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七十七年,臺灣的經(jīng)濟已經(jīng)完全步入軌道,農(nóng)村的生活幾乎完全被重工業(yè)所取代,也有少數(shù)的農(nóng)村,依舊過著種田維生的鄉(xiāng)村生活。
雖然已經(jīng)有些重工業(yè)的公司、工廠漸漸的轉(zhuǎn)移到這個南臺灣的小鎮(zhèn)來,但是這個小村落的大部分居民仍以種田維生。陳家就是其中的一戶人家。
炎熱的夏日一大早,陳筠嫜就捧著一大疊的衣服在西螺大橋下溪流旁洗洗敲敲。這是阿嬤的老方法,說衣服不敲敲打打是洗不干凈的,所以陳筠嫜很努力的揮動她細細瘦瘦的小手,用力的敲打著衣服。
會在這條溪流洗衣服,是因為這里是附近唯一沒有被污染的溪流,其他地方大部分因為工業(yè)的廢水流人,都被污染的不能夠使用了。
其實現(xiàn)在沒有人在溪邊洗衣服了,可是她的嬸嬸才不管這條溪流到底干凈還是骯臟的,說這樣可以省下一筆水費。天曉得,這樣到底可以省下多少錢?但是,嬸嬸寧可花大筆錢在牌桌上,也不想把錢用在該用的地方。
不過,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洗得干凈才能夠回家。
每天一早,這附近的孩子們總會到溪流這邊來玩耍,尤其夏日一到,這里總是笑聲不斷。
想到自己的童年,陳筠嫜總免不得要長聲一嘆,大部分的時間
她必需幫忙照顧叔叔的小孩,根本沒有童年可言;長大了,除了要到田里幫忙,還得到處打打零工,更沒有所謂的青春。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十六歲了,國小畢業(yè),也過了能夠嬉鬧的年紀,阿嬤總是告誡她:“女孩子總要有女孩樣,女孩的名聲是要留給人探聽,一旦名聲毀了,就會一輩子嫁不掉啰?”
阿嬤嘆口氣還說,像她這種沒父沒母的孩子更該比一般人還要謹言慎行。所以,她總是很小心奕奕不亂說話,行為舉止也特別謹慎?墒撬,這不是她真正的個性,她想要有朝一日可以帶著地圖到世界的彼端,去尋找自己的夢想。
她想要讀書,雖然她沒有機會繼續(xù)升學了,但是……有一天她會完成高等教育,這是她最大的愿望。所以,即使日子過的不如意,當她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她還是可以自得其樂。
她一邊用力的洗著衣服,一邊快樂的傾聽著孩子的笑聲,正當她聽的入神,也想的入神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尖叫聲。
“救命!”
就一聲“救命”讓她一把丟開手中搗衣的木棒,沒心情去注意衣服早已掉落進河底,她拔腿朝呼救的下游跑去。
似乎她是上天派來的救星,一群女生見到她就一直央求著:“小姐,你快來救救柳少爺,他掉進河里去了……”
陳筠嫜自然也看到了在河里掙扎著的男生,他必然是不會游泳,所以在河里拼命的掙扎,但是他越是掙扎,身體就越是深陷其中。
陳筠嫜見狀,忙朝河里頭的男孩大喊:“你不要一直用力的掙扎,我馬上就去救你!
為了救人,她顧不得河水可能會弄濕了她的衣服,筆直就朝溪中跳了下去。
陳筠嫜一心只想要把人給救起來,忘記她也不大會游泳,所幸溪水不太深,她很快就抵達男孩溺水的地方,一把扯住男孩的手臂,奮力的拖他往岸上游。
“。
男孩因為太過緊張,在她出手相救時,竟然用力揮了她一拳,打的她一陣頭昏眼花,扯著男孩的手臂不由得松開,等她清醒過來,男孩的身體已經(jīng)再度陷入溪水之中。
看見男孩繼續(xù)掙扎,陳筠嫜緊張的大叫:“我是來救你的,不想死就不要亂動,不然你這樣我根本不能夠拉你上岸!
這回男孩總算是聽懂了她的話,在她出手去拉他的,他靜靜的不敢亂動,這給了她很多方便,但畢竟對方是男生,她就算力氣再大,還是很費力才把他拖上岸。
這時,剛剛在岸上玩的那些女孩紛紛擠了過來,緊張萬分地詢問著:“少爺,你有沒有怎樣?”
少爺?這人身分如此要得嗎?陳筠嫜這才低頭仔細瞧清楚溺水的男孩,呦!還真是身分了得的男孩。她所救的是隔兩個村子,最有錢有身分的柳家的大少爺,她叔叔還租了他們家的田地耕種呢!
只是,為什么他們會跑到這里來玩又溺水呢?柳家就這么個獨子,還好她救了他,否則柳家上上下下豈不是都要哭得死去活來了嗎?
救人讓陳筠嫜心情格外的輕松,她抬頭笑著安撫幾個哭泣的女孩:“你們家少爺只是受到驚嚇,沒事的,你們快點帶他回去換干凈的干衣服,免得他受涼了,不過以后別到這里來玩水了,尤其是下過雨后的溪流很危險的!
她猶不知自己那一臉溫柔的笑在柳繼宣眼中看起來像極了天使,雖然他年紀不大,但是剛剛被陳筠嫜抱著上岸所感觸到的柔軟,清楚的刻印在他的心房上,他著迷的望著陳筠嫜的笑容發(fā)呆,臉則因為看到陳筠嫜的衣服因濕透而若隱若現(xiàn)的胸部曲線而變得通紅。
他正值年少不經(jīng)世,卻又對什么都很好奇的年紀,國中二年級,對女生已經(jīng)開始有了一點點憧憬,尤其是像陳筠嫜這樣漂亮的女生,他更是看呆了。
“柳少爺,你沒事吧?”陳筠嫜見他不動,想他是不是驚嚇過度了而憂心了起來,還把阿嬤看發(fā)燒的那套方法拿來使用,她不假思索的把自己的額頭貼向柳繼宣,以確定他確實沒有因為溺水而發(fā)燒。
但是,她的舉動卻讓柳繼宣的臉蛋更紅了,連呼吸都急喘了起來。
“柳少爺,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陳筠嫜錯愕的詢問。
“我……”
正當柳繼宣要回答她的問題,一個他討厭的聲音傳過來。
來人是柳繼宣的表哥,一天到晚在家里吃閑飯,啥事也不做,只知道吃喝玩樂,爸爸礙于他是姑姑的唯一孩子,拗不過姑姑的請求,才答應讓他留在臺南幫忙,順便學習做生意。可是他三天捕魚、七天曬網(wǎng),氣的爸爸都要放棄了他,他學不學好,也只得由著他去了。
見到他落了水,劉文章幸災樂禍的笑他,“真沒用,連這種溪流都可以溺水,剛剛我都看到了,要不是這位小姐救你一命,只怕你的小命就丟了!
他都看到了?他看到有人溺水不出手相救,天底下怎么有這么狠心的人?
不管三七二十一,陳筠嫜氣急地轉(zhuǎn)頭,劈頭就罵:“你看到有人溺水卻不出手救他,這種話你竟然也說得出口?”
她,完全沒發(fā)現(xiàn)到自己此時是極暴露,而且秀色可餐,但是劉文章可沒有錯過,他的眼不安分的掃了陳筠嫜的胸部一圈,而后輕眺地吹起了口哨。
柳繼宜卻知道他可惡的表哥正在輕薄他的救命恩人,之前他聽發(fā)現(xiàn)看到的,現(xiàn)在正落人他表哥那個風流又下流的家伙眼中,他飛快的脫下自己的衣服,然后不假思索的塞給陳筠嫜,并且用帶著命令的口吻說著:“遮上!
陳筠嫜被他的舉動搞得一臉莫名,不解的反問:“遮什么?”,柳繼宜未做回答,只是指向她的胸膛,陳筠嫜不得不朝著他所指的低頭望,她看到自己的胸部正若隱若現(xiàn)地暴露在劉文章面前,一個羞赧,她恨的想要找個石頭把頭撞上。
“!”一些輕呼,這會兒她知道他要自己遮什么了。
“別遮嘛!既然我都看過了,那多看一下下也不會少一塊肉的!辈还芩遣皇且呀(jīng)遮上了暴露的胸膛,劉文章仍繼續(xù)用話輕薄著她。
見她又羞又氣地快要哭出來,柳繼宣小小的心涌起了一股保護她的欲望,顧不得身體冷如冰,他奮身站起便朝劉文章撞了過去,這一撞雖撞倒了劉文章,但是也讓他整個人往一旁栽倒,額頭上撞出了個大包。
“臭小子你在干嘛?”受到攻擊的劉文章氣急敗壞地嚷嚷。
“你下流無恥,不許你對我的救命恩人那么輕浮!
“呵!搞了老半天,你是不舍得。俊睕]料,劉文章非旦不知道要收斂自己的行為,還一把扯過陳筠嫜,狂妄地笑說著:“你真不簡單,連個小鬼都對你動心,說說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臭流氓,你放開她。”
“你以為別人怕你,我也會怕你嗎?我偏偏要碰她,你能耐我何?”說著,劉文章開始對陳筠嫜上下其手,嚇得陳筠嫜只能東躲西躲,以躲避他的騷擾。
“你都可以和個小鬼頭摟摟抱抱,為什么還躲我?瞧不起本表少爺嗎?”
“住手……不要過來……”陳筠嫜邊扯著柳繼宜給她遮胸的衣服,一邊掙扎著想要逃開劉文章的魔手。
眼見自己的救命恩人遭受到劉文章的欺負,柳繼宣再度站起,一沖上前和劉文章大打出手。
“別打了!”剛剛旁邊那群小孩害怕的大叫,甚至有人離開,大概是打算去叫人的。
陳筠嫜猜想過不了多久這里會擠上千百個村民,她得在那之前逃離這里,雖然似乎有點對不起為她奮戰(zhàn)的柳家小少爺,但是女孩子的名節(jié)更不可不顧。
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她朝另一方向逃離混亂的溪流。
繞了一段遠路陳筠嫜才回到了上游,但是……她拿來洗的衣服都已經(jīng)不在原點;出門洗衣服之前,嬸嬸還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小心洗這件剛剛買來的新衣服,她非但沒有小心的洗,還把它給洗丟了,這不是挺嚴重的事嗎?此時她的心里只有一個想法——這回她絕對死定了。
躲到很久,她都還不敢回家,因為光想到嬸嬸得知新衣服不見時的嘴臉,她就嚇得裹足不前。
這年頭已經(jīng)不流行說什么養(yǎng)女兒是賠錢貨的話,可是嬸嬸還是照三餐掛在嘴邊的,加上她又不是嬸嬸的女兒,所以嬸嬸就天天說,養(yǎng)她比養(yǎng)賠錢貨還要賠錢的。
有時候她很想要反駁,但是想到叔叔養(yǎng)育她多年,也算是疼愛她,如果她反抗苛刻的嬸嬸,就會替叔叔找來麻煩,叔叔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妻管嚴,她不想讓叔叔夾在中間為難,所以總是小心奕奕的盡量不惹嬸嬸不高興。
但是逃得了一時,也逃不過一世,不回家她還能夠上哪去呢?她想過要逃家,但是以她這樣沒有知識又沒有親人的孤女,而且她的學歷只有國小程度,上哪去都不會有什么出路的。
隔壁村的碧玉曾經(jīng)邀她一起去臺北闖天下,但是嬸嬸說她去了臺北就會被人拐跑了,以此為理由阻止她上臺北找工作,偏偏這附近連家工廠都沒有,她只得繼續(xù)留在家里煮煮飯,種種田了。
而現(xiàn)在,她唯一可去的地方依然是叔叔的家,就算那里一直不歡迎她,她也只能夠回去那里,過一天算一天。
天黑時,她拖著恐懼的步伐回家。
腳才踏進門檻一步,嬸嬸就一臉晚娘面孔的嘲諷她:“你衣服是拿到美國去洗了是不是?竟然到現(xiàn)在才回來?”
面對嬸嬸的怒氣,陳筠嫜忍氣吞聲的承受了下來,以小媳婦的語氣致歉:“對不起,我這就去煮飯!
“不必了!等你回來煮,我們不是都要餓死?”
“對不起!”這時候除了道歉,她還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好呢。
“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救人的事是說不得的,嬸嬸可不會因為她救人就說那是勇敢的行為,她只會罵她笨,既然救了那么了得的人物,就應該向?qū)Ψ揭恍﹫蟪瓴艑Α?br />
陳筠嫜不敢說自己為了救人,所以讓衣服全被水給沖走了,只能悶不吭聲的低頭聽訓。
事實上,紙是包不住火的,一旦嬸嬸要找那件漂亮的新衣時,“衣服不見”這事是遲早都會被知道,既然她都得要面對責備,還是老實點早早招了了事。
“嬸嬸……”
“還不去幫阿榮和秀月洗澡,還杵在那里干什么呢?”嬸嬸見著了陳筠嫜就覺得討厭,因為她有一張她媽的臉,偏偏她的丈夫以前曾經(jīng)喜歡過筠嫜的媽,所以她每次看到陳筠嫜就會想要甩她耳光子。
“嬸嬸……”
嬸嬸瞪著眼,難看著臉問:“又怎么了?干什么吞吞吐吐的?”
“對不起,我把您的衣服……我把所有的衣服弄丟了。”怕自己膽怯說不出口,陳筠嫜干脆一股作氣的把話說完。
果然,如陳筠嫜所想的,嬸嬸的臉更加難看了,瞪著她的眼神,就像要把她撕吞下腹,只可惜吃不下一個人,否則嬸嬸當然會那么做。
“你剛剛說些什么來著?”嬸嬸瞪著眼,獼吼著。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跌到溪里去,所以……”
再多的解釋對嬸嬸而言,都只當是陳筠嫜做錯事所找的借口,她想到的只是她的新衣服被弄丟了,所以火氣直往頭頂冒了上來。
一個巴掌甩上陳筠嫜的臉蛋,緊跟著嬸嬸沖向茶桌上拿出了雞毛撣子,一下、兩下……連著數(shù)不清的鞭打揮落在陳筠嫜的身體各處。
一陣陣的痛楚自身體各處傳來,痛的陳筠嫜好想號啕大哭,但是……已經(jīng)習慣了,如讓眼淚落下來,她就會得到更嚴厲的懲罰。
這年頭受這種虐待的人還存在嗎?她不懂,為什么她都這么大了,卻一丁點的人格自尊都不能夠擁有?
“你這個臭丫頭,是生來和我作對的是不是?還是我上輩子欠了你?”
“嬸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小心……”
“你還有話說?我看你這個臭丫頭分明就是把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今天我要是不好好的修理你,老娘就跟你姓!”
嬸嬸嫁給了叔叔之后就冠了夫姓,現(xiàn)在叫做陳張月英,所以算是跟了她的姓沒錯!但是陳筠嫜就算是向天借了膽也不敢這樣說話。
打了很久,陳筠嫜也忍耐了很久,最后嬸嬸終于放下了雞毛撣子,卻依然不肯放過她一馬地下達命令:“你就給我跪著別起來,好好的反省一下,我沒叫你就別給我起來!哼,還有晚飯——不許吃!”
柳繼宜還沒有踏進家門,落水的消息已經(jīng)傳到母親邱月鳳的耳中,她盼了許久才見愛兒回抵家門,一見面就把柳繼宣給抱在懷中安撫著。
柳繼宣已經(jīng)十三歲,接近十四歲,被母親這樣抱著感到很尷尬,所以努力的掙扎著,并且安撫母親:“媽,我沒事。”
“幸好你沒事,要不然你要媽怎么辦好呢?”
柳家是這一帶的名門望族,柳繼宣是柳家三代單傳,就為了這一點,祖母險些就要柳繼宣的父親和母親離婚再娶。當然父親以母親已經(jīng)替柳家生下了繼宣為理由婉拒了堂上二老的安排。如今所有人把繼宣當成了寶,所以他要有個閃失,母親就無法向堂上祖先交代的。
“媽,我喘不過氣了!
聽到繼宣的抗議聲,母親才略松了手,但仍耳提面命地叮囑著:“你以后不要到那么危險的地方去了,今天要不是祖先有靈保佑你,你叫媽怎么辦呢?”
“媽,您說錯了,是一個小姐救了我,和我們家祖宗沒有關(guān)系的!绷^宣忙糾正母親的說法。
“胡說,就是咱們祖先有靈,才會讓那個小姐發(fā)現(xiàn)了你溺水,這都是祖先保佑,快來拜拜咱們祖先!
拗不過母親的要求,柳繼宣緩吞吞的上前拜祭了祖先,可是他對他的救命恩人卻仍念念不忘著,“媽,您讓人去幫我找那個小姐好不好?”
“當然要找,總是人家救了你,得要好好謝謝人家才成!蹦赣H轉(zhuǎn)過頭去喚,“阿福,去問問看有沒有人認識那個救了少爺?shù)男〗,查出來之后送一些禮物和一些禮金過去!
“等等!惫芗野⒏倯耸,柳繼宜卻喚住了他。
“少爺還有什么吩咐?”
“我跟你去!币驗橄朐僖姷侥俏恍〗,所以柳繼宣馬上就邁出步伐。
母親扯住了他的手,阻止著:“繼宣,你別鬧了,你這一身衣服要不趕快換下,生病了怎么辦?道謝的事情就交給阿福就好了!
“不成……”他真的很想要再見到那個救命恩人。
“讓阿福去就夠了!
“可是我想當面謝謝她。”他再度表態(tài)。
“何必這么費事,阿福代替你去就應該可以了!
母親的固執(zhí)讓柳繼宣很不悅,他不認為母親那搪塞的方法是對的,“那太不夠誠意,被救的是我,讓阿福去才失禮。”
“所以才讓阿福帶些禮物過去,我們不會失人家的禮的!
“就是用錢去糟蹋人家的救命之恩嗎?”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說呢?”
“難道不是那樣?每次您都會這樣,只要有人家?guī)土宋覀兗,你就認為用點錢就可打發(fā),不管,如果您不讓我去,我就不換衣服。”
母拐拿他沒輒,只好想了折衷的方法,“這樣,讓阿福去把人帶回來,你再當面謝謝她,如此一來你應該沒話可說了吧?”
這算是一個退讓,柳繼宣雖然不滿母親對任何人都招之則來、揮之即去的態(tài)度,但是想到一樣可以見到救他的人,所以也就無意計較了。
嬸嬸張月英的勢利眼是村子里頭出了名的,當她看到柳管家阿福登門拜訪,手上又拿著一大堆的禮物,那臉上的表情簡直就可以說是肥肉抖顫,諂媚的只差沒有跪地迎接而已。
她迫不及待的拉了張椅子給柳管家,并問著:“柳管家,您來這兒是有什么指教嗎?我們家阿旺應該有把田租拿去交了吧?”
這女人的假笑讓人渾身不舒服,要不是夫人的交待,柳阿福才不想來和這種人打交道。
“我今天來不是來收田租的,我是來找人的。”
聽到找人,想當然是找這一家之主的男人,張月英歉然地說道:“很不巧,我們家阿旺正好出去了,您找他有什么事情嗎?”
早見識過了張月英的纏人工夫,她的厲害更是家喻戶曉的,只要一開了口就停不了的,然后會想盡辦法把人家的祖先八代都給問出來。
阿福很不耐煩地說:“我不是找你們家阿旺的,我是找阿旺的侄女,你們家那個叫做筠嫜的小姐在嗎?”
聽到陳筠嫜,張月英的臉馬上糾結(jié)在一塊,心底想著,要是陳筠嫜得罪了大人物害他們家沒飯吃,她鐵定把筠嫜賣到窯子去。
“筠嫜?那丫頭是不是得罪了您哪?我就說她笨手笨腳的,早晚會給我捅出簍子來的,我先說好,她所作的事情和我們家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的,柳管家可要幫我們在柳老爺面前多說說好話,我們只是好心收留那個賠錢貨……”
這只怕扯上一天都見不著陳家的小姐,更別說當面道謝了,阿福不得不使出殺手——把他帶來的紅包亮了出來。
“那……這……是怎么回事啊?”
張月英見錢眼開,一看到阿福手中拿了紅包袋,就直盯著人家手中的厚厚的紅包袋直瞧,像是要瞧出里頭到底有多少?
她看到兩只眼珠子幾乎快要掉出來,伸手想要去拿阿福手中的紅包,卻叫阿福給遏止了。
“這紅包可不是要給你的!
“是給陳小姐的!
“給我們家筠容?”
“不是,是給陳筠嫜小姐的!卑⒏u頭說道。
“給筠嫜?”張月英想不通柳家的管家干嘛拿紅包來給陳筠嫜,不過有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她要那個紅包,“柳管家,您可不可以說清楚點?您說那筆錢是要給筠嫜,為什么呢?我們家筠嫜為您做了什么事情嗎?”
張月英的轉(zhuǎn)變還真大,剛剛還罵陳筠嫜是賠錢貨,現(xiàn)在又轉(zhuǎn)變成另一種表情,真是給她有夠厚臉皮,但這是人家的家務事,阿福只想早點見到陳筠嫜,然后把紅包交給她。
“陳小姐救了我們家少爺,所以我們家夫人要我拿些禮物和紅包來謝謝陳小姐,現(xiàn)在你是不是可以請陳小姐出來了呢?”
那還用問,雖然錢說是要送給陳筠嫜的,但是她是長輩,當然到時候錢會進她的口袋,想到錢,張月英也沒細想送錢的緣由,立即笑的合不攏嘴地直點著頭說:“成,成,我這就去叫筠嫜出來,您請坐!我馬上就回來。”
阿福點頭,卻又想著,她不回來最好,只要陳家的小姐出現(xiàn)他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但是他卻也知道,睡就睡不要做白日夢!
陳筠嫜在后院里頭劈柴劈的滿頭大汗,這年頭有人劈柴當柴火燒?哪戶人家不是使用瓦斯爐燒開水,但是陳家很窮,窮的根本沒有多余的錢花在這些等于奢侈品上頭,就好像家里明明就有洗衣機,卻舍不得使用,電視也不許開超過一個小時。
不過,就算如此,通常這種粗活都該是男人做的,但是家中唯一的男人——叔叔得負責賺錢養(yǎng)家活口,平常有人叫就去打打零工。而嬸嬸說,她是多出來的人,要有飯吃就得勤快點,所以幾乎陳家的粗細活她都得全部扛下。
這種辛苦,她倒是沒有想過要抱怨,而且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出去找工作賺錢養(yǎng)家,她深信那么一來,嬸嬸就會對她刮目相看,也會給她多一些好臉色。
不過這里是很偏僻的鄉(xiāng)下,村里頭又沒有工廠,更沒有什么活是可以給女孩子做的,所以她只好繼續(xù)寄人籬下。她還想到,如果她貿(mào)然離去,受罪的將會是她的老阿嬤,到時候嬸嬸會叫阿嬤做這些工作,與其讓阿嬤老人家做,她自己吃點苦是沒事的。
因此,只要有工作,她就會搶著做,最好忙的讓嬸嬸沒機會找她麻煩,但是……麻煩總是很難甩掉,她就算想避也總是避之不及。
聽到嬸嬸的叫喚時,她全身就繃的緊緊的,細胞更不知道死了多少。
“我叫你你是沒聽到還是故意不應我?”
“對不趄,我剛剛沒聽到。”唉!只慢了一步回答,還是捱了嬸嬸的罵,她忙賠起不是來。
嬸嬸瞧她很心煩,恨不得打她一巴掌,可是想想柳管家現(xiàn)在在外頭等著,怕她的臉上留下掌痕,到時錢沒拿到就慘了,單手直揮著說道:“算了,今天就不與你計較,你就別裝一副童養(yǎng)媳的臉給我看,外頭有人找你!
“找我?”她的朋友都被她嬸嬸給嚇得不敢到家里來找她了,還會有誰來找她呢?“是碧玉回來了嗎?”
“不是。”
“那還會有誰找我呢?”她想都想不出來。
嬸嬸再度揮手,心煩的說道:“反正就是找你沒錯,不過我現(xiàn)在先跟你說好,免得等一下你把我到手的財運給送走!
送走她的財運?陳筠嫜更加感到不解,因為嬸嬸只會罵她是賠錢貨,怎么會突然變成了有利用價值的人呢?
“嬸嬸,我不懂您說的話……”
“不懂沒關(guān)系,等下有人會拿紅包給你,你只管收下來,其他事隋就少管少問,明不明白?’’嬸嬸根本不管她的意愿,自頤自的下達命令。
明是明白,但是搞不懂嬸嬸到底為什么這么費事?又為什么外頭會有人想要給她紅包呢?
“嬸嬸,您是不是弄錯了呢?”
“死丫頭,你的意思是說我老了,腦筋不管用了,是不是?”
“嬸嬸,我沒有那種意思,您千萬別生氣!闭媸翘齑蟮脑┩,就算給她兩個膽,她也不敢那么想!
“總之,我怎么說你就怎么做,人家給你錢你就收下來,其他的不必問太多,如果你敢把我的財神爺送走,小心你的皮!”
一番警告之后,嬸嬸領(lǐng)前走了出去。
這人不是柳家的管家阿福伯嗎?陳筠嫜見過他幾面,他來過家里收田租,當然真正打照面這是第一回,不過陳筠嫜卻心里有點譜,阿福來送錢八成和她救了柳家少爺有關(guān)系。
“你就是陳小姐嗎?’’阿福見到筠嫜,臉上多了笑容,對筠嫜的印象極好,想到她又是他們家少爺?shù)木让魅,他就對她特別有好感。
“筠嫜見過柳管家!
“陳小姐別客氣,我今天是代替我們家老爺和夫人來謝謝你救了我們家少爺?shù),我聽說當時你奮不顧身跳進水里救了我們家少爺,真是太勇敢了!
“救了柳少爺?筠嫜,你怎么沒把這事告訴我?”
“嬸嬸,我以為這是小事情,所以就沒有說!
“小事……”嬸嬸臉色原本變得很壞,看到柳阿福正看著她,她才轉(zhuǎn)怒為假笑地說道:“是小事沒錯……”
“陳小姐,這里有十萬塊錢,是我們家老爺和夫人的一點心意,請你收下!
十萬塊?對他們這種窮苦人家可是一筆極大的數(shù)目!望著那疊鈔票,陳筠嫜猶豫著不敢收下。
嬸嬸見錢眼開,怕柳阿福打消主意把錢收回,她忙伸出手要接:“我代替我們筠嫜收下好了!
“這是要給陳小姐的!
“沒關(guān)系,我是她嬸嬸,我可以代替她決定的!
阿福轉(zhuǎn)頭問陳筠嫜:“要交給你嬸嬸嗎?”
“嗯……好……”如果她不要收,那等會她必然會被她嬸嬸打死的,所以只能忍氣吞聲的點頭說:“謝謝!”
嬸嬸忙接走柳阿福手中的紙鈔,在她眼中根本只有錢的存在,忘記了客人還在一旁,像錢鬼似的點數(shù)了起來。
看到柳阿福一臉鄙夷的表情,陳筠嫜歉然的點頭致歉。
“我來還有個請求!
“柳管家請直說!
“我們家少爺想親自向你道謝,所以希望你可以到柳家一趟。”
要跟人家道謝為什么不親自登門?還是大少爺都比較尊貴,雖然壓根沒想要柳家人的感謝,但是陳筠嫜心底還是很不喜歡有錢人家的作風。
“對不起,我還有事情要做,所以……”
能和柳家搭上關(guān)系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嬸嬸當然不可能讓大好機會錯失掉,她打斷筠嫜的話,說著:“沒關(guān)系,家事我來做,你就跟柳管家走一趟,人家柳少爺既然那么有心,你不去就太失禮了!
“陳小姐,你嬸嬸都說可以了,你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這下連拒絕都不成了,陳筠嫜即使萬般不愿意,也只能移動步伐跟隨柳阿福前往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