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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纖纖戲浪子 第六章
作者:琉色
   
  事實證明,憐黛的想法太天真了。

  她不是瘦竹門的廚子,所以無法靠近守衛(wèi)森嚴(yán)的廚房一步。

  她不會武功,所以爬不上那堵長滿尖刺的高墻。

  總而言之,除了那一天兩頓,她再也沒辦法多弄到一粒米飯。

  十四天,已經(jīng)整整十四天了!

  憐黛餓得兩眼冒火,簡直憤怒到了極點。

  因為吃了那種藥丸,充沛的精力與清醒的神智讓她更加明顯的體會到狂烈的饑餓感。

  為什么她連吃頓飽飯的要求都無法達(dá)到?她那一大迭的銀票居然沒地方花!最最可恨的是涂歡樂,居然還有心情天天去和那一幫子師弟師妹們習(xí)武!

  再這樣下去,她寧愿下山去讓那幫色魔教的人捉去算了!

  當(dāng)然,這只不過是想想而已,她不會笨到真的跑下山。

  她的小命很重要,但清白也很重要。

  就在餓到極點時,她忽然發(fā)現(xiàn)瘦竹門里其實還是有東西可以吃的,而且還是葷的!

  只要她夠膽大、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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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涂歡樂剛走近屋子門口,忽然聞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一種絕對不應(yīng)該,也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在瘦竹門的味道,烤肉味──

  濃香、誘人,簡直要令他的口水泛濫成河。

  怎么可能?在瘦竹門內(nèi),在他的屋子里,怎么會有烤肉味?

  他心底有一絲不好的預(yù)感升起。

  一把推開房門,涂歡樂的雙眼馬上瞪成兩個銅鈴。

  「哈!你回來啦,快來吃,新鮮剛出爐的烤肉哦!」躲在他屋里辛苦燒烤了半天的憐黛一見他回來,馬上開心的跳起來。

  地上是一個還冒著煙的小火盆,燦爛的小臉上有些煙熏的痕跡。憐黛極富成就感的一手高舉一串烤肉,笑咪咪迎向他。

  看那串在竹簽上的肉塊形狀,有點像是烤小鳥。

  「妳烤的,是鳥?」涂歡樂立刻進(jìn)屋,并且一臉震驚的把門關(guān)上。

  「是啊,很香對不對?我可是專門等你回來一起吃的呢!」憐黛使勁吞下一口口水,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的偉大。

  天知道,要忍著劇烈的饑餓感烤完這幾只鳥,她已經(jīng)不知吞掉多少口水了,可是,她還是很有義氣的記住了「有福同享」這四個字。

  「這鳥,哪兒來的?」涂歡樂不但沒有很開心,甚至流露出些許的恐懼。

  老天保佑!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樣啊……

  干笑兩聲,憐黛道:「當(dāng)然是從你師父房里偷來的了!」她不會武功,不可能去捉天上飛的鳥吧!除了仇克屋子里那幾籠又可愛又漂亮的鳥,還能從哪兒來?當(dāng)然,現(xiàn)在可愛又漂亮的鳥兒已經(jīng)變成兩串香噴噴的烤肉了。

  「完了,完了……」他徹底絕望的呻吟一聲,開始頭皮發(fā)麻。

  「喂,你怎么了?只不過是幾只鳥,吃了又怎樣!」看到他又害怕又擔(dān)心的樣子,憐黛開始生氣。

  她好不容易冒險把鳥偷出來,還費力烤熟,他居然半點感激高興的神情也沒有!

  怒哼一聲,憐黛舉起烤小鳥湊到嘴邊狠狠咬下。

  好,他不敢吃,那正好讓她全部吃光光!

  可是還沒等她嘗到肉味,涂歡樂忽然伸指往她肩頭一點,她頓時全身發(fā)麻,那兩串烤小鳥一下子轉(zhuǎn)到了他手中。

  「喂,你做什么?!」憐黛大急,瞪著他喊叫。

  這鳥是她烤的!他不會是要全部搶去吃吧?

  涂歡樂好像沒聽到她的喊聲一樣,只是盯著手里的烤小鳥看了幾眼,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金黃色的鳥肉在他嘴里翻動,頓時散發(fā)出一股濃郁到了極點的香味。憐黛呆呆站在一旁動彈不得,氣得差點昏過去。

  為什么會這樣?這鳥明明是她偷的,也是她烤的,為什么他居然一口也不讓她吃?

  又餓又饞,憐黛瞪著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不一會兒,兩串烤肉只剩下了半串……

  她的目光已經(jīng)從憤怒變成了可憐,正想開口求他留些肉給她,門外忽然傳來了重重的腳步聲。

  「涂歡樂!」難聽到不行的吼聲,從一腳踹開房門的仇克嘴里發(fā)出來。

  「你……居然是你!」瞪住他油膩膩的嘴唇,和手里僅剩下的幾塊鳥形肉塊,仇克猛的一掌揮來。

  「師父!」看掌風(fēng)凌厲驚人,涂歡樂連忙一把丟掉鳥肉,在地上打了個滾沖出屋外。

  躲得很驚險,也很難看。

  「臭小子,你竟然還敢給我躲!你難道不曉得這鳥是做什么用的,啊?」仇克不斷猛力追逐涂歡樂,一邊打,一邊怒吼不斷。

  這一次,仇克下手不再像那一晚那么收斂,而是動了真火。

  「師父饒命。⊥絻寒(dāng)然知道,只不過實在是餓極了嘛……」歡樂滿地亂奔,狼狽不堪的逃避仇克著攻擊。他的武功雖然不錯,但對著恩師還是不敢還手,所以只能一味挨打逃跑。

  憐黛看著兩人一前一后的追逐,忽然明白了過來。

  涂歡樂不讓她吃鳥肉,原來……是為了保護(hù)她。

  如果現(xiàn)在仇克追的是她,那她早就沒命了吧?

  「砰」的一聲,涂歡樂躲得稍微慢些,終于挨了重重一掌。

  然后緊接著,響聲不斷。

  涂歡樂的身形越來越慢,嘴角吐出的血卻越來越多。

  門外的石板地面上漸漸布滿了一個個紅印,像是飄落了一地的鮮艷楓葉。

  憐黛呆呆的看著,心底涌上一股酸澀,那酸意一直漫上雙眼,化作淚水傾瀉而下,一滴接一滴,掉落到地上化成點點水痕。

  她很想沖出去攔住仇克,可是她剛才已被點了穴道,身子僵住了不能動,只能繼續(xù)眼睜睜看著涂歡樂挨打。

  跌跌撞撞、東倒西歪,他已經(jīng)快要跑不動,臉白得像紙,卻始終沒有看向她,只是本能反應(yīng)的盡力躲避著,挨過一掌是一掌。

  仇克毫不手軟,雙手擊下時蘊含的力量更是連山石都能震碎。

  憐黛漸漸哭出聲來,眼淚越涌越多。那一下下重?fù)艉孟癫⒉皇锹湓谒砩,而是落在了她的心頭。

  那個笨蛋!她老是騙他又害他,可他居然還心甘情愿的替她背黑鍋,真是笨到了極點!

  「別打了,求求你別打了!」憐黛再也看不下去,心一橫猛對著仇克大喊,「鳥兒是我偷的,你別再打他啦!」

  在喊叫時,她用上了全部的力氣,所以喊聲竟然壓過了仇克的掌風(fēng),清清楚楚的傳了出去。

  是她犯的錯,卻要涂歡樂替她抵命,那她寧愿自己承擔(dān)。

  如她所盼,仇克果然身形一停,惡狠狠的向她看過來。

  滾在地上無力再躲的涂歡樂趴伏著慢慢喘息,歪頭看向憐黛的眼神懊惱又無力。

  那個笨蛋!他點住她穴道的意思就是讓她待著別動,可她居然不明白!

  他是仇克的徒弟,犯再大的錯,師父也不過打他一頓泄憤罷了,并不會真的打死他?墒菗Q了憐黛就不同了,對于瘦竹門之外的人,師父一向是沒有半點善心的。

  現(xiàn)在,他該怎么保住她?

  「是妳?!」空落落的黑衣晃動,仇克舉步,深深的眼窩里精光閃動射向憐黛,簡直比地府惡鬼還要恐怖三分。

  「是我,你不要再打他啦。不過是幾只鳥而已,有必要打死他嗎?」她強抑住眼淚,沖著他質(zhì)問。

  「只不過是幾只鳥?」仇克只跨上兩步,就已經(jīng)站在她的面前,冰冷又狂怒的氣息簡直要把她淹沒。

  她不知道,這鳥是他在布署暗殺行動時用來與門下弟子傳遞命令的!他費盡心思也不過訓(xùn)練出八只而已,F(xiàn)在,如此重要的傳令鳥,居然全被她烤了!

  仇克越想越氣,目光中的殺機(jī)越來越濃。

  「我……」憐黛咬咬唇,因為極度的害怕而無法再爭辯下去。

  她現(xiàn)在大概知道那幾只鳥可能有什么特別的意義了,可惜現(xiàn)在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看著她,仇克冷哼一聲,慢慢舉起了右掌。

  皮包骨的手掌像截枯柴,可是任何人都知道,只要仇克這只手掌一落,憐黛的小命就再也不可能保得住。

  「師……師父……」

  仇克的衣服下襬忽然被扯住,即將落下的手掌停了停。

  「涂歡樂!」憐黛哽咽一聲,眼淚又忍不住掉下。

  在仇克腳下,涂歡樂正努力抬著頭,用哀求的眼光看著他。

  臉色慘白,嘴唇發(fā)青,染滿了灰塵與血跡,在他身后地面上,是一道明顯的拖痕。

  他不是走過來,而是爬過來的,因為他受的內(nèi)傷不輕,已經(jīng)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涂歡樂扯住仇克衣襬的那只手,抖得比寒風(fēng)里的枯葉還要厲害,卻固執(zhí)得不肯放開。

  「師父,不要殺她……只要你肯放過她,我就……」他一口氣沒接上,喘了兩口勉強接道:「我就為瘦竹門奪下兩個月后的無煞令!」

  剛剛說完,他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把仇克的衣襬染紅一大塊。

  憐黛又驚又急,忍不住「哇」的哭出聲來。都是她不好,簡直像個超級大災(zāi)星,每次都要連累他……

  盯著涂歡樂,仇克慢慢收回手掌,沉聲問道:「你保證?」

  「是……徒兒……保證!顾毡M全力抵制著越來越劇烈的暈眩,不肯昏過去。

  在沒有完全打消師父的殺意前,他絕不能昏!他要……看著她安全。

  「好,我暫且相信你,但是如果你辦不到的話,兩個月后,我一樣會殺了她!」仇克陰沉的掃視憐黛一眼,轉(zhuǎn)身走出門去。

  涂歡樂松了口氣,臉色由慘白變得有些發(fā)青,但居然還有力氣抬起頭對憐黛笑了笑。他凝起全身的最后一絲真力凌空向她身上一點,然后頭一歪,徹底昏了過去。

  憐黛終于能夠動彈,馬上沖上去伏跪在一動也不動的涂歡樂身邊,拚命擦拭他嘴角邊不斷溢出的血水。

  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這么后悔,這么害怕,也是她第一次全心全意的企盼一件事──她希望涂歡樂快快醒來。

  看到涂歡樂毫無血色的樣子,她簡直難受得快要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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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睡整整兩天兩夜后,涂歡樂終于蘇醒。

  一睜開眼,就看到憐黛正淚眼汪汪的坐在床邊盯著他。

  「涂歡樂!」總算看到他醒來,她忍不住一把抓住他放在床邊的手掌,臉上神情又是哭又是笑,滑稽得很。

  天曉得,他睡了兩天,她就擔(dān)心害怕了兩天,他再不醒過來,她肯定會拚命把他搖醒!

  「怎么,很擔(dān)心啊……」慢慢調(diào)整身體里凝滯散亂的真氣,他有氣無力的開口。

  還好他的命向來就跟雜草一樣堅軔,師父下手雖然重,卻并沒損傷他多少元氣。

  「廢話,你死了我怎么辦啊?」憐黛小嘴一扁,雙眼又開始有些泛紅。老天在上,她這幾天里流的眼淚簡直要比一輩子流的還要多。

  怕他傷重、怕他不醒,怕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待在瘦竹門。

  「急什么?我死了妳又不會變成小寡婦!雇繗g樂瞧著她紅紅的眼,忽然很開心,說話的聲音大了些,開玩笑的心情也跟著回來了。

  不過話一說出口,馬上就察覺不妙。

  他死了她變寡婦,那她不就變成了他的娘子?

  果然,她臉一紅,怒道:「你說什么啊?」

  心下又羞又惱,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掌重重一擰。

  「啊喲!我才救了妳的命,居然又打我……」他哀叫一聲,心知理虧而不敢躲閃。

  還好她的力氣小,再抓再擰也不覺得痛,就當(dāng)給蚊子咬了一口吧。

  「哼,我又沒要你救!」憐黛不甘不愿的咕噥一聲,手下的力氣卻弱了下去。

  趁她不覺,涂歡樂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放在掌心,笑笑道:「喂,有沒有吃的啊?」

  受了內(nèi)傷,肚子里那種空虛的饑餓感更加強烈,還好挨打前,他很有先見之明的把那幾只可憐的鳥全吃了……

  「放心吧,等下你師妹就會送飯來。」憐黛輕哼一聲,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干么,無痕惹妳了?」涂歡樂眼神一動,心中有些了然。聽到他為了憐黛而答應(yīng)師父去爭奪無煞令,無痕會有好臉色才怪。

  「是啊,又兇又冷的樣子,好像是我已經(jīng)把你打死了!」憐黛小嘴微噘,極其不高興。

  他昏迷期間,她不知道挨了那個無痕師妹多少白眼。她承認(rèn),的確是她做錯事害得他挨打,可是也沒必要把她當(dāng)兇手一樣痛恨吧!

  打人的是仇克,又不是她,更何況,涂歡樂又沒死……

  「那妳就當(dāng)沒看到好啦!顾α诵Γ膊欢嘧鹘忉。

  憐黛并不是武林中人,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比較好。他不想讓她有半點擔(dān)心,絕對不想。

  正要反駁,房門忽的被推開。憐黛的小臉馬上拉長,不悅的噘嘴看向一邊。

  無痕端著一個托盤走進(jìn),照例冷冷瞪視她一眼才轉(zhuǎn)向涂歡樂!笌熜,你醒啦?」瘦瘦尖尖的小臉上沒什么笑容,只有眼睛里多了些歡喜之色,認(rèn)真的盯著她師兄。

  「嗯,醒了!顾S意應(yīng)聲,只顧往托盤里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喜,只見托盤上居然放著一大碗肉粥!

  是真真切切的大碗,也是確實存在的肉末。雖然肉并不很多,但也總算能找得到?磥韼煾笧榱俗屗M快傷愈好去爭奪無煞令,連門規(guī)都不要求他遵守了。

  無痕看到他的視線,呆板的小臉微不可察的動了動,眼里似乎有些失望,安靜的把托盤放了下來。

  也不管燙熱,涂歡樂迫不及待的坐起身,不一會兒便把一大碗肉粥吞了下去。

  「師兄,你真的要去?」待他吃完,無痕開口詢問。爭奪無煞令有多危險,武林中人都明白,她不敢相信,師兄竟然會真的向師父許下承諾。

  「嗯,是的。」涂歡樂看看一旁沉默的憐黛,轉(zhuǎn)向無痕的眼光里忽然多了些警告意味。

  很明顯,他并不想在憐黛面前談?wù)撨@個話題。

  無痕的小臉上終于多了些表情,是氣怒。

  她知道,一定是為了這個可惡的女人,師兄才會不拿自己的性命當(dāng)一回事!

  再看了他半晌,無痕猛地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有人心甘情愿犯賤,當(dāng)然不必她再多事!

  聽到身后傳來重重的關(guān)門聲,憐黛才轉(zhuǎn)過頭來。

  「這位小師妹還真是關(guān)心你呢!」瞪著他,她語中似乎多了點酸酸的味道。

  「怎么,妳吃醋?」涂歡樂聳聳眉,壞壞的笑。

  「你去死!」她小臉一紅,又要伸手?jǐn)Q他,忽然發(fā)覺自己的小手居然被他牢牢的握在掌中,這下她的臉紅得更厲害,也氣惱得更厲害,馬上伸出另一只手,重重在他腿上敲了一下。

  「啊喲!」他夸張痛呼一聲,整張臉都皺成一團(tuán),看向憐黛的眼中卻滿是笑意。只要她能夠安然無事,就算多挨幾下又有什么關(guān)系?相反的,他還歡喜得很呢!

  吵吵鬧鬧,那只握住她小手的右掌,卻怎么也沒肯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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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總算下山啦……」

  六天后,瘦竹山下忽然響起一道歡暢至極的大叫聲,清脆高亢的嗓音劃破寂靜,把林子里的小鳥驚得群群飛起。

  終于,她不必再天天餓得兩眼昏花。

  終于,她不用再頓頓吃清湯素菜和那該死的藥丸。

  終于,她又可以回到這美好又可愛的花花世界!

  一邊叫一邊跳,憐黛興奮得滿臉通紅,拉著傷愈的涂歡樂一路狂奔下山,簡直比逃命還要快速。

  在他們身后,八名比竹竿粗不了多少的瘦竹門弟子跟隨著,其中還包括那個從來沒給過憐黛好臉色的小師妹無痕。

  讓他們一同結(jié)伴下山,是仇克安排的。

  因為涂歡樂這回要去參加的,是兩個月后在天錯盟舉行的無煞令爭奪大會,那些有野心的黑道門派會遣出門下最杰出的弟子參加,瘦竹門當(dāng)然也不能弱了聲勢,總要多去幾個人撐撐場面。

  而提前一個月下山趕路,則是憐黛催著涂歡樂提出的。既然能有機(jī)會下山,她當(dāng)然恨不得越快越好。

  反正現(xiàn)在有瘦竹門當(dāng)后臺,她再也不用擔(dān)心色魔教的追殺。

  到達(dá)離瘦竹門最近,也是當(dāng)?shù)刈畲笞詈廊A的一間飯館,涂歡樂與憐黛叫了滿滿一桌子雞鴨魚肉埋頭苦干,這一回,憐黛也同他一樣只吃葷菜不吃素菜,而且雙手翻飛吃得腮幫鼓脹,什么形象禮儀全部暫時拋到一邊。

  闕玩笑!餓了整整二十多天,再顧得了形象的話那根本就不能算人了。

  不,旁邊那幾個人例外。

  在吃相難看的兩人身旁,八根竹竿正圍成兩桌默默的吃著飯,動作嚴(yán)謹(jǐn)、不慌不忙,而且,絕對只碰素菜不吃葷菜。

  等吃到撐的憐黛心滿意足的抬起頭,才赫然發(fā)覺,那八個人竟然沒比在瘦竹門里時多吃多少。

  滿滿一桌子菜,簡直都沒動過。

  看看涂歡樂,她不可思議的問:「為什么他們都不吃?難道他們都不餓嗎?」

  他轉(zhuǎn)頭瞧一眼,毫不驚奇的笑笑,「瘦竹門的門規(guī)嚴(yán)厲得很,妳以為有多少人敢違逆?」

  或許也只有他了,誰讓他天性就頑劣又不受教呢?能在仇克手下好好活到現(xiàn)在也真是老天長眼。

  「嗯,只有你才會膽大包天,是不是?」憐黛只覺又好氣又好笑,怎么有人違背師門規(guī)炬還好像很得意的樣子!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涂歡樂和那幾根竹竿一樣,那她或許連看他一眼的興趣都不會有。

  她忽然有些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喜歡的類型,竟然是這種不良浪子!

  她喜歡他,有多喜歡?

  不甚清楚的歪歪頭,憐黛決定暫時不去想那么高深的問題。

  天錯盟離江南不遠(yuǎn),在到達(dá)之前,他們有足足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到處游玩,足夠她慢慢的想、慢慢的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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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橋流水,垂柳依依。

  蘇州最貴、最有名的酒樓綠波閣,以十八道魚制料理享譽全城,聽說就連京城里的達(dá)官貴人也會專程趕到閣中品嘗美味。另外,綠波閣中聘有不少樂師歌女,專門譜曲彈唱歷代文人的佳作,其新雅別致也被稱為江南一絕。

  臨湖而建,三面環(huán)水。此時,綠波閣樓上的雅座已被人全部包下,閑雜人等一律止步。

  能夠包下綠波閣雅座,沒有大把銀子是絕對辦不到的,但是這對于憐黛來說實在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她別的本事不大,惟獨銀子多得數(shù)不清。

  樓上,憐黛與涂歡樂憑窗而坐,把那十八道名菜統(tǒng)統(tǒng)品嘗過后,一邊喝茶一邊聽曲。

  入了蘇州城,憐黛已經(jīng)換回少女裝扮,一襲鵝黃色的裙衫柔軟又飄逸,寬大的衣襬上繡滿朵朵精致雛菊。窗邊陣陣清風(fēng)拂入,揚起她的長發(fā)與衣袖,看來清美至極。

  涂歡樂卻怎么也不肯穿上富貴公子的衣衫,仍是一襲普通青衣,還好他長相清秀,與嬌美的憐黛坐在一起倒也還算匹配。

  非常格格不入的,是另一邊那八個竹竿,他們一身黑衣、表情呆板,不過坐得甚遠(yuǎn),讓人看不出是同一掛的。

  把酒祝柬風(fēng),且共從容,

  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dāng)時攜手處,游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

  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柔美的嗓音婉轉(zhuǎn)回蕩,唱的正是前朝詞人歐陽修的一首「浪淘沙」。年輕歌女邊彈奏古琴邊曼聲而歌,一派靈秀文雅的江南氣息。

  憐黛微笑著專心聽曲,只覺人生美好如斯,前些天一切的苦惱好像都沒了蹤影。

  原來,平平安安當(dāng)千金大小姐的日子還是不錯的,不過只限于偶爾。

  涂歡樂卻只把目光落在憐黛身上,看得目不轉(zhuǎn)睛。一旁的歌女唱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沒聽進(jìn)去。

  不一會兒,她便被看得心神微亂。

  「喂,讓你來聽曲的,你瞧著我做什么?」似嗔又似喜,憐黛視線觸上他的雙目,小臉微微一紅。

  他怎么這樣看著她?眼神簡直比那個小色魔還要色!

  涂歡樂笑了笑,道:「我瞧妳比那些江南女子更好看,自然要多看兩眼才劃算了!

  「貧嘴!」憐黛笑罵一聲,心里卻甜滋滋的。

  哪一個少女不愛聽男子夸自己漂亮?特別是自己喜歡的男子當(dāng)面夸贊。

  「咦,難道妳喜歡聽人說妳長得很難看嗎?」涂歡樂故意忍住笑,一臉稀奇的挑挑眉。

  「找死!」他佯怒,手上茶盅一揮,頓時一潑清茶向他身上灑了過去。

  「哇!有人發(fā)威了。」他連忙探出手中茶杯接去,清茶滴滴入杯,一絲不漏。

  正笑鬧間,角落里有一聲輕哼傳了過來。

  很低微,但很明顯的飽含不悅。

  憐黛眼波轉(zhuǎn)了轉(zhuǎn),正好看到角落里的無痕別過頭去,蒼白的小臉上似乎帶著些微黯然與憤恨。

  呵,好大的火氣呢!

  心底暗笑,憐黛忽然更加高興起來。

  沒有什么比在另一個少女面前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更讓人得意的了,她一向不是太謙虛善良的人,這種時候當(dāng)然也不會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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