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明嘉是第一個起床的,她不是不累,只是因為太過興奮,所以反而早起。她簡單梳洗過后來到廚房,想要表現賢慧的一面,沒想到范文森比她更早起,而且她還看見他竟然在抽煙。
“你會抽煙?”她的語氣簡直像看到外星怪物。
他仿佛這才回過神來,對著她笑一笑,然后把煙按熄丟進垃圾筒里!拔也怀3,只有心情煩悶的時候才抽。”
她相信他的話,因為他的嘴巴沒有味道,牙齒也雪白整齊。
“哦?你在煩什么?”身為女朋友,她有關心的義務。
他只是笑笑,沒有回答!耙栽绮蛦?我做給你吃!
她點點頭,在餐臺前的高腳凳坐下,忘了她早起其實是想為大家做早餐的。
“你要咖啡、牛奶,還是果汁?”他問。
“牛奶。”
他先倒一杯牛奶給她,然后再拿出雞蛋、土司和培根,想做炒蛋、煎培根和烤士司,再切一塊乳酪佐土司。
“你還沒告訴我,你在煩什么?”她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問。
“其實也沒什么!彼麑⒊吹昂望}罐端給她,然后回去煎培根。“只是在想一些事。”
“什么事?”她舀起一口炒蛋送進嘴里,竟然沒味道,總算明白為什么他還要給她鹽罐。
“不重要的!焙芸斓模喔南阄对诳諝庵酗h散開,他將培根盛到盤子里。
她看著他好一會兒。“你是不是瞞了我什么?”
“你想太多了!彼p輕一笑。
“是嗎?”她年紀雖小,但也是女人,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他心底有事。
“元旦我們去看電影好嗎?”
“看電影?好。 彼c頭如搗蒜。他們不是第一次約會了,但卻是他第一次主動約她。
“你想看什么電影?”
“都可以,你決定就好!彼Φ瞄_心,已經忘記剛剛要問他的事。
“那我決定好時間和片子再告訴你!
“好!
之后,大家陸續起床,周宇倫一起床就忙著到圣誕樹下拆禮物,拆得順手之際,連其他人的也一并代勞了。
因為是學生,所以買不起什么昂貴的禮物,男生都送布娃娃、抱枕之類的填充禮物;女生則送了毛衣、圍巾之類的實用性禮物,拆完禮物、交換完畢,大家皆大歡喜,圣誕節快樂落幕。
圣誕節過后,席明嘉去配了一副隱形眼鏡,花了她三千元。
“你終于想開了!毙幼訉λ男略煨惋@然很滿意!笆遣皇鞘芰耸裁创碳ぐ。俊
“沒有啊。”她搖搖頭,打死也不敢說出,她配隱型眼鏡是因為覺得戴眼鏡接吻很不方便,每次都得把眼鏡戴上又拔下的,實在麻煩。
“你們兩個進展得很順利吧?”杏子三八地問。
“還好啦。”她笑得甜蜜,臘燭魔法果然有用。
“加油。∧愫头段纳墒俏覀儼嗟谝粚Π鄬,不能漏氣哦!”
杏子這樣一說,她突然覺得壓力大起來。
“班對的成功機率是不是都不太大啊?”她擔心地問。
“不會啦,如果對象是范文森,你大可放心,他那么老實,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
“說的也是!彼m然不會拒絕別人,幸好也總是與人保持一種禮貌的距離。
“不過你還是要小心點,注意有哪個不識相的女生來勾引他。”
“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她決定,要回去好好調教他,路邊的野花不可采,自己送上門的花更加不能碰。
一月一日一早醒來,她就覺得很開心,開心地球沒有被彗星撞到,也沒有恐怖大王降臨,更沒有什么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二○○一年平平安安地來報到,世界仍然完好無缺,她也就可以開開心心地去約會了。
吃過中飯,戴上安全帽、騎著摩托車赴約去。
來到戲院,停好車,她先去買一包鹽酥雞,然后在戲院門口等。
約定時間快到了,可是范文森還不見蹤影。
“怎么還不來?”她看著手表,就快到開演時間了。
“席明嘉!”一個男生的聲音叫著她的名字。
“是你!好巧,你也來看電影?”她看著董致謙,覺得這個巧合真是有點不巧。
“嗯!范文森約我來的!
“他約你?可是他明明約了我……”她的聲音消失在空氣中。
這個范文森到底在搞什么鬼?為什么約了她,又約了董致謙?最可惡的是他竟然到現在還沒出現!
董致謙卻有點明白了。“我想他是不會來了!
“為什么?”她反問。
“因為他要撮合我們兩個約會!彼f得臉不紅、氣不喘。
席明嘉卻氣死了!怪不得他說不能來接她,說他早上有事要她在戲院門口見,還一直向她道歉,原來他早就打好主意了,要幫董致謙約她,他到底把她當成什么了?她是他的女朋友耶!
“你要不要看?我已經買好票了!倍轮t掏出票來,他剛到時看不到范文森,為節省時間,就先去排隊買好了兩張票。
看著他手里的票,就算想拒絕也開不了口,大家同學一場,她不想將氣氛弄僵。
“好吧。”她只好點頭答應。
進場后,燈光轉暗,電影開演,她兩眼盯著銀幕卻完全不知道電影在演些什么,只是跟著笑、跟著哇哇叫,腦袋里卻是一團火,根本無法思考。
電影散場后,董致謙約她再去逛逛、喝下午茶,她推說有事拒絕了。她現在哪有空去逛街、喝下午茶?她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得做!
和董致謙道過再見,騎著摩托車,她火速飄到范文森家,坐上電梯直沖十樓,用力地槌著他家的門。
“范文森,你在不在?”他最好在,因為她現在很想殺人!
門開了,范文森一臉的睡眼惺忪,頭發凌亂,穿著一件T恤和系帶長褲,顯然剛從床上起來。她推開他,走進屋里,在客廳站定后,她瞪著他不發一語。
“發生什么事了嗎?”他輕輕問。
“你說呢?”還跟她裝傻,原來他并不呆嘛。
“電影不好看嗎?對不起,我選錯片子了!彼J真地向她道歉。
她有股想尖叫的沖動。“你這個大笨蛋!”
“對不起!彼值懒艘淮吻浮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氣什么?”他是不是還沒睡醒?也許她該甩他兩巴掌看他會不會清醒點。“為什么安排我和董致謙約會?”
他沉默半晌,才開口:“因為他喜歡你!
“所以?”
他沒有說話,垂著雙眼看著地板,她沒有多加考慮地上前就給了他一巴掌。
“范文森!算你狠!”她頭也不回地沖出范家。
回到家,她把埋在花盆里的蠟燭挖出來,用力地丟進垃圾筒。
一月一日,天氣非常好,心情非常糟。
長到這么大,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生氣過,就連王佩茹用球砸我那時,我也沒這么生氣!
范文森這個大混帳!他那樣做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想和我交往,又怕我難過,所以先幫我找好后補嗎?可惡的王八蛋!他腦袋里究竟在想什么?我做錯什么事讓他這樣對我?是我太積極嗎?可是我不主動,要指望他有行動,那可能等太陽打西邊出來還比較容易些!無論加何,他真的傷到我了,我恨死他了!
恨死了!恨死了!恨死了!恨死了……
席明嘉下定決心不理范文森,對他求和的眼光視若無睹,誰教他做了那么過分的事,她心里不痛快,也不能讓他好受。
她看得出來,他并不是因為想分手所以才把她塞給董致謙,如果他真想分手就不會用那種哀求的眼光看她,所以這更令她生氣!
他以為她是什么?一只小狗或小貓嗎?別人看了可愛、喜歡,他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轉送出去?有沒有搞錯?她是有感情、有思想的人耶!她可以自己決定喜歡誰、想和誰在一起,而不是任人隨便安排。
既然打定主意不理他,她也不坐他的車上下學了;幸好再兩個禮拜就期末考了,她不用忍受公車太久,而且一到學期末就有交不完的報告和頻繁的小考讓她沒時間去想他。她在腦子里裝滿單字、片語、三角函數、折舊方法和復雜的程式語言,就是不裝“范文森”這三個字,除了日記之外——她在日記本上寫滿“范文森!大笨蛋!混蛋!宇宙無敵超級烏龜王八蛋!”
“你們兩個還沒和好?”杏子問!八麤]向你道歉嗎?”
“別提他!彼迤鹨粡埬槨
杏子聰明地不再追問。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旁觀者最好不要多嘴。
期末考后,學期結束了,寒假一開始,農歷春節緊跟著來,幫著媽媽大掃除完,爆竹一聲除舊歲,告別青澀的十七歲,她終于踏入十八歲。
過完年,沒有事讓她忙碌,她的腦子又重新被“范文森”這三個字占據。她還是生氣,生他自作主張的氣,但更生氣的是他還不來找她道歉!
很好,他要比耐心,她就奉陪!
心下雖這么打著主意,但是兩天后,她就按捺不住先撥電話給他,她告訴自己,她不是主動求和,只是要問他為什么。
電話接通了,她“喂”一聲才發現是答錄機。
“我現在不在家,有事請留言!币粋機器女聲平板地說。
她甩上電話。她才不要和機器說話。
接下來她又打了好幾次電話,可是還是答錄機。該死的答錄機!
“他到底在搞什么?”她焦躁不安地胡思亂想起來。已經三天了,他不可能一直不在家。克缫泊、晚也打,不信邪地半夜一點爬起來打,回答她的卻依然是那句“我現在不在家,有事請留言”,終于她按捺不住,直接跑到他家找他。
“十樓的范先生?他回美國去了!币粯谴髲d的管理員有禮又親切地回答她。
“回美國去了?”
“學校放寒假的第二天就走了。”
“那他什么時候回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范先生沒有交代!
“我能上去看看嗎?”
“很抱歉,沒有屋主的同意,我不可以讓你進去。”管理員對她抱歉地微笑。
她失望地回家,無法相信他竟然會不辭而別,什么都沒說、沒有留下只字片語、也沒有任何解釋,就這樣“咻”地一聲飛走了,飛回美國去了。
她生氣地將臉埋進枕頭里,用力捶著床出氣,直到手酸了才停下來,翻過身瞪著天花板,開始想……
為什么呢?是不是因為她一直不肯原諒他、一直給他臉色看,所以他覺得他們兩個完了,傷心之下就回美國去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會不會永遠不回來了?
一思及此,她一陣心慌。不行!她得馬上對他解釋,她只是生氣,并不是要分手,她還是愛他,縱使他真的很愚蠢!
她迅速拿起電話又頹喪地放下。她忘記了自己沒有他美國的電話,上次他抄給她的行動電話也早就丟掉了,她根本聯絡不上他……
“笨蛋!笨蛋!大笨蛋!”她好氣自己,然后突然想到,她還可以問Sophie呀!Sophie是他在美國的朋友,一定可以告訴她他的電話。
“對不起,Sophie小姐不在,她到日本去了!碑嬚沟墓ぷ魅藛T客氣地告訴她。
“那你可以告訴我她的聯絡電話嗎?”
“抱歉。”工作人員愛莫能助地看著她。
她只好失望地回家。
回到家,她回房間用被子把自己蒙起來,狠狠地哭了起來!哭他的狠心、哭他的絕情,竟然放下她一個人,就這樣回美國,讓她連找他的機會都不給……
她愈哭愈傷心,愈傷心就愈生氣,她突然拋開被子氣呼呼地站起來,沖到墻邊將他為她畫的火斗像畫取下,生氣得要將它砸爛。
她拿著畫舉高雙手,猶豫一會又把手放下來,打開畫框的玻璃將畫取出來,她毫不留情地將畫揉成一團丟進垃圾筒,剎那間,心里有種痛快,可是三十秒后她就后悔了,她趕緊將畫從垃圾筒里撈出來,在床上攤平。
畫紙被她揉得皺巴巴的,畫里的她,臉上都是皺紋,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糟糕!”她用手將畫紙攤平,卻弄巧成拙地將炭筆畫給抹成一片模糊。“怎么辦?”
她站起來,到奶奶房里取來熨斗,然后將浴巾對折,再把畫放中間,用熨斗將畫燙平,可是“菲利普”過后,還是無法恢復原來的平坦,看著畫,她忍不住又掉下眼淚,眼淚滴在簽名上,她趕緊用袖子把水漬壓干,心疼地看著有點糊掉的簽名。
“奇怪……”她看著簽名。
以前沒怎么留意,現在卻覺得他在她畫作上的簽名似曾相識,她一定在哪里看過這個簽名,是在哪里呢?
腦袋里靈光一閃,她霍然起身,將書架上Morrison畫展的參觀指南取來,翻到“雜交派對”那一頁,再找來一副放大鏡——
果然,這兩個簽名是一樣的!
“怎么可能?”她揉揉自己的眼睛。又確定一次,果真是一樣的簽名,疑團在她心里慢慢擴大,為什么一樣的簽名會出現在范文森為她畫的素描上呢?簽名是她親眼看著他簽上去的,所以沒有作假的可能,那么……Morrison的簽名又該作何解釋?
她想來想去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他崇拜Morrison,恰巧他的名字Van Vincent的英文縮寫和Victor Van一樣,所以他將簽名練得和Morrison一模一樣;二是有沒有可能,Morrison后期的那些畫,全是范文森畫的?所以簽名自然一模一樣,那也解釋了為何Morrisoni的畫里會有兩種不同的簽名……
究竟哪一個推論是正確的?她不肯定,除了她的肖像,她不曾看過范文森其它的畫,所以無法得知Morrison后期那些畫是不是他畫的,而且畫家改變簽名的方式其實并不稀奇;再說范文森對Victor Van Morrison的畫了若指掌,可以見得他崇拜這個畫家,所以模仿畫家的畫風,甚至簽名,這對學畫的人來說也是很普遍的情形!
但是要說模仿,這未免也太以假亂真了吧?難道他有個秘密副業,偽造名畫?
太多問題在她腦海里打轉,卻沒一個答案能滿足她,這讓她愈來愈苦惱。
“對了!”她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她找出之前為寫美術鑒賞的報告而收集的剪報資料,然后打電話去報社!罢堔D藝文版的林茂仁先生!
“請稍等!笨倷C轉接的嘟嘟聲之后,一個男人接起電話!拔,你好!
“林先生嗎?”
“我是。你哪位?”
“對不起,你不認識我,我是你的讀者,我看過你之前寫的有關之Victor Van Morrison的報導,可不可以請問你一些事呢?”
“好啊!
“你報導上說Morrison沒有結婚,但是有收養一個小男孩,請問你知道這個小男孩叫什么名字嗎?”
“等等,我查一下!币魂嚽么蜴I盤的聲音之后!斑@個小男孩叫Victor Van Morrison!
一樣的Vincent讓她心跳加速!澳窃僬垎枺@個小男孩是不是東方人?”
“咦?你怎么知道他是東方人?”他報導里并沒有寫啊。
“我猜的。”她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顫抖!澳阒肋@個小男孩今年幾歲嗎?”
“他被收養的時候是十一、二歲,算算年紀,今年應該快二十歲了吧。”
“那Morrison死后,他的遺產是不是全由這個男孩繼承了?”
“理論上來說應該是的!
“理論上來說?”
“因為Morrison的遺族有意見。你也知道的,這筆遺產可不是個小數目,Morrison的遺族沒有拿到半毛錢,自然不甘心……”
“我知道了,謝謝你!
掛上電話,她似乎看到混沌之中一點微光了。
困苦的童年和一大筆遺產……原來他并不是開玩笑,只是有那么一大筆遺產,他何必還要來臺灣念五專?而且還挑中她的學校,他究竟在想什么?
每天一早醒來,梳洗完畢之后,席明嘉第一件事就是去范文森的公寓,看他回來了沒;然后每天一早,她都等到管理員對她搖頭和一個抱歉的微笑。
“也許他真的不回來了……”她這樣想,也努力說服自己相信,仿佛做好最壞的打算之后,就算真的發生了也不會太難過。
“你要不要留個電話給我?等范先生一回來,我就打電話告訴你,那你就不用每天跑來問了!惫芾韱T熱心地提議。
她搖搖頭!爸x謝你,不過我想自己來問。”
每天往返于席家、范家和店里之間,時間過得飛快,寒假過了大半,為期兩個月的Morrison畫展也即將到尾聲。
她又去看了畫展,閉幕當天正是星期天,展覽場內依舊是人潮洶涌的盛況。她想,晚上燈光熄滅之后,這些畫就要被封箱裝柜,運往日本繼續展出了……
她仔細地看著每一幅畫,尤其是Morrison后期的畫作,她在“雜交派對”前佇足良久,看著畫的右下角那個熟悉的簽名,心里波濤起伏。
“是他畫的嗎?”看著畫,她自己問自己。
如果這幅畫真是他畫的,那畫這幅畫時,他心里在想什么?聽說這畫表現的是畫家的靈魂、內心的想法,那這些扭曲的線條和錯亂的顏色是否也反應了他的不安?又代表著什么意義呢?
她真遺憾自己沒有美術天分,上課時又沒仔細聽課過,所以無法體會這幅畫的意境,如果她知道,也許就可以多了解他一點。
“咦?你不是……董媽媽嗎?”她眼尖地發現,身邊和她一樣佇足停留的人是張君紅。
“你是……”
“我叫席明嘉,是董致謙的同學,我們上次也是在畫展巧遇!
“哦!對了,你是阿謙的同學。”張君紅想起來了。
“好巧,我們在開幕和閉幕都碰在一起!
“是呀!睆埦t小聲地回答,雙眼看著畫。
她小心地看著張君紅,覺得她氣色不是很好,看來似乎生病了。
“今天另一個同學沒陪你來嗎?”張君紅突然問。
“他回美國過寒假了!彼f出心中希望的答案。
“回美國?”張君紅喃喃念著。“對了?我該回家了,阿謙還等著我回家做晚飯!
說完,張君紅連聲再見都沒說就走了;席明嘉看著張君紅離去的背影,一頭霧水。
日子繼續向前推進,湯姆克魯斯宣布與妮可基曼分居,三天后又宣布離婚,再次印證世事多變。
寒假已近尾聲,情人節即將來臨,經濟不景氣,每一家花店都拉上紅布條,布條上寫著“滿一千送小熊”、“滿一千送皮包”等等的促銷手法;電視新聞報導一個男人買了一束三萬元的玫瑰花送老婆,就見那個男人在電視里捧著那束玫瑰,對著麥克風傻笑個不停。
“不貴,我完全沒有考慮到價錢的問題,只覺得這個玫瑰的顏色很漂亮、很特別,就買下來了。”
記者開始介紹這個玫瑰多稀有,全世界只有幾百朵,是多么地珍貴又美麗。
“丑死了,好像萬壽菊!”席明嘉對著男人傻笑的臉吐槽。
“范哥一定還沒有回來吧。”席明遠不客氣地點中姐姐的死穴。
席明嘉瞪了弟弟一眼。如果不是有血緣關系,她會把他凌遲處死。
“姐,范哥哥什么時候才會回來啊?”席明芳問著。“我好想他喔!”
“我怎么知道?腳長在他身上,又不在我身上!眮G下弟、妹,她跑回房間。
她一夜無眠,睜著大眼看著情人節的日出。
太陽從房子與房子之間出現,慢慢爬到天空中。原來太陽和她一樣孤單……她難過得落下眼淚。
抹掉眼淚,她略微梳洗,又出門到范文森的公寓,管理員一見到她來,就笑瞇瞇的。
“范先生回來了哦!”
“真的?”
管理員點點頭!白蛱彀胍沟降摹!
她立刻搭電梯上樓,在按電鈴時,她覺得自己的心跳聲比電鈴還大聲。
門打開了,她終于看到那張她日思夜想的臉。
他看著她,好一會兒沒有說話,然后才側身讓她進屋。
他變丑了。這是她再見到他時的第一印象。一個月不見,他似乎瘦了一點、也憔悴一些,原本干凈秀氣的臉龐,在下巴處長出了點點青色的胡渣,頭發也有點太長,不變的是眼睛里的清澈。
“對不起,我昨晚剛回來,所以房子有點亂。”他抱歉地指著客廳里的幾只行李箱。其中兩三個箱子已打開,整理一半的箱子讓客廳顯得有點凌亂。
她搖搖頭。
“你到底去哪里了?”她雖然已知道答案,但仍要聽他親口說。
“我回紐約了,然后去了一趟日本,再來臺灣!
“為什么沒有告訴我?你知道我擔心死了,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她上前抱住他,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流。
“對不起,對不起……”他也抱住她,在她耳畔喃喃道歉。
“為什么回紐約?”
“回我的畫室完成一些畫。”
“在這里不能畫嗎?”
“這里地方小,只能完成小型畫作,沒有辦法畫大型畫作。”有一些大型畫作比一個人還要高,小小的餐室是擺不下的。
“你的畫,為什么簽名和Morrison的一樣?”她的問題讓他身子一僵。
“你發現了?”他放開她,給她一個苦澀的笑容。“那是我的疏忽,忘了要改變簽名的方式。你的出斗像是我最后一次用那個簽名!
“你到底是誰?”她定定地看著他。
“我自己也不知道!彼纸o她一個苦澀的笑容,然后拉著她在沙發坐下!艾F在在你眼前這個叫做Victor Van Morrison的人,今年只有九歲,因為——這個名字到現在為止,只跟了他九年而已。”
“果然是你,那個被Victor Van Morrison收養的小男孩!彼牟聹y終于由他的口中獲得證實。
“是我,沒錯!
“這么說那些畫,是你畫的沒錯嘍?”
“是我畫的沒錯。Victor過世前幾年就已經無法再拿筆作畫,所以那些畫其實都是我畫的。”
“為什么你的畫要當成他的作品來發表?那是欺騙,你知不知道?”她想到那些評論家的稱贊和花了大筆鈔票買畫的收藏家,結果他們買到的并不是Victor Van Morrison的真跡。
“所以Victor才會畫下那幅巨大的簽名,人們在意的是畫上的簽名,而不是畫本身,那也是他的最后一幅創作,由我完成底部的黑色,再由他簽上名字,這幅畫也是惟一一幅由我們兩個共同合作完成的創作。”
“所以把你的畫以他的名義發表,是他的主意?”她如是猜測。
“嗯。”他大方承認。
“你不生氣嗎?他這樣的行為是剽竊耶!你怎么可以答應讓他這樣做?”
“你想得太嚴重了,這在藝文界其實很常見的,老師將弟子的作品以自己名義發表,有時比創作者自己發表更有利。”
“那就是一種利益交換嘍?所以你讓他以他的名字發表你的作品,條件是繼承他的遺產?”這樣想,似乎比較卑劣的是他。
“不是這樣的,我并不是很想繼承遺產,是Victor堅持。他說他那些親戚全是一群混蛋,與其留給他們,不如留給我。再說我從沒想過要當畫家,當初我作畫只是單純地想里旦,其實我并不知道自己畫得如何,是Victor喜歡,所以我就把畫給他,恰巧我們名字的縮寫一樣,所以才讓他以他的名義發表。”
她看著他,清澈的眼睛證明他沒有說謊。
“告訴我,你的故事,還有你和Victor的關系。恍報紙寫的不多、也不全然正確,她相信他不是Victoro叫的秘密情人。
“我的故事,不怎么美妙的!彼恢绖e人怎么想,他自己覺得近二十年的人生,其實乏善可陳。
“沒關系,人家想知道!彼胍廊康乃皇亲约浩礈惖,由瞎子摸出來的大象。
他開始回想,他記憶中的起點——
美國西部一個荒涼的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