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她會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見面的下午,他十三歲、她七歲。
她一直沒有機(jī)會說完那句話,沒機(jī)會告訴他,她媽媽擁有一半吉普賽人血統(tǒng)。
當(dāng)時的她沒辦法完整表達(dá)自己,除了他長長的睫毛之外、除了那句「哥哥,我喜歡你」之外,她沒能夠告訴他,她在紫色水晶球里,看過他好幾次了,早在他們第一次見面前,水晶球就多次顯現(xiàn)了他的臉孔。
她沒有媽媽那么強(qiáng)的天啟能力,但媽媽說過,她有看見自己命定里的另一半那種力量。
只是,所謂的命定,不見得能終生相守。
媽媽說,天命定下的事仍存在更動的空間,因為天神給了人自由意志,人擁有最終的選擇權(quán)。
所以,她縱使在水晶球里看見林旭懷不下百次,仍不見得能擁有他。
因為她有選擇權(quán),林旭懷同樣也有選擇權(quán),他有最終權(quán)利選擇……不要她。
在心徹底死掉之前,她不想放棄。
又翻閱了一次早擬好的草約,確定一切都OK后,她瞄了眼辦公桌上的小型電子時鐘,決定利用最后十五分鐘,到私人盥洗室補(bǔ)妝。
她今天的套裝是特意挑老板最喜歡的水藍(lán)色……「老板」,她已經(jīng)與這稱呼睽違有三年之久了!
三年后的今天,她再度站在他面前,用的是截然不同的身分,他會有什么樣的表情呢?是驚喜?還是驚艷?或者……像爸說的,他說不定認(rèn)不出現(xiàn)在的她了。
還有五分多鐘,他會準(zhǔn)時到嗎?
白瑞綺緊張得快無法吸氣,有種幾乎要暈倒的緊迫感壓著她!
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響起,她驚得掉了拿在手上用來補(bǔ)妝的粉餅盒,盒子里的小鏡子應(yīng)聲碎裂!她顧不得撿拾,疾步出浴間,抓起電話來,順了好幾口氣,才能說出話:
「什么事?」
「佳藝的創(chuàng)意總監(jiān)到公司了,已經(jīng)在會議室等您了!
「送一壺洋柑橘茶過去。」
「好。請問總經(jīng)理要什么茶?」
「……馬鞭草茶!
「知道了。」
掛了電話后,白瑞綺忽覺渾身失去力氣,整個人跌進(jìn)辦公椅,像剛跑完三千公尺那樣軟弱,但一切才剛要開始啊……
她沒辦法,現(xiàn)在不能回頭了,她也不想回頭了。這是她最后一次嘗試了,她要在老板面前喝上一壺馬鞭草茶,雖然他一定不記得馬鞭草的意義了。不管如何,她下了決心,她要……
她的愛情回來!
抓起桌上的草約,她強(qiáng)迫自己掏出力氣站起來。她的愛情戰(zhàn)爭才正要開始而已,她怎能現(xiàn)在就失去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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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幾回?林旭懷沒法兒去仔細(xì)計算了。
眼前這棟花園加上主建筑物,共占地兩百多坪的透天房子,怎么看都不像辦公室,而現(xiàn)在居然有人拿這樣精致美麗的房子當(dāng)辦公大樓?!
兩大盆熏衣草在門前迎風(fēng)搖曳,現(xiàn)在還不到花季,看不見紫色花穗,但他認(rèn)得那草葉,他住處大門前也有。
不經(jīng)意地,他又想起跟白瑞綺在一起那兩年,她老愛嘀咕門前的熏衣草能招來幸運(yùn),但一定得是種在家門前的熏衣草,才有招來幸運(yùn)的力量……
不只熏衣草,花園通往建筑物那條路徑兩旁,種的花草他可以叫出十來種的名稱,原因無他,他的住處也種著同樣植物。
他幾乎要以為,白瑞綺住在這里了!
但,絕對不可能!他認(rèn)識的白瑞綺,現(xiàn)在不知正在哪個國家隨心所欲地過著她高興的生活!
踏進(jìn)屋子,他任由接待小姐領(lǐng)進(jìn)一間會議室。
不多久,同一位小姐送進(jìn)一壺?zé)岵琛?br />
林旭懷看著那壺洋柑橘茶,神情像是看著什么毒蛇猛獸般。
他不禁打量起送茶進(jìn)來的小姐,她笑意盈盈,目光坦然,不像執(zhí)行著什么詭計的模樣。
然而,打從望見屋子、踏進(jìn)花園,那一株株、一叢叢熟悉的花草植物,彷佛全在提醒他,這里似乎正進(jìn)行著某種他不得而知的詭計,甚至連眼前這壺洋柑橘茶,也成了這場詭詐計謀的線索……
等會兒要是再送進(jìn)一壺「六分熱」的茶,他的驚訝也不會更多了:若是能在那扇門后走出白瑞綺這個人,他恐怕都能……坦然接受……
林旭懷甩甩頭,想甩掉一進(jìn)屋腦子就打轉(zhuǎn)著的滿堆胡亂想法,這動作引起接待小姐注意。
「林先生,不舒服嗎?」
「沒!沽中駪颜Z氣很淡,給自己倒了杯茶。
「請您梢候,總經(jīng)理馬上就過來。」
「沒關(guān)系,是我早到了。等一會兒,無所謂!
「謝謝您體諒!菇哟〗闵晕⑶飞,掬著笑退出會議室。
不多久,也許不到三分鐘,門讓另一個人推開。
林旭懷喝了半杯熱茶,忙把杯擱下,沒來得及仔細(xì)看人,先起了身。對方伸來手掌,那是屬于女人的小巧掌形……
他稍微閃神,因為沒料到是個女人,他一直以為對方該是個……男人。
那天白伯伯是怎么說的?他努力回想,身子倒是有點(diǎn)僵硬,白伯伯在宴會上好象是說--
「這生意,我讓我孩子跟你談。我已經(jīng)老啰,生意全是孩子在打點(diǎn)!
是啊,白伯伯說的是「孩子」,不是女兒、不是兒子,是孩子;只是他以為是兒子。
這次會面,全由雙方助理敲定時間,他自然更不曉得對方是男是女……只知道對方一定……姓白!
真是廢話般的認(rèn)定。他自嘲地想。
禮貌性地,他先伸出了手;禮貌性地,握住對方的手,卻在瞬間握進(jìn)了一陣莫名熟悉感,他這才對上那雙眼睛--
然后,他震驚了、僵直了。
讓他握進(jìn)掌心的小手,他失常地收得更緊,且遲遲不肯放開。
「林先生,你好!顾氏劝l(fā)聲,不太確定他的反應(yīng),究竟是意味著他認(rèn)出她了?或者只是覺得她像「某人」?
他沉寂好些時候,終于由齒縫間迸出話--
「我該死的很好!白總經(jīng)理。」那語氣有著氣憤意味。
白瑞綺想抽出被他握緊了的手,卻掙脫不得。
「你--」
「三年不見,妳難道不覺得妳的手該讓我多握幾秒?」
他--認(rèn)出她了!只用了一眼,就認(rèn)出她了!
她應(yīng)該覺得開心嗎?
但為什么她會如同動物對危機(jī)擁有本能的嗅覺那般,迎視著他那雙說不出是冷是熱的眼睛,覺得好象就要發(fā)生極大的危險了。
「我爸說,你一定認(rèn)不出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箮缀鯖]運(yùn)用思考功能,那些話就說出了口。說完,她立即后悔。
既然他一眼認(rèn)出了她,此時他必然有滿腹疑問,她干嘛在這種尷尬時刻提及父親?!
「妳爸爸?」林旭懷還恍惚著,剛剛想著就算那扇門走出白瑞綺,他都能……
坦然接受?!真是笑話一則。
他根本不需要鏡子,就能想象得到自己震驚至無以復(fù)加的蠢樣子!哪里找得來坦然接受?!
她略濃的香水味、黑亮微卷的長發(fā)、精致妝點(diǎn)過的五官、剪裁合宜的名牌套裝……這些從不曾在她身上出現(xiàn)過的打扮,現(xiàn)在他看著,覺得礙眼極了。
這個白瑞綺不再是三年前那個白瑞綺!
不是那個會賴在他身上,甜膩膩地說:「老板,你真是個好人!」的白瑞綺!
不是那個隨便套件棉質(zhì)衫、寬松長裙的白瑞綺!
不是那個有著小麥膚色,笑得坦率的白瑞綺!
她不是他認(rèn)識的白瑞綺、不是那個讓他在兩人分手后,每回藉酒澆愁,都得喝上十二杯酒的吉普賽女郎。
白瑞綺要張口說些什么,她的助理卻剛巧將她要的茶送進(jìn)來。
林旭懷這回是真的毫不訝異了,看著那壺花茶,他笑得很淡。
她看起來或許不再像從前的白瑞綺,但仍維持著從前的習(xí)慣,不要太熱也不要太冷的茶,就只要六分熱的茶!水的熱度,由壺口冒出的煙看來,大抵是她向來習(xí)慣的六分熱。
只有她,會把茶的熱度劃分成十分,好象吃牛排那樣。
接待小姐似乎有些好奇,不懂為何從她進(jìn)門到現(xiàn)在,林先生一直牢牢握著總經(jīng)理的手不肯放?
她特意朝總經(jīng)理那邊看去,想知道是否需要提供什么幫助,像是請警衛(wèi)進(jìn)來什么的……
「沒事,妳出去吧!拱兹鹁_對助理說,特意笑了笑。
會議室再度剩下兩人,林旭懷說:「忠心的屬下,看來妳比我會管理公司!顾恼Z氣明顯有諷刺的酸味。
「可以放開了嗎?」她望著他們交握的手,微笑著問。
林旭懷聳聳肩,放開了。
「我這次來,主要先看看貴公司木料樣品,看過品質(zhì),我們再談合作!
他沒等白瑞綺反應(yīng),先行坐下了,開口談起了生意,彷佛沒發(fā)生什么事、彷佛他們……從沒認(rèn)識過。
「老板……」白瑞綺聽著他冷漠的語氣,有太多感覺滑上心頭,舊時的習(xí)慣稱呼,不禁喊出口,然而她卻不甚明白,這一刻自己究竟想表達(dá)什么。
林旭懷斜眼看她,有千百個疑惑與強(qiáng)烈不滿。
他,被人狠狠耍弄了!
他的心意,建構(gòu)在謊言之上,他曾為她擔(dān)憂過的心意、為她設(shè)想的心意,全是愚蠢且不必要的!
他擔(dān)憂什么呢?她可是白家千金,吃不愁吃、穿不愁穿,他竟還每每愚蠢地在夜里憂煩,擔(dān)心她會不會沒錢花用?會不會餓了?會不會冷了?
可以的話,他真想抓起眼前這個白瑞綺,狠狠搖她一陣,問問她的腦子是不是壞了?問問她的心是不是壞了?這樣玩他,她覺得很有趣嗎?!
「我不當(dāng)妳老板有三年之久了,這還需要我提醒妳嗎?我沒有太多時間,這筆生意如果要談,就請妳快一點(diǎn);如果不談,我現(xiàn)在就走人!
「你是不是……生我的氣?」她站在一邊,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女生。
進(jìn)這扇門之前,她不斷提醒過自己,要表現(xiàn)得干練獨(dú)立,要讓他見識到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白瑞綺。
可是,當(dāng)他認(rèn)出了她,卻用冷漠如冰的語氣對她說話,她所有的心理建設(shè)全在頃刻間崩盤,她沒辦法表現(xiàn)出她想表現(xiàn)的模樣……
「白瑞綺……我沒記錯妳的名字吧?」
明明忘不了她的名字,他卻故意這么問,臉上流露了一絲殘酷。
「老……沒,你沒記錯。」她差點(diǎn)又要喊他老板,他的問題教她神色晦暗。他似乎不愿將她放在心上,盡管他們曾同床共寢,她對他的意義,僅只是一個沒記錯名字的人!
「三年前妳要離開時,也問我是不是生妳的氣,現(xiàn)在妳居然還是問我同一個問題?!我的答案跟三年前一樣,妳不是我什么人,我也不是妳什么人,我何必對妳動氣?我沒那么多氣可以浪費(fèi)!
請問,妳現(xiàn)在到底想跟我談生意?還是談往事?」
「……」白瑞綺深呼吸了幾次,終于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幾口想舒緩情緒。
她不斷告訴自己,只要談下這筆生意,來日要碰面的機(jī)會,還多著。她……一定要談下這樁生意!
「妳以前愛喝熏衣草茶,現(xiàn)在改喝馬鞭草?」他看著透明玻璃壺里的花單,努力控制著在爆發(fā)邊緣的情緒。
「嗯。我希望我的愛情,可以回來。」
「妳……居然會愛人?!」林旭懷半瞇著眼,一手握成了拳,壓抑著暴力念頭,心里氣憤地想著:她的愛情給了誰?
「……我們談生意吧!林先生剛才說想先看木料樣本,我們現(xiàn)在就去倉庫,貴公司需要的木材種類,我們都有。」
白瑞綺走至門邊,拉開會議室的玻璃門,做了手勢,說:「請吧!
步出會議室的兩個人,各懷不同心思,走往屋外的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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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jìn)倉庫,林旭懷拿起一塊紅木,敲了幾響聲。
品質(zhì)是上好,如果他們能提供跟手上樣品同等的木料,確實可以考慮合作的事。但前提是,他得拋開個人情緒不談。
白瑞綺一進(jìn)倉庫,旋即低聲軟軟絮絮地介紹了起來:
「……不管是較高級的紫檀木、楠木、柚木,或像山毛樺、樺木這類價格普通的木料,我們都有。我們的木料大多由印尼進(jìn)來,在印尼我們有自己的林場,所以我們的貨源供應(yīng)絕對充足,提供的價格也平穩(wěn),不會有大波動。
據(jù)我對貴公司的了解,貴公司最近急缺的是高級木料,在國際價格變動下,木料價格漲得很快,像柚木這類的高級木材,漲幅近三成。
這類木料我們大多由泰國進(jìn)口,雖然沒自家的林場,不過因為我們的存貨充足,可以提供貴公司絕對優(yōu)惠的價格,價格我擬在草約上了……」
她的聲音柔和舒緩,對耳朵來說是極大的享受,他相信所有跟她談過生意的人,都會這么想;然而,他不是。
他的腦子想的是她從前不這么說話的,不這么溫柔,這么專業(yè)、這么有條理!他真覺得自己要抓狂了,這改變極大的白瑞綺,讓他抓狂!
「妳什么時候決定不再流浪了?」他問,看都沒看她一眼。
他放下手里的紅木樣板,拿了另一塊香杉,嗅了嗅味道,也是上好品質(zhì)。
「呃……」這個像是天外飛來的問題,教她愣了許久。
「在離開臺北之后嗎?」他繼續(xù)走走看看,一片一片檢視他需要的木料樣板,樣板的品質(zhì)讓他很滿意,但白瑞綺這個人,就讓他很不滿了。
「……對。我爸爸年紀(jì)大了,希望我能回來幫他!
沉默片刻,他忽然冒出這么句話--
「我喝了幾年的馬鞭草,愛情沒回來過。所以我勸妳死心,妳那些吉普賽人的花草療法,根本蠢到了極點(diǎn)。」
「什么?」她又愣住。
他最后拿了塊檀木樣板,輕敲在掌心里,檀木的香氣在空氣里撞擊,撞進(jìn)他的鼻息、撞進(jìn)他的思緒里,他不曉得自己還能按捺多久……
「我看得差不多了,你們的木料品質(zhì)還不錯。合約,我們晚上談。你們這里離臺中車程大概一個小時左右,我跟妳約晚上七點(diǎn)整,在麗致酒店的西餐廳,我會訂位!顾氏茸叱鰝}庫,步入花園,往大門方向移動。
「可是,單約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現(xiàn)在就可以--」
「白瑞綺,妳很厲害,可以當(dāng)作什么事都沒有。在見我之前,妳有時間給自己心理建設(shè),但是我沒有,我無法像妳這么厲害。我完全不知道,今天要見面的人是妳。
妳應(yīng)該感謝我,能夠心平靜氣看完那些樣板,沒有把妳抓起來毒打一頓。
我需要時間,如果妳能體諒,我會謝謝妳;如果妳不能體諒,我也無能為力。現(xiàn)在要談合約,我只能給妳一句話--辦不到!現(xiàn)在我沒辦法繼續(xù)跟妳和平共處,多相處一分鐘都不行。
晚上七點(diǎn),麗致酒店見,妳只要晚到一分鐘,我就走人。這筆生意,談不談得成,我都無所謂。一
他掉頭就走,離開的步伐跨得好大,白瑞綺只能在后頭望著,他指責(zé)似的語氣,讓她提不起勇氣追他,只能任由他離開。
林旭懷激活車子,上個月中他才買下這輛新車,檸檬黃的新款金龜車,彷佛有香草氣息的顏色,是他買下車子的原因。
他記得買車那天,臺北下了場雨,車商在百貨公司騎樓下展示,那顏色在陰雨的天空下,閃著不搭調(diào)的亮。
他原本只是開車經(jīng)過,停了一個紅燈,眼角掃到車子,想也沒多想就找了停車位,下車買下這款檸檬黃的車子。
車子一眼給他的感覺,像夏日午后的原野香氣,有……白瑞綺的味道,所以,他沖動地買了車子。
他的車庫里已經(jīng)有兩輛車子了,一輛休旅車、一輛積架,夠他用了。他自認(rèn)不是個奢華浪費(fèi)的人,買下這款車,算是違背了他不奢華的原則。
車子激活后,林旭懷在車子里坐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放下手煞車,踩下油門,加了速離開那幢屋子。
他想起,五年前買下現(xiàn)在居住的屋子,也是為了白瑞綺!
那天他出了西雅圖咖啡館,她上前攀談,跟他討工作……
他一直沒能忘記,那個初遇她的上午,她說的新鮮用詞。
初遇她之后的下午,臺北也下了一場大雨,他正巧站進(jìn)某建商的樣品屋騎樓下躲雨,一個房屋銷售員拿了張廣告單給他,他看了看,想起上午遇見她時,她說沒住的地方……
他接著走進(jìn)樣品屋,半個小時后他買下一棟三層樓、可停放三輛車的車庫別墅。一天之內(nèi),他從一個「無殼蝸牛」晉升為「屋主」。
他甚至為了白瑞綺,搬出住了十多年的何家,雖然他從不認(rèn)為那是他家。
他--林旭懷,只是何家不得不接受的意外。
他,只是何仲亮一夜酒醉,胡涂犯下的錯。
是他的母親讓自以為是的愛慕?jīng)_昏了頭,以為一夜歡愛能讓何仲亮注意到她的存在,進(jìn)而愛上她!
是他母親把一切想得太過美好,何仲亮自始至終,只愛他的元配。
一夜胡涂制造了他,何仲亮唯一能做的是,把他接回何家,撫養(yǎng)成人。
他總覺得自己是個外來者,盡管身上有一半的血液來自何仲亮,但他總認(rèn)為自己跟母親是那個幸福家庭的破壞者。
總之,現(xiàn)在回想起來,為了白瑞綺,他確實做了不少沖動事,也似乎都在下雨的日子。
三年前白瑞綺離開那天上午,臺北也下了場雨,一清早雨珠就在陽臺棚架上喧鬧不休,擾醒他的睡夢……
有時,他會想不太起來那天下午白瑞綺離開的事,但只要花個兩三分鐘,靜下心回想,他就會想起白瑞綺放在手提袋里的水晶球;他會想起,白瑞綺多么執(zhí)意要離開,以及他不得不放手的決定……
他從來就不是個善于表達(dá)自己的人,對感情,他害怕一廂情愿的……盲目,怕自己像當(dāng)年被自以為是的愛慕?jīng)_昏頭的母親。
而今,白瑞綺又出現(xiàn)了,他感覺得到狂濤般卷起的情緒,幾乎要將他淹沒,他真怕這一回,自己會找不到出口……逃生。
禮物
一月二日那天,他包下一間知名的西餐廳。
「白瑞綺,我們認(rèn)識滿一周年了,交換一下禮物吧?」他晃著繞在手指上的黑珍珠墜煉。
「老板,我不知道你要特別過這個日子,我沒有準(zhǔn)備禮物。」
「沒關(guān)系,我允許妳拿妳的水晶球跟我交換這條項鏈!
「可是水晶球是我外曾祖母傳下來的,我……」
「我會替妳好好保管,哪天妳真想離開了,我答應(yīng)還給妳就是了。我們沒分開之前,我暫時就是那顆水晶球的主人,這樣可以吧?!妳那么窮困,銀行存款數(shù)字沒超過五位,我不要妳花錢買什么東西跟我交換!
「若是我們分開,你真的會把水晶球還我?」
「……會。白瑞綺,如果哪天,我說的是如果,如果哪t天妳想離開我,卻開不了口,妳只要帶走水晶球,我就知道妳的意思了。我不會攔阻妳,妳聽懂了嗎?」林旭懷的語氣嚴(yán)肅得沒有絲毫玩笑意味。
「懂了。那如果是老板想要我離開呢?」
「我會坦白告訴妳。這種事,男人很果決的!
「喔!
「剛剛的話,妳要記牢!
「以后我去旅行可以帶水晶球嗎?」
「不行!
「為什么?」
「因為從現(xiàn)在開始我是它的主人,它不可以離開主人身邊。妳只要記住,拿了它就代表妳決定離開我!
「為什么要這樣?」
「我是在替妳著想,怕妳不好意思說妳想走!
「老板,除非你不要我……」
「反正妳記住我的話就是了。這項鏈妳到底要不要?」
「要!」
「那妳就趕快同意拿水晶球來換。」
「我同意。」
「白瑞綺,我有沒有告訴過妳,妳真的很漂亮?」他一只手托著下顎,笑得很迷人,另一手將珍珠墜煉遞至她面前。
「……沒有。」她似是羞怯,接過項鏈。
「那我現(xiàn)在告訴妳,妳真的很漂亮。頃煉自己會戴嗎?還是要我?guī)蛫叄俊?br />
「我自己戴……老板,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什么事奇怪?」
「這家餐廳生意怎么那么不好,只有我們兩個客人?我覺得他們的東西挺好吃的啊!
「妳管他們生意好不好!我剛剛特地吩咐他們幫妳準(zhǔn)備六分熱的熏衣草茶,快吃吧,一會兒茶就來了!
「老板,你真是個好人,送我項鏈又帶我來這么好的餐廳,雖然他們生意不太好。老板,謝謝你!
「白瑞綺,除了『老板你真是個好人』、『老板謝謝你』這些話,妳難道沒新鮮一點(diǎn)的說法嗎?」
「我……」她張嘴,不知所措。
「算了、算了。妳趕快吃妳的東西,涼了就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