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過去,古駿逸高三,長得又高又壯,成績優(yōu)異,但性情孤僻。童敏希高一,成績平平,她開朗合群,和同學(xué)處得很好。
她喜歡找古駿逸一起回家,每次放學(xué)鐘聲一響,她拎了書包就去找他,古駿逸的同學(xué)愛虧她噓她,幾個臭男生會高聲嚷--「阿古,你的小女友來了!」
童敏希愛問古駿逸問題,他什么都懂,她崇拜他。他們散步回家,走在山坡路上。古駿逸幫她背書包,天氣冷,山徑起霧。
敏希問:「古駿逸,為什么會有霧?」
「這里靠山,空氣水分多,遇上溫差不同,風(fēng)一吹就起霧!
經(jīng)過盛放的向日葵,敏希又問:「古駿逸,為什么向日葵總向著太陽開?」
「因?yàn)榛ūP莖部,有種叫植物生長素的東西,這物質(zhì)一遇到光的照射,就跑到背光處躲,刺激細(xì)胞生長,加速分裂,所以……」
「聽不懂。」
「總歸一句,它有向旋光性!
「古駿逸,為什么蕭雅雯喜歡你?」
古駿逸停步,側(cè)首看她!笂吢犝l說的?」蕭雅雯和他同班,寫過幾封情書,都被他扔掉。
敏希振振有詞:「蕭雅雯跟苗筱栗說,苗筱栗跟她表妹王素娟說,王素娟和我同班就跟我說,她說蕭雅雯要當(dāng)你的女朋友,警告我,你會被她搶走!」
古駿逸賞她白眼,邁步走。
敏希追上去問:「喂,是不是真的?她喜歡你?」
古駿逸冷哼一聲。
「哼什么哼?」敏希扯他衣角。
「女生真無聊。」古駿逸搖頭笑。
「喂,你去跟她說,說你有女朋友,叫她別作夢了!」
「我什么時候有女朋友了?」
「古駿逸!」童敏希踢他,這時,天空飄雨。
「走快點(diǎn)!构膨E逸拽住她奔跑。
「慢點(diǎn)……慢一點(diǎn)!」敏希邊跑邊嚷,笑得很開心。
雨越來越大,他們躲進(jìn)土地公廟。天空黑鴉鴉地,雨勢很大,打得樹梢啪啪響。
童敏希研究起廟旁的大榕樹,忽然問道:「古駿逸,有沒有小刀?」
「干么?」
「快,把我的名字刻在樹上!
「妳要干么?」
「快啦!」
「有什么好處?」
「喂,幫女朋友做事還要好處?」敏希朝他甜甜地笑。
古駿逸聽了只是干笑幾聲。
敏希用書包打他!缚禳c(diǎn)!那不然等一下我請你喝可樂?」
唉,真麻煩。古駿逸打開書包取出瑞士刀,他力氣大,很快在樹身刻好敏希兩字,鑿痕工整。
敏?戳撕軡M意,摸了又摸,然后伸手道:「好了,刀子給我!
「又干么?」
敏希搶了刀子,趴在樹上,在敏希兩字下刻了一串小字,刻完問古駿逸:「你覺得怎樣?」
「覺得很白癡!
她在「敏希」兩字下邊,刻著--是古駿逸的女朋友。
「如果蕭雅雯再黏著你,你帶她來看,告訴她我是你的女朋友!
「她會問是誰刻的?那么丑。」古駿逸笑她。
雨勢小了,拿了兩人的書包,古駿逸牽住她的手!缸甙伞!
敏希擔(dān)心地問:「古駿逸,等樹長高到看不見這些字,要多久?」
「放心,除非有人把樹砍了!
「可是它會長高啊!」
「樹是從樹梢往天空長,那些字的高度又不會變。十年、二十年,還是可以看見妳丑巴巴的字!
回到敏希家,敏希卻找不到鑰匙。
「又忘在哪了?」古駿逸嘆氣。數(shù)不清第幾次了,她真迷糊。
古駿逸陪她往回走,問一路上停過的商店,最后,古駿逸找鎖匠開門。
回家后,古駿逸訓(xùn)她:「為什么老是忘東忘西?」
「我不知道,你告訴我為什么!
「因?yàn)閵厸]大腦!顾盟念^。
「很痛欸!姑粝0T嘴。「我明明都有收好啊,奇怪了!
「妳多要一副鑰匙,問妳媽,可不可以放我這里!
「對,這樣以后就不怕了!顾熳∷氖直,撒嬌:「唉,還是你聰明!
「別只會夸我聰明,妳太懶散了,天天心不在焉的,上次還把書包忘在學(xué)校,害我還爬墻去幫妳拿!
敏希嘀咕著:「爸在就好了,我記得念幼兒園時,都是我爸幫我準(zhǔn)備東西!
「妳太依賴了!构膨E逸臉色一沉。
敏希倒在沙發(fā),手掩著臉,沮喪了。「古駿逸,我覺得我爸不會回來了。」
古駿逸進(jìn)廚房,一會兒,端了烤吐司出來,放在桌上。吐司一片草莓,一片花生;她愛吃草莓,他愛吃花生。
「喂,起來!挂娝懶洋洋地歪在沙發(fā),他走過去拉起她,推她到桌前坐下。
敏希淚眼汪汪的,沒吃吐司。
「又哭?有什么好哭?」古駿逸揉揉她的頭說:「敏希,妳還有媽媽!
敏希看他一眼,是啊,他連媽都沒有呢!她不敢抱怨了,振作精神,拿吐司吃。
敏希問他:「喂,你老實(shí)說,蕭雅雯漂亮還是我漂亮?」
「嗟!」古駿逸兩三口吃掉吐司,拿盤子進(jìn)廚房洗。
「你說嘛,我很好奇欸!姑粝@峭袒⒀释痰敉滤,跟進(jìn)去。
古駿逸扭開水龍頭洗盤子。「我本來要跟妳說件事,不過……我看還是別說好了。」
「什么事?」
「不說了!
「你快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對我是好事!
「對你是好事,那對我也是好事,你說,讓我也高興。
古駿逸搖頭,笑道:「不,我知道我說了妳會怎樣!
「會怎樣?」
「會尖叫!
「為什么尖叫?我干么尖叫?到底什么事?」這會讓人更想知道了。
古駿逸轉(zhuǎn)身,看著她!改菉吢犌宄。」
「嗯!
「明天起,放學(xué)后不跟妳回家了。」
「為什么?」
「我要去打工!
「去哪打工?」
「投顧公司。」
「什么?哪的投顧公司?做什么的?」
「蕭雅雯她爸開的公司,她爸想請人幫忙,所以……」
果然,話還沒說完,童敏希尖叫--
「啊~~你別去!」
古駿逸試著好好跟敏希解釋,他想跟蕭雅雯的父親學(xué)習(xí)怎么投資理財(cái),還計(jì)劃將來要考執(zhí)照,這些需要工作經(jīng)驗(yàn)。
敏希聽不進(jìn)去!改闶菍W(xué)生,學(xué)生的本分就是上課念書,工作和考執(zhí)照是畢業(yè)后的事!
「我沒家世背景,需要比別人更早起步,我想賺錢,將來上大學(xué)也要用錢。」
「我叫我媽幫你!
「我要靠自己。」
「我媽喜歡你,我們像一家人,不用分那么清楚哦~~」
「這是我的事,妳不要管!构膨E逸極力壓抑自己的怒氣。
「你不懂!」敏希懊惱,大聲罵他:「蕭雅雯她是故意的,她喜歡你,所以才找你去--」
「我回去了!构膨E逸轉(zhuǎn)身走。
「喂,」敏希追過去,拉住他的手。「那以后呢?我自己回家?自己去吃晚飯?我一個人啊?」
古駿逸回身說:「童敏希,妳又不是我的責(zé)任。」
敏希松手,淚盈于睫,她后退一步,低著頭,不吭聲了。
看敏希難過得白著臉,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古駿逸張嘴想說什么,但又閉上了,轉(zhuǎn)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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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童敏希坐在沙發(fā),拿出英文課本,默背明天考的英文單字。她無法專心,一直聽見掛鐘滴答滴答的聲音,課本里都是古駿逸畫的重點(diǎn),他總是耐心一遍、兩遍教她正確的發(fā)音,總是靜靜地陪她做家務(wù),跟她去買日用品,直到夜深才離開,他們幾乎是形影不離的。
但今天他說--「妳又不是我的責(zé)任!」
課本的鉛字起了皺紋,被眼淚浸濕。門鈴響,敏希抹抹臉,去開門。隔著鐵門,古駿逸站在門外。
「妳媽回來沒?」
敏希搖頭,抹眼淚!肝乙詾槟慊厝チ恕!归_門,讓他進(jìn)來。
「我去買面!顾麤]好口氣,經(jīng)過她身旁,丟下一句:「過來吃!
餐桌前,古駿逸大口吃面,童敏希坐在他旁邊,一邊掉淚一邊小口小口吃面。
古駿逸看她的淚全掉進(jìn)碗里了,他繃著臉,覺得胸口很悶。剛剛他是說得太過分了,他不道歉,可又沒辦法就這樣撇下她回去。唉,真討厭,討厭這種黏膩的感覺。
他硬著心說「妳又不是我的責(zé)任」,話說得決絕,但負(fù)氣走后,心卻牽腸掛肚的。就知道,她會哭;就知道她沒用,好象很需要他來保護(hù)。
現(xiàn)在他回來了,她還哭,真是的。古駿逸撇了筷子,兇她:「不要哭了,不準(zhǔn)哭!」
敏希哽咽,嘴里嚼面,淚還是一直掉。她怯怯地說:「你……你以后別再說那么殘忍的話,好不好?我很難過……」
「那妳以后就不要說蠢話。」古駿逸拾起筷子吃面,隨口道:「我不喜歡蕭雅雯!
敏希拿面紙,擤鼻涕,覷著他問:「可是如果她一直纏你呢?」
「妳比她可愛!构膨E逸幫她挾了一顆鹵蛋。
敏希笑了,用力擤鼻涕。
「臟死了,妳在包水餃。俊构膨E逸皺眉。
敏希噗哧笑出來,他也笑了。
晚上黃美君回來后,童敏希跟母親抱怨蕭雅雯的事。
「媽,不然妳讓古駿逸去妳那打工。」敏希開口求母親。
黃美君戴著眼鏡,手里夾煙,一邊抖腳一邊作帳。
「古駿逸是要去學(xué)東西,他跟著媽能學(xué)什么?賣衣服?媽看得出那小子有出息,他個性穩(wěn)重,很有遠(yuǎn)見,將來不得了,妳別管他!
「他去打工,我很寂寞。」童敏希幫母親核對帳單。
「妳幾歲了?拜托,又不是小孩,什么寂寞寂寞,羞不羞。!」
「媽,我們找人把客廳敲掉,隔成兩間,好不好?」敏希突發(fā)奇想。
「干么?」
「讓古駿逸搬來跟我們住!」
黃美君嘆息,按熄香煙,挽住女兒的手,看著她說:「喏,媽現(xiàn)在說的妳要聽好--人呢,有兩只腳,腳會走會跑,旁人是攔不住的。不過只要他的心在,不管去多遠(yuǎn)都會回來,妳拚命留他的人,不如留他的心。」
敏希問:「那只要他的心在,不管去多遠(yuǎn)都會回來?」
「是!
「那爸爸呢?他的心呢?」
黃美君臉色一沉,推開敏希!溉ニ鷬呎f也沒用!褂贮c(diǎn)煙抽,苦悶?zāi)模?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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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駿逸騙人,蕭雅雯比她可愛。
蕭雅雯長發(fā)黑亮,兩耳夾著紅色發(fā)夾。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睫毛長而鬈翹,身上穿的校服是訂制的,很合身,穿在她身上好好看。
蕭雅雯和她的死黨苗筱栗來找敏希說話,引起一番騷動,尤其是男孩子更是鼓噪得厲害。蕭雅雯以學(xué)姊身分,叫敏希到樓梯間說話。
「喂,以后放學(xué)不要到我們班上找古駿逸,知道嗎?」
「我們是妳的學(xué)姊,妳最好聽話!姑珞憷踉谂詭颓,但她講話輕輕柔柔,很難達(dá)到恐嚇效果。
「學(xué)校又不是妳開的,我高興找他,妳管不著!姑粝@碇睔鈮训卣f。
蕭雅雯說:「妳去照鏡子,又矮又胖,和古駿逸不配!构膨E逸高大英俊,怎么可能會喜歡她。
「胖才可愛!胖的人通常很有福氣,妳懂不懂?」敏希握拳反擊。
蕭雅雯愣住,隨即笑了!笇,妳可愛,可愛得像只迷你豬!拐f完和苗筱栗兩人大笑。
敏希氣得頭昏,蕭雅雯撥撥長發(fā),敏希聞到香氣,她希望蕭雅雯不要常在古駿逸面前撥頭發(fā)。
蕭雅雯說:「妳知道古駿逸要到我爸公司打工吧?」
「當(dāng)然,他什么都跟我說。」敏希抬高下巴!杆麊栁铱刹豢梢匀,我說--好吧,打工是好事,你可以去……」
蕭雅雯怔住,和好友苗筱栗對望一眼,轟地大笑,笑得敏希尷尬。
「童敏希,我喜歡古駿逸!寡碰┲苯映姓J(rèn)。
「蕭雅雯,古駿逸喜歡我!」敏希應(yīng)答敏捷。
蕭雅雯喔一聲,斜眼看她!甘菉吚p著他吧?一天到晚跑到我們班來,古駿逸、古駿逸的嚷,丟不丟臉?!我問過他,妳是不是他女朋友,他說……」蕭雅雯故意頓了頓。
「他說什么?」敏希急得嚷。
「他說他不想交女朋友!
「對對對,因?yàn)橐呀?jīng)有我!姑粝|c(diǎn)點(diǎn)頭。
蕭雅雯和筱栗登時覺得烏鴉在頭上飛,童敏希真臭美!
「古駿逸長得又高又帥,大家說我們很配。我爸疼我,是我求我爸,讓他來我家公司打工。對了,聽說古駿逸住在他叔叔家,我家房間多,我爸會提供宿舍給他住,以后我們天天一起上下學(xué)!故捬碰┰俳釉賲,重創(chuàng)敏希的自信。
敏希咬牙道:「妳話真多,說完沒有?」討厭,有完沒完,有錢了不起啊,跩什么!
蕭雅雯又在撩頭發(fā)了,一副自己多迷人的惡心樣。
「學(xué)妹,識相點(diǎn),以后別纏他。我知道妳喜歡他,為了怕妳看我們太好會傷心,現(xiàn)在放棄比較好。」
真囂張!敏希氣瘋了!笂叢艂,古駿逸對妳沒興趣,他說我比妳可愛!」
「是,他為什么不說妳比我美?」蕭雅雯冷笑。「因?yàn)閵吪,只好說妳可愛。」
再說下去,童敏希怕自己會吐血,她轉(zhuǎn)身回教室,桌上的便當(dāng)拿給隔壁的男同學(xué)!笍埓笕海惝(dāng)請你!箽馑懒,她要減吧!
到了下午,敏希餓到兩眼昏花,老師講課,聽得迷糊,英文小考,抱了鴨蛋。放學(xué)鐘聲響起,倒是立刻精神一振,抓了書包拔腿沖,沖去找古駿逸。
在樓梯間敏希和正要下樓的古駿逸差點(diǎn)撞在一起,他手快,實(shí)時攬住她。
蕭雅雯在一旁見了,皺起眉頭,嗟了一聲。
古駿逸跟敏希說:「我去打工了,妳快回家!
「我陪你過去!姑粝8聵恰
蕭雅雯嗤一聲,說:「有司機(jī)接我們!
「那我陪你到校門口。」敏希挨近古駿逸。
「拜托~~」蕭雅雯冷笑。
敏希賞她大白眼,古駿逸夾在兩個女人中間,覺得很好笑。
三人下樓,經(jīng)過花圃,到校門口,一輛黑轎車已停在門口,司機(jī)候在車邊,一見他們,便開門請小姐上車。
蕭雅雯上車坐好,對古駿逸揮手!缚、快進(jìn)來,里邊有暖氣。」
看蕭雅雯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敏希恨得牙癢癢。她挨近古駿逸,手肘撞了撞他,悄聲說:「快,牽我的手,跟我說掰掰。」
他沒牽她的手,倒是低頭問她:「妳的外套呢?」
敏希愣住,隨即驚呼:「啊,在教室,我忘了!
「快去拿!构膨E逸坐入車內(nèi),司機(jī)關(guān)門,駕車離開。
敏?s在路旁,看車子駛遠(yuǎn),她垂頭喪氣地踅返教室拿外套。
今天一個人回家,經(jīng)過向日葵,它們垂著頭,快要凋謝。經(jīng)過土地公廟,榕樹上的名字還在,敏希伸手摸樹,樹皮濕濕的,好象樹也哭了。
她咳聲嘆氣,沒他陪,回家的路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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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敏希沒買晚餐,也沒烤吐司吃。她心情低落,可是肚子還咕咕叫,抗議主人整天沒吃。
「可惡的蕭雅雯,我減肥,減得比妳瘦!」
到了晚上八點(diǎn),敏希餓瘋了,沖進(jìn)廚房泡面,同時把冰箱的蛋糕端出來,還烤了三片草莓吐司一片花生,花生是替古駿逸吃,可是等她把東西全放到餐桌上,咬了吐司一口,耳邊恍若又聽見蕭雅雯在笑。她吐出來,對滿桌食物癟癟嘴。
「不行,我要瘦!」
為了抵抗食物,敏希跑回房間,早早就上床睡。但她睡不著,不時會想到蛋糕和泡面,還有蕭雅雯跟古駿逸。她躺在床上呻吟,掙扎,忽然門鈴響起,她立刻跳下床去開門。
「古駿逸!」敏希興奮得大叫,開門拉他進(jìn)來。
「妳媽還沒回家?」
「嗯!
古駿逸脫下外套,打開書包拿出餐盒放桌上,看見滿桌食物,他笑了。
「真能吃!挂詾闆]他陪,她會食欲不振,沒想到……
「不是、不是--」敏希急急解釋:「只是看而已,我沒吃,一口都沒有!」
他聽得莫名其妙,坐下,打開餐盒!竵,吃壽司!
「怎么會有壽司?」敏希咽了咽口水,五顏六色的壽司,塞滿餐盒。
「蕭雅雯給的。」
「我不要吃她的東西!
「好,我一個人吃。」
敏希搶走盒子!改阋矂e吃她的!」看他皺眉,她馬上將壽司放回去,改口說:「你吃好了,你吃!共桓胰撬鷼。
古駿逸不爽了,這個笨蛋,他特地拿來,她還不吃。古駿逸吃得津津有味,敏?吹煤懿皇亲涛叮逐I又恨。
「蕭雅雯對你很好啕,她家很大吧?」
「去泡麥片,我要喝!
她馬上去泡,端給他,看他大口嚼壽司,嗚……肚子咕咕叫。
「來,一半給妳。」他聽見她肚子的抗議聲了。
「我不吃!姑粝E吭谧烂,有氣無力地。
「喔,壽司跟妳有仇?」他笑了。
「送壽司的人跟我有仇!
古駿逸覺得好笑,問她:「喂,干么弄一堆東西又不吃?」發(fā)現(xiàn)她的臉色很差,他擔(dān)心地問:「沒食欲嗎?干么?生病了?」
敏希拾眼,懶懶地問:「你老實(shí)說,我是不是很胖?」
「沒有很胖。」
「那是有胖嘍?」
「對!
敏希氣餒。古駿逸看她將臉埋在臂間,很沮喪的樣子。
「干么?妳要減肥?」
敏希懶得開口。果然,他也覺得她胖。她果然胖,他說她可愛,因?yàn)樗值孟褙i。
古駿逸問:「有人說妳胖?」
「你啊!顾龕瀽灥,又嘀嘀咕咕地說:「還有蕭雅雯……你騙我,她很漂亮,還有你說我可愛是因?yàn)槲遗帧?br />
「所以妳想減肥?」他看著她,眼色溫柔。見她一直埋在臂間不肯露臉,他低聲問:「蕭雅雯還說什么?」
「說她喜歡你,叫我別纏你,說你們很配,笑我胖得像豬!」她難過極了,可是他聽得哈哈大笑。她抬起臉,淚汪汪地說:「你也這么覺得?」
「妳今天什么都沒吃?」他笑得咳嗽。
「只有早餐!
「那瘦了沒?」
「不知道!
他湊身,雙手穿過她腋下,將她撐到半空,她嚇得尖叫!父擅窗?!」
古駿逸仰頭,望著她笑!覆恢兀抱得動。等我抱不動,妳再減肥!狗潘聛恚念^。
「那是因?yàn)槟懔獯!姑粝D樇t。
古駿逸瞪她,沒好氣地問:「妳要不要吃?不要的話我走了!
「我吃、我吃!」敏希狼吞虎咽狂掃食物,塞滿嘴,嘴角都是油。
古駿逸看她那么餓,不吃了,把壽司都讓給她。他左手撐著臉,右手幫她挾壽司,懶洋洋地說:「剛剛蕭雅雯很生氣!
「哦?氣什么?」
「快下班時,她請我吃壽司,我說我要打包帶回去。」
「這樣她就生氣?」
「我說,我要帶回去給童敏希吃!构膨E逸摸摸她的臉,拇指幫她拭去嘴角油漬。
敏希愕然,眼紅了,淚洶涌,不顧滿嘴壽司,就抱住古駿逸!肝揖椭滥銓ξ易詈!」好感動喔。
看她樂成這樣,古駿逸覺得好好笑。有這么感動嗎?嗟,頭腦簡單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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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小考,古駿逸交卷后,走出教室,陽光正熾,他俯靠在走廊前的鐵欄桿,看見樓下中庭,敏希的班級正在打排球,戰(zhàn)況激烈,兩對人馬廝殺,呼聲此起彼落,體育老師在旁指導(dǎo)。
看著敏希奔跑,古駿逸臉上罕見地浮現(xiàn)一種溫柔的神情。
寄人籬下,教他早學(xué)會隱藏情緒。在叔叔家,他避免和叔叔的小孩沖突,壓抑自己的情緒和喜好,就怕給叔叔惹麻煩。漸漸,他習(xí)慣沉默,學(xué)會冷漠,眼睛變得犀利,冷冷的,像洞悉一切。他好厭惡命運(yùn)迫來,身不由己的感覺,渴望快有能力,掌握自己未來。
古駿逸知道,要不是叔叔好心收留,他早淪落到孤兒院,如果還有什么不滿,就太不識好歹。
但在某些時刻,他感覺他有著狂野的靈魂,無奈被困在拘束之地,他常妄想飛得老遠(yuǎn),老覺得與周遭人格格不入,卻不懂怎么伸出友誼的手。當(dāng)同齡的小孩尚純真嬉戲時,命運(yùn)已教他褪去童真,逼他早熟。而今在同儕間,他常覺得思想不能溝通,情緒無法放松,不懂如何自在。
唯有在面對童敏希時,他覺得自己真實(shí),輕松舒服。他們太熟悉了,敏希愚鈍,總是一副很需要他的樣子,不只心里想,嘴上也說,不怕他笑,正因?yàn)槿绱怂麄兛梢赃@么靠近。
古駿逸知道敏希是離不開他的,或者因?yàn)檫@樣,他不怕她走,所以對她特任性、特自我;因?yàn)樗豢赡茈x開,所以他不怕她,他可以不用偽裝,按自己所想要的方式待她。
古駿逸瞇起眼睛,看敏希跳起來接球,聽見她得意的嘩笑聲,他忍不住也跟著笑了。這樣看著她,他感覺平靜溫暖,像時間會永遠(yuǎn)留駐。
蕭雅雯交卷后,走出教室。她見古駿逸閑適地俯靠在欄桿前,高個兒的他,古銅色皮膚,背寬體健,長手長腳,沐浴在光中,煞是好看。
蕭雅雯臉上洋溢著愛慕之情,她走近,刻意放軟嗓音問:「古駿逸,戶籍怎么拼?我好象寫錯了!
「domocile!
「哇,發(fā)音真標(biāo)準(zhǔn),你講英文好好聽。」蕭雅雯撥了撥長發(fā),偏著頭,對他笑。
古駿逸沒看她,眼睛追逐樓下那矮小的身影,敏希又接球了,沒接住,被同隊(duì)噓。
蕭雅雯移步,靠得更近,羞怯地又問:「那你知道戀人怎么拼嗎?」她意有所指。
「這么簡單妳不會?」他側(cè)首,瞄她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我……我一時忘記嘛……」蕭雅雯很窘,尷尬地笑。
古駿逸笑了,沒答她。他轉(zhuǎn)頭,看敏希跳起來殺球,他心緊。得分了!敏希和隊(duì)友高聲歡呼,他也高興。忽地他的手臂被摟住,他轉(zhuǎn)頭見蕭雅雯笑瞇瞇地。
「古駿逸,你話好少喔,可是我覺得我還滿了解你的喔,你其實(shí)是個外冷內(nèi)熱的人對不對?八月生的,是獅子座,對吧?」這是她特地去調(diào)查的!肝沂请p魚座,其實(shí)我們的星座滿合的。」
「喔,這樣啊!构膨E逸覺得她很煩,但還是禮貌地保持微笑。反正是不關(guān)心的對象,懶得廢話,只好用微笑來敷衍。
就在這時,他聽見驚呼聲,低頭看敏希截住殺球,她重心不穩(wěn),摔在地上。比賽暫停,同學(xué)奔來攙她,往保健室去。
蕭雅雯巴住他,卯起來跟他聊:「你知道星座書怎么說雙魚座嗎?」
「對不起,我對星座沒興趣!
古駿逸走開,他下樓往保健室走去。
來到保健室門邊,古駿逸看見敏希坐在椅上呼痛--
「喂,那是雙氧水,不要用那個啦,那個很痛!」敏希見同學(xué)找出雙氧水,哇哇大叫。
女同學(xué)解釋:「傷口要消毒啊。」
古駿逸走進(jìn)來,敏?匆娝,喜形于色!腹膨E逸!」
古駿逸跟她的同學(xué)說:「我來好了。」
「好,就交給你吧!」女同學(xué)朝敏希曖昧地笑了笑,識相地走了。
敏希警告:「喂,我不要用雙氧水喔!
不理她的抗議,古駿逸在棉花棒上蘸雙氧水!笂吳虼虻煤軤!
「你看見了?你不用上課嗎?」
「把褲管卷起來!构膨E逸在椅子前蹲下。
「不要,用紅藥水啦,雙氧水很刺激!」敏希嚇得伸手擋。
「不行,要消毒,快點(diǎn)。」
「可是……這真的很痛……用別的,隨便搽藥膏就行,好不好?好不好?」敏希啰啰嗦嗦。
古駿逸直接動手,卷起褲管,朝傷口搽。
「好了、好了……可以了啦……」敏希揪住他手臂大叫。
「還沒好。」他笑了。不管她痛得涕淚狂飆,他就是慢慢地、很仔細(xì)地將傷口徹底消毒!钙婀,怎么一直流血?」他撇下棉花棒,拿衛(wèi)生紙,用力按住傷口,敏希痛得扭來扭去,古駿逸只好按住她肩膀。
「別動,血止不住!
好半晌,終于止血,他才抹上藥膏。
「痛死啊,我流汗了!姑粝\浀乖谝巫由。
「誰叫妳要跌倒!顾托Α
「古駿逸。」敏希左手?jǐn)堊∷弊,瞅著他問:「你是不是看我跌倒了,所以跑來關(guān)心我?」天啊,好感動喔。
「妳干脆抱住我好了,當(dāng)這是家里,沒人會看見!构膨E逸幫傷口裹上紗布。
聽他這么一說,敏;诺每s手,被老師看見就慘了。
「好了。」古駿逸把褲管拉好,收拾藥箱!競诓荒芘鏊,知道吧?」
「可是還是覺得好痛!姑粝墒謸卧谝芜叀
「我背妳回教室。」古駿逸拉她起來。
敏希反而拉他坐下,抱怨說:「反正老師不在,我們坐一會兒,你最近一放學(xué)就去打工,我很無聊!
古駿逸在她身邊的椅子坐下了,他望向窗外,外頭日光暖著梧桐樹,蜻蜓點(diǎn)點(diǎn)飛舞,敏希勾住他右臂,在他耳邊喋喋不休說。
「前天我回家,在土地公廟看見松鼠,好可惜,你不在。牠爬到土地公身上,在土地公頭上啃花生欸,我笑死了……」敏希越靠越近,幾乎整個人靠在他肩膀。
「我媽拿了一件衣服要給你,昨天她喝醉,吐得亂七八糟。真可惡,臭死了,她吐在我身上,還抱著我哭,厚,怎么那么幼稚!你在就好了,我一個人拖她去廁所,她真重,我累死了……古駿逸,為什么酒那么臭,還有人要喝?喝醉又會吐,臟兮兮,到底有什么好?古駿逸,你喝過酒嗎?古駿逸,你家里有酒嗎?古駿逸,改天我們來喝看看,你覺得怎么樣?」
古駿逸抬手看表!刚鎱柡,我一句都沒說,妳竟然可以說這么久!
敏希打他!甘悄阍捥,不然都讓你說,你說!」
他笑了,指著窗邊!笂吙,蜻蜓在交配!
「嗄?」敏希睜大眼睛,窗臺有兩只紅蜻蜒舞著翅膀,尾巴觸在一起!柑彀!」敏希哧地笑出來,古駿逸起身走過去。
「你干么?」敏希拉住他。
「抓起來!
「不要啦!姑粝W貋!改銊e抓,你不覺得它們很快樂嗎?」
「我想看蜻蜒怎么交配!雇崎_她,他悄聲走近。
「你很過分欸!」敏希沖過去趕走蜻蜒,扯動了傷口,痛得她抱膝嚷痛!赴!好痛喔……」
他敲她頭,罵了句:「活該。」
蜻蜒飛走,相伴著,不知道飛哪兒去。
當(dāng)梧桐葉黃了時,古駿逸畢業(yè)了。
他決定先當(dāng)兵,再考大學(xué)。蕭雅雯的父親蕭永興也是這么建議他。
蕭永興是成功的商業(yè)巨擘,古駿逸在他身邊學(xué)到很多專業(yè)知識。蕭永興賞識古駿逸,覺得這小子個性沉穩(wěn),很能吃苦,常買財(cái)經(jīng)方面的書給古駿逸看,希望他服役后,能到自己的公司上班。
畢業(yè)前夕,蕭永興跟古駿逸說:「如果你不想當(dāng)兵,伯父可以幫你。」
「謝謝伯父,我想服役。」古駿逸不想濫用特權(quán)。
出發(fā)那天,早上七點(diǎn),臺北車站候車處,每一個役男身后都跟著家人,他們神情憂郁,依依不舍,大家心情差,里頭有個人哭得很大聲。那個人身邊,站著個很高的男孩,他表情尷尬,戴著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
童敏希邊哭邊說:「你要寫信給我,我會去看你,有什么需要跟我說,我買了電話卡給你,你要打電話給我……」
「妳回去好了,不要哭了!构膨E逸神情有些不耐。
「不要。」敏希緊緊挽著他的手。
上官長來點(diǎn)名,役男過去集合,家屬退到后面,一片哀凄,那慘狀猶如生離死別,當(dāng)然,哭最大聲的還是童敏希。
她踮著腳,望著蹲在前頭的古駿逸,看著他背影哭。
火車進(jìn)站,新兵陸續(xù)上車。火車開動,敏希拔腿就追。
「古駿逸、古駿逸,寫信給我!」她高聲呼嚷。
古駿逸探出車窗,看敏希追著火車跑,他微笑,朝她揮手,覺得心頭酸酸的。
唉,敏希真愛哭,也不怕丟臉。古駿逸笑著坐回位子,打開敏希幫他準(zhǔn)備的餐盒,他愣住,急急蓋上。
但來不及了,坐他身邊的人看見了,噗地笑出來,虧他一句:「喂,你馬子真賢慧!
嗟,古駿逸別過臉去,手撐著下巴,瞪著窗外風(fēng)景,神情懊惱。
真是,敏希干么把西紅柿炒蛋排成心形?丟臉、丟臉?biāo)懒耍×R歸罵,當(dāng)身旁的人睡了,古駿逸打開膝上餐盒。
火車正駛過田野,陽光燦亮了車廂,光影在便當(dāng)上閃著,菜色豐盛,造型可愛,古駿逸一口口吃掉敏希的心,他沒發(fā)覺自己邊吃邊微笑。
如果,叫他為敏希的廚藝打分?jǐn)?shù),負(fù)九九分,但心意無價!
他不明白,為什么在吃這么難吃的東西時,他還覺得快樂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