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席明嘉沒有來上課。
早上范文森去接她時,席家弟弟席明遠告訴他,席明嘉今天請假。他看著右手邊的空位,覺得有點失落。下課后,他去找陳曉珍。
“請問,班長今天為什么沒來上課?”
“喔,她感冒了。”杏子壓低聲音又朝他靠近。“不過是不是真感冒就不知道了!
感冒還有真假之分嗎?范文森不明白,他想再開口問明白,一個女聲插進來。
“范文森!笔峭跖迦恪!敖裉煜骷螞]來,我幫你復習功課好不好?”
“你有時間嗎?”
“我可以利用午休時間幫你復習啊!
午休時間?他的午休時間都是交給董致謙幫他復習電腦,所以雖然她有時間,但是他沒有時間配合。
“對不起,午休時間致謙要幫我復習程式語言!彼f。
“你告訴他你今天休息嘛,我幫你復習中會!庇幸粋女生也自告奮勇。
“不要啦!你午休時間空出來,我幫你復習英文。”另一個女同學也來湊熱鬧。
“我幫你復習數學吧,數學比較重要,下禮拜要小考耶!”富有同學愛的女同學又多一個。
“唉!你們很討厭耶!是我先說的。”王佩茹不滿地抗議。
“這種事又不是先到先贏!睖悷狒[的女同學不服氣。
“對呀!”有同學愛的女同學也贊成。
幾個女生開始爭論,到底誰有權使用范文森的午休時間。范文森在一旁看得心驚膽跳。這就是席明嘉說的“受歡迎”嗎?他本來不明白,現在已經可以完全了解了。
原來這種為小事吵破頭的場景就叫“受歡迎”啊……那他寧愿不要。
“范文森!蓖跖迦悴焕⑹菐讉女生中最聰明的,馬上發覺這樣的爭吵很無意義!澳阏f,你午休到底要復習哪一科?”
“對呀,你說好了,你是想復習英文,還是數學?”
“數學好啦,下禮拜就要小考了耶!”
望著一張張咄咄逼人的臉,范文森覺得好為難。拒絕了這個,就對不起那個,他誰都不想拒絕,怕她們會受傷害,問題是——他午休得復習程式語言,根本沒空。
“別吵了!”左右為難之際,救星出現了!董致謙實在看不過去了!胺段纳缧輿]空,他要復習程式語言,晚上也約好了,他要來我家算數學!
“你干嘛把他看得牢牢的?又不是他媽!蓖跖迦愕谝粋發難。
“對呀!對呀!”其他女同學跟著附和。
“無聊!”董致謙沒有理她們,上課鐘適巧響起!白,我們回去吧!”
董致謙拉著范文森回座位,眾女同學雖然不滿,也只能乖乖回座位坐好。
“謝謝你!狈段纳煽跉。如果董致謙沒出現,他可真的麻煩大了。
“小意思。下次別理她們就好。”
范文森還想說什么,國文老師已經走進教室,他只好閉嘴專心上課。
下午社團活動結束,他整理好書包,準備和董致謙一起走。
“拜啦!”周宇倫去等公車。
董致謙和范文森一起去取車。
“這就是你的車?”董致謙吹了一聲口哨。“挺酷的耶!BMW735i1,不少錢吧?”
“對不起,這車是借來的,所以我不知道價格。”
“可以和你打個商量嗎?”坐進車子后,董致謙問。
“請說。”范文森發動車子上路。
“有空的時候,可以教我開車嗎?”他明年就滿十八歲了,希望能一滿十八歲就拿到駕照。
“好啊!狈段纳鸬盟臁
董致謙家住在五期重劃區,新市政府附近,距離學校有點遠,到董家時,已經是晚餐時刻了。
“我回來了!倍轮t進門喊了一聲。
“回來了,今天比較早哦!”董母張君紅從廚房走出來。
“嗯,是我同學送我回來的!倍轮t側身介紹!皨專@是我同學范文森;這是我媽。范文森要到我們家來作功課。”
“董伯母好。”范文森禮貌地問好。
“你好。”張君紅沒料到兒子會帶同學回來,她匆匆點個頭,又轉身進廚房。
范文森看著張君紅匆匆消失的背影,有點無措。他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什么或說錯什么了?
“走吧,我們到我房間去。”董致謙對范文森招手,范文森跟著他上三樓!半S便坐!
“謝謝!狈段纳跁狼白。“伯母是不是不喜歡我?”
“會嗎?”董致謙想起剛剛母親轉身離去的畫面!班,不是的,我媽不是不喜歡你,她只是不習慣面對陌生人,你別放在心上。”
“原來如此!狈段纳c點頭。
“快到晚餐時間了,你要不要在我家先吃晚飯,我們再復習數學?”
范文森想一下!澳蔷痛驍_了!
“走吧!”董致謙又帶范文森下樓。他們進廚房時,張君紅正在炒最后一道菜。
“媽,我來幫忙。”
董致謙幫忙把菜端到餐桌上,范文森也幫著把碗筷擺好。一切就緒,董家的男主人董立偉也下班回來了。
“門口那輛車是誰的?”董立偉下班回來,看到自家門外停了一輛BMW,覺得奇怪。他應該沒有開這款車的朋友。“是我同學的,爸。這是我同學范文森,他來我們家作功課!倍轮t照例介紹。
“董伯伯好!狈段纳卸Y地招呼。
董立偉點點頭!白魍旯φn要回去了嗎?”
“沒有,我們才剛回來,想先吃飯再作功課。”董致謙回答。
“這樣啊!”董立偉笑笑!熬t,阿謙的同學要在家里吃飯,飯夠不夠?”
“應該夠。”張君紅端出最后一道菜!翱梢猿粤!
“來,坐下來,開動了!倍フ泻糁!跋M覀兗业牟撕夏愕奈缚凇!
“我不挑嘴,而且伯母的手藝很好,這些菜看起來都很好吃!狈段纳f。
張君紅抬起頭看了范文森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幫大家盛飯。
飯桌上,張君紅的話不多,董家父子倒是滿能聊的,生活瑣事、國家大事,范文森聽得津津有味;有時張君紅會插一兩句話,但是她聲音不大,所以有時范文森懷疑是自己的幻聽,或許張君紅根本沒開口過。
用完晚餐,董立偉幫忙老婆收拾餐桌;董致謙和范文森則回樓上復習下禮拜要考的數學。
“你確定伯母真的不是討厭我嗎?”范文森又問了一次。
晚餐時刻,應該是一家人團圓的開心時刻,但是在飯桌上,張君紅的表情與其說不開心,倒不如用愁眉輕鎖更恰當。整個用餐過程中,她沒有笑過,所以范文森懷疑,是不是自己這個不速之客打擾了他們一家團聚的用餐時刻,所以張君紅不高興了。
“沒事的,我媽不開心不是因為你,她本來就是這樣的。”
“本來就這樣?”范文森不懂。
“告訴你也沒關系,我媽患有憂郁癥,十幾年了,剛開始還滿嚴重的,但在這幾年的心理諮商和藥物治療之下,這幾年已經好很多了,不過就老愛皺個眉頭。我爸就常說,我媽這是在憂國憂民。”說到最后,董致謙還哈哈一笑。
“伯父還挺幽默的。”
“嗯,我爸在保險公司工作,上過不少談話技巧的課,我媽病犯又心情低落的時候,我爸就會想辦法逗她開心!
“你父母感情真好!狈段纳恼Z氣里有羨慕。
“夫妻嘛!”
董致謙笑笑,拿出數學課本開始幫范文森復習。
復習一段落后,他問范文森:“我這樣講你懂嗎!”
“嗯!你的講法好像比班長的容易了解!
“喔,你覺得班長這個人怎么樣?”董致謙突然冒出一個問句。
“我覺得她人很好!彼撬竭@里后,第一個認識的人。
“那你喜歡她嗎?”董致謙又問。
“喜歡哪!你不喜歡她嗎?”范文森跟著反問。
“我……也喜歡!倍轮t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是同學之間的喜歡,不是男女之間那種!
“我也是啊。”范文森笑笑。
“對了,我覺得為了班長好,你最好和她保持一點距離。”
“什么意思?”
“班上那些女生就是嫉妒她和你走得近。雖然你們并沒有什么,可是她們并不那么想,因為她們喜歡你,所以不會對你怎么樣,可是班長就不同了,她就變成她們攻訐的對象了!
“是這樣的嗎?”范文森終于明白,原來那些舉動就是喜歡的表現。
在美國,他從來沒遇過這種情形。他在紐約長大,紐約人的作風是直來直往、干脆而不拖泥帶水,男女游戲也如此,如果喜歡一個人,會讓對方知道,而不是以攻擊另一個人來做暗示。難怪!難怪班長會對他說,“這里是臺灣,不是美國”。
“如果你了解了,那就好好想想該怎么做吧!倍轮t這樣說。
一年一度的校慶來臨,為期兩天的校慶里有各式慶;顒樱瑘@游會、運動會、展覽、演講、舞會和演唱會,學校里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范文森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覺得開心又有趣,他去看了每一場比賽和展覽,也參加了演唱會,有的真的很有意思,有的則有些無趣,而無趣的又占多數,但他仍然興致勃勃地拉著席明嘉和董致謙整個校園到處逛。
起先他是和董致謙、周宇倫一起的,他們去看了籃球賽、排球賽,還下場參加拔河,比賽結果他們班第三名。然后他要再找他們去看卡拉OK比賽,但董致謙說他得去拍校慶的相片,無法奉陪;周宇倫也說他累斃了,他又打籃球又拔河,所以要去圖書館吹冷氣兼休息。
因此范文森只好改找席明嘉、林惠美和陳曉珍去看展覽,登山社、攝影社、話劇社、國樂社……有什么看什么,寧濫勿缺。
和范文森站在一起,席明嘉心里其實還是有些矛盾。請假那天,她在家里想了很多,她并不是感冒,只是前一夜哭得太厲害,所以一早起來兩眼便腫得跟核桃似,加上又長出兩顆大痘子,讓她自覺無顏見人,所以才請假。
她原本想不要再幫范文森復習功課,也不再搭他的車上下課了,自己還是勤勞一點,早起搭公車去?墒菦Q定之后想想,又覺得自己這樣做太勢利了,好像有過河拆橋的嫌疑。
仔細想想,她并沒有做錯什么,而范文森就更無辜了,他只是很想把書讀好,也很認真地做完她交代的每一項作業,雖然字寫得還是很丑,但是他每天都有進步,如果因為這樣而使他失去學習的機會,那不是太可惜了嗎?
況且范文森曾經說過,就算她不以復習功課做交換,他一樣愿意接送她上下學,而她卻因為王佩茹的莫名醋勁而打算放棄他,實在是太沒有原則了!她應該和范文森看齊,就算沒有范文森接送上下學,她也愿意幫他復習功課,這才叫義氣才是。
所以第二天他來接她上學時,她已做好心理建設,大大方方地坐上他的車,就當前天的事沒發生過一樣。可是一到學校,和范文森一起走進教室,接觸到王佩茹銳利的眼光時,她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勇氣一下子就逃走了—所以她現在才會覺得矛盾。
“接下來你們想要參觀什么?”范文森問。
“還要看?”杏子翻著白眼!澳憧匆辉缟狭,不累呀?我可是腳根酸、肚子也很餓了耶!”
“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狈段纳纯词直,已經快十二點了。“這樣吧,為了謝謝你們陪我,中午我請客好嗎?”“好呀!好呀!”有人請客,怎么會不好。
“那你們想吃什么?”
“我們去后門吃好不好?”
“好,走吧!
三個女生七嘴八舌地開始討論,炒飯、鍋燒意面、排骨飯……最后決定吃沙茶豬肉燴飯配現榨果汁。
在學校后門這家掛著機車行招牌的小吃店中餐時刻生意總是很好,校慶期間人來人往,生意更是好!他們四個人都點了沙茶豬肉燴飯,等了十幾分鐘才盼到香噴噴的燴飯,饑腸轆轆吃起來更覺得美味可口。
“你在干嘛?”林惠美問席明嘉。
“我不喜歡吃洋蔥。”席明嘉仔細地將燴飯里的洋蔥一根根挑到盤子邊。
“你好浪費!毙幼恿R道。
“我幫你吃好嗎?”范文森說。
“好。 毕骷务R上把盤子里的洋蔥全撥到范文森的盤子里。
看著兩人的動作,杏子又說話了:“你們兩個這樣,難怪王佩茹要誤會,換成是我,也覺得你們有問題!
“拜托,洋蔥而已,是你說浪費的,不然你幫我吃。俊
“我才不要!毙幼訐u搖頭。她雖然肚子餓,也不討厭吃洋蔥,可是燴飯料多、分量又實在,她只吃一半胃就飽了八分,哪還有空去幫她吃洋蔥!斑@樣好了,為了避免嫌疑,剩下的這些,你也幫我吃吧!”
杏子把剩下的飯全撥到范文森的盤子里;范文森沒想到她說到做到,為她突來的舉動愣了一下。
“喂!人家又沒有說好,你怎么就把飯全倒過去啦?”
“沒關系,我還吃得下。”范文森笑笑,一口一口地把盤里的飯全吃光。
吃完飯,付完帳,一行四人又買了果汁,邊喝邊走回學校。
回到學校,范文森還想去看美術社的畫展,女生想去逛園游會,少數服從多數,他們只好一起去逛園游會。
邊看邊逛、邊逛邊吃,范文森看著剛剛嚷著吃太飽的陳曉珍,吃完黑輪又吃甜不辣、喝綠茶配熱狗,然后又在烤玉米的攤子前停下來……
“你們女生真厲害,剛剛飯吃不完,現在又能吃熱狗、啃玉米。”范文森不得不佩服她。
“你不知道女孩子跟牛一樣有四個胃嗎?正餐、點心、零食,是分開放的!毙幼咏舆^烤玉米,一邊啃一邊說。
“我們去玩射飛鏢好不好?”席明嘉問。
“好啊!”
付過點券,接過飛鏢,席明嘉認真地瞄準氣球發鏢,但是沒啥準頭,連射了幾支都沒中,非常懊惱。
“哎呀!你技術怎么這么爛?”林惠美不客氣地取笑她。
“是氣球太小,不是我的技術爛!睕]錯,都是氣球不好,太小又距離太開,絕對不關她技術的問題。
“我來試試吧!狈段纳愿鎶^勇。
“你行嗎?”席明嘉對他好像沒啥信心。“如果沒射中,要賠我點券哦!”
“好。”范文森笑笑,接過剩下的飛鏢,第一支就命中目標,氣球應鏢“砰”的一聲破掉。
“哇!”三個女生同時發出驚呼聲,接下來幾支飛鏢也都鏢無虛發,一一命中目標。
“唉!你挺厲害的嘛!”杏子拍拍范文森的肩。
“對呀!”林惠美附和。
“哪里,只是運氣好!狈段纳Φ糜悬c不好意思。
“唉!再來一次,這次你教我。”席明嘉不相信她射不中。
“好啊!狈段纳统錾砩系狞c券。
“范文森!”又是王佩茹,她跑到范文森身邊!澳阍谶@里玩,為什么不去我們班的攤位幫忙?”
“攤位上人手不夠嗎?”他還以為他不是販賣組的,所以不用去幫忙。
為了這次的校慶,班上分成幾人一小組,有采買組、布置組、販賣組、比賽組等等,范文森是布置組的,他們班賣大腸包香腸和飲料,寫好價目表、布置好攤位、擺好桌椅,就沒他的事了。不過他也幫了采買組的忙,董致謙和席明嘉他們是屬采貿組的,他幫他們載那些園游會要賣的東西到會場,因為全班只有他是有車階級。
“夠是夠,可是人多好辦事啊。走吧!”王佩茹不由分說地拉了范文森就跑。
“喂!哪有人這樣的?”杏子用手肘推著席明嘉:“你不去把他搶回來嗎?”
“搶什么!他又不是我的,而且他那么大的人了,他不去,誰能勉強他?”席明嘉鼓起臉頰,心里老大不高興。
“我覺得范文森什么都好,就是這點沒主見不好,人家叫他做什么,他都好,他字典里到底有沒有‘不好’這兩個字啊?”林惠美問。
“一定沒有。”杏子很肯定。“嘉嘉,你要小心,有這種男朋友,你不只要和他談戀愛,連帶地還要和他周圍一大票的女生談戀愛!
“你在講什么啊!”席明嘉瞪著杏子。
“我是在幫你做情勢分析,好讓你有心理準備嘛!”
“不用啦,你自己留著用吧!”想到要和一大票女生一起談戀愛,席明嘉就覺得頭皮發麻,再想到那票女生里還包括王佩茹……她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看著不遠處班上的攤位,席明嘉開始為范文森默哀,他這一入虎穴,恐怕是尸骨無存了。活該,誰教他沒主見呢?
“我們繼續吧!”席明嘉左手拉著杏子、右手勾著林惠美,繼續逛下去。
下午五點,園游會近尾聲,她們才回班上的攤位,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她們到時,康樂已經去交點券,攤子整理得差不多、垃圾也倒了,一些烤架器具也收好了,只剩桌椅還沒拿去還。
“對不起,你們再等等,我把桌椅還回去,就可以載你們回家了!狈段纳吹剿齻儊恚S即交代。
“我們還沒要走啊。”杏子說。
“對呀,我們要留下來參加舞會!绷只菝酪哺f。
范文森看向席明嘉,她點點頭!澳悴粎⒓訂幔俊
“對不起,我忘了晚上還有舞會!狈段纳腥挥浧!拔钑菐c開始?”
“六點半,應該會開到九點多吧,去年好像快到十點才結束。你不參加嗎?”席明嘉又問一次。
“對不起,我晚上有事!狈段纳傅乜粗骷。
“原來他也是會說不好的嘛!”杏子在席明嘉耳邊小聲地說。
席明嘉瞪了杏子一眼!皼]關系,你有事就先走吧。”
“可是這樣就沒人送你們回家了!
“我們可以自己坐車回去!
“不好,女孩子晚上自己坐車不太安全。”范文森想了一下!拔铱催@樣好了,舞會結束你們要走時打電話給我,我再來接你們!
“好體貼哦!”杏子又來咬席明嘉的耳朵。
席明嘉把杏子推開!斑@樣太麻煩了!
“不麻煩。你提前半小時打電話給我,這樣你們就不用等太久了!
“好啦!你就讓他來接我們嘛,跳完舞很累,還要等公車更累,萬一等不到還得坐計程車,我不要坐計程車!绷只菝勒f,她向來對計程車司機趕著投胎似的開車法沒好感。
“那好吧,你把電話給我!毕骷我埠苋菀淄讌f的。
范文森抄了一組電話號碼給她。席明嘉一看,長長一串十幾個數字,他到底是要叫她打到哪里。
“你這個號碼有沒有抄錯?”
“我看看!毙幼訙愡^頭來!巴!這么多碼?這是哪里的電話啊?”
“我的電話!狈段纳瓘目诖锾统鲆恢∏奢p薄的行動電話。這是他在美國時用的,來臺灣后大部分在上課,就比較少用了。
“行動電話也才十個數字而已,你這里不止十個耶!”杏子又說。
“喂!”席明嘉把范文森拉到一旁小小聲問:“這個號碼該不是打到美國的國際電話吧?”
“對呀,你好聰明!狈段纳π。
“拜托!國際電話費很貴的耶!”虧他還笑,一點常識都沒有。
“對喔!狈段纳窒肓讼。“那不然我電話借你,到時你用我的電話打這個號碼給我!彼殖肆硪唤M號碼給她,一樣是十幾個數字的國際碼加行動電話號碼。“這是我朋友的電話,電話接通后,你說找Vincent就行了!
席明嘉收下電話,范文森才離開;范文森一離開,杏子又來席明嘉的身邊轉轉轉的。
“干嘛?”席明嘉被杏子瞧得渾身不自在!八皇墙栉译娫挾选!
“我什么都沒說哦,”杏子笑得無辜,拉過林惠美!白撸覀內コ燥埌!
十二月三日,這天席明嘉覺得很累,只寫了一小段日記。
晚上,舞會快結束時打電話給范文森,那個電話號碼是一個女生的手機的,當她說“hello”時,我嚇一大跳,心也跳得好快。
不知道這個女生是誰?聽她叫范文森來聽電話,那個語氣好親密……
校慶隔天補假,但是席明嘉還是在早上七點準時起床。
沒辦法,今天是星期一,生理時鐘告訴她要起床上學,所以時間到她就睜開眼睛了。
“這么早?”席媽媽看著一早下樓來的女兒!安皇钦f很累嗎?怎么不多睡點?”
“時間到就自己醒來了嘛!”席明嘉坐到餐桌前,拿起饅頭配豆漿啃。
“既然醒了,等一下換衣服一起到店里幫忙好了!毕瘚寢屨f。
“。坎灰!”席明嘉撒著嬌。“人家只是早起而已,又沒有說不累,而且我下午還要去看畫展。”
“看什么畫展?”席母可好奇了。她女兒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氣質了?
“學校規定的作業啦。我們美術鑒賞的老師規定這學期要去欣賞一場藝術活動,畫展啦、音樂會都可以,看完后要交一篇心得報告。”
本來她是想去文化中心隨便看場免費的畫展,然后再隨便胡謅篇三千字的報告交差——不是她隨便哦,本來嘛,這種充堂的科目大家都是隨便應付應付就算了。
不過她突然改變想法了,雖然只是充堂的科目,但也是必修,分數一樣照算,既然照算,她就不能馬虎,因為她決定要和王佩茹比個高下了。
她氣不過嘛!這幾天王佩茹都當她是隱形人,故意和她唱反調,根本不把她這個班長放在眼里,昨天還當著她的面搶走范文森!既然王佩茹做得這么絕,那她也不必給她留什么面子了,她要更加用功,每科成績都要比王佩茹好;以王佩茹最在意的成績來比個高下,讓她知道,她席明嘉也不是好欺負的。
既然決定了,一分錢一分貨,下足本才會有好成績,她決定要去國立資產文化保存研究中心看Victor Van Morrison的畫展,這幾天報紙上報導得沸沸揚揚,她是不曉得這個外國人是什么來頭,但是看報紙上寫的“當代最偉大的畫家”、“跨世紀巨獻”、“世紀末最后一次震撼”……這些聳動的標題,她就知道,選這個準沒錯。
“媽!這幾天的報紙呢?還沒丟吧?”既然要看畫展,就得先作功課,而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把這幾天的報紙看一下。
“客廳的桌子底下找找,應該還沒丟!毕富卮。
席明嘉拿著饅頭和豆漿到客廳,把桌底下的報紙全翻出來,果然找到很多關于這次畫展的報導,大略看過一遍后,她有了幾點結論:
第一點,這個畫家很有錢。因為他隨便一幅畫就要臺幣好幾百萬;雖然很貴,但是收藏家還是趨之若騖。
第二點,這個畫家是同性戀。今年年初死于愛滋病,享年四十歲,因為是同性戀,所以沒有結婚、也沒有小孩,不過他收養了一個小男孩;但是據說這個小男孩不是養子,而是他的秘密情人。
第三點,這個畫展是為紀念畫家而辦。展出的畫作由畫家的家屬和收藏家共同提供,將會在全世界三十幾個國家巡回展出。
第四點,這個畫展的保險金額創下國內同類展覽的新高。不過詳細金額,主辦單位和承保公司并不愿透露。
第五點,這個畫展由亞洲為起點。首站是新加坡,然后是香港,臺灣是第三站,再來是日本;臺灣的展期是兩個月,預計參觀人數會超過兩百萬人次。
“兩百萬?”席明嘉不禁咋舌。
她拿出電子計算機,假設一張門票一百元,兩百萬張門票就是兩億耶!她家的牛肉面一碗也不過七十元,兩億的話……要賣2,857,143碗耶!席家面館開業五十年也沒賣出這么多碗,所以席明嘉最后的結論是:主辦單位賺翻了!
不過席明嘉從報上得不到的結論是,為什么這么有名的畫家,會在臺南舉行畫展而不是在臺北呢?
其實那也不關她的事,他愛在臺北辦也行,不過能在臺南辦那更好!在臺南辦,她才有畫展可以看,有畫展可以看,才有報告可以交;有報告可以交,才有好分數可以拿;有好分數拿,才能氣死王佩茹……哇!多棒!
今天正巧是畫展開幕第一天,上午舉行開幕典禮和酒會,下午一點半開始開放入場。
吃過中飯后,席明嘉戴上安全帽,騎著摩托車到民生綠園旁的國立文化資產保存研究中心。
國立文化資產保存研究中心是由舊市政府改建而成,建筑本身就是古跡,是楝古色古香的白色仿歐式建筑,除了文化資產保存研究之外,也會舉辦一些展覽。
整修開放后的第一場展覽就是Victor Van Morrison的畫展。
席明嘉騎著摩托車在研究中心外繞圈子,想找一個停車位,突然發現寫著貴賓專用的停車場上停著一輛很眼熟的車子。
“這不是范文森的車嗎?”她盯著那輛墨綠色的BMW。臺南有錢人多,雙巾名車滿街跑,不過非黑即白,所以墨綠色的BMW很好認!安粫,他也來看畫展?”
慕名來看畫展的人很多,離開展還有半小時,售票處排了一長排的人,席明嘉排了一會隊才買到票,學生票一張還要一百五十元,害她覺得有點心疼。
買好票她拿了一份簡介排隊等入場,入場后,里頭黑壓壓的一片都是參觀者。
“這樣怎么看?”席明嘉咕噥著。早知道就不要今天來了,白花了一百五十元。
整修后的舊市府,原來一間間的辦公室就是現成的展覽廳,依Victor Van Morrison各個不同階段的風格而有不同的主題呈現,有油畫、有素描,也有炭筆草稿。她在萬頭鉆動中,跟著人群在畫前緩緩移動。
這么多人,就算范文森有來,她想遇見他,恐怕也不太容易……她想。
“班長?”
一個疑惑的聲音在席明嘉身后響起,席明嘉回過頭。
不就是范文森嗎?她眨著微愣的眼。
他對她微微一笑,然后把她拉出以龜速移動的人群。
“果然是你!彼撸吹饺巳豪镆粋熟悉的背影,才又走回來。
“你干嘛穿得這么正式呀?”席明嘉打量著他一身西裝筆挺,頭發往后腦勺梳攏、腳上的皮鞋也亮晶晶的,活似要去參加什么國宴。
“很奇怪嗎?”范文森低頭看著自己一身行頭,他也是第一次做這種打扮。
“不會!彼龘u搖頭。其實他穿這樣挺好看的。
他的身材高,身形又挺,穿起這種正式西服,把他的人襯得更英挺,簡直是帥氣逼人,但是和穿著T恤、牛仔褲,腳上隨便套雙球鞋的她站在一起,感覺就像兩個世界的人。
“來看畫展?”范文森問。
廢話!花一百五十元進來,不看畫展,難道看你嗎?席明嘉在心里叨念著,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浮躁起來。
“我幫你做導覽好嗎?”范文森又問。
“你懂畫嗎?”席明嘉懷疑,什么都要人教的他也有能教她的東西嗎?
“嗯!懂一點,我也很喜歡畫畫!狈段纳中。“來吧!”
他牽著她的手回第一展覽室,站在距人群一小段距離的地方開始為她介紹。
他介紹得很詳細,令她有些訝異!他果真是懂畫的,對畫家、畫風和各個時期的代表作都了若指掌。
“……所以,Victor Van Morrison的畫簡單來說,可分為五個時期,第一個時期雜亂卷曲的筆法,顯然是受到梵谷的影響,事實上梵谷也是他最欣賞的畫家。這個時期的代表作是‘呼叫上帝’,畫里的空間感和張力堪稱完美,不過這幅畫并不在展出行列,要到日本才會展出,因為收藏者是個日本人,他希望畫只在本國展出!
席明嘉白了范文森一眼,沒有展出的畫也介紹得這么高興,害她也聽得很高興。
“我們再到下一個展覽廳吧!”范文森拉著席明嘉要走,轉身時卻不小心撞到人!皩Σ黄穑姨恍⌒牧!
“沒關系!
“咦?您不是董伯母嗎?”范文森發現,被他撞到的人正是董致謙的媽媽。
張君紅皺眉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似曾相識的臉龐,不過她不認得。
“您忘記了嗎?我是致謙的同學,前幾天還在您家打擾了一頓晚飯!
張君紅想起來了!澳闶前⒅t的同學!
“對!”范文森笑得開心。“您也來看畫展?”
“嗯!睆埦t微微點個頭。未結婚前她在國中教美術,婚后則在家專心當家庭主婦,但是對藝術的愛好并沒有改變,所以對這類展覽她從不錯過。
“那請和我們一起參觀好嗎!”范文森問。“這位也是我和致謙的同學,我們班的班長!
“董媽媽好,我叫席明嘉,和我們一起參觀嘛,范文森解說得很詳細哦!”
張君紅看著熱情邀約的兩人,想拒絕又覺不好意思,終于點了頭。
“致謙沒陪伯母一起來嗎?”范文森邊走邊問。
“他在家睡覺。”張君紅小聲回答。
“還在睡呀?也不怕睡多了變成豬!毕骷握f完才發現在長輩面前失言,她吐吐舌頭,覺得不好意思。
“沒關系!睆埦t沒有生氣,反倒輕輕笑了。
他們三個繼續參觀,范文森是主講,席明嘉認真聽、張君紅看得仔細;有時張君紅會插一兩句話,有問題、也有解說。
“這幅畫是第五個時期的代表作,叫‘雜交派對’,是備受爭議的驚世之作,因為和Morrison以往的畫風截然不同,這些人物的曲線和造型像被囚禁千年般的歪斜,畫面對比也充滿不協調感,但是卻釋放出非常駭人的能量,有人說這是因為Morrison畫這幅畫時正是他開始愛滋病發的時候,面對人生重大的轉折,所以才能畫出這樣極端的作品。”范文森詳細解說。
席明嘉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哪有什么駭人的能量,她只覺得畫面亂糟糟的一團,怎么看都像蜘蛛精打狐貍精,看來她果真沒有藝術細胞。
“咦?這幅畫的簽名好像和之前看的都不一樣!蓖庑械目礋狒[,席明嘉只對畫上最值錢的部分感興趣,之前畫作上的簽名簽的都是全名,只有這一幅是簽縮寫。
“這一幅畫是個分界點,從這幅畫后,Morrison的簽名全是縮寫!睆埦t小聲地補充解釋。
“哦,那這一幅就是在‘雜交派對’之前畫的嘍!”席明嘉指著另一幅畫。
全黑的畫布上以白色的油彩龍飛鳳舞地簽了一個巨大的簽名,整幅畫就是一個簽名。
“嗯,而且這張畫是非賣品,畫名就叫‘巨大的簽名’!狈段纳χf。“這是Morrison的玩笑之作,他認為大家買他的畫并不是因為畫本身,而是為了他的簽名,所以他干脆畫了一幅簽名,先在畫布上刷上一層黑色油彩,再用白色油彩簽上一個巨大的簽名!
“原來這個黑色是畫上去的啊,我還以為畫布本來就是黑色的呢!技術不錯嘛,畫得這么細致,如果不當畫家也可以改行當油漆匠了。”
范文森看著席明嘉,眼底寫著驚訝。
“怎么?開個玩笑也不行啊?”席明嘉被他看得有點心虛。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有點訝異,沒想到你和我開了同一個玩笑!边@就叫默契吧?他也曾這樣開玩笑地說:如果當不成畫家,至少還可以當油漆匠。
“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毕骷螌Ψ段纳洱X一笑。
“呃……我們繼續看下一幅畫吧!”范文森的臉微微泛紅。
他們繼續往下參觀,范文森的時間控制得當,剛好趕在參觀時間結束前把所有畫整個瀏覽完一遍。
“你們要直接回家嗎?我送你們。”范文森問。
“不用了,我先生會來接我!睆埦t說。算算時間,董立偉已下班了,該快到了吧。
“我也有騎車來!
“那我先走了!睆埦t謝過席明嘉和范文森的陪伴,轉身道別。
“你也要走了嗎?”范文森問。
“嗯。”席明嘉點個頭,隨即又叫了一聲:“糟了!我忘了要買一本參觀指南,怎么辦?門已經關了!
“我剛剛的解說不清楚嗎?”
“很清楚。】墒钱嬆敲炊,人家回到家就忘了,所以才要買本指南,有圖片又有文字解說才不會忘嘛!”
范文森沒轍地笑笑。“跟我來吧。”
“去哪里?”
“跟我來就是。”
范文森帶著她來到入口處,警衛一看到他就幫他開門;他帶著她又走進展覽場,繞過展覽區,往辦公室走去。
“這里寫著禁止進入耶!”席明嘉拉著范文森的手,指著門口的牌子。
“沒關系的,我有通行證!狈段纳謱λ。
推開門,走進辦公室,一個約莫三十多歲,高姚美艷、金發碧眼的女子馬上朝他們走過來。
“Vincent?你不是回去了嗎?”女子以英語問。
“對不起,我同學想要一本參觀指南,可以嗎?”范文森也以英文回答。
“當然可以!迸有π,回身取來一本參觀指南遞給席明嘉。
“謝謝!毕骷谓舆^書,卻覺得莫名其妙。
“這是我的朋友Sophie,這次畫展的工作人員之一。昨天你打的電話就是她的!笨闯鏊囊苫螅段纳鲃咏獯。
“哦!”聽完他的解釋,席明嘉心里有種釋懷。
“我后天飛日本,明天一起晚餐?有些事和你商量!盨ophie對范文森說。
“好,不過晚點,八點好嗎?”
“好,八點。你來接我。”
范文森點點頭!爸x謝你的書,我們先走了!
他對Sophie揮揮手,和席明嘉一起離開。
他們在門口分手,席明嘉騎著摩托車,飛快地細回家,回到家,趁著記憶還很鮮明,她打開電腦,先在腦中回想畫展中范文森詳細的解說,稍事整理,開始動手打下——
Victor Van Morrison畫展觀后感:
翻開西洋美術史,自文藝復興以來,出現了許多偉大的畫家和豐富多樣的畫派,達文西、拉斐爾、高更、夏卡爾、馬諦斯、達利等等;寫實派、印象派、野獸派、超現實主義、魔幻風格、普普藝術……
每個時代都有其代表風格,每個風格都有其代表性的畫家,而三十世紀末的代表就是迷亂主義的Victor Van Morrison。
Victor Van Morrison被喻為自畢卡索以降最偉大、最成功的畫家。偉大是因為他的畫,風格與意境都令人震撼和贊嘆;成功是他和畢卡索一樣,是少數能在生前即享有盛名的畫家。
畫家是一種寂寞的行業,在才能讀全世界認同之前,只能算是對藝術熱情的瘋子,所以梵谷在精神病院里度過余生、莫內也終身窮困不得志,只有畢卡索和Victor Van Morrison在活著時就享有盛名和財富,畫作廣被世人喜愛和收藏,在生前就享盡榮華富貴和世人的掌聲;在死后身價更是水漲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