“你以為我是笨蛋,會相信你的話——”
“可是你要是不放她走,我也不會任由你凌辱她!崩钽湄瓜虢逯䥽榿砭瘸鲑R蘭靜。
“這——這——”看著李沅毓堅定的表情,以及那抵在她胸口的劍,這人突然升起恐懼的念頭,要是這頭頑牛果真如此不惜傷害這女人,也要殺了他,那他到時不就讓自己給玩死了,不如早些撤了也好。
“怎樣?我快要失去耐心了。”李沅毓看得出他動搖了。
“放了這女人?沒問題,不過——我怎么知道你不會食言背信,到時一刀送我上西天!
李沅毓深思了半晌,繼而對著他說:“不然——我先自斷一臂,屆時我也占不了誰的便宜。”
“不行!”賀蘭靜驚惶地極力搖頭。
“好------這可是你說的喲。”
“不可以!李沅毓——千萬不行哪!”她哭著哀求。
“靜——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可是——難道你忘了你的李芙影嗎?你不殺死他,你就一輩子不能再回去照顧公主了,你想想看,這種犧牲值得嗎?”賀蘭靜因為太愛他,以致他的所有痛苦都以同樣的深度,摧打著她的每寸心房。
“靜——難道你要我做個無情無義的人嗎?”
這是他的顧慮嗎?這是因自己的承諾,而不得不承擔(dān)的苦衷嗎?
但,我賀蘭靜就算不能成為他生命中的最愛,也不可以是他的負擔(dān),那會連那一絲所剩下多的美麗回憶,都被扭曲得面目全非……而屆時的她,就算守著他的人,卻也得守著他終日的悒悒不安。
她不愿他讓道義捆綁,
而落于她心口前的劍,就給了她釋放他的唯一力量——
賀蘭靜閉著眼,伸出手,將那把劍以令人錯愕的方式,刺進了自己的胸口,也插進了她身后那位彪形大漢的腹中——
“靜——”李沅毓沖上前,拔出了劍,“可惡——可惡——”他使勁全力地把血流如注的彪形大漢再千刀萬剮。
“靜——你怎么這么傻、怎么這么傻——”李沅毓將奄奄一息的賀蘭靜抱在懷里,那汩汩不停的淚就不斷滴在賀蘭靜那蒼白的臉上。
“你——哭了——”她撐開沉重的眼皮,用手輕撫著他臉上的淚,她說:“你不該回來的!
“不!是我不該走的,我一出了海心寨我就后悔了,再發(fā)現(xiàn)你放在我包袱中的玉佩,我?guī)缀鯕獐偭恕阍趺纯梢园盐宜湍愕挠衽暹給我!崩钽湄箍薜眯沟桌。
“那玉佩不該屬于我——”她氣若游絲。
“胡說——”李沅毓拿出了那玉佩,再把它放到賀蘭靜的手中,他說:“這玉佩永遠都是你賀蘭靜的——我不許你還給我。”
“可是——你愛的人不是我呀!你只是迫不得已才娶我!辟R蘭靜心頭一酸,眼淚又滾了下來。
“是我胡涂——是我混帳!我明明是愛著你,卻又不敢承認,一味地堅持著自己心里的那個幻影,直到我離開了海心寨,看到了那只玉佩,我才知道,你在我心里早已是無人可及的重要,所以,我才中途折返不回王宮,原想給你個驚喜,卻------”他全身顫抖著,因啜泣而不能言語。
“有君此言,我這一生于愿足矣——”賀蘭靜喜極而泣,她沒料到在這最后,她還能有著他的愛來陪葬自己。
“靜——不要離開我,我不能失去你——我愛你——”在李沅毓最真切的表白下,在他的淚眼狂吻下,賀蘭靜安詳而微笑地在他深情的懷中香消玉殞。
“靜——”整座山谷有著李沅毓的哀痛呼嚎,訴說著他的悔恨交織、回響著他天崩地裂的感情……
而賀蘭靜的手還握住那只玉佩,仿佛提醒著她,來世她還要與李沅毓再愛一次。
她為他刺上心口的血為憑!
以這一百零八朵蓮的玉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