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他們來到圖書館外,姬秀和已經(jīng)在露天咖啡座等著他們了。他身邊還有個玉黎國中部的小女生,兩人拉著椅子并坐在一起,正親密地合吃一塊蛋糕。
見到他們,姬秀和臉一紅,連忙分開與小女生的距離,招呼道:「阿樹,我點了蛋糕和水果茶,一起來吃吧。」
「謝謝!垢淡嚇淅_椅子,讓梁意畫落坐,才瞥了小女生一眼,「好久不見,小妤學(xué)姊!
對方明明是個國中女孩,為何稱呼她學(xué)姊?梁意畫不明所以,好奇地看著小女生,她有張可愛的圓臉,一雙大眼又圓又亮,身材嬌小,若非一身國中制服,乍看下會以為她還是國小生。
小女生倒是處之泰然,以鼻音「嗯」了聲,表示聽到傅瓏樹的問候,瞄了梁意畫幾眼,自顧自地繼續(xù)吃蛋糕。
「直接談重點吧!垢淡嚇渥讼聛恚改銥槭裁聪胫朗┓ǖ慕Y(jié)果?」
「呃,因為那天我睡著了,醒來時已經(jīng)被向大哥送回老師那邊,不知道法術(shù)的效果如何,畢竟是我介紹你們?nèi)フ蚁虼蟾纾矣斜匾私。」姬秀和赧然笑著,輪流看著好友與梁意畫,「有想起什么嗎?」
「效果很好,她想起很多事。」傅瓏樹代梁意畫回答,頓了頓,「至于我,什么也沒想起來!
姬秀和睜大了眼,「什么都沒想起來?」
「對,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記起。八成就像向煌漸說的,我和這個鬼純粹是波長契合!顾又亓苏Z氣,以掩飾心頭的刺痛。
「但是,你沒想起前世的事,并不代表你就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也可能是法術(shù)失效!」
傅瓏樹屏息,「失效?什么意思?」
「向大哥使用的是最普遍的蘇靈術(shù),對完整的靈魂效果很好,但若靈魂太殘破,就會對施術(shù)者無效。我不是說過嗎?被封在石盒里的靈魂是一部分,逃脫的另一部分則轉(zhuǎn)世成你,如果是這種情況,你記不起前世的可能性很高!
姬秀和思索了下,「向大哥提出兩種可能,跟我猜想的一樣,不過,我是比較傾向這個解釋啦。畢竟,靈魂契合的情況,雖然理論上可能發(fā)生,但我從沒看過確實的記載!
傅瓏樹遲疑著,「但是,這個靈魂曾經(jīng)想攻擊我,如果我們是同一人,為什么它對我這么不友善?」
「這個沒有『核』的半個靈魂,在盒子里被關(guān)了數(shù)百年,早就該消失了,可能是殘余的思念、執(zhí)著支撐著它,它只會依照自己的想法行動,沒有什么理性可言。你和它在前世雖然是同一人,現(xiàn)在則是兩個不同的個體,而你才是正主。」姬秀和鄭重地看著好友,「南宮老師已經(jīng)回來了,我可以請他幫忙,再安排一次檢查,這次用不同的法術(shù)。你愿意嗎?」
愿意嗎?傅瓏樹彷徨自問,想征詢梁意畫的意見,卻又躊躇了。
他害怕看到她眼中又燃起期望,期望他是那個人。如果證明他確實不是,他該怎么辦?怎么辦?
「不必了。」梁意畫開口,「什么法術(shù)都不需要了!
傅瓏樹愕然看著她,擱在桌下的手一暖,是被她伸手握住。他的心怦怦直跳,聽著她堅定的語氣在耳畔響起——
「即使想起那些陳年舊事,現(xiàn)有的人生也不會改變,何必拿這些事來困擾自己?」她臉頰染上霞色,聲音漸低,因為后半段的話,是說給傅瓏樹聽的,「我不想管什么前世,只想要他,何況我昨晚才說過那三個字,他難道當(dāng)我在胡說嗎?」
三個字?是她說了「你不是在作夢」后,接下來的那三個字嗎?
傅瓏樹說不出話,巨大的狂喜沖擊著他,令他昏眩,只能握緊她的手,緊緊、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那,就這樣了!辜愫蜎]聽懂梁意畫的話,反正好友沒表示意見,也就當(dāng)他是同意了。「如果這個靈魂想對你不利,你再來找我,我隨時可以驅(qū)除它!箍戳吮硪谎,拉拉小女生的衣袖,「走吧。」
國中小女生取出紙袋,放在桌上,「家政課烤了太多餅干,請你們吃!
「謝謝。」傅瓏樹仍在失神,梁意畫代為收下餅干。她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女生,看著她與姬秀和完全不像的臉蛋,她忍不住問:「妳是他妹妹嗎?」
「我是他女朋友!剐∨宕嗟匦,老氣橫秋的模樣像個大人,泰然拉著臉紅的姬秀和起身,轉(zhuǎn)身就走。
梁意畫傻了眼。這年頭的孩子說話都這么直接嗎?而她卻連提起她與傅瓏樹的關(guān)系都要遲疑,莫非她太古板了?
她愣愣目送著兩人的背影,忽然感覺肩頭一沉,是傅瓏樹側(cè)頭倚在她肩上,像貓兒依戀主人,親昵地以鼻尖磨贈著她的頸子,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頸間,親密得讓她臉紅心跳。
「我想吻妳!顾袜瑯O力壓抑著想擁住她狂吻的沖動。真是愛她愛得瘋了,輕易被她牽動情緒,讓他忽喜忽憂,全無招架之力。
「不行。」她粉頰如火,四周無人,又位于隱密的角落,她暫且縱容他的放肆,任由他抱著她不放。
「妳還是擔(dān)心被看到?我可不怕。」他以指纏繞著她散落的長發(fā),指尖染上絲絲淡香!肝抑慌聤叢灰。當(dāng)我看到妳和那個男人那么親近,你們用熟悉的語氣談著一些我不知道的事,讓我很嫉妒!
「那真的是朋友之間的聊天而己。如果你很擔(dān)心,我暫時不和他見面好了!
「不,我不要妳因我而改變。我希望妳和我在一起,一直都很自在,沒有任何壓力,我要從其他方面彌補我們年齡的差距,然后我就能像他那樣,很自然地站在妳身邊,妳也能很自然地將我介紹給妳的朋友。我可以追上妳,和妳站在同樣的位置,只要妳愿意等我,不,妳甚至不需要等我,只要肯給我機(jī)會就夠了。我想要追上妳,配得上妳!顾袷子谒i間,「我愛妳……」
他孩子氣的話語讓她感動,他太濃烈的感情又讓她無措,「我不懂,你為什么認(rèn)定我?我并不特別,還大你這么多——」
「沒有為什么,我就是要妳!顾痤^,溫潤的眸瞧著她,「只是這樣看著妳,我就想靠近妳,想知道妳在想什么,想聽妳說話,想看妳微笑,想抱著妳,想這樣做……」順勢偷得一吻,「也許就像妳說過的,我的心也認(rèn)得妳;或者說,認(rèn)得愛上一個人的感覺!
她笑了,垂首避開他柔情泛濫的眼眸,「……我很怕!
「怕什么?」
「你愛我太多,我怕還不起!
「妳不必還,只要心安理得的接受、擁有就好!顾猪樦W邊柔絲,掠到耳后!敢驗,這是我上輩子欠妳的。」
她一怔,他滑過她耳朵的手指正好停頓了下,輕撫著她耳廓的細(xì)膩舉動,像是正將什么別在她發(fā)上……
★有一天,我瞧見外頭桃花開了,順手采了一朵,簪在妳發(fā)上,妳臉一紅,轉(zhuǎn)身跑了!
「你說什么?」
「我說,妳不必還,只要心安理得的接受就好!顾终蒲刂恋亩渫,覆住她半邊臉頰,喜歡她嬌嫩的肌膚停留在掌心的觸感。
「還有呢?」
「沒了。」
「還有啊,我明明聽見你說了!
「有嗎?我說什么?」
他神色詫異,顯然真的不知道自己方才說了什么話,但她確實聽見,他說了……難道是她的錯覺?
「如果覺得我付出的太多,不如把我們的感情揉合起來,然后分成兩塊,一人一塊,不就一樣多了?」臉龐取代了手,與她臉頰相貼,他修長的手沿著她纖細(xì)的背脊往下,將她拉近自己。
她覺得奸笑,「又不是玩黏土,還能這樣分來分去——啊!顾谷晃亲∷,溫?zé)岬纳嗉廨p舔她耳垂,讓她驚喘一聲。他哪里學(xué)來這么挑逗的方式?
她以拳抵著他胸口,試圖分開彼此的距離,卻徒勞無功,只能虛軟地警告:「別這樣!
「一個吻就好!顾(xì)細(xì)啄著她臉頰,早就偷了不只一個吻,卻還是低聲下氣地求她,「不會有人看到的,好嗎?」
她并沒有認(rèn)真抵抗,他若真要吻她,只要主動將唇覆住她的便能得逞,可他卻很「紳士」地征求她的同意:或者該說,他要她親口承認(rèn),她也渴望與他親近。
她粉頰燒紅,他的靠近讓她迷眩,意識酥軟發(fā)燙,咬著艷紅的唇,「你明知道我無法抗拒你。」
他聞言抬頭,眸中閃耀著喜悅動情的光彩!冈僬f一次。」
她可沒忘記,昨晚她依言再說一次之后,換來的是熱烈纏綿、險些失控的長吻,若非她謹(jǐn)記著他還未成年,極力抵御他的熱情,說不定已經(jīng)被逼著「娶」他了。
他是一杯太烈的酒,一沾唇,就教她醺然迷醉,深深上癮。
她臉紅地清清喉嚨,試圖控制局面,「只能十秒鐘!」他的唇已堵住她的,削瘦的身軀壓她陷在椅子上,貪戀地吻著她,吸吮她唇齒間淡淡的藥香,連她細(xì)微的抗議也一并吞吃入腹,吻得細(xì)膩又狂野,她一有響應(yīng),他就以更熾烈的激情淹沒她,勾引她沉溺,再也逃不開……
圖書館二樓窗邊,蘇淡樵望著底下咖啡座纏綿的人兒;白皙的手掌一張,頭也不回地向身后的男孩伸出,「三千,拿來。」
「我沒帶那么多錢在身上!谷~友希微笑,一面取出皮夾,與她一起望著窗下的人。「沒想到,他真的記不起來了!
「封印他的咒術(shù)是要他魂飛魄散、不能超生,他竟能撐過幾百年,已經(jīng)是奇跡了!
「妳依然恨他嗎?」他注視著她纖秀的身影,「他明白妳我的關(guān)系,卻從不曾用這一點威脅我讓位,可見他并不是真正心狠手辣!
「我可沒有把前世的恩怨帶到現(xiàn)在。」蘇淡樵凝望著底下好不容易推開少年、臉色嫣紅的女人。「就像她說的,就算想起過往,現(xiàn)有的人生依舊不會改變。我是蘇淡樵,不是別人!
「但有些事,不論時間如何變遷也不會改變!
她回過頭,凝視著他,端麗的臉龐似笑非笑,而后俯身靠近他,淡淡幽香漫開,像是親吻著他鼻尖。
他黝黑的臉龐掠過一抹暗紅,燥熱起來,熾燙的眼神盯著她,一瞬也不瞬,等著她的回答。
她卻只是伸出纖纖兩指,從他皮夾里抽走一張千元大鈔!竸e忘了還有兩千,我會跟你討的。」
然后,她拋給他一個甜美深沉的淺笑,優(yōu)雅地起身,翩然走出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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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后——
初秋夜晚,T大湖畔的交誼廳里,擠滿了歷史系與S大音樂系的學(xué)生,正在舉行聯(lián)合迎新茶會。
歷史系派出博士班的研究生當(dāng)今晚的負(fù)責(zé)人,他與同學(xué)們交談了幾句,轉(zhuǎn)頭往人群一望,瞧見角落的梁意畫,她身邊圍著幾個音樂系的新生,正在聊天。
他邁步走了過去。「梁小姐。」
梁意畫聞聲回首,今晚她以音樂系的代表身分出席,身穿素雅的淺綠色洋裝,長發(fā)以雕著花朵的木簪挽起,處身于學(xué)生之中,更顯出她的成熟優(yōu)雅。
她向?qū)Ψ近c頭,「黃同學(xué)!
「待會兒我簡單地說幾句開場,就請妳和貴系的學(xué)妹們開始表演,可以嗎?」他態(tài)度客氣,眼神卻露骨地表達(dá)出對她的熱切傾慕。
「我都可以!沽阂猱嬑⑿。對方的眼神她明白,不由得有些憂慮,若讓他看見了,一定會不高興的。
她正想轉(zhuǎn)頭找他在哪里,斯文低沉的嗓音已在她身畔揚起——
「學(xué)長。」
果然!
她暗呼不妙,側(cè)頭瞧見今年剛成為歷史系新生的傅瓏樹端著飲料,就站在她后方。
「可以跟你談一下那些文件的事嗎?我已經(jīng)譯解出來了!垢淡嚇淇粗S姓研究生,神色自若地開口。
他臉色依舊是不健康的蒼白,稚氣卻已完全褪去,轉(zhuǎn)為更接近成年男子的自信與穩(wěn)重,身形修長,玉樹臨風(fēng)、俊雅秀逸的模樣,一開口就吸引了附近女孩子們的注意。
黃姓研究生驚異萬分,「你解開那些軍機(jī)文件了?」
傅瓏樹頷首,「只要找到規(guī)則,不難解讀!
「就是找不出規(guī)則才解不開啊!那些文件是西紇往來傳遞軍情的密件,解讀方式只有高階將領(lǐng)之間口耳相傳,絕不筆錄,害我們研究所的學(xué)生加教授幾十個人解了三個月還是解不出來。」
早在這個學(xué)弟入學(xué)前,黃姓研究生就聽說過他,他是系上傅教授的愛子,兩年前西紇文物展就在他就讀的云黎中學(xué)舉辦,他通曉西紇的一切,對皇室的所有細(xì)節(jié)更是了如指掌,年紀(jì)輕輕,卻已稱得上是這方面的權(quán)威。
現(xiàn)在聽他短短三天就解出一群人焦頭爛額也弄不懂的軍情密件,黃姓研究生對他更是欣賞了,笑著拍拍他肩頭,「早知道就把文件給你和傅教授,也省得我們忙這么久!
「我爸昨天早上就出國了,是我自己摸索出來的!垢淡嚇浯骄微勾,不帶夸耀的意味,眼底閃耀著似笑非笑的古怪光芒。
「是你一個人解出來的?」黃姓研究生完全忘了要在心儀的女子面前保持形象,驚訝地張大了嘴。
「詳細(xì)內(nèi)容我明天會整理好,第一個向你報告!垢淡嚇淝屏搜鬯闹艿娜耍笇W(xué)長,你不是還要介紹音樂系的表演嗎?」
啊,差點忘了。黃姓研究生連忙向梁意畫道:「梁小姐,我們過去吧。」
梁意畫點頭,離開前,特意看了傅瓏樹一眼。
「加油啊,梁學(xué)姊!顾皇窍蛩e杯,臉上不見絲毫惱意,唇畔甚至淺淺含笑。
她這才安心了,隨黃姓研究生走向臨時搭成的小舞臺。
兩年來,她絕口不再提什么前世今生,偶爾再作前世的夢,她也純粹以夢視之,夢醒后,一切煙消云散,被那段過往震撼的情感雖仍留在心底,也只余淡淡的痕跡。再者,他太過強(qiáng)烈的感情,也讓她無暇顧及其他。
對任何事都理性、冷靜,甚至常冷漠以對的他,對她卻有著極強(qiáng)的占有欲,連她和他的兩位高中好友多講了幾句話,他都會立刻拉她從聚會中走掉。幸好她有足夠的耐性,反復(fù)與他溝通,才慢慢改變他的態(tài)度。
他怕她承受過多的壓力,不會主動向身邊的人提起他們的關(guān)系,也一直瞞著家人,但一起出門時,若有陌生人以為他們是姊弟,他還是會立刻以一句「她是我女朋友」當(dāng)場更正。
倘若對方出現(xiàn)異樣的眼神,他也不會解釋,只用一雙冷冽森利的眼神瞪著對方,直瞪到對方心虛、明白自己的反應(yīng)很不禮貌,自動道歉或離開為止。
他總是搶在她之前開口,免得她難堪,那堅決的模樣讓她心安而感動,不知不覺中化解了她的困窘與尷尬。
慢慢的,再度面臨這問題時,雖然他依舊搶在她之前糾正對方,但當(dāng)他回過頭看她,她的臉色不再是窘迫,而是從容坦然的微笑。
他必然懂了她心境的改變,今晚才能和顏悅色地面對黃姓研究生吧?
兩年來,他成長了,她亦同。
黃姓研究生站上小舞臺,朗聲道:「請各位歷史系的學(xué)弟妹們,先以熱烈的掌聲歡迎S大音樂系的同學(xué)們!
熱烈的掌聲過后,他續(xù)道:「感謝兩年前的西紇文物展、樂器展,拉起我們兩系之間的友誼,這兩年許多樂器陸續(xù)出土,累積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四百多種,在音樂系教授和同學(xué)們的協(xié)助下,目前已經(jīng)重制一百多種樂器,也找出完整的演奏方式。今晚,幾位音樂系的畢業(yè)校友,將以十一種樂器為我們演出五首曲子!
黃姓研究生站到一旁,等音樂系的學(xué)生將復(fù)制琴推上舞臺,擺好樂譜和座位,他又道:「第一項演出,曲目《春回》,由梁意畫小姐為我們表演西紇的十三弦古琴!
掌聲如雷中,梁意畫走上舞臺,先向臺下觀眾一鞠躬,才坐了下來。
她試了試音,纖指按在弦上,微一凝神,左捺右挑,流水般的幽柔音韻從她指尖緩緩流瀉。
從她上臺、落坐、試音、彈奏,每個動作都自然優(yōu)雅,教人屏息注視,琴聲一響,柔美的琴韻與她婉約的氣質(zhì)融合無間,徹底征服在場所有人的心。
黃姓研究生也看得目不轉(zhuǎn)睛。初見時,只覺這位梁小姐氣質(zhì)優(yōu)雅,相貌卻是普通,但與她見面幾次后,逐漸發(fā)現(xiàn)她獨特的韻味,她沉靜、細(xì)膩,那份溫柔的氣質(zhì),將她平凡的面貌烘托得美麗起來,深深吸引著他。
據(jù)他觀察,這位梁小姐身邊并無護(hù)花使者,雖然她和傅瓏樹交談時,兩人互動熱絡(luò),想必也只是兩年前文物展所結(jié)下的緣分,畢竟兩人差了八歲啊,有的也只是姊弟之情吧?
半小時后,演出結(jié)束。一群人接著移往校內(nèi)藝術(shù)中心,那里正在展出兩年來整理好的百余種西紇古樂器。
沒多久,交誼廳里的人幾乎走光了,只留下活動負(fù)責(zé)人,還有十幾位工作人員在整理場地。
傅瓏樹正在清點要歸還生輔組的音響器材,抬首見梁意畫走來,微微一笑,「妳的表演很精采!
她打量他眼角、眉楷的愉悅之色,「你今晚似乎心情很好?」
他應(yīng)了聲,「剛才我和學(xué)長的對話,妳也聽到了吧?我一個人只花兩天就解開了幾百份軍機(jī)文件!
「那很好啊,表示你很聰明!
傅瓏樹望著她坦然的神情,除了誠心贊美他,顯然并沒有想到別的。
他笑意更深,別有含義地道:「這跟聰明沒關(guān)系。」
他再聰明,也比不上幾十人集思廣益,何況其中還有好幾位知識豐富的教授,沒道理他們不僅的東西,他卻能在短時間內(nèi)解開。
他解得開,是因為他一看到文件,直接就解讀出來了——那些在別人眼里無異是天書的文字,他卻像腦子里自動裝了解讀程序,一目了然。
在看到文件末端蓋有那位堯軍殿下的用印時,他隱約明白了為什么自己能看得懂。
兩年過去,他病痛依舊,心臟莫名的揪痛卻慢慢痊愈了。他試著跟體內(nèi)的鬼魂對話時,不論言語如何刻薄,都靜悄悄地毫無反應(yīng),身體沒有哪一處犯疼,想來那個虛弱的鬼魂已經(jīng)消失。
仔細(xì)想起來,他莫名記得一段古曲的旋律,能拔出屬于堯軍的刀,能解讀將領(lǐng)才懂的文件,還有,許多西紇的歷史,他看到史料的開頭,就知道后頭會是什么……
「有時,我真以為自己就是他呢!顾匝宰哉Z。
梁意畫不解地看著他含笑的模樣,忽見他眸光一凝,望著她身后。
她轉(zhuǎn)回頭,看見黃姓研究生走過來。
他向傅瓏樹點頭招呼后,立刻向梁意畫提出邀約,「梁小姐,有空嗎?現(xiàn)在還不太晚,市政府那里有管樂表演,我有票,一起去聽吧?」
梁意畫沒料到他會這么快提出邀約,愣了下,隨便找了個借口,「抱歉,我今晚已經(jīng)跟人有約了!
傅瓏樹徑自清點器材,表面上忙著工作,其實耳朵沒有漏掉他們的每句話。
「哦?」黃姓研究生非常失望,只好退而求其次,「其實我的票有好幾張,妳可以請妳的朋友一起來!
梁意畫歉然一笑,「他恐怕不太喜歡我和別人出去。」
黃姓研究生注視著她微笑的模樣,有些目眩。她的笑容比任何時刻都美,美得像是……提起她最喜歡的人,而煥發(fā)出如此燦爛的喜悅。
他有些心驚,勉強(qiáng)哈哈一笑,「哪個朋友管妳管得這么緊啊?難道是妳男朋友——」
梁意畫點了點頭。
青天霹靂!黃姓研究生結(jié)巴道:「我沒聽說妳已經(jīng)……」佳人竟已名花有主,他越想越不甘心,「他是什么樣的人?」
「他……有一點孩子氣,有一點缺乏安全感,很容易吃醋。他脾氣不是很好,卻從不對我生氣;他不是最強(qiáng)壯的人,但永遠(yuǎn)竭盡全力為我遮擋一切,和他在一起,我覺得很快樂。我想,我再也找不到像他這么疼我的人了。」
她羞赧一笑,感覺到在一旁假裝工作的那人已經(jīng)無法再裝作若無其事,熱切的視線緊盯著她,讓她素凈的容顏浮起兩朵嬌艷紅云!杆麑ξ姨茫埠ξ覜]辦法再喜歡別人了!
這番話處處透出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甜蜜滋味,黃姓研究生知道自己沒希望了,試圖保留風(fēng)度地瀟灑退場,「有這么好的人,我真想認(rèn)識他,學(xué)學(xué)以后怎么呵護(hù)自己的女朋友!
「他就在你面前啊。」她纖手一伸,搭住傅瓏樹肩頭。
二度青天霹靂!黃姓研究生呆若木雞,吶吶道:「我以為,你們只是像姊弟那樣的關(guān)系……」
「是姊弟,也是情人啊!惯@句話她早就在心里預(yù)演過無數(shù)遞,但頭一次訴諸于口,還是羞澀得不敢直視對方。
傅瓏樹花了很大力氣才能克制狂喜,維持平日淡然的神情,把物品清單交給黃姓研究生,「學(xué)長,器材我都清點好了,等一下直接搬進(jìn)儲藏室就可以。我還跟『某個人』有約,得先走了!
他拉住梁意畫的手,在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下,大步離開交誼廳。
出了交誼廳,他越走越快,筆直走進(jìn)湖畔幽暗無人的樹林。
「要去哪里?」梁意畫訝異,「要回去的話,校門不是往這個方向吧……」
他猛然停步,回身將她抵在一棵大樹上,在黑暗中準(zhǔn)確地攫取她紅潤的唇,一個火熱纏綿的深吻奪去她未完的話語,直到雙方燒盡氧氣,他才不舍地離開她的唇,依舊摟著她,將臉埋入她肩窩,氣息紊亂。
「妳啊,要說這種話也不事先知會我,害我高興得要命,差點心臟病發(fā)作!顾Z氣有些抱怨,也有著掩不住的快樂。「我沒勉強(qiáng)妳一定要說這些啊!
「老是由你跟別人解釋,我也想說點什么啊!顾p喘著,微腫的唇在昏暗中勾出笑弧。
他滿足地「嗯」了聲,「不過,我哪有孩子氣?」
怎會沒有?他老是對著陌生人大剌剌宣稱「女朋友」三個字,連她獨自去看魏霓遠(yuǎn)走秀,他都會悶悶地吃醋,還有這永遠(yuǎn)充滿霸占意味的擁抱,在她這個將近三十的女人眼里看來,全都充滿了孩子氣。
雖不成熟,偏偏就是讓她又憐又愛啊。
她也不解釋,只道:「我剛才跟學(xué)妹問到了一個藥方,對咳嗽很有效的,明天我去中藥房抓藥,熬給你喝!
「是妳熬的,毒藥我也喝了!顾潙俚乜幸念i子,「前幾天,我跟我爸媽提起我們正在交往。」
她大吃一驚,「我們不是說好還不要讓他們知道嗎?」
「我原本只是試探他們,想知道他們會不會排斥妳,沒想到筠筠那大嘴巴兩年前就跟他們暗示過了,他們只是等著我親口承認(rèn)而已!
她屏息,「那……他們的反應(yīng)呢?」
「高興得不得了!我媽本來就喜歡妳,妳在西紇樂器方面幫忙不少,我爸也很欣賞妳,他們一致認(rèn)為,像我這種病痛不斷的身體,能有人要就不錯了,居然能勾引到妳這個細(xì)心溫柔的大姊姊,實在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至于筠筠,她最近才交了男朋友,根本沒時間注意我們的事!
他輕啄她臉頰,「只有妳這傻瓜,害怕他們因為年紀(jì)而嫌棄妳,老是傻傻地?fù)?dān)心著!
她沒想到這問題如此輕易就解決,感動得說不出話,「可是,我……」
「噓,別再說了!顾拇接指采纤,十指深入她發(fā)間,取下他為她雕的發(fā)簪,涼滑的發(fā)絲披垂而下。他細(xì)細(xì)吮吻她的唇,不像先前的狂熾,他吻得細(xì)膩,卻糾纏得更深、更挑逗,誘惑地撩撥她。
「……跟我回家!顾p喃,與她喘息交錯,曖昧地啃著她的唇,「今天晚上,我家里沒人!
她驟然從激情陶醉中清醒,下意識地叫道:「不行!」
他一愣,「為什么不行?」
「因為……你太年輕了,這種事還是要等到……結(jié)婚以后比較好……」她結(jié)巴著,語無倫次,臉蛋紅得像火燒。
他卻笑了起來。
她皺眉道:「有什么好笑?」
「我的意思是,我家里裝了新的音響,上禮拜妳練習(xí)表演曲目,我?guī)蛫呬浺,我們可以來試試效果如何,反正沒人在,開多大聲都可以!顾皻獾匦α耍H吻她的眼皮,「妳想歪了,對吧?」
「是你語氣很色!顾降脽o地自容。
「好,我道歉。但,難道妳不想嗎?」她年紀(jì)比他大,卻比他更矜持,容易害羞,他忍不住要逗弄她,「我可是很想很想喔。我都十九歲了,而且,這兩年來,我都拿妳當(dāng)『那個』的幻想對象!」
她羞窘地?fù)v住他的嘴,他的眼卻在黑暗中閃著令她臉紅心跳的曖昧光芒,她又用力搗住他的眼。
「我是說『振奮精神』的對象。當(dāng)我念書念到很累的時候,只要想到妳,馬上又有精神了。妳又想到哪兒去了?」他好笑地拉開她的手,「走吧,去我家?」
「只聽音樂,我就去!
「做別的事就不行嗎?例如——看電視?」察覺她要甩開自己的手,他連忙握緊,忍住笑,「好好好,我不說了。」
「到底是誰教壞你的?」這親密的氛圍,害她毫無招架之力。有人在場時,他總一副穩(wěn)重模樣,唯有兩人獨處時才有親昵的舉動,但也只是點到為止,今晚大概是心情特別好,才老說些噯昧的話。
「當(dāng)然是妳。因為我愛妳、想親近妳,才會想這些事啊!顾h(huán)住她肩頭,沿著湖畔小徑走去,嘆口氣,「才兩年,我卻覺得我的熱情已經(jīng)累積了幾百年,再累積下去,恐怕……砰!」他配個氣球爆炸的音效。
她笑出來,環(huán)住他削瘦的腰身,「好好念書、幫你父親整理資料,多找點事做,別胡思亂想,就沒這些煩惱了!
「沒辦法啊,誰教我這么喜歡妳?就連只是在電話里聽到妳的聲音,我都會像呆子似的,一邊聽妳說話,一邊傻笑!顾淹嬷陌l(fā)絲,輕吻她發(fā)際芳香,悄聲問:「真的要等結(jié)婚以后才行嗎?」
她瞋他一眼,重重往他腰間擰了一把。
他大笑起來,清朗的笑聲沿著湖面蕩開,他反掌扣住她的手,將她更拉近自己,依偎的身影逐漸隱人樹林陰影中,只留若有似無的喁喁細(xì)語,隨風(fēng)飄落在他們踏過的地方。
月光在湖面浮動,淡淡飄散的桂花香,也染上了甜蜜的香味。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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