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平靜的晚上,依綠待在潘人浩房里,埋頭做期末的經濟報告。
大學課程排得松,報告卻做不完,而且分數打得很重,都會影響到日后申請MBA學校的好壞,苦惱的依綠只好拜托潘人浩幫她找資料。
晚風輕拂,音響播放著輕快的爵士樂,潘人浩哼著歌,趴在陽臺上吞云吐霧。
坐了一晚,腰酸背痛的依綠起身伸個懶腰,走到陽臺,看到潘人浩一派輕松的模樣!她忍不住有些怨恨——
「為什么我老是趕報告趕得要命,你卻總是這么閑?」她瞪他。
她的成績向來很好,是因為父親逼迫,全是靠苦讀得來的,她也清楚自己不是天生念書的料。潘人浩就不一樣了,每天看他優(yōu)哉游哉,成績一樣漂亮,這世界好不公平。
「因為你腦筋沒我的好,你只會跆拳道,而我呢,是全能型的天才。」潘人浩咧嘴笑。
「你還沒打贏過我,有什么好得意?」她不甘示弱地回道。
「是是是,有時間跟我斗嘴還不趕快去趕報告?」他打呵欠,慵懶地吐煙。「資質差的人就要比別人更努力,懂不懂啊你?」
眼見此話題即將落敗,依綠轉移陣地——
「我一直很想問你,干么要抽菸。渴裁唇蟹伟┯袥]有聽過?」她向來不擅溝通,更別說斗嘴,最近卻因為潘人浩開始一點一滴地改變了。
她老是看著他抽菸,沒想過要干涉,今天卻突然想到了。
「你沒聽過某個偉大哲學家的名言嗎?他說菸是苦悶的象徵、是悲傷的出口、是靈感的源頭!顾[眼看她!负苡幸馑及?」
「是嗎?」聽起來挺像一回事!改膫哲學家?」等一下去查查看。
他吐出一口煙,大笑著說:「那個哲學家的名字就叫潘人浩,哈哈——」
依綠翻了個白眼,懶得再說。
「喂,惜我抽看看!
她很好奇,潘人浩會喜歡的東西,她也想嘗試。
「喏!顾麑⒆约撼榱艘话氲妮芜f給她。
她學他的樣子抽了一口,煙往氣管里竄,她嗆到,猛地甩開菸,開始猛咳,咳到眼淚差點掉下來。
潘人浩笑著拍拍她的背!高@樣以后就不敢抽了吧?」
過了好半天,依綠才稍微緩過氣來,她忍不住叫道:「這什么東西?味道好可怕!」
「是你自己要抽的吧?你看,還浪費我好好一根菸!顾靶λ!改阏鏇]種。」
「我是女生,哪有種啊!」她打他一拳,潘人浩輕松躲開,兩人在陽臺笑笑鬧鬧。
意料之外地,房門竟然在此時打開了,傅晉爵站在門口,雙手置于背后,嚴厲目光掃向他們。
事情來得太突然,潘人浩和依綠也嚇住了,依綠眼明手快,將菸蒂踢到墻角,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離開犯罪現場。
「爸!挂谰G喚了聲,走到桌邊假裝收拾資料。
「伯父。」潘人浩鎮(zhèn)定地找話題。「難得今天公司比較不忙,好像很久沒看到您了!
傅晉爵看看自己的女兒,又盯向潘人浩。
「這里有人抽菸?」他冷聲問道。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沒有!垢狄谰G下意識地撒謊。
「是我!古巳撕铺钩小
「看樣子有一個人撒謊!垢禃x爵看著女兒。「依綠,你過來!
她知道父親生氣了,只好硬著頭皮走向前,沒想到還沒停步,一個巴掌就甩上她的臉,依綠咬牙忍著不哭,潘人浩僵住,不敢相信傳晉爵竟出手打女兒。
「伯父,這不干依綠的事,是我的錯!古巳撕粕锨埃奔钡卣f著。
那巴掌打在依綠臉上,卻好像痛在他心上,是他害了傅依綠。
「人浩,我打依綠不是因為抽菸,是因為她撒謊,她從來不敢對我說半句謊,這巴掌不過是要她好好檢討!
傅晉爵深深地看了兩個年輕人一眼,不再多說什么,他走出房門,心中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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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傅晉爵找來潘人浩,面容嚴肅地說道:「人浩,有件事我必須和你談談。」
「是。」他立刻敏銳地察覺傅晉爵要說的是什么。
「依綠是我女兒,將來也會是傅氏企業(yè)的繼承人,也許會有一天,她必須為公司犧牲,所以她不能有個人堅持,這就是為什么我知道她撒謊會這么生氣。為了要幫你隱瞞,她騙了我,這是我無法忍受的!
「伯父……」潘人浩不禁愧疚,覺得自己抽菸這件事多少辜負了傅晉爵對他的期望。
傅晉爵拍拍他的肩!肝艺疹櫮闶俏覒撟龅模易畈幌矚g的就是被背叛,這點你要記好!
「伯父,我跟依綠是好朋友,不是您想的那樣!顾靼赘禃x爵話里的意思。
「那就好。保護她,幫助她,是好朋友的義務!顾滔轮卦挕!傅珓e發(fā)生那些我不想看到的事。」
「我知道!古巳撕泣c頭。
他很清楚自己喜歡傅依綠,雖然并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歡,但他信任依綠,不論發(fā)生什么事,他都不會遺棄她這個夥伴。傅晉爵這番話讓他很不舒服。
「答應我。」傅晉爵要他的承諾。
「是,伯父,我保證!
這年潘人浩二十一歲,此時他并沒想到自己竟答應了一件做不到的事,十年后作繭自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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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友誼里,最要求的就是講義氣,互相信任,不離不棄。
有些事其實不需要攤開來講,是好友就會有種默契,而這種堅定的信念,是必須經過一定時間的相處,或者是突發(fā)的事件來考驗,感情才會歷久彌堅。
在潘人浩的生命中,有兩個這樣的好朋友,一個是傅依綠,另一個,則是在某個平凡的午后出現——
這天下午是依綠的最后一堂期末考,潘人浩駕車送她去學校。她坐在副座猛K書,車滑過街角,潘人浩猛然踩煞車,輪胎刺耳地嘰了一長聲。
依綠抬頭!冈趺椿厥拢俊古巳撕茞坶_快車,但一向注重安全,鮮少有緊急煞車這種危險動作。
「好像是姓韓的那家伙,他被一群人包抄了!拱衍囃T诼放裕巳撕瞥堕_安全帶!敢谰G,你叫計程車去學校,我晚一點去接你!
「你要干么?」依綠扔下課本。
「我要去幫他。」車熄火,他趕她下車!改潜康埃缇徒兴灰敲磭虖,這下終于得到教訓了吧!
「我也去。」她堅持。
「你得去考試,別鬧了!」砰一聲關上車門,潘人浩往街角狂奔。
果然沒看錯,在暗巷被十幾個人圍堵的正是韓皇星,他正孤軍奮戰(zhàn),看來情勢非常不妙。
潘人浩突破重圍加入戰(zhàn)局,原本就激烈的打斗變得更加混亂,他們并肩作戰(zhàn),還是敵不過對手。
眼看兵敗如山倒,幸好傅依綠在此時加入戰(zhàn)局,一番苦戰(zhàn),打得難分難舍,最后是因為聽到警笛聲遠遠傳來,他們才作罷。
撂下狠話后,十幾個人馬上鳥獸散。
韓皇星撐起身體坐起來,他拭掉嘴角血絲,瞄向一旁的潘人浩。
「不用說謝謝!古巳撕茮]好氣地說:「我不是要幫你,只是我這個人剛好不會見死不救!
「我沒打算!鬼n皇星冷哼!冈僬f也不是你幫的,她比你強多了,你只有陪著挨揍的分。」
傅依綠根本沒心思聽這些!肝,我考試要遲到了!
「好!古巳撕破鹕硗囎幼撸只仡^對韓皇星喊。「喂,你是不是要去考試?要不要送你一程?」
韓皇星默默點頭,跟著他們上了車。
才開沒多久,韓皇星就開口了!嘎闊┩R幌,我口渴,要買個飲料。」
「厚!」車停在便利商店前,潘人浩不耐煩地說:「快一點,順便買一罐奶茶,一罐可樂!
韓皇星冷眼睨他,打開門,一跛一跛地下車,走進便利商店。
「他受傷了,我們應該要幫他買才對吧?」依綠看手表,好怕時間來不及。
「他活該,你沒看過他在學校的樣子!瓜氲巾n皇星被揍慘的模樣,潘人浩沒良心地笑出來。
此時后座車門被打開,一瞬間又迅速關上。
「你的動作還真快……」潘人浩回頭,一根冰涼槍管抵住他的頭,他身體一僵,血液頓時逆流。
傅依綠立刻知道發(fā)生什么狀況了,她冷靜地坐定,給潘人浩使個眼神,要他別沖動。
陌生人開口。「馬上開車。」
潘人浩放下手煞車,發(fā)動引擎,往學校的反方向疾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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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己經把傅晉爵的女兒帶到,你們可以準備打電話要贖金了!
綁匪把電話掛掉后,指揮他們把車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社區(qū)里停下,兩人往車外望去,只見四周環(huán)境臟亂幽暗,可見不是太高級的地區(qū)。
綁匪示意他們下車,把槍抵在潘人浩背后!竿白,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子彈跑得一定比你們快!
這是綁架!
潘人浩緊張得背都濕透了,他走在長長的暗巷里,腦袋瘋狂地運轉著,想找辦法脫困。
身旁的依綠倒是很沉默,她大概嚇傻了吧。
不行,不能這樣任人宰割,誰知道到了賊窩依綠會不會被怎樣?他一定要把她安全地送回傅老身邊啊!潘人浩咬牙,深呼吸,以驚人的速度反身抓住歹徒手上的槍。
砰的一聲,槍聲巨響,在暗巷里回蕩,歹徒真的開了槍,子彈穿透潘人浩的上衣,肩膀處只覺得有微微灼熱感,他閃過了!
歹徒爆出一連串的咒罵,潘人治咬緊牙關堅持不放手,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他冷汗直流!敢谰G!趁現在快走!」他對她吼。
傅依綠佇立原地不動。她不能走,走了潘人浩該怎么辦?萬一發(fā)生了什么事,失去潘人浩,那她該怎么辦?她絕對不會放下他自己逃命的。
這念頭一竄出,她立刻奔向歹徒,一片混亂中,被逼急的歹徒又胡亂開了一槍。
聽到砰一聲,依綠只感覺頭皮灼熱,分不清那是痛還是癢,但她不管,看準了歹徒下巴,抬腿先是一個漂亮又有勁的前踢直中對方下顎,她清楚地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反身,再補一個逆旋踢擊中太陽穴,歹徒應聲而倒,槍滑落地面。
她的動作一氣呵成,簡潔有力,前后花不到三秒。潘人浩目瞪口呆,不過還是沒忘再補個兩腳。
「人浩!你沒事吧?」依綠好著急地問。
「我沒事,有事的是你,你中槍了!」潘人浩比她更緊張,尤其是看到鮮紅的血滑下依綠臉頰,怵目驚心,他拉起衣服幫她壓住傷口。
「你怎么這么笨啊,叫你走你就走,不用等我啊!差幾公分子彈就會穿過你的腦袋,你知不知道?」
潘人浩一邊罵她,一邊慌慌張張地幫她處理傷口。她漸漸感覺到痛,還有一點暈眩,可是她還是清楚地看見,他眼眶泛紅。
依綠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愛是什么東西?墒撬率ヅ巳撕疲@種恐懼甚至讓她不顧一切,早就忘了要冷靜,在剛才子彈劃過她頭顱時,她沒有半點害怕或猶豫。
原來這就是愛,她愛上了潘人治。不需要任何人告訴她答案,因為愛的感覺是這么深刻鮮明,強烈且單純,只需要一秒就可以確定。
「我們趕快走!」再多留一秒,就多一分危險,這里一定有其他綁匪等著接應。
潘人浩抱起依綠,往暗巷外狂奔。
奔出巷口,午后陽光燦爛,他一時無法適應,瞇著眼,才發(fā)現外頭已經聚集一堆警察,還有韓皇星。
「剛才的槍聲是從你們那里傳來的嗎?」看到潘人浩,韓皇星松了一口氣!妇煲呀浫镀渌慕壏耍F在沒事了。」
剛才他從便利商店里看到潘人浩的車以極快速度開走,要放鴿子也用不著沖那么急吧?他直覺有問題,立刻報了警。
「救護車,她要送醫(yī)!」發(fā)現懷里的傅依綠臉色慘白,不省人事,潘人浩失控地大吼。
依綠,你千萬不能有事,本來我不珍惜生命,是你讓我開始有活下去的勇氣,連那么危險的情況,你都沒有拋下我,你對我真好。
等你醒了,你就是我的好哥兒們,我會把你當成我的生命,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拜托你……
潘人浩在心底不斷祈禱,他不知道的是,他對她是手足之情,而她對他,卻是愛情。
十年來,他一直不曾發(fā)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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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十年后,傅依綠二十八歲,她離開舊金山,離開潘人浩,獨自來到臺灣。
為了家族事業(yè),她必須嫁給一個叫戚少商的陌生人,這是無法改變的命運。
依綠無奈,提著重重的行李,里面裝滿了十年來對潘人治的愛,她提不起也放不下。
她的一生似乎就這樣決定了,縱然她心里也是不甘心的,可是一向聽話的她無法違背父親。
來到臺灣后,在因緣際會下,透過戚少商,她認識了渾身充滿自信和魅力的姚京京,這是傅依綠一生最大的轉捩點,因為京京,她穿上了生平第一件洋裝。
她忘不了那一天。當京京要她抬頭挺胸,當她看著鏡中那個陌生的自己,她驚喜地發(fā)現,一種身為女人的快樂和自信,悄悄地從她心里蔓延開來。
自信變成了一雙透明的美麗翅膀,讓她急欲飛翔。
她想放縱自己,忘掉從前的傅依綠,飛進蔚藍遼闊的天空,自信讓她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但如果可以,她最想要的,還是飛到潘人浩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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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婚禮的前一個禮拜,傅依綠打了電話給在地球另一端的潘人浩。
「怎樣才能讓一個男人喜歡我?」這通電話,她考慮了很久才打。
「很簡單啊,就變成美女嘛,哪個男人不喜歡美女?」他以為依綠是怕結婚對象不喜歡她,故意鬧她!覆贿^對你來說應該很困難,可能重新投胎比較快,哈哈哈——」
「好,我了解了!闺娫拻斓醚杆。
「喂?喂?」潘人浩感到莫名其妙。搞什么啊,電話掛得這么快,他是開玩笑的嘛!依綠不會這樣就生氣了吧?
他按下回撥鍵,電話竟然直接被轉進語音信箱。
接下來,傅依綠消失了。她只打了一通電話回家,告訴傅晉爵她不想嫁給不喜歡的人,如果硬要她嫁,她就不回家。
她豁出去了,這一生,她總要賭這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