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陽光輕輕細細的灑在月光古堡每一扇窗子上。
陸曉裳從窗外的一片鳥叫聲中醒來。
腦中,卻不斷的浮起昨夜和亞當斯的一夜纏綿,他的熱情奔放,他的狂妄撒野,都是那么的令人心神蕩漾。
立刻,她翻動身子,去尋找亞當斯那一張迷人的臉龐。
猛然間,她驚跳了一下,發(fā)現身旁的床鋪里,亞當斯早巳悄悄離去了。
她很快的跳下床來,聞到一股濃濃的咖啡香,從樓梯口傳了過來。
“嗯!彼唤钌钗艘豢跉,微笑的在心里說:“這咖啡好香,一定是亞當斯起來為我準備早餐去了!
她這一想,心中就掠過一絲絲的甜蜜和感動。
“看來……”她面對著窗外波光粼粼的科摩湖,喃喃自語的說:“亞當斯對我是認真的,而不是逢場作戲,否則,以他的富貴之身,又何必紆尊降貴,要親自為我下廚,那不是太委屈他了嗎?”
想著想著,她就飛快的從那份迷思中回過神來,匆匆將自己梳洗一番,然后,在衣柜里找到了一件淺紫色而滾著荷葉邊的洋裝,就趕緊穿在身上,帶著滿臉的喜悅,和昨夜殘留下來的甜蜜夢靨,盈盈然的從樓梯上走下來。
當她順著階梯走到樓梯口,赫然發(fā)現手扶梯旁的一座木雕前,站立一個西裝筆挺的老傭人,正用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迎視著她,并謙恭有禮的說:
“早安!曉裳小姐!
他的出現,讓陸曉裳一陣莫名的驚愕,就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你是……”
那老傭人微笑了一下,才說:
“我是藍家的老管家,一大早才從米蘭那兒趕過來古堡服侍少爺!
“哦!甭犞慕榻B,陸曉裳輕輕吟哦了一聲,有所頓悟的說:“原來如此,怪不得我昨天夜里沒見到老管家的影子,真是太失禮了!
“不,曉裳小姐!崩瞎芗壹泵φf:“你是我們古堡的客人,千萬別跟我客氣,要不然,招待不周時,鐵定會遭少爺的責怪。”他笑了笑。“對了,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早餐,就在餐桌上,你請吧!”
面對老管家的熱誠以待,陸曉裳再一次感受到心中的暖意,熱烘烘的攀升上來。
“謝謝你!老管家!彼Y貌的回應著,卻又環(huán)顧了四周,“可是……”她遲疑的問:“亞當斯呢?”
一聽到她提亞當斯,老管家的臉上突然罩上了一層寒霜,他冷冷的說:
“你不必等少爺了!
“為什么?”陸曉裳抬眼問:“亞當斯去了哪里?”
“是這樣的,曉裳小姐……”老管家面無表情回答:“少爺一大早就離開月光古堡了!
“什么?”陸曉裳滿臉錯愕的叫:“亞當斯離開了月光古堡?他是去小鎮(zhèn)上嗎?還是他騎著白馬到湖畔去散步?”
老管家搖搖頭。
“不!”他說:“少爺是回我家老爺那兒去了!
頓時,陸曉裳一臉迷蒙。
“這怎么會呢?”她心慌的說:“亞當斯怎么可能把我一個人丟下,就一聲不響的離開這座古堡,獨自回到米蘭去呢?”她驚慌的望向老管家, “不,亞當斯不會那么對我的!
“可我沒有騙你,曉裳小姐。”老管家肯定的說:“少爺真的回去米蘭了,他要我留下來好好照顧你,還有……”他不慌不忙的從口袋里取出一疊嶄新的“里拉”,送到陸曉裳的面前,“這些錢是少爺交代我拿給你的!
陸曉裳一聽,愣了愣。
“這是什么意思?”她大聲的問。
“難道……”老管家怯怯的說:“你還看不明白少爺的心思嗎?”
陸曉裳震驚極了。
“你是說……”她顫聲的問:“這一大疊里拉,是亞當斯對我的賞賜,賞賜我昨夜對他的取悅和奉獻,賞賜我供他玩樂,是不是?”
老管家點點頭。
“你不正是為了這些錢而來的嗎?”
突然,一股羞辱和惱怒及委屈,從她的腦海里竄升了上來,把她的五腑六臟都層層的絞痛,而眼淚,也不由自主的從眼眶奔竄下來。
“我終于弄懂了,”她強忍著心中的悲痛說:“也明白自己有多么的可悲,竟然會成為亞當斯玩弄的對象,怪不得他會早早的離開月光古堡,怪不得他要用錢來打發(fā)我走……”
“其實,”老管家又說:“這種事也不能怪少爺,終究男歡女愛,各取所需,他并沒有讓你白白損失。”
“對!”陸曉裳抬起一雙沾滿淚霧的眼眸,后悔的說:“我是不該怪亞當斯,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為什么要被他尊貴的外表給迷惑,為什么要那么輕易的就宣泄出自己的感情。”
老管家悚然而驚。
“你愛上我家少爺了?”他低聲的問。
“是的!是的!”陸曉裳一迭連聲的說:“我已經一發(fā)不可收拾的愛上亞當斯了,否則,我怎么會心甘情愿把自己的身子奉獻給他,畢竟,我不是你所想像那種貪慕虛榮的女孩,我要的只是他的一片真摯情意!
“可是你根本不了解少爺的心思!崩瞎芗艺f:“他這一生,只愛銀雪小姐一個人!
“但銀雪已經死了,不是嗎?”
“不錯!崩瞎芗页脸恋奈鴼庹f:“銀雪小姐的確是死了,可她卻一直活在少爺的心里,要不然,他又怎么會一個人郁郁寡歡的把自己深鎖在月光古堡里?所以,少爺根本不可能對你認真,他只是在抒發(fā)自己的感情,只是在解除他的寂寞,到底他是個男人,也有平凡的情欲,不是嗎?”
一時間,陸曉裳心碎了,她搖晃著身子喊:
“我不信!亞當斯絕不是那樣的人,他的誠懇,他的真心,都那么的率性和毫不虛假,他怎么會對我游戲人間?你騙我!你騙我……”
“曉裳小姐。”老管家安慰的叫:“你冷靜一點,聽我把話說完,我沒有理由要騙你,以我在藍家當了四十年的傭人,亞當斯少爺是我看著他長大的,他的心思,我還不明了嗎?尤其他對銀雪小姐的癡情,我是真實的看在眼里,也痛在心里,少爺并不會因為她的去世而減少一絲絲,一縷縷,因此我深刻體會到,在這世界上,除了銀雪小姐,少爺是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女孩了,也包括你,曉裳小姐,請你收起對少爺的感情,那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陸曉裳又是一個踉蹌。
“天哪!”她悲絕的喊:“我真是太糊涂,太天真了,為什么要上了亞當斯的當?為什么要相信他的花言巧語?”
“最起碼……”老管家說:“現在知道真相也不遲,你就當做這一切,只是一個幻想的破滅,那么你的心就不會那么痛了!
“是了,”陸曉裳拭著眼淚說:“我也多么希望自己能夠瀟瀟灑灑,可是直到現在,我還是不肯相信亞當斯會對我那么絕情絕意,而且他的信誓旦旦,溫柔以對,都是那么真實和發(fā)自內心深處,還是,他有什么苦衷?”
老管家臉色驟然變了。
“你別胡思亂想了!彼渚恼f:“少爺是鷹古集團的繼承人,他會有什么苦衷?再說,他給你的這三十萬里拉,就足以證明他并不迷戀著你,對你也只是春風一度,你知道嗎?”
他再度把手中的那疊鈔票,送到陸曉裳的眼前。
“我不要!”她推拒而生氣的喊:“請你收回對我的侮辱吧!老管家,我來的目的不是為了錢,也不是為了藍家的家世和地位,因為就算你們藍家再有錢,也買不起我的驕傲和自尊,我只求你一件事……”
“什么?”老管家問。
“讓我見亞當斯!标憰陨鸭逼鹊恼f:“我非見他一面不可,我要當面向他問個清楚,如果他真的對我毫不留戀,只當我是一夜戲耍的小玩物,那么我會死了這條心,馬上掉頭離開這個令我傷心悔恨的月光古堡!
老管家面有難色的。
“曉裳小姐。”他為難的說:“沒有用的,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太了解少爺的個性和脾氣,他要是想見你,就不會對你不告而別,用逃避的方式離開月光古堡!
陸曉裳完全失落了。
“難道我就這樣永遠再也見不到亞當斯,再也聽不到他的任何一個解釋了嗎?”
看著她的哀傷欲絕,老管家那冷漠的臉龐,也流露出一抹憐憫之色。
“其實,”他說:“我也很同情你的遭遇,不過我老實告訴你,事實上少爺這次匆匆回去米蘭,是奉了老爺之命,趕著回去籌辦婚禮的!
一時,陸曉裳被愣住了。
“婚禮?”她又驚又駭的問:“是亞當斯要結婚了嗎?”
“是的!崩瞎芗掖_切的回答:“再過兩天,少爺就要舉行結婚大典了,對方是出身意大利貴族之后,也是工業(yè)部部長的女兒,名叫白蘭莎,她的母親和我們夫人古嘉蒂是一對表姐妹,換句話說,這樁婚事是少爺的母親一手促成的!
“可是你剛剛不是說了,亞當斯這一生只愛銀雪一個人,他又怎么會答應娶了白蘭莎?”
老管家看了她一眼,好半天,才沉吟的說:
“少爺的確是不想娶白蘭莎,不過,曉裳小姐,你應該聽他提過有關他們拜月族的故事?”
陸曉裳點點頭。
“所以,”老管家閃亮著眼睛說:“為了傳承拜月族的希望,為了讓南十字星的美麗圖騰再現于人世間,少爺才會在老爺的壓力下,答應這門親事,為的是要生下一個有優(yōu)良血統(tǒng)的南十字星小孩,來繼承拜月族的香火,和鷹古集團龐大的事業(yè),因此,要成為藍家的過門媳婦,就必須要有顯赫的家世和身份地位,這樣你懂嗎?”
頓時,老管家的一番話,如針般的刺進陸曉裳的心坎里。她踉蹌的后退一步,心痛至極的說:
“我懂了!像我這樣身份低微而又來歷不明的女孩,根本進不了藍家的大門,也不容于藍老爺和夫人,即使亞當斯對我有所承諾,那也只是他的一時意亂情迷,而我卻天真的信以為真,我真是太糊涂,也太好笑了,還一直陶醉在自己編織的美夢中,但他真正要娶的人卻是白蘭莎,有著高貴血統(tǒng)和身世不凡的意大利女孩,而我呢?除了對服裝設計有滿腔的狂熱理想,就什么都沒有了!
老管家同情的看著她。
“這也難怪,”他嘆氣的說:“不論相貌和身材,你都長得太像銀雪小姐了,尤其你穿起她的這件紫色洋裝!害我剛剛嚇了一跳,以為是她復活了,怪不得少爺會把你帶到古堡來,會對你情不自禁,原來……”
陸曉裳驚跳了一下!澳阋舱J為……”她顫顫的問:“他把我當成銀雪了?”
老管家肯定地點頭。
“答案是再確定也不過了。”他說:“畢竟少爺對銀雪小姐一往情深而念念不忘,至今他還一直無法相信銀雪小姐已經死了,我想,昨天他會把你留在古堡過夜,只是心里作祟,他無意傷害你。”
忽然間,陸曉裳的眼淚又來了。
“是的!彼暅I俱下的說:“他無意傷我,卻又傷了我,甚至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難道是注定我活該倒霉嗎?”
“可是少爺也對你做出了補償。”老管家急急的解釋:“這三十萬里拉,是他的一點心意,曉裳小姐,你就收下吧!
陸曉裳突然睜大了眼珠。
“這算是夜渡費嗎?”她生氣的喊:“亞當斯究竟把我當成了什么樣的女人?”
“你就把它當成少爺對你的虧欠!
陸曉裳的心更痛了,她逼到老管家的眼前說:
“你們太小看我了,以為用三十萬里拉,就能買回亞當斯對我的虧欠,就能買回他的良心不安和對我的傷害,那么讓我告訴你,我不會要的,即使藍家再有錢有勢,也買不起我的自尊和骨氣,因為我那么真心的為他付出一切,要的只是他深情的回報,而不是看上藍家的財大氣粗,看上他是鷹古集團的繼承人身份。”
“但是這些錢,”老管家困惑的說:“你要是不收下,會讓少爺深陷不意!
“你放心!”陸曉裳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痕,忍住心中的悲痛,說:“既然亞當斯對我那么絕情絕意,只當我是銀雪的替身,只當我是他游戲人間的對象,那我又何必對他留戀,何必對他糾纏不清?所以,你們不必對我存有戒心,我會很快地把這件事忘掉,也會很快地把亞當斯從我心里抹去,然后,好好療傷。”
老管家怯怯的看著她。
“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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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曉裳慢慢的抬起眼簾,慢慢的吸氣說:
“這里我是一刻再也不能待下去了,我要馬上離開月光古堡,離開這個令我悔恨交加的地方,永永遠遠不想再見到亞當斯,也永永遠遠從意大利這個國家消失。”
說完,她就飛快的奪門而出,只留下老管家一個人愣愣的杵在那里,露出一臉的詭異和謎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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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光古堡外的松林里,陸曉裳一路疾飛的奔跑著。淚,如雨珠般的一顆顆淌在她的臉上。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但她清楚的知道,她必須趕緊離開月光古堡,離開這個悔不當初的傷心地。
于是,她瘋狂的跑著,從松林穿過陽光,從小徑穿過一片花海深處,一直跑到科摩湖畔,才停下了腳步,站在冷風吹拂的一座石雕前,看著一湖煙霧纏繞的悠悠綠水,看著湖畔迎風飄搖的點點小花,一個聲音很快從腦海里跳躍了上來。
“曉裳,你就像科摩湖畔盛開的桑亞那花,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白,也那么的柔……”
那聲音,如針般的刺痛著她的每一根神經。
“不!不!”她突然猛烈的搖著頭,狂聲的對自己說:“我不能再想起亞當斯了,縱然昨夜他的溫柔情意,狂熱似火,那都已經過去了,我不能再春蠶作繭,不能把自己陷得那么深,那么不可自拔。”
然后,她一任寒風徹骨,一任思緒飄飛,也一任淚眼模糊……她終于哭倒在那一片白茫茫的桑亞那花之中。
“天哪!”她對著寧靜的湖水,嘶聲的吶喊著:“我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為您要這樣的懲罰我?為什么要讓我在一夜之間對亞當斯付出了真情,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好夢皆成空,這到底是為了什么?”
天,默默無語。
湖,也默默無語。
而淚水,早已濕透她整個臉龐和衣襟。她依舊心情起伏不定的喊:
“您們?yōu)槭裁床换卮鹞?天上的諸神,還有水中的水神,花間的花神,我的聲聲呼喚您們聽見了嗎?為什么要讓我來了吉拉貝歐?為什么要讓我遇見亞當斯?為什么要讓我被他的南十字星圖騰給迷惑?又為什么要讓我掉進拜月族的魘咒中,去萬劫不復?”
她的一連串“為什么”,不停的在湖面上回響著。
她愈想,心就愈痛。
“亞當斯!”她終于從心底深處發(fā)出一聲低吼:“你太殘忍了,我那么一心一意的相信你,把所有的純真都交給你,結果你的甜言蜜語全是騙人的,早知道你和那些有錢人家的花花公子一樣,染習了玩世不恭的本性,我就該看清你的真面目,不該遭你白白的戲耍,而把自己弄得這樣傷痕累累,狼狽不堪……”
說著說著,眼淚就再也不聽話的掉落下來。
“我真是太傻了!”她懊惱的喊:“我竟然涉世未深,不識你的真面目,不識你邪惡的本質,就被你給灼傷。但是,你的翩翩風度,你的尊貴氣質,還有你的深情迷人,都誠懇的教人難以置信你會是這樣一個玩弄感情于兩股之間的人,我真是瞎了眼睛才會愛上你,亞當斯,難道我的情系于你,是一個錯嗎?”
然后,她站起身子,慢慢的對著湖中走去,讓湖水沾濕了她整個裙擺。她不禁面對遙遠的青山,遙遠的湖心深處,一迭連聲的大喊:
“亞當斯——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那凄厲的叫聲,隨著寒風的吹送,在湖岸之間,不停的回響著,回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