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nèi),一處頗具陽剛氣息的院落,古松傲立,一座石亭內(nèi)可依稀看見一對男女,男的背靠在亭柱上,女的則坐在石椅上喝著冰鎮(zhèn)的蓮子湯。
「事情進(jìn)行得如何?」冉朱棣兩手橫放在胸前,懶懶地問道。
「巴氏兄弟與其麾下已同意,只要時機(jī)一到,馬上動手!」香若薰拈起銀制的小湯匙,慢慢攪成一圈圈漣漪,閑適地回答。
「那朝中的柳上卿與姜太尉呢?」
「他們也已默許,只要你能成功,相信他們不會出面反對。」
「妳要小心,如果泄漏半點風(fēng)聲,我唯妳是問!」他兩道如箭的目光射向一旁悠閑而毫不在意的她。
「我不會自毀前程。不過有一點我一直想不通,如果事情真能成功,師父……我是指香乙人,為何到現(xiàn)在仍未有所行動?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有所陰謀?」
「她心里有鬼!我諒她也不敢離間我和父王的感情。她有特殊力量沒錯,但我有和她作對到死的精力,她盡管放馬過來,如此,這場游戲才更刺激、更有看頭!不過,最后的贏家絕對是我,我一定要讓她嘗到失去最親、最愛的人的滋味!」他言語激烈陰狠,但是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波紋,只能從眼里的兩泓深潭中,見到如排山倒海般的怒氣。
隨著勃發(fā)的怒氣,冉朱棣跌進(jìn)漩渦般的往事中,那一幕幕似是而非的話語,在他稚小的心靈中留下深刻的軌跡,及無法彌補(bǔ)的痛苦及傷害。
他的童年沒有歡笑,有的只是一件件觸目驚心的往事,和母親的死所帶來難解又痛徹心肺的謎……
從小,母親就嚴(yán)格禁止他和青棠來往,但是,他小小的腦袋瓜里,只知道青棠是位很有趣又很照顧他的玩伴兼兄長。
他更不知道,為什么青棠和他不是同一個母親,也不明白為什么青棠和他母后身邊有那么多人服侍,但他和自己的母親卻只能兩個人同住在一個冷清的院落里,沒有人來照顧他們。
甚至,連父王也絕少踏進(jìn)這間處所……
雖然母親一再嚴(yán)格禁止他和青棠接近,并毫不留情地施以打罵,但是小孩子的天真和健忘,卻是任誰也無法改變的,所以,他母親選擇了一個激烈的手段,成功地讓他的心里植下一個只有恨、永遠(yuǎn)也忘不了的可怕回憶……
那年他只有八歲,有一次,他剛和青棠從外面一起玩;貋恚贿M(jìn)屋,就見到母親臉色陰沉,冷冽的目光使他打從心里害怕起來。
「棣兒!你跑去哪里了?」
母親的聲音比寒冷的霜雪更加懾人,令他兩腳不禁發(fā)起抖來。
「找青棠哥玩兒去了……」稚嫩的童音有著深深的恐懼。
語音剛落,只見母親突然拿出手腕般粗大的棍子來,毫不留情地朝他身上打了下去,雨點般的痛楚讓他一邊尖叫地躲著,一邊大哭地求饒。
「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他單純的心里只求不要再受皮肉之苦,對自己每次許下的諾言并沒有一次成功的實踐。
母親嘆了一口氣,他并不知道,母親這口氣,充滿了極深的幽怨及憤恨。
「棣兒,這世上沒有可以相信的人,尤其是青棠和他的母后,為什么你總是不明白?」母親將他輕輕地?fù)нM(jìn)懷里,嘆息聲悠悠不絕地縈繞在他耳邊。
「我知道……孩兒下次再也不會惹妳生氣了……」他撒嬌地說道。
「不!你永遠(yuǎn)也不會懂的,除非……」母親的聲音越來越小,而他也因為哭累了,不知不覺地依在她的懷里睡著了。
直到深夜,他被大力地?fù)u醒,只見躺在身旁的母親拿著一把冰雪般的利刀,用著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娘,妳不困嗎?」他被母親雙眼閃爍的危險氣息和那把匕首嚇到,所有的睡意全都一掃而空,恐懼的情緒盈滿整個心頭,顫抖地問著。
「棣兒,娘希望你記住一件事,就是恨死青棠及那個生他的賤女人香乙人,為娘報仇,因為是他們倆讓娘無法繼續(xù)茍活下去,也不能永遠(yuǎn)陪在你的身邊,等你長大……」
他并不懂母親所說的話,卻被她奇異的舉動驚得一動也不動,只是瞪大眼睛,愣愣地看著對他說完話后,瘋狂大笑的母親。
冷不防的,母親舉起那把利刃,毫不猶豫地往自己的心口深深地刺了進(jìn)去……
觸目驚心的鮮血從她拔出雪刀的缺口直噴了出來,他被嚇得神魂俱失,用盡全身的力氣拚命地尖叫,放聲大哭。
滿身血紅的母親睜著比平常更為圓大的雙眼,伸手抓住他細(xì)瘦的手,一字一字地顫聲囑咐,「棣……兒,我要……你、永遠(yuǎn)……永遠(yuǎn)……記、住、今、天,不要……忘了……我剛剛說的……每一句話……長大……之后,為我……報仇……」
強(qiáng)忍劇痛的她,尖銳的指甲掐入他的手腕,滲出一顆顆殷紅的血珠。
「哈!哈!哈!冉仲天,我要你……對我的薄幸,付出……慘痛的……代價,一個……你、永遠(yuǎn)……永遠(yuǎn)……也想不到的……代價……哈!哈哈……」失血漸多的她,帶著逐漸微弱的恐怖及悲憤的笑聲和淚水,離開了人世。
他一直大哭大叫,直到喉嚨喊破,如刀割般的劇痛,仍不能使他放棄用沙啞的聲音喚來一份救助,直到天空露出魚肚白,他才放棄這徒勞無功的叫喊,腦筋一片空白的他,只能一直看著已僵硬死去的母親。
那雙死后卻未闔上的眼睛,滿布著無限的怨恨及不甘,如此清晰、深刻地烙印在他腦海里,直到現(xiàn)在……
冉朱棣摸摸手腕上那五個被母親掐進(jìn)肉內(nèi),所造成的圓形傷疤,這五個永不消失的傷痕,一再提醒他自己身負(fù)的「使命」。
是的,他要報仇,讓所有對不起他的人都嘗嘗他所遭受的痛苦……
「父王?瞧你說得多親熱,在這場游戲中,你不是也把他當(dāng)成敵人嗎?」香若薰放下蓮子盅,拿起隨身的手帕輕輕揩著嘴角,好整以暇地嘲問道。
和他同樣帶著酸澀及陰毒語氣的她,更將他推入殘酷的記憶里。
是的,他恨父王,因為父王和香乙人、青棠一樣,都是逼死他母親的兇手!
從他有記憶開始,他便只有母親的陪伴,他的父王……狠心地將他和母親置在冷宮中,過著無人聞問、無人關(guān)心的日子。
母親死后,在他十一歲那年,無意問,他發(fā)現(xiàn)了一本屬于他母親的手札。
在那本手札里,除了怨恨,似乎找不到其它的情緒,但他卻在字里行間發(fā)現(xiàn),母親雖然怨恨父王,但那藏不住的愛意,卻自然地流泄而出……
看完母親的手札后,他下定決心,要報復(fù)天邽皇朝帶給他和母親的痛苦,尤其是那個賤女人香乙人及青棠……
但是對于父王,他卻無法真正地恨他。從小他便沒有父王的疼愛,對高高在上的父王,總有一份深切渴望的孺慕之情,所以,他將所有的恨完全投注在青棠及皇后的身上。
他發(fā)誓,他要不擇手段地奪得王位,然后……
帶著冷冷笑意,冉朱棣的眼里閃著可怕眸光,逼視故意惹他生氣的香若薰。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用不著妳管!」他截斷她的話,表示拒絕再談。
「那雪歡呢?她不也是你最恨的人之一嗎?」她將精銳的目光移到他的眼眸,欲探尋他即將說出口的答案的真實性。
「她?」頓了一會兒,他冷冷地再問:「妳說她?」
「對!就是她!」香若薰將眼光定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梭巡其中一絲一毫的變化。
「妳這不是明知故問?」冉朱棣避開這個詰問,不想給予正面答復(fù)。
「怎么?不敢回答嗎?還是不想說謊?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和你從小一起長大、和你朝夕相處的我!這些計劃的目的,都被你戴上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這些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我不是個沒感覺的人,我有眼睛,我會看!」香若薰站起身來,言語咄咄,目光灼灼,一點也不打算放過他。
「好!既然妳說得這么有把握,但口說無憑,妳有什么證據(jù)?」他直視她,冷刀霜劍般的語氣,不帶一絲溫度或感情,「說呀!妳不是看到了嗎?」
「你……」強(qiáng)壓下心中熾烈的怒氣,她又坐下身子,優(yōu)雅地端起盅子,喝了一口蓮子湯后,才陰冷地道:「我前天在花園看到你和雪歡在一起。」
「妳跟蹤我!」冉朱棣怒喝一聲,大步向前,揚起的大手本欲揮向她。
但她看也不看一眼,冷聲問道:「怎么?秘密被揭穿了,想打人?」
放下蓮子盅,她目光轉(zhuǎn)向他山雨欲來的怒氣。
「你和雪歡一樣,失去記憶了嗎?我跟蹤的是雪歡,不是你!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你下的『重要命令』之一吧?」
「沒錯。但我沒叫妳偷窺我!」他不講理的蠻橫,根本不管道理是否說得通。
「這之間的尺寸太難拿捏了吧!好,只要你一句話,以后你想和她『親熱』的話,我會自動走開,還幫你清除閑雜人等,怎么樣?」香若薰?jié)M是尖銳的嘲諷,已快抑制不了的怒火,在圓睜的杏眼中燃燒著。
「香若薰,妳別欺人太甚!」冉朱棣一掌打向她面前的蓮子盅,「匡當(dāng)」一聲,蓮子盅跌個粉碎,濺起的碎片劃破了裙襬。
「我欺人太甚?!冉朱棣,你別忘了你給我的承諾,還有,是你將她……」
「夠了!我不想再聽,妳滾!」他背過身子,微微發(fā)顫。
「你別再自欺欺人了,你不能愛上雪歡,下定決心吧!你會成功的!顾湃崃苏Z氣,不想讓他的感情繼續(xù)淪陷。
自小,當(dāng)她見到朱棣那沉痛得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眸,那不屬于一個小孩子的冷冽氣質(zhì)時,深埋在自己心底的母性情懷便不自覺地完全被激發(fā)出來。
她耐心地試著和可以一整天不說話的他唱獨腳戲,也想盡辦法逗他開心,讓他柔和臉部剛硬的線條。
她好像為他而活似的,花了近半年的時間,才讓他開口對她講了第一句話。
在她開始模糊識得男女之間不同于同性間異樣的微妙情愫后,幼時累積的深厚情感,就轉(zhuǎn)為復(fù)雜的癡狂愛戀,情不自禁地陷入他邪魅中帶有濃厚仇恨的深邃面容中,不可自拔……
她辛苦地追逐他的腳步及身影,企圖以完全的臣服及永無止境的真愛,讓他脫離痛苦。
但是,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他的笑容只對雪歡綻開時,當(dāng)時她恨不得撕碎雪歡讓天地為之失色的笑臉……
他難道真的不明白,還是在裝傻?她用盡生命及力量地愛了他十年,他卻將她的真心踐踏在地上,蹂得粉碎。
冉朱棣不發(fā)一語,香若薰輕嘆了口氣,背過身,閉上眼,一顆淚珠迅速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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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鳥語花香的早晨,陽光從拱形的窗欞中投射進(jìn)來,跳耀的光線使得正坐在妝案前梳頭的香雪歡臉如白瓷,烏黑柔順的長發(fā)閃著粼粼的波光。
「雪歡,快來!我變戲法給妳看!谷角嗵牡穆曇粲蛇h(yuǎn)而近,在語畢的同時,也跨進(jìn)了布置得柔美典雅的小花廳。
「我今天有些累了,不想出去,我們在這兒聊聊就好!顾畔率种械窨叹碌男∧臼幔崛岬鼗氐。
當(dāng)冉青棠看到沐浴在日光下的香雪歡時,竟像泥偶般地定在門口,呆愣失神,那雙總是閃著溫柔及笑意的瞳眸,而今卻轉(zhuǎn)為炙熱認(rèn)真的目光,令她渾身不自在得滿臉羞紅。
「你呆呆地站在門口盯著我看,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你知不知道?」被看得不知如何是好的香雪歡嬌嗔道,想藉此轉(zhuǎn)移他灼人的目光,及自己心里差點泄漏的不知名情愫。
「哦!對不起……」雪歡仍和以前一樣美麗得炫目,讓他差點吐露從小到大,對她與眾不同的深切情感。
但他知道不能在她還未恢復(fù)記憶、了解她從前對他是否有相同的感覺時,便對她表白潛藏內(nèi)心十多年來的感情。
所以這陣子,他壓抑得分外辛苦,只能盡量藉由滿不在乎、開玩笑的方式來逃脫……
不過,他相信,這陣子的等待及努力一定會得到收獲,只要雪歡恢復(fù)記憶,他就能得到他這一生最想要的寶藏。
驀然想起剛剛來找她的目的,他連忙開口繼續(xù)游說。
「相信我,這個妳一定會喜歡!」回過神的冉青棠仍然堅持初衷。
「可是……」香雪歡有些猶豫,這幾天青棠聽從大夫的話,總想盡辦法帶她到戶外透氣,又怕她悶,所以每天都有不同的把戲,但她成天往外跑,覺得有點膩了,何況她原本就不大好動。
但,不知為何,自己總是拒絕不了他……
自從上次聽他說了她遺失的一些記憶及故事后,她發(fā)覺在內(nèi)心深處,自己對他有著莫名但熟悉的情感,在她每一次見到他時,就會不由自主地展現(xiàn)出來,頓覺臉紅、心跳……
青棠真的是個好玩伴兼……情人!
當(dāng)這個莫名的想法沖進(jìn)心底,她的臉又在瞬間紅了起來。
「還坐著發(fā)呆,走吧!」冉青棠將手伸向她,不容拒絕。
香雪歡將手交給了他,在接觸到他溫暖的大掌時,莫名的悸動,讓她有窒息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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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么呀?」香雪歡顰起眉頭地看著眼前物。
「香雪蘭拌蜂蜜,妳最喜歡吃的。」冉青棠笑瞇了眼。
「真、真的能吃嗎?」看著盤中黃黃白白、鮮艷欲滴的花,不可思議的語氣從她嘴里流泄而出。
晶瑩剔透的水晶盤中,香雪蘭花瓣清香飄逸,有黃有白,以綠葉為點綴,顯得更加引人食欲。
「瞧妳,連最喜歡吃的東西都忘記了。別怕!我不會喂妳吃毒藥,它可是很美味的!顾ㄆ鹨话,遞到她面前。
鼓起勇氣,香雪歡輕啟櫻桃小口,怯怯地吃下他送到口中的香雪蘭。
「如何?不錯吧!」冉青棠看著她的表情,笑著問。
哇啊,甘甜中帶著一股芳香,好吃得令她心中油然升起好感。
原來自己喜歡吃花呀!香雪歡好像找到一項屬于自己的寶物,嘴角不禁泛起一朵微笑。
看到她綻放出笑容,冉青棠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
「還好,妳不算失憶得太嚴(yán)重,還記得自己最喜歡吃的東西。」
香雪歡疑惑地抬頭看了看他,卻望進(jìn)他兩潭深邃的眼瞳中,再也移不開目光。
「快吃吧!」他突然開口道,兩眼盈滿笑意,喚回她黏滯在他臉上的目光,也喚出了她臉上的紅潮。
為了掩飾剛剛令人尷尬的舉動,香雪歡猛地低下頭來埋頭猛吃。
「慢慢吃,材料都是現(xiàn)成的,花園里多得是,想再來一盤的話很容易!顾橄驔鐾ね鉂M園的香雪蘭,搖著手上用陶瓷小瓶裝著的蜂蜜。
「沒想到花居然能吃,而且風(fēng)味絕佳!」沒多久,她已吃得盤底朝天。從沒吃過這么特別的菜肴!
「喝口酒,暖暖身子吧!」他將琥珀色的酒液斟滿香雪歡的杯盞。
仰首咕嚕一大口,香雪歡后悔了,因為她發(fā)覺一道灼熱由口中滑落食道,一路延燒到胃中。
「咳!咳!」這酒嗆得她一陣難過,胃里像著了團(tuán)火球,臉蛋也被燒得通紅。
冉青棠看著她粉頰上似偷得天邊霞光的紅艷,不免有些癡醉了。
「還看!這玩意兒那么嗆人,你還倒了滿滿一杯,想陷害我嗎?」她為了掩飾心中頓生的羞怯,不禁鶯聲嬌叱。
「雪歡,妳變了!」冉青棠深思地盯著她看。
「你在胡說些什么,我哪里變了?」香雪歡有些慌亂。
「自從妳忘記一切之后,性子轉(zhuǎn)變很多,除了更加開朗之外,也更獨立、更有思想了,還常常說些令人聽不懂的話……」
「那是因為我長大了!」隨便搪塞一句,也不管理由是否薄弱得緊。
「那妳什么時候嫁給我呀?」他揚起眉,半真半假地問。
「誰說要嫁給你,我沒人要嗎?」她滿臉通紅,有些手足無措。
「還有誰敢要妳,或是……妳另外有了心上人?我很愿意幫妳代為『傳達(dá)』。」冉青棠開玩笑的語氣中,隱藏著嚴(yán)肅又認(rèn)真的態(tài)度。
可惜香雪歡并未聽出弦外之音。
「我……」一時語塞的她極力想否認(rèn),但喉嚨像被梗住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么,舌頭被吃掉了嗎?」她的反應(yīng)讓冉青棠誤以為自己說中了她心中的秘密,于是努力壓抑心中排山倒海的失望,借著打趣的話語,來掩飾心中的狼狽。
為了不想再繼續(xù)這個令人尷尬萬分的問題,她迅速轉(zhuǎn)移了話題。
「你是不是有個弟弟,名叫朱棣?」
冉青棠的臉驀地黯了下來,但是不一會,又恢復(fù)了先前的戲謔。
「妳想起他了嗎?或者妳根本不曾忘記他……」最后一句話暗藏?zé)o限深意。
想起幾天前花園里的那一幕,香雪歡氣得咬牙切齒,「我再也不想見到他!
「發(fā)生了什么事?」他敏感地察覺她的異樣。
「不,沒、沒什么。你和他之間的感情是不是不太好?」她連忙轉(zhuǎn)了話題。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可能從小失去母親的緣故,所以性格上有些偏激,也陰沉了些,加上他對我和母后有些連我也不大清楚的誤會……從他母親去世后,我去找他玩,他不是借故發(fā)脾氣,要不就干脆轉(zhuǎn)身不理我,釘子碰多了,當(dāng)然有些不是滋味,之后我也不太常找他玩了,倒是妳和若薰,和他倒是挺投緣的,整個皇宮中,他也只肯和妳們兩個說話!
「是什么誤會讓他對你如此冷淡,甚至……那么討厭你和師父呢?」她憶起花園的那一席話。
「我也不曉得,但是我一直記得一幕景象,令我永遠(yuǎn)無法忘懷……」冉青棠好像憶起一段沉痛的往事,臉上微微變色,表情也不自覺地嚴(yán)肅起來。
「到底是什么事?」直覺這件事一定很不簡單。
「他母親死去的那一天,我親眼目睹,真的很可怕……」他的語氣有些不穩(wěn),看著她的雙眸也轉(zhuǎn)為無神,好似跌進(jìn)時光隧道般,憶起一段根本不愿再想起的往事,「其實在他母親還未去世前,我和他是很要好的,每天都一起玩到黃昏才肯各自回去,直到有一天……」
他的神情縹緲,近乎喃喃自語地道:「那一天的早晨和往常一樣是那么美好,我蹦蹦跳跳地跑到只有朱棣和他母親住的院落,在門外大聲叫著他名字,但是卻沒聽到任何回音,于是好奇地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竟見到不遠(yuǎn)處的臥榻,被染成可怕的血紅……而朱棣呆呆地盯著躺在身旁、滿身是血的母親。
「驚嚇過度的我,只一聲大叫便引來陪我一起找他的侍衛(wèi),之后便暈了過去。當(dāng)時的我,只有九歲……而朱棣,只有八歲!
香雪歡徹底被震懾住,說不出話來的她,眼里流露出不敢置信及悲傷的情緒。
「在葬禮當(dāng)天,我見到朱棣孤獨地跪在他母親的遺體前,而母后牽著我的手,想見他母親最后一面時,他突然站起身來,把我扭倒在地,像發(fā)瘋似的,掄起小手一拳拳地打在我身上,直到侍衛(wèi)把他拉開……」冉青棠跌進(jìn)回憶里,原本總是陽光般的神采籠罩上一層陰霾。
「他還是不停地掙扎,嘴里還不時叫著,『你們兩個都是壞人,娘說她是被你們害死的,我恨你們……』還未說完,就見父王上前給了他一巴掌,想嚇阻他,但我卻發(fā)現(xiàn)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不屬于童稚應(yīng)有的仇恨,父王這一巴掌,徹底封閉了他的心及所有的感情……」
「因為這樣,他和你就此決裂?」聽到這些慘痛又令人很難相信的往事,她不能想象,一個只有八歲的小男孩,居然遭遇到這樣的事情,換作是她,她也無法承受。
「是的。從此以后,我們之間再也無法回復(fù)從前,也許,在他心里已不承認(rèn)我這個兄長了。」冉青棠嘆了一口氣,神情有些落寞。
「可是,為什么你和他同樣貴為皇子,卻沒有平等的待遇?」香雪歡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她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仍可明顯看出,在王宮里每個人都傾向青棠,沒人向她提過朱棣,如果不是那天在花園里遇見他,她可能永遠(yuǎn)不知有這號人物的存在。
「其實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他的母親原本是宮里的一名侍女,而且當(dāng)時我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兒,也搞不清楚為什么大家都不理朱棣和她母親,就連父王也是一樣,不管我怎么問,母后總不肯透露半點訊息給我!
「原來如此!顾滩蛔⊥槠鹑街扉Φ脑庥,但萌生的憐憫之情,仍不能原諒他在花園對她做出無禮的行為。
「這些事是我第一次向妳提起,這么沉重的往事一直壓在我的心里,今天能一口氣把它說出來,感覺真的好舒服……」他伸了伸懶腰,嘴角揚起一彎弧度。
「我怎么可能從來沒向你問過?」她不相信自己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個性,竟從來沒有對這個奇怪的現(xiàn)象及問題產(chǎn)生好奇。
「因為妳以前和他處得很好。∥疫是第一次聽到妳說討厭他……」冉青棠望進(jìn)她的明眸,像是要探測她真正的心意一般,講出這句隱含深意的話?
「我以前和他處得很好?怎么可能?你別騙我……」她壓根兒就不相信。
「我為什么要騙妳?話說回來,妳怎么會那么討厭他,妳和他見面了嗎?我記得從妳受了傷之后,他就沒來看過妳,你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看到雪歡對朱棣的態(tài)度,他有些高興,難道她已知道他對她特別的感情,而拒絕了朱棣……
「我和他在花園見過一次面……」香雪歡簡單略過。不知為何,她不想將其它的「細(xì)節(jié)」告訴青棠,她居然很在意他對她的想法?
甩開這莫名的情緒,她突地想起,自從她見到朱棣之后,只要一想到他,就會有一股莫名的恐懼及厭惡感浮上心頭。
「哦!你們談了些什么?」冉青棠壓抑心中的不快及酸酸的護(hù)意,故作不在意地問道。
「沒什么……」她不想多說。
但看在冉青棠的眼里,卻以為她對冉朱棣仍存有特別情感,正想追問下去,她卻想起前些日子和皇后……嗯,應(yīng)該是師父聊起的一個話題。
「聽說你和冉朱棣一起主持朝政,那是真的嗎?」她好奇地問道。
「是的。自從父王身子欠佳、臥病在床后,便將朝政交予我們兩兄弟,他的個性全展現(xiàn)在行事作風(fēng)上,干練、果決、明快,但有時會有些陰狠、不近人情!
「他既然這么有能力,你不怕他奪走王位繼承人的位置?」
「朱棣畢竟是我的親弟弟,如果連自己的親人都不相信,那世界上還有誰值得信任呢?不過……我只怕他搶走妳!顾褚囂绞裁此频木従彽莱,幽沉的瞳眸閃過一絲波動。
「他?免談!」她直覺吐出心聲,但一見到他別有深意的注視,忙道:「你也別想!」
「是嗎?」他目光灼炙似欲透視她的內(nèi)心。
「當(dāng)然!你何必這么問?」香雪歡有些驚惶失措,一想到他別有所指,就忍不住臉紅心跳。
冉青棠看著她臉紅羞怯的模樣,他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為誰泛起漣漪。在她的心里,到底心系哪一個人?
他早已看出朱棣對雪歡的心意,但是單純得有些遲鈍的雪歡,好像不大知道他們兩兄弟對她的情有獨鐘……
雖然他對朱棣存有一份莫名的歉疚及同情,且他也知道不管雪歡心系何人,她都會是他的妻子。但是,如果雪歡愛的不是他,那……他可以成全她,讓她和朱棣在一起嗎?
不!他無法過著沒有雪歡的日子,這個問題不會發(fā)生的!他拚命地告訴自己,相信自己的感覺。
總有一天,雪歡會帶著真心及所有的感情,奔向他永遠(yuǎn)為她敞開的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