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一吻之后,情況沒有比現在更糟糕了。過去展鷹揚把她當成了麻煩,現在他把她當成了隱形人,他可以半天不看她一眼,也不和她說一句話。
裴又寧再也忍受不了他的陰陽怪氣,一把搶下他手中的文件,沒好氣的質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
"一整天不和我講一句話,當我是隱形人嗎?"
"我忙。"
是啊,忙是許多人的借口,以他的身份,確實比常人忙上好幾倍,更可以巧妙善用這個"忙"字,但過去他也忙,可就沒現在這樣陰陽怪氣。她寧可他仍是那個咆哮男,動不動就對她大吼大叫,甚至打她屁股一頓,都好過現在眼中沒她的存在。
有時,他甚至不再丟工作給她,叫她一整天坐在沙發上發愣。
"我的工作呢?"
"不必了。"
"什么不必了?"
"秘書會做,你專心讀你的書吧。"原本他就不該把她強硬安排在自己身邊,造成現在他的頭痛,"或者和你的同學出去玩,年輕人找年輕人比較合適。"
"呵呵!"聽了他的話,她一陣冷笑。
是誰叫她下課就要來報到?是他!
是誰說她不可以到處亂晃,以防惹禍上身?也是他!
又是誰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仍然是他!
什么話都是他說的,她沒反駁余地,沒選擇的權利,現在他卻要一腳把她踢開,天底下哪有這種事情?
"你何不老實說,你后悔吻了我。"她憤怒的指控。
"這里是美國。"他聲音冷冷的。
"美國怎樣?"
"吻只是打招呼。"他淡默的強調著。
他的話讓她再度冷笑一陣。
她真的猜中了,他不僅后悔,還惡劣的出那樣沒良心的話,叫人心冷到極點,"我也沒說吻有什么意思,你自己想太多了。"
"是嗎?"他狐疑的看著她,不怎么相信。
"我只是不想死了還保有初吻,如此而已。"
他定睛看她,許久才問:"那……天堂地獄都賴定我,是什么意思?"
"哈哈,因為賴定你,當我做錯事情就有人幫我收拾啊。"她強詞奪理自圓其說了起來,雖然轉得有點硬,但是她不想被他看不起。
"是嗎?"
這樣不是比較好?
可是聽了她的解釋,他心沒由泛起了一絲失望的情緒。
真是有!碰上這丫頭,他老是變得不正常。
起身抓起衣服,他決定找女人排解內心的不快。
"上哪去?"
"找女人。"他大刺刺的說:"上床消氣!"
"下流,無恥!"她臉漲成了豬肝色,很想狠狠踹他一腳。
"照你的說法,天底下的男人都非常下流無恥。"展鷹揚邪佞的一笑,"我就是下流無恥,你寄望我成為什么?情圣還是圣人?"她知道,他都不是。因為他是暴鷹,做事情總是隨心所欲。裴又寧追著展鷹揚下樓,卻在大樓外被吳炳華叫住,"原來你在這里打工網!"
"呃……是啊……"裴又寧眼見展鷹揚就要開車離去,她卻無法脫身,此時她覺得這個吳炳華實在是個令人討厭的不速之客o
"既然巧遇,這回一定要吃個飯。"吳炳華笑著說。
"我不餓……"
"走啦,我請客。"吳炳華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拉著她朝另一邊的地下美食街走去,"想吃什么都可以點,千萬不要跟我客氣。"
展鷹揚從后照鏡看著兩人親蜜地離去,胸口活像被捶了一記,悶悶的很不好受。'只要她和其他男孩子在一起,他就可以獲得自由,那不正好是他所期望的嗎?為什么感覺會那么不舒服?
為了擺脫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他快速撥通了一組號碼,對著話筒那端說:"安妮,回家等我,我馬上就到。"
"好。"電話那端的女人好像召受寵幸的嬪妃,雀躍的一口應允。
他要女人輕而易舉,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太費心機,你情我愿,就如此簡單,何必費心談論感情,那對他來,是沉重的包袱,他無心玩,也玩不起。
十六歲,他差點死于非命,被雷鷹所救,之后進入雷鷹集團,在這個黑白兩道通吃的神秘企業,開始了舔血的日子。
除非必要,雷鷹不要展鷹揚打打殺殺,所以二十二歲,他來美國攻讀碩士,并且籌劃雷鷹集團美國分公司,二十五歲,正式成為雷鷹集團美國分部負責人,這期間,他腦袋中只有工作,女人只是排解需求的工具,他從來不給任何女人遐想,他也不給任何女人愛情。
車速和他的心思一樣快速,從他記憶的最初到現在,好像翻了一頁書。
離安妮的住處,只有五分之一的路程,離辦公大樓有五分之四的路程,距離越拉越遠了,他該一口氣拋開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可是……男孩搭著她肩膀那一幕卻一再重播。
"該死的!"他到底哪里不對勁了?
如此反復又反復,他離安妮的住處只剩下七分之一的距離,卻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瘋狂大逆轉,差點和來車相撞,他聽到來自后頭不善的咒罵。
他用來時加倍的速度前進,快速的拉近回程的距離。
電話嘟嘟的響起,他按下讓擴音器自動傳來對方的聲音。
"親愛的,你在哪?還沒到嗎?人家等不及要看見你了。"嗲嗲的聲音從話筒那端傳來,他忍不住想笑。
"我不去了。"
這不知道是第幾回了,為了裴又寧那小妮子;他把約好的女人丟在一旁置之不理,真是活見鬼了!
"什么?你怎么那樣啦,我不管,你說要來的,我要你啦!"女人們總是非常清楚明白的說出她們的需求,要他的錢也要他的身體。
可是……現在女人的曖昧聲調,對展鷹揚起不了作用。
"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的聲音吸引不了我。"他壞心的告訴安妮。
安妮在話筒那端咆哮,"該死的展鷹揚,你什么意思?"
"沒有任何意思。"他笑。
"我和你完了!"
話筒那端頓時傳來嘟嘟聲響。
但是,他敢打包票,安妮過不了二十四小時,又會打電話向他求和,總是這樣,千篇一律。"放開她的手!"抵達美食街,展鷹揚看見吳炳華正握著裴又寧的柔荑,一怒之下,他上前把他狠狠揪起。
突然被襲,吳炳華一臉錯愕,加上對方長得像大樹一樣,他只能有氣無力的詢問:"你是誰?抓著我干嘛呢?""展鷹揚,你發什么神經啊?快放開我學長。"裴又寧也被嚇了一跳,她沒料到暴鷹會突然折回。
裴又寧不想和吳炳華吃這一餐,吃飯的時候他會口沫橫飛的說個不完,口水亂噴,害得她胃口大失。加上,展鷹揚離去時說的話,一直盤旋在腦里,她滿腦子在想,他又跑到哪個女人床上去了呢?
過去,她會搞破壞,而且屢試不爽?墒菑恼国棑P吻過她之后,她再也沒有那樣做過,因為她知道,綁得住人,綁不住心。追逐讓她好累!
"你說這家伙是你學長?"他抓著吳炳華瞪著裴又寧。
"是,他是我高中學長。"
"臺灣來的?"
"是。"
吳炳華想說話,可是沒人問他,好像他存在一點都不重要,這兩人眼中壓根沒他這個配角的存在。被人忽略的心情很不好,他耐不住寂寞,揚聲問:"又寧,這個人是誰?可以叫他先放開我嗎?我快要窒息了。"
"快放手啦!"裴又寧見展鷹揚不動,只好上前拉扯。
她倒不是心疼吳炳華受罪,是怕展鷹揚真的誤殺了他得要被關,而且所有人都在看他們,活像一曲鬧劇,展鷹揚臉皮厚到子彈打不過,可是她臉皮簿,被人盯得渾身不自在,臉頰紅咚咚的。
"快放開他啦!"
展鷹揚不理,瞪著吳炳華問:"你握住她的手干嘛?"
"我想和她交往……"
"我不許!"
"你不許?"吳炳華一臉呆愕,"你是她的誰呢?"
吳炳華聽說裴又寧有個大哥,可是剛剛裴又寧喊他展鷹揚,他的腦袋突然恍然,"你是雷鷹集團美國分部的展總裁。"
"算你有點知識。"展鷹揚哼著氣,還是殺人眼神。
"可是……你和裴又寧是什么關系?"吳炳華從高中就喜歡裴道歉。
"為什么你要幫他道歉呢?"
"就如他說,他是我的監護人,我是他的被監護者。"
吳炳華還是不太明白,"你已經成年了,根本不需要什么監護人。"
"我大哥托他照顧我,所以我必須尊重他,就是這樣。"
其實很多事情她不必多做解釋,她和吳炳華也沒有那種交情,但是展鷹揚在美食區做得太過火了,會給人錯誤印象,好像他們之間關系曖昧不清。
好了,她得承認自己一點都不在意別人怎么想,甚至希望弄假成真,但偏偏展鷹揚對她不是那種意思,她想弄假成真都很困難。
"我得回去了。"
"還很早,那天請你吃飯沒吃成,今天……"
"展鷹揚說話算數,你最好不要挑戰他的耐性。"
"可是我不想放棄你。"吳炳華一臉難過的說:"我知道自己打不過他,但是他沒權制止你交男朋友吧?"
"他是無權。"可是他卻會霸道的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執行得非常徹底,為免吳炳華被打斷腿,她覺得有必要和他拉開距離。
"還是……你對他有意思?"吳炳華劈口直問。
這算是對情敵敏感的嗅覺嗎?
裴又寧笑了一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沒想到我有那樣的情敵。"
她笑起來了,吳炳華太天真,也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她一丁點份量都沒有,他怎能兀自把展鷹揚當成了假想敵?
"學長,我和你是毫無可能的。"
"那也未必。"吳炳華不知道哪來的信心,他一副成竹在胸。
裴又寧又是一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我真的得走了。"
"真不讓我請吃飯?"
"謝了。"
"那就不勉強,反正還有機會。"機會是人創造的,但也要看她愿不愿意給他那個機會,她和他是不會有任何交集的,她非常清楚明白。
親愛的,人家那天太生氣了嘛,你突然叫人家回去,又突然說不來了,人家當然會不舒服!安妮不請自來,進了總裁辦公室后,就彷若身旁無人,大刺刺地就貼到展鷹揚的身旁去。
果然被展鷹揚料準了,還真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安妮就出現。
可是……安妮的出現卻令裴又寧感到不舒服,親熱的場面讓她胸口燃起了一把無名火。
當她死了啊?裴又寧暗中咒罵。
"幫安妮小姐泡杯咖啡。"
"我?"裴又寧愣了愣,心底不太爽快。
"難道是我?"
廉價小妹還得要服務他的老相好?真是夠了,她動也不動一下,繼續端看她的檔案夾,全然沒有聽令的意愿。
"還不快去!"
"你叫我去,我就去?"裴又寧以同等的聲量吼回去,"你又沒付我薪水,要咖啡自己泡,我可不是廉價勞工。"
"算了,叫她出去就好了啦,我不要喝咖啡,只想吃你。"安妮雙手迫不及待地解開他胸前的扣子。
真夠直接了當,這叫做自然嗎?還是這年頭已經不流行所謂的含蓄?
哎!真是世風日下,人心萎靡喔!
她忍不住做了個作嘔的動作。
"不泡咖啡,那就出去外面晃一晃。"
顯然展鷹揚比較想吃,她終于對他徹底失望,緩緩起身,捧起一堆檔案夾丟到展鷹揚的桌上,"我現在鄭重的向你宣告,你fire了!"
裴又寧也是有脾氣的人,自尊心又比一般人強,愛上他之后,她把自己弄得很狼狽,這也就算了,可是……愛上一匹種馬,就毫無價值可言。
女人還是多愛自己一點比較好,她突然有這樣的感覺。
"什么意思?"
"我宣告放棄你,從這一刻開始,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
"呵呵,你住我的家,三餐由我供應,你怎么過你的橋呢?"展鷹揚一臉嘲諷的盯著她,反而是安妮成了隱形人了。
"我忘記告訴你,我要搬出你家,伙食我自己打理,就是這樣。"她狠狠丟下話,舉步準備離開這個傷心地。
展鷹揚錯愕的從椅子上彈起,把安妮摔到地板上,她痛得哇哇大叫,"討厭啦!我的屁股好痛喔!"
展鷹揚充耳未聞,在裴又寧奪門離去前擋下她。
"你擋住我干嘛?不是嫌我礙眼?那我就走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沒我許可,你哪里都不許去。"
"我能,我當然能!"
"你想和那個沒用的男生在一起嗎?"
"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是他讓她大失所望,還要把錯歸罪到別人身上?她受夠了,狠狠地咬住他捉她的手臂,烙下了一排咬痕。
很痛,但他沒放手,還是不太明白,"你到底哪根筋不對勁?"
"我每根筋都不對勁!"她火大的回應。
"好吧,那就去消消火好了。"展鷹揚拉著她筆直的往外走。
"親愛的,你要上哪去啦?"安妮見狀在后頭追問。
"帶她去消火。"
什么?什么?消火?
裴又寧看他的眼神既驚又怕。
若是她沒想錯,她記得他說過,男人消火的方式是和女人上床,他現在卻要帶她去消火,這意味著什么。
實在是她想太多了,當展鷹揚替她買了一顆剖開洞的椰子時,裴又寧窘的臉頓時像火在狂燒。哈哈!她在心底不住干笑,一路上,她在車內心跳的有點亂,胡思亂想了半天,現在她尷尬的有點想土遁,這樣就可以掩埋她的尷尬了。
"你不是火氣大?快喝!"展鷹揚瞪著她下令。
"不喝!你才需要喝。"她把椰子丟還給他,"別動不動就和女人上床消氣,真下流!"
"原來是在吃醋咽!"展鷹揚一把勾住她的頸項,兩人距離再度拉近。
他肯定不知道,每次他這樣的舉動,她的一顆心都快要蹦出她的胸口了。
她紅著臉反駁,"別胡八道,誰吃醋了?"
"你啊!"他一口咬定。
"我吃哪門子的醋?"
"吃我和安妮的醋。"他哈哈大笑,一副看笑話的模樣。
不管他是什么意思,裴又寧可以確定絕對不是她想的那樣,她氣得狠狠踹他一腳。
"我跟你說過要搬出去,我會徹底執行。"
"你想都不要想我會答應。"他也很堅決。
"留我干嘛?"
成天斗氣,好累也很煩,看他和女人打情罵俏,聽他和女人上床,她的心已經死千百回了,繼續下去,她的心會委靡不振,一輩子都像個怨女。
"我答應你哥要照顧你,你要搬走可以,叫你哥來接你,那我就可以卸下重責大任。"他說的有些心虛,但這是他唯一能為自己找到的臺階。
"你明知道我哥在希臘,還故意這樣刁難我?我已經成年,要搬走你也奈何不了我。"這回她不想再優柔寡斷了。
"是嗎?在我看來,你和國中生沒兩樣。"
"靠!"
"注意修辭!"他嚴厲警告。
"你不罵'靠'?"
"我是男人。"
"那又如何?"
哼!差別待遇,男人總要女人溫柔體貼,專情于一個男人,如果女人偷腥是紅杏出墻,卻沒有多少人會去指責一個背叛婚姻或愛情的男人,綜合歷代的例子,可以看出男人還是比較自私。
"女生就該要溫柔,而且要有氣質。"
瞧!展鷹揚也不例外。
"哈哈!"她冷冷回他,"多喝汽水就有'汽'質了。"
"言歸正傳,你給我乖乖的住到你哥來接你。"
"我可以去法院申訴。"
"申訴什么?"
"別告訴我哈佛的高才生不懂人身自由的這條法律。"
"我懂,但又如何呢?"
"我已經成年!"為什么得要一再的強調不可呢?真的好累喔!
他把她勾得更緊,暖昧的笑問:"真的要離開我?你舍得就這樣放棄?難道你已經承認自己是個失敗者呢?好沒志氣喔。"
"我……"她就是招架不住他來這一招,每一舉手投足都像在勾她的魂。
她已經不自覺虛軟,下一秒就自動高舉白旗投降了。
"就這樣了,等你哥來接你為止。"他放開她,領先走往另一方向,"走了,我們得去赴個宴會,還要拿你的禮服,快走啊,不要像一只烏龜。"
望著他的背影,她被弄糊涂了,她真不知道他到底把她當成什么了?
而且,和他講話,有理也是說不清楚的。
更重要的是,才下定決心要離開的她,又再度沉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