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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面包屋 第一章
作者:于喬
   
  太、過、分、了!

  韓蓁撲倒在床上,依舊恨得癢癢的。

  那面包店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只大熊居然就這樣把她給踢了出去!

  更過分的是,當(dāng)她報出自己的身分來歷,那只大熊更二話不說把她給拎進(jìn)了警察局!

  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韓蓁依舊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她客客氣氣地走進(jìn)「焦面包屋」里,說明想要留在那里學(xué)習(xí)制作美味面包,那個笑起來像陽光一樣的男生倒沒什么反對,聽完了她的來意后,轉(zhuǎn)身朝里面喊了聲:

  「弟弟,有人想要來應(yīng)征喔!

  「弟弟?」咦?難道他不是店長嗎?

  「是啊,這家店的主人是我弟弟,面包都是他做的喔。」

  原來這么好吃的面包不是他做的。

  盡管心里有一點(diǎn)失望,不過韓蓁很快又振作起來。

  沒關(guān)系,如果能待在這里,一樣可以一邊學(xué)做面包,一邊天天看著他啊,這不也兩全其美嗎?

  她這個主意卻在見到走出來的店主人時馬上打退堂鼓--

  這這這這、這是他「弟弟」?

  身高最少一九○,體重起碼超過一百公斤,高頭大馬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他,加上全身黝黑的皮膚,猛然一看就像只立起來的棕熊一樣。

  韓蓁敬畏地看著眼前的棕熊,亮亮的眼睛眨呀眨地,霎時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她真的要留在這里向這只熊學(xué)做面包嗎?

  正在她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對時,哥哥出來打圓場了--

  「她吃了你做的肉桂卷,直夸好吃,想要到我們店里來工作,順便向你學(xué)習(xí)如何做出美味的面包喔!

  只見那只熊聽完后也沒作聲,只是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看得她心里一陣哆嗦,覺得自己好像是砧板上的魚一樣。

  「妳幾歲?」大熊突然開口了。

  「。课?」韓蓁有些會意不過來,楞楞看著大熊的臉。

  只見對方一臉寫著「妳在說廢話嗎?」的表情,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韓蓁吞了吞口水。「十七歲。」

  「高中生?」大熊又問。

  她點(diǎn)點(diǎn)頭。

  「妳家住哪?」

  糟糕了!她可是離家出走的耶,這樣一問不就露出馬腳了?

  「我……我家住在高雄……」

  正想著要怎么結(jié)尾的時候,一向不喜歡浪費(fèi)時間說廢話的大熊已經(jīng)把她拎了起來往門外走去。

  「喂!喂喂喂!你做什么?」

  不會吧?她話都還沒講完耶!

  「太遠(yuǎn)了,別來!勾笮馨阉釉陂T口。

  「等一下!」韓蓁急了,「我真的很想留在這里!我家很有錢,就算你不給我薪水也沒關(guān)系,我只是想學(xué)習(xí)如何做出好吃的面包而已!」

  大熊回頭看了她一眼,一副「妳家有錢很了不起嗎?」的臉色。

  「真的真的!我爸爸開汽車公司,他--」

  大熊突然停下來,想了一下,然后轉(zhuǎn)過身問她:「妳說妳是從高雄來的?妳爸爸姓什么?」

  「姓韓,他叫韓再富,很有名吧!」

  韓蓁這輩子第一次覺得父親的名號總算有點(diǎn)作用了。

  可是……好像又不是這么一回事。

  只見大熊的臉色一變,盡管只有一瞬間,但她還是見到了那雙眼中突然露出的兇光--

  好、好可怕!

  他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可怕?

  是不是她說錯什么了?

  大熊突然大步向她走來,氣勢雄偉,韓蓁嚇得連連倒退好幾步,最后不小心被一臺停在騎樓邊的摩托車給絆倒--

  但她人還沒倒在地上,便整個人被懸空拎了起來。

  「你……你要帶我去哪里?」

  大熊一句話也不說,面無表情,就這樣拎著她快步離開面包店。

  他到底要帶她去哪里啊?

  韓蓁開始微微發(fā)抖,又想起剛剛見到大熊眼里露出的兇光--他是不是嫌她太煩,要把她殺人滅口。

  天!她只不過是蹺家三天,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過,難道她今天就要受到上天這樣的懲罰嗎?

  嗚嗚嗚……她以后再也不敢蹺家了啦!

  什么桂肉卷是他做的!騙人!一定是騙人的!

  那樣溫暖人心的面包,怎么可能會是又兇又無情的大熊做出來的嘛!

  嗚嗚嗚……蘇伯說得沒錯,臺北果然是個可怕的地方,早知道她去臺中就好,不要跑到臺北來了--

  正當(dāng)韓蓁很認(rèn)真地開始懺悔過去十七年來做過什么壞事的時候,大熊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心一驚,竟本能地閉上眼,不敢看那只大熊把她帶到了什么鬼地方來。

  「她從高雄蹺家來的,交給你們了!

  交給你們了?

  交給誰?難道是賣春集團(tuán)嗎?

  她是不是要被賣去當(dāng)雛妓了?

  嗚嗚嗚……她不要!

  「小妹妹?小妹妹?」有一個中年男子輕輕喊她。

  嗚嗚嗚……走開啦!不要假裝慈悲啦!

  韓蓁拼命閉著眼睛,也沒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放下地,更沒發(fā)現(xiàn)大熊早已經(jīng)揚(yáng)長而去。

  「小妹妹?」那個中年男子拍拍她的肩膀,卻被她神經(jīng)質(zhì)的大叫給嚇了一大倒!

  「走開!走開!不要碰我啦!」

  韓蓁張開了眼。

  咦?為什么賣春集團(tuán)里會有穿著制服的警察?而且還是好幾個!

  這時只見一個剛剛被她猛力推倒在地的男警察揉揉屁股爬了起來,一臉苦笑!感∶妹,妳別怕,我們不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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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當(dāng)然爾,經(jīng)過一番盤問后,警察就把她連夜送回了高雄。

  回到家后,劈頭就被母親一頓罵--

  「妳也真是的,我不過到米蘭去看了幾天服裝秀,妳就給我出這種亂子!古崾|蕓天生聲音嬌嫩,罵起人來感覺有點(diǎn)不痛不癢。

  罵完后她又塞給韓蓁更多的錢!改萌ィ粔蛟俸臀艺f,以后就算要出去玩,至少也交代一聲,免得還被送到警察局去,弄到人家大驚小怪。妳知不知道這件事情要是傳出來有多丟臉?」

  韓蓁的心一涼!

  每次到最后的結(jié)論都是不要讓母親丟臉,似乎她做什么都無關(guān)緊要。

  她坐在自己的床上,恨恨地捶著枕頭泄憤。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那只臭熊,居然敢這樣對她!

  哼哼,沒關(guān)系,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她現(xiàn)在知道自己的目標(biāo)是什么了。

  她決定要用剩下的一年好好念書,將來考上臺北的大學(xué)!

  這樣她不但能脫離這個討厭的家,還能天天跑去那家面包店糾纏不休了!

  到時候她人都在臺北了,看那只笨熊還敢不敢嫌她住太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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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點(diǎn),「焦面包屋」準(zhǔn)時打烊了。

  安軒拍拍弟弟的的肩膀!冈趺,不喜歡今天那個小女生?她也不是故意來鬧場的吧?我看她真的很喜歡你的面包呢,又那么誠懇,你就真這么絕,把她給拎去派出所?」

  「她離家出走!拱灿硬焕洳粺岬鼗卮。

  安軒嘆了口氣。

  他這個弟弟就是這樣,從小就不太會說話,漸漸就變成寡言的性格,尤其那件事情發(fā)生之后,他的話就更少了。

  「算了,反正這家店是你的,你說了算。」

  安軒收拾一下東西便離開了。

  安佑把店里的燈關(guān)上,拉下鐵門,也離開了店里。

  但是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往醫(yī)院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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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yī)院的人都知道,每天晚上九點(diǎn)半以后,總會有一個像熊一樣雄壯的男人走進(jìn)三樓的35號病房。

  三樓很安靜很安靜,偶爾只有護(hù)士和醫(yī)師走動的腳步聲,病房里總是靜悄悄的。

  因?yàn)檫@里的病人總是沈睡不醒。

  高大雄壯的男人走進(jìn)三樓時總是異常小心,盡量不弄出一點(diǎn)聲響,那仔細(xì)的模樣,配著他高大的身軀,倒有些好笑。

  但是從來沒有人笑過他。

  他總是帶著一朵粉紅色的玫瑰,還有一個剛出爐的肉桂卷,那淡淡、帶著奶油與肉桂的香氣,總是讓經(jīng)過35號病房的小護(hù)士們?nèi)滩蛔⊥炭谒?br />
  35號病房躺著一個女病人。

  她是兩年多前入院的,從沒有醒來過。

  她的床邊擺著一個小小的玻璃花瓶,里頭插著一枝從沒謝過的粉紅色玫瑰。

  男人總是輕輕地坐在那過小的椅子上,將新鮮的玫瑰換好后,再將新鮮的肉桂卷遞到她好似熟睡而露出淺淺微笑的面容前。

  「晴,今天好點(diǎn)沒?」

  「晴,今天的肉桂卷很香吧?我特地多加了一點(diǎn)剛從北海道進(jìn)口的奶油,應(yīng)該很好吃的!

  「晴,我知道妳聞得到這個香味是不是?」

  不然,為什么她的嘴角好像又上揚(yáng)了些?

  還是這又只是自己的錯覺?

  「晴,妳什么時候會醒過來……」

  「妳說過要是我將來學(xué)會了做面包,妳一定會天天把我做的面包給吃光光……」

  「從前妳總是笑我連蛋都不會煎……」

  整個晚上,他都是用著很輕很輕的聲音,一句一句不氣餒地與一直昏迷著的她說話。

  病房里除了他輕聲細(xì)語的聲音,便只有呼吸器刺耳的咻咻聲,還有氧氣輸送系統(tǒng)的起伏聲。

  女人的胸膛規(guī)律地一上一下,證明她仍然活著。

  一個小護(hù)士輕輕走了進(jìn)來,用著最低的音量喚他,深怕打擾了這兩個人似的。

  「安先生,喂食的時間到了!

  安佑很自然地轉(zhuǎn)過頭,接過小護(hù)士遞來的灌食針筒。

  他每天晚上總要堅(jiān)持自己喂她,從不假手他人。

  只見他溫柔地替她徐徐灌食,動作優(yōu)雅自然,彷佛天經(jīng)地義。

  小護(hù)士低著頭走了出來,眼眶有些紅。

  三樓的護(hù)士們都知道,他是35號病房女病人的未婚夫。

  據(jù)說是兩年多前的一場車禍,才使得她長眠不起。

  據(jù)說,那時候她肚子里還有三個月的身孕,但隨著這場意外而流掉了。

  據(jù)說,她生前最喜歡吃面包,所以她的未婚夫便開了一家面包店,等著她醒來每天都能吃最新鮮的面包……

  據(jù)說……據(jù)說那個像熊一樣的男人,總是會在她生日的那天,親手捧著生日蛋糕,低低哼著生日歌……

  他從來都沒有哭過,似乎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流露出一種淡淡的溫柔神情,看著病床上的女人……

  倒是外頭一班小護(hù)士個個被這景象感動到哭得東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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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

  韓蓁志得意滿地站在這所公立大學(xué)的門口,看著車來人往、四周熱鬧的景象,她忍不住有股雙手扠腰,然后仰天大笑三聲的沖動。

  她終于如愿考上了臺北的學(xué)校!

  而且還是跌破所有人眼鏡的最高學(xué)府!

  這怎么能不讓她興奮呢?

  死大熊!沒想到她又來到臺北了吧?

  這次她倒要看他用什么理由把她趕走!

  站在校門口得意完了,韓蓁開始找起新生訓(xùn)練的場地。

  走了快半個鐘頭,卻還是找不到場地,正當(dāng)她想要開口問路的時候,一個男生突然快跑到她身邊停住。

  韓蓁正狐疑著,只見那個男生突然蹲了下去,從背包里迅速翻出一本新生手冊,刷刷刷翻到全校地圖,火速瀏覽了三秒鐘后又丟進(jìn)背包里,然后站起來拔腿就跑。

  韓蓁有些發(fā)楞地看著這一幕,隨后才突然想起自己背包里也有一本新生手冊,上頭應(yīng)該也有全校的地圖。

  好不容易走到了新生訓(xùn)練場地,已經(jīng)是半小時后的事。

  天啊,這學(xué)校怎么這么大。克叩媚_都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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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生訓(xùn)練一結(jié)束,韓蓁便離開了學(xué)校,往她的「目的地」前進(jìn)--

  焦面包屋。

  朝思暮想了一年多的地方,但當(dāng)她走到門口時,竟然有種近鄉(xiāng)情怯的感覺。

  她隨即很快地?fù)u了搖頭。

  近什么鄉(xiāng)?她家又不是在這里,她只是有點(diǎn)害怕見到那個陽光男生的時候,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罷了。

  她就這樣跑來,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她呢?

  在店外頭猶豫了一會。既然來都來了,她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jìn)去。

  因?yàn)槊姘鰻t的時間還沒到,所以店里暫時沒有什么客人,韓蓁心里輕松不少。

  可是……店里怎么沒人呢?

  難道不怕有小偷嗎?

  正在納悶的時候,一個高大得不象話的身影突然從店后面出現(xiàn),身上還散發(fā)著一股面包香。

  韓蓁馬上連退三步--怎么又是他!

  那只臭大熊怎么還在這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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