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靜卿以為嚴(yán)焱天會像昨天晚上一樣大發(fā)雷霆,但是他沒有,只是坐在沙發(fā)上冷冷的看著她,看得她毛骨悚然,一動也不敢動,好像自己做了多大的錯事。她緊張的吞咽著口水,寧愿他對她大吼大叫、狠話威脅,這樣她比較容易了解他在想什么。
「你……在生氣?」她小心翼翼的問。
嚴(yán)焱天還是不說話地看著她,神色凝重。
她異常的緊張,拼命想辦法緩和氣氛,卻偏偏什么也想不到,只好無措的絞著手指,坐立難安地離他遠遠的。「你可不可以……說說話?」
嚴(yán)焱天無奈地開口:「我以為只要給妳時間,妳會習(xí)慣我!
她是習(xí)慣了,習(xí)慣他抱著她睡覺,習(xí)慣他老是出其不意的偷偷來到她的身后擁住她,令人臉紅的吻她,也習(xí)慣在他面前穿著幾乎透明的睡衣,讓他親手脫下……因為他,她習(xí)慣了好多好多以前不曾擁有過的習(xí)慣。
「或許時間真的讓妳改變了,但是卻怎么也改變不了我在妳心目中的地位,對不對?」他嚴(yán)厲質(zhì)問。
「什……什么?」她膽戰(zhàn)心驚,不明白他所指的改變是什么。
「縱然我為妳做再多也沒有用,因為我終究不過是一個歹徒,一個危害社會、危害人群的壞人。妳說,我有沒有說錯?」
基本上,應(yīng)該大部分都對,就是因為這樣才糟糕,她根本想不到什么話語來反駁他,所以只能臉色蒼白的低著頭,拼命地思索。
「好,很好,我終于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剩下的話,他不想說,說出來只會讓自己更加可憐。
不想讓自己失去更多的自尊,他站了起來。
「你想去哪里?」連靜卿連忙開口。
「還能夠去哪里,當(dāng)然是去……討債。」他嘲弄地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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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yán)焱天這一走,就是三天。
不回來還不打緊,他卻下令要大條和大頭虱絕口不提他的行蹤,害她每天患得患失,像游魂般的洗衣煮飯,閑閑沒事亂打掃。
如果是以前,還有工作讓她轉(zhuǎn)移目標(biāo),得到成就感;但現(xiàn)在,她只覺得關(guān)在這個屋子里頭,她快要發(fā)瘋了。
「我要出去!惯B靜卿終于下定決心跟大條、大頭虱要求。
他們兩個愣了一下,馬上拿出行動電話撥給嚴(yán)焱天。
她看著大頭虱跟嚴(yán)焱天講話,不由得想到,搬到這里住到現(xiàn)在,她連嚴(yán)焱天行動電話的號碼都不知道。
她向大條要他的電話號碼,但大條卻很遺憾的告訴她:「連姊,要是妳早點開竅的話就好了,現(xiàn)在只怕太晚,要了也沒有用!
太晚?她不明白,正要再問,大頭虱已經(jīng)掛掉電話,轉(zhuǎn)述嚴(yán)焱天的命令:「社長說妳可以出去,但只能夠去一個地方!
「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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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子慢慢抵達目的地后,她也逐漸憶起。
這附近她認(rèn)識的,這里是她大學(xué)時候租賃的地方,那個時候她的父母因為空難事件死亡,原先以為她的世界也會跟著毀滅,但是老天保佑,父母的保險金給了她優(yōu)渥的生活保障,她才能夠在這么優(yōu)雅的地區(qū)租屋當(dāng)一個「學(xué)生貴族」。
那時候的她想要買什么就買什么,壓根兒沒想到這個世界還有其他窮苦受創(chuàng)的孩子,直到遇見了那個瘦弱的少年。
那個寒冷的冬夜,細雨紛紛落下,她撐著傘,提著剛從巷子口買回來的炒面,小菜,要回自己舒服的窩好好享受的時候,她眼角瞥見鮮少會有人經(jīng)過的橋上佇立了一個孤獨的身影。
她原先想當(dāng)作什么都沒看到就定的,但走了幾步,她岡頭看著那孤單佇立在橋上的少年,在那個時候,她有一種感覺,那個瘦弱的少年不想活了。
而當(dāng)年少年佇立的那座橋,如今就在她所搭乘的車窗外往后移過,她愣愣的看書。
當(dāng)年她怎么會有那么大的勇氣把那少年死拖活拉的從橋上拉了下來。
她還記得那少年憤恨的向她叫罵:「他媽的,妳管什么閑事?我要找閻羅王聊天礙著妳了嗎?」
那時候,讓她放不下的是那表情兇惡的少年眼中的絕望,彷佛這個世界拋棄了他,他沒有什么好眷戀的。
她還記得那個少年,雖然長相兇狠,但是長得很瘦弱,那雙纖細的手腕還被她握在手中,讓她拉著。
「說什么傻話!與其去陪閻羅王聊天,不如陪我吃飯!顾瓦@么強行的將他拉到自己屋子里去。
嚴(yán)焱天怎么知道這個地方?
疑問涌了上來,也中斷了她的回憶,她看向前座的大條和大頭虱,「你們社長怎么知道這里的?難道他調(diào)查過我?」
大條和大頭虱沒有回應(yīng)她,只是從后照鏡看著她莫名其妙地?fù)u頭。
當(dāng)他們將車子停在她以前租賃的屋子前,連靜卿心底不禁有些毛毛的,尤其是看到他們竟然從門口的花盆下拿出鑰匙開門時,她心里恐慌到極點。
「這樣不好吧?這里畢竟是別人的房子,你們這樣做是擅闖他人住宅。」或許對他們這些古惑仔來說這種事做多了,但她可不,她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要進去你們自己進去。」她不奉陪。
「這里已經(jīng)被社長買下了!
買了?
她訝異的張大口,不明白嚴(yán)焱天買下這個地方做什么?他有錢,應(yīng)該去買千萬毫宅,買個小小的套房作啥?他打算做租賃的生意嗎?
「連姊,從今以后,這里就是妳的家!
什么?
還搞不清楚望狀況,她就被大條和大頭虱推了進去,令人訝異的,匣子里的擺設(shè)竟跟當(dāng)年她畢業(yè)搬走時差不多,讓人緬懷的陽臺和書桌,在這里,她度過了無數(shù)晨昏。
環(huán)視周遭,只見電視前的一張小幾上頭放置著兩份文件,她感到突兀。
「這是什么?」她走了過去,拿起來翻了翻,大路瀏覽一下,越翻臉色越顯怪異。
這是契約書,上頭寫著她與嚴(yán)焱天的契約關(guān)系即日起終止,從此以后嚴(yán)焱天不得再以償債為由要求她做任何事。
這應(yīng)該是讓她雀躍的好消息,但她卻感到心……寒透了,她望向大條和大頭虱。
「這是怎么回事?你們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大條和大頭虱只是遺憾的看著她。
她不知道還能再說什么,只是腿軟的癱坐在地,不解的喃喃自語。
「為什么……為什么他要這么做?他這樣不是很吃虧嗎?」
「連姊還是想不起來嗎?」大頭虱很失望的看著她。
她真的不知道他們想要她想起來的是什么。
「算了,不要勉強連姊!勾髼l阻止大頭虱,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支票,
「這是五十萬的即期支票,是社長給妳到就職這段時間的生活費!
她不敢相信的看著遞到她面前的支票,那上頭還有他龍飛鳳舞的簽名。
「連姊,從今以后,好好過妳自己想要過的日子吧!」說完,大條和大頭虱轉(zhuǎn)身往外走。
什么意思?
「站住!顾凶∠胍x開的兩人,「你們社長打算拋棄我?」這是她所能想到的答案。
「是妳先拋棄他的。」大條控訴。
她哪有?連靜卿哀怨的想。
「既然連姊怎么樣都無法愛上社長,社長也只能夠放棄了!勾箢^虱一嘆,拉了大條就走。
愛?愛嚴(yán)焱天?
這幾個字筆畫雖多,但加起來的感覺卻更加沉重,她在屋子里恍恍惚惚的想,嚴(yán)焱天再怎么樣,也算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人,自己怎么能夠愛上這樣的人,更何況是為他生小孩,讓孩子幫他討債放高利貸,讓窮苦的人更痛苦?
怎么樣,她都做不到!
想到了這里,她就有種覺悟,自己必須放開,不再去想他,自己得重新開始生活;但想得雖然簡單,做起來,卻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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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連靜卿在電視前那張小茶幾進食時,腦子里竟然想到和嚴(yán)焱天同居的日子,她也是同樣孤單的吃著自己做的料理,除了那一次,她包了水餃他有捧場之外,他似乎都沒有和她用過餐。
淚水不禁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她實在不愿意相信他就這么離開她。沒有道理,三千多萬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一向?qū)﹀X特別在意的他,怎么會這么輕易的放她離開?
但是,如果是其他人的決定把她送到這個地方,以他的厲害,沒有本事會不知道;應(yīng)該早在她之前,就知道大條和大頭虱會帶她來這里了吧?
帶著這樣的信念,她頻頻望向門口,等待可能是他來到的腳步聲……但沒有,他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破門而來。
帶著遺憾,她蒙上被子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或許明天睡起,會發(fā)現(xiàn)自己仍然在那棟有他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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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連靜卿沒有回去,只是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回到了大學(xué)時候,住在這個屋子里時,與那個少年同居的記憶。少年年紀(jì)雖然輕,體型瘦薄,但個性卻是非常嚴(yán)肅,當(dāng)她救了他的第一個黎明醒來,就見他蹲在陽臺,看著灰蒙蒙的天空。
「我這個人不喜歡欠人人情,妳喜歡什么,跟我說,我以后幫妳買!
她摸摸那張原本強裝堅強的臉龐,「我可不可以跟你再吃頓飯?我爸媽死了,我很想要一個人陪我吃飯!惯@么說的目的當(dāng)然不是要他陪她吃飯,只是一個不希望他離開的借口。
他年紀(jì)輕輕,卻彷佛知道她復(fù)雜的心情,尷尬的紅著臉大叫:「知道了,妳去上課!我等妳回來!
然后,他似乎在她去上課的時候,幫她的屋子整理干凈;而她為了他,順便在回家的路上買了豐盛的食材。
那年圣誕節(jié),她跟他一起度過,她送給他一條圍巾,「希望你從今以后感到溫暖,一切順利!
他送給她的,是他利用空閑用菜刀雕塑的一個天使,他還害羞的告訴她:「希望妳的未來可以像妳所說的那么順利,如果妳口中的神真的存在的話,我愿意相信,相信未來我會反過來成為妳的依靠,拯救妳;如果真的有妳說的神存在的話!
直到某日,他收拾了行囊打算離開,她慌張的拉住他的手臂。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開創(chuàng)我的未來,我總不能一輩子依靠妳吧?」
她的確不介意他依靠著她,但他卻很在乎,甚至朝她咆哮。
「如果要我一輩子讓妳養(yǎng),我寧愿現(xiàn)在就去死!
那張倔強的臉龐仍深刻印在她腦海,甚至和現(xiàn)在她遇見的嚴(yán)焱天的臉龐重迭。
他們的感覺很像,那張兇惡的臉龐也很相似,但唯一證明他們不是同一個人的證據(jù)就是兩個人完全不一樣的身材,他瘦弱,但嚴(yán)焱天壯碩;雖然他們擁有相似的臉龐,但她相信他們還是不一樣的人。因為當(dāng)初那個她救下的少年,絕對不會對她這么惡劣。
記得當(dāng)年她問起他的名字時,他紅著臉回答:「我姓顏……」
「你說什么?」
「我姓顏……」夢中的聲音很模糊。
「你可不可以說大聲一點?」連靜卿大聲的要求。
但他回答的聲音還是很小聲:「我姓顏……」
「顏什么?」
「顏……」
「什么?」
不知道為什么,夢中他的回答彷佛被風(fēng)吹散般,無論她想怎么樣集中精神聽清楚,還是沒有辦法做到。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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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靜卿猛然從夢中驚醒,冷汗涔涔,不知道為了什么,只記得,手中彷佛有他纖弱手腕的觸感,卻再也記不得更多有關(guān)他的記憶;只記得,自他離開了以后,她選擇轉(zhuǎn)系并且延緩一年畢業(yè),記得自己的心從此改變,從漠不關(guān)心這個社會變成了以當(dāng)社工為己任的人。
為了什么?她恍恍惚惚的記不清。
連靜卿擦拭著額頭上的冷汗,喘息沉重,腦海里不斷地把嚴(yán)焱天和記憶中的少年重迭,他們的確有很多相似之處,但是不可能,那少年那么瘦弱,怎么可能有嚴(yán)焱天現(xiàn)在的壯碩?
但或許也不是那么百分之百的不可能,或許他經(jīng)過了名師教導(dǎo),練壯身子骨也說不一定;況且普天之下,怎么會有人長得這么相似的?
很難吧!
為何自己從來不曾發(fā)覺?為何自己不愿意發(fā)現(xiàn)?
不知道,她只覺得腦袋一陣陣眩痛,等她醒來后,一定要親自調(diào)查,確實的回想。帶著這樣的決心,她又縮回了被窩,迷迷糊糊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