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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fù)傷天使 第七章
作者:惜之
   
  兩人面對面坐著,晁寧有滿肚子火氣。

  視線掃過四周,環(huán)睹蕭然不是古文情節(jié),她有心媲美五柳先生?整個套房不到十坪大,除了一張桌椅、床鋪和達(dá)新牌夾柜外,什么家具都沒有。山頂洞人的生活環(huán)境恐怕還比她要好上一點。

  為什么她不像正常女人,就算不像,至少要學(xué)習(xí)上進(jìn),學(xué)學(xué)電視上的外遇,為了和情夫元配搶奪財產(chǎn),抓子女驗DNA,硬請法官大人替他們討一筆豐富財產(chǎn),好讓生活容易。

  「為什么?」他看看桌上排誧整齊的畫紙問。

  她搖頭,不懂他的意思,

  「為什么不告訴我,我有個兒子叫小。俊

  「有什么意義?你有妻子和家庭,知道小琛的存在,對你而言是好是壞?」

  「是好是壞由我決定,重點是,妳一直知道我在哪里,為什么不上門向我求助?」

  這些年,他時時在電視媒體曝光,想找他,非難事。

  「你忘記了我們不是?對你而言,我們不過是陌生人!

  字跡依舊,難言的熟悉感來到他眼前。

  「妳怎么知道我失憶?我沒記錯的話,三天前,妳對我出車禍?zhǔn)浀氖虑橛牣悺!顾駛偵探般,追查她的答案。

  「在你的婚禮上,你的眼光陌生,我想你刻意遺忘過去……」

  「所以妳連查證都不愿意,就判定我惡意遺棄?」

  她不說話,不想牽扯出袖喬和她的談話內(nèi)容。

  錢幣沒有兩個,敲不出聲響。她不想吵架,他自然發(fā)不出火氣,晁寧轉(zhuǎn)移話題!父嬖V我,我們怎么認(rèn)識?在哪里認(rèn)識?」

  「你記不來?那么Jerry……」

  「我不知道這個名字怎會突然跳出來,但小琛的話的確在我腦海里挖出幾個畫面,斷斷績續(xù)的,我組織不起前后順序,也抓不出正確感覺!顾目跉饫镉芯趩拾脨。

  她不舍他的沮喪,小手覆上他的大手,安慰一笑!改阏嫦胫?」

  「是的,我要!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

  「別擔(dān)心,我有足夠耐心傾聽!

  故事在她心中藏過好幾年,天天夜夜,她復(fù)習(xí)它們一遍一遍,她可以把每個細(xì)節(jié)交代的詳細(xì)清晰,把他說過的每句話,句句挑明。

  「認(rèn)真算算,從初識到分開,我們不過是短短的一小段……」

  她寫了二十張稿紙,腕間手表,長針滑過兩圈。

  她給晁寧看他送給房東太太的圖畫,給他看兩人童稚時初見,他替她修改的金黃花田,她給他看小琛從小到大的照片。

  偶爾,她心酸淌淚,偶爾,她幸福得想轉(zhuǎn)圈圈。

  故事結(jié)束,她深吸氣,她的一生中,沒有太多平順,雖然未婚生子這條路有崎嶇、坎坷,但她從不后悔。

  「對不起!

  他起身,不顧程黎的推卻,執(zhí)意抱住她,這回,無論如何他都不放手。

  她捶他,打她,細(xì)細(xì)的牙齒咬上他寬寬的肩胛,他不放,她踢上他的腳,他堅持鎖她在懷間;她再多的掙扎反抗,他決定用溫柔包容她。

  「對不起,妳有權(quán)恨我,所有的錯都在我,我根本不該顧慮任何事情,我應(yīng)該從法國到臺灣,把妳鎖在身邊一步不離,那么妳會看見我車禍、我失憶,知道雖然對妳不起,但我沒半分故意。」

  她的淚染濕他頸間,他沒停止說話。

  「為了妳在婚禮上流的淚水,我找妳若干年,我直覺妳是開啟我記憶的鑰匙,直覺只要找到妳,我便找到快樂歡心,我不知道以前我有多愛妳,但現(xiàn)在我滿腔的愛告訴我,我與妳,再也不分離!

  淚水侵入他肩胛,他選擇繼續(xù)往下說。

  「這些年,我不再動畫筆,但我的抽屜里滿滿的,是妳的素描。嚴(yán)格來講,失憶之后,我們不過一面之緣,但我牢牢記著妳的五官、妳的表情,妳在我的潛意識里,根深抵固!

  捧起她的臉,拭去上面淚水,從今以后,他只要她笑,不讓她哭!

  「對不起,妳有一千個理由恨我,沒關(guān)系,我讓妳恨,等妳恨夠了,再試著重新愛我好嗎?」

  搖頭,她不恨他,她恨命運、恨人性,但一點都不恨他。

  「妳還肯愛我嗎?」

  她遲疑。

  愛不愛他,不再是多年前那般容易,她有她的道德觀,第三者不是她能接受的角色。

  「我多問了,妳當(dāng)然肯愛我,不然妳不會帶著小琛到法國,除了緬懷過往,我找不到更好的說法。」他不接受她的遲疑,索性代替她回答。

  她搖頭,很用力地告訴他,他猜錯。

  你想想,一個連遲疑都不肯接受的男人,怎么肯接受否定?于是,他再度解釋她的否定。

  「了解,妳不只肯愛我,妳是非常非常愛我,所以妳不需要重新愛我,妳只需要一層一層加深妳的愛,一次次確定,愛我是不移不悔的心情!

  這個番王,不管她怎么說,他總有本事扭曲她的意思,欺定了她不善言語嗎?

  額頭碰上她的,他很開心,因為懸空的心,重新感受到快樂,他覺得活著不再是件累人工作。

  他開始覺得辛勤工作也不錯,至少他的努力能換得妻子溫飽,能買得起豪宅、檜木衣柜和符合人體工學(xué)的桌椅。更能夠把她養(yǎng)在家里,養(yǎng)得肥肥胖胖再送她去減肥機(jī)構(gòu)花大錢。

  他要她整天忙得沒時間憂慮,忙得眼瞳間的淡淡愁緒消失無蹤跡。

  想到這里,開心得意揚起,他的嘴唇咧到后腦勺,快樂絕對是種讓人爽到爆的好東西。

  淺淺的吻貼上她額際,一個兩個,不夠用,三個四個,嗯……意猶末盡,如果能親到滿意……

  唉,人類是最貪心的動物,從來學(xué)不會滿意,尤其是對于親近她這件事情。

  他不曉得女人顛覆男人心,這么容易,但她做到了,雖然她個頭小小、不太有分量,雖然她連話都不能講,卻已霸占住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終于,程黎推開他,雖然她心知肚明,那是晁寧自愿放手,也是因為他確定自己飛不出他的手掌心。

  拿起紙筆,她急急寫下一串字。「你的行動不合宜,別忘記,你是個有婦之夫。」

  「這四個字不能限制我的愛情!顾f得霸氣。

  「說什么話呀?!有點責(zé)任感吧!你的妻子正在醫(yī)院里,你該留在她身邊,而不是跑到這里來,說東說西,說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錯,妳和小琛才是我的責(zé)任,其他的人事,不勞我費心!

  「她正為你而受苦,你該專心陪她!

  這是良知在說話,雖然私欲鼓吹她,袖喬背叛她們的友誼,她何必處處為對方著想?但程黎沒辦法抹煞自己的道德感。

  為他受苦?晁寧冷笑。

  若不是他答應(yīng),由袖喬做主如何解決問題,他早早掀開一切,尤其在知道,他們是因為一個「父親病重」的假訊息趕回臺灣時,他對袖喬的不滿更添幾分。

  「你的態(tài)度不正確,你和袖喬相處得很糟糕嗎?」

  「我不用糟糕來形容我們之間,認(rèn)真說,我們連夫妻關(guān)系都不算!顾麄冎g是一天天惡化的,他的罪惡感破她的無理取鬧消滅。

  「我無法認(rèn)同你的說法,不過,那不關(guān)我的事,請你回去吧,我要回醫(yī)院照顧小琛!

  拿起行李袋,她打開衣櫥,整理小琛想帶的東西。

  「妳說得對,我們不應(yīng)該在這種小事上起爭執(zhí),接下來的日子是長期抗戰(zhàn),我們要做好工作分配。

  首先,我們?nèi)ヌ嫘¤≠I些新衣服,我實在無法忍受醫(yī)院制服那種冷冰感,還有,小琛的顏料該更新了,他手指頭力量不夠,擠不出軟管里面的殘余顏料。

  還有,他的飲食是個大問題,人類生病多半源自于不正常的生活習(xí)慣和飲食,我們需要專門的營養(yǎng)師來替他準(zhǔn)備三餐,小孩子的新陳代謝快……

  當(dāng)然心理因素也很重要,明天我找醫(yī)院方面談?wù),能不能撥出一問空房讓我布置整修一番,環(huán)境好,精神也會跟著好……」

  他拉起她的手,出門關(guān)門、上車下車,買衣服、買畫紙顏料,一路上他喋喋不休說個沒完,她沒插嘴,也無能為力插嘴。

  只是,悄悄地,肩上重?fù)?dān)卸下,輕松的感覺讓她好窩心,原來有人可依靠,是暖洋洋的幸福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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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多棒的三個字。爸爸,媽媽、兒子,三個相系相屬的生命共同體。

  他們向醫(yī)院請假,開車子上山,他們在山谷間吼叫、在溪旁跳躍。

  晁寧把工作帶到醫(yī)院,母親照顧小孩,小孩畫圖,全家人忙在一塊兒的感覺特別棒!

  他們把治療當(dāng)成游戲,隨時照顧小琛的好心情,他們陪小琛喝牧草汁,陪他吃有機(jī)餐,陪他把難吃的苜蓿芽當(dāng)點心,因為當(dāng)老爸的堅持,健康態(tài)度會養(yǎng)出健康身體。

  現(xiàn)在,小琛睡著,圓圓的臉瘦了,細(xì)細(xì)的手骨,垂在床邊,住院兩星期,他瘦了近三公斤。

  化療殺死癌細(xì)胞,卻也謀殺他的健康身體,程黎跪在床邊,好多心疼。

  撫著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是她的小天使,快樂天使怎會皺眉?是不是還痛著?不是睡著了,就感覺不到痛?

  好孩子,乖乖睡、甜甜睡,媽咪在身邊替你趕走痛痛壞蛋,媽咪雖唱不出溫柔的催眠曲,但全心全意的愛憐,永無止盡。

  「沒問題的,等這個療程過去,我們帶小琛回去,慢慢把他養(yǎng)胖!

  晁寧看到程黎的心疼,牽起她的手,將之壓在自己胸口。

  他也心疼,但他始終抱持正向態(tài)度,積極而努力,他上網(wǎng)查尋兒童癌癥的資料、他讀相關(guān)書籍、他遍訪名醫(yī),面對病魔,他不容自己示弱。

  點頭,她拿出紙筆寫字:「你一直沒回家,沒問題嗎?」

  最近他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待在這里,連夜里也不肯回去,聽同事說袖喬已經(jīng)出院,對妻子而言,他實在不是個好丈大。

  「我好好的在這里不是?別擔(dān)心?所有問題,我來處理!勾执值氖直郗h(huán)住她,環(huán)得她的溫暖,也環(huán)得他的心安。

  「昨天,小琛告訴我,他想再去法國,我答應(yīng)他了,等他的病情梢稍控制住,我們立刻全家出國。」

  全家?他們怎會是全家,他的家在袖喬身邊,在靠近他父母親的地方。

  「你的工作非常忙碌!顾襾斫杩凇

  「工作忙碌的目的是什么?是賺錢,我賺錢可不是為了替國家賺取外匯,我是為了滿足親人的所欲!

  他們是他的親人!誰有異議嗎?沒有?很好,大家都是有頭腦的人士。

  第一次,他覺得父母親替他決定的路是對的,第一次,他為了自己的成就驕傲,第一次,他決定要做個更成功的市儈商人。

  「別愁眉苦臉,我知道妳心底的癥結(jié),信我一句,袖喬的事我保證妥善處理,至于眼前,妳該操心的是小琛,妳要幫他好好適應(yīng)新環(huán)境!

  適應(yīng)新環(huán)境?什么意思?她疑惑。

  「我買了新房子,離我的公司很近,有一百七十幾坪,別罵我浪費,除了我們?nèi)齻人,還要住進(jìn)管家司機(jī)、畫畫老師和食品營養(yǎng)師!

  「你的意思是……」

  「沒錯,我們要住在一起,要給小琛一個健康成長的環(huán)境,我相信小琛會擺脫癌癥威脅,重新面對他的人生,將來,我要看他長大娶妻、看他事業(yè)有成。看他替我生一大群小孫子。」

  「會嗎?」她是悲觀主義者。

  「會的。」他將自己的樂觀分享給她。

  「我沒把握,常常,夜里驚醒,我以為他沒呼吸,直覺想將他搖醒。」

  「妳作惡夢的壞習(xí)慣還在?」圈住她的腰,輕觸她的黑眼圈,他想將她的磨難一肩挑起。

  「我作惡夢的壞習(xí)慣?你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打籃球的那個夜晚,你成為我的女人;想起妳在我懷中驚醒,哭著說出不堪過去;想起妳曾是我想領(lǐng)養(yǎng)的女孩,卻因為妳的不善言語,被排除在外。我想起的事情只有三四分,但這三四分里全是與妳有關(guān)的部分!

  「你有沒有想起我說過,你要當(dāng)未來的達(dá)文西,我們的子子孫孫會指著羅浮宮上面的圖,驕傲說:『那是我祖先的作品。』」

  「沒錯,不過自從我看過小琛的作品,開始對自己沒信心,這個孩子比我更有潛力,我想他的畫才會成為羅浮宮里,第一個中國人的作品。」

  「他的確好優(yōu)秀,知不知道,所有的畫畫老師都預(yù)言他將青出于藍(lán)。」寫下這些,身為母親與有榮焉。

  「青出于藍(lán)?他們太保守,小琛的未來何止一個藍(lán)字可形容,對了,我把他的圖畫寄到紐約,參加國際兒童繪畫比賽,以我的眼光來看,他會住這次比賽中脫穎而出!

  「你以什么眼光評定他會得獎?父親眼光?」

  「不,我是以『偉大畫家』的專業(yè)眼光做評論!箓ゴ螽嫾沂撬o的封號,他說得毫不心虛。

  晁寧抱起她,讓她的眼睛同自己平視。

  「我相信我們之間有緣分,只是我們都太輕易放棄,如果當(dāng)年我堅持認(rèn)養(yǎng)妳,妳早早是我的妻子;如果妳在我和袖喬的婚禮上堅持愛我,說不定我已經(jīng)想起過去,小琛的童年我不至于缺席。

  所以,這次我們要堅持,堅持把小琛留在我們身邊,堅持不讓病魔奪去他的生命,聽懂沒,我們都必須堅持!

  「堅持能改變命運嗎?」

  「是的!顾蝗菰S猶豫。

  「那么,我努力!

  「很好,我欣賞妳這句!

  勾起她的下巴,細(xì)細(xì)審視,她和印象中一樣美麗,她沒變,艱辛歲月沒讓她蒼老,只不過,讓她更獨立堅毅。

  「我什么都沒有了,說什么我都不放棄小琛!

  「這句話又說錯了,妳應(yīng)該說,妳什么都有,但就算什么都有,我們也不放棄小琛。」她有他、有兒子,還有無數(shù)段繽紛未來,等他們攜手共游。

  他想繼續(xù)教訓(xùn)她同時,兒子清醒,輕喚一聲:「媽咪,我想吐!

  說時遲、那時快,晁寧抱起兒子,程黎拿來垃圾桶,接住他胃中所存不多的糧食。漱過口,晁寧從口袋掏出梅片讓小琛含進(jìn)嘴里。

  「還不舒服嗎?」晁寧問。

  小琛看見母親眼底的焦憂,乖巧搖頭,擠出微笑。「肚子不痛了!

  「那好,我們來吃林阿姨送來的果凍!沽职⒁淌顷藢幐咝狡竵淼膹N子,她擅長做有機(jī)料理和點心。

  小琛做過化療,口腔破裂、口水不足,吃任何東西都像嚼臘,胃口變得很糟,幸好營養(yǎng)師經(jīng)常變化出爽口點心。

  「是我最喜歡的橘子果凍嗎?」小琛眼睛閃亮亮,快樂表情看在父母眼里,快樂異常。

  「嗯,還有香蕉凍、水梨凍,你看這個……」晁寧從程黎手中接過餅干,打開漂亮的玻璃罐,獻(xiàn)寶似地把餅干捧到兒子面前!敢бЭ,很軟哦,它不會讓你的嘴巴痛,還是覺得硬的話,沒關(guān)系,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我有杏仁糙米漿,泡一泡就更軟了。」

  從沒哄過孩子吃東西,但這些日子,晁寧成了專家,一口飯,一個故事,飛機(jī)大炮全出籠,他發(fā)覺要兒子身上多長一兩肉,比簽下一紙賺錢合約更累人,不過,這種辛苦……他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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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袖喬尚且不知道程黎存在之前,她不肯將胎兒拿掉,她賭孝順的晁寧會再度為父母親的期待妥協(xié),于是,她轉(zhuǎn)換態(tài)度,將不滿和脾氣收拾干凈,等待晁寧在最后一分鐘改變心意。

  她不再四處打電話查勤、不再挑公司女職員的釁,她認(rèn)分安靜地在家中當(dāng)個待產(chǎn)孕婦,她用心做胎教,希望出生的小Baby人見人愛,只要牢牢抓住晁寧對她的歉疚感、只要他不做離婚打算,那么多一個孫子承歡公婆膝下,不是讓他們徒具形勢的婚姻更具說服力?

  何況婆婆心臟不好,不能受重大刺激,所以,她把賭注全壓下去,賭晁寧為母親的健康,不會說出真相,進(jìn)而無條件接受她和腹中孩子。

  這段時間,是晁寧最輕松也最辛苦的一段,輕松的是少了袖喬的糾纏,他可以全心全意照顧程黎和小琛,辛苦的是,小琛并沒有在他的堅持努力和自信篤定中,病情好轉(zhuǎn)。

  他的身體日漸虛弱,面對林阿姨的健康零食再提不起興趣,甚至連最愛的畫畫都不想,所有狀況讓大人們憂心忡忡。

  進(jìn)出醫(yī)院很多次了,情況一次比一次糟糕,當(dāng)唐醫(yī)師評估該動手術(shù),鋸掉小琛的雙腿時,程黎崩潰了。

  她奔到陽臺上,對著星月號哭,她緊咬手背,深深齒印解除不來心中疼痛。

  不要啊、不要啊,將來小琛需要兩條腿帶他到世界各地,看遍無數(shù)風(fēng)景:他要當(dāng)畫家,他要走上各個舞臺,領(lǐng)取大大小小的繪畫獎項。

  小琛需要兩條腿領(lǐng)著他走過人生大道,如果能夠,老天爺,可不可以由她來代替?她不需要腿、不需要幸運、不需要未來也不介意失去希望,她愿意用所有的自己換取兒子的平安順利。

  淚流滿面,閃閃晶瑩跌落紅磚地,流不盡心酸悲苦,不要,她不要這種結(jié)局。

  門開啟,晁寧進(jìn)房,他無語,靜靜地佇立。

  突如其來的憤怒掀起,理性的程黎變得不理性。

  「你走、你走,都是你害的,要是你不出現(xiàn),要是你不要帶來幸運,老天爺就不會對小琛苛刻!

  凌亂字跡帶出她的心揪,是的,她這種人不配得到幸福,老天給她一點點幸福,就迫不及待收走她最愛的東西,一向如此、一向都是如此!

  老爺爺收養(yǎng)她,不到兩年便撒手人寰;他帶給她愛情,卻換來七年心碎孤寂;晁寧再度出現(xiàn),許下光燦未來,卻要拿小琛的生命作交換。

  不換不換,這次說什么她都不換!

  「程黎,別這樣,小琛在隔壁,他很擔(dān)心妳!

  當(dāng)程黎聽見唐醫(yī)師對小琛做心理輔導(dǎo),要他勇敢接受手術(shù)時,不過幾句,她便掩面奔出房間。

  「你走好不好?你不要管我們,讓我們再回去過苦日子,社會對窮人不公平,上蒼自然會對我們多一分疼惜。」

  多荒謬無稽的論調(diào)啊,但她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只要有一點點可能,什么事、什么話她都相信,只要小琛好起來,只要小琛好起來……

  「清醒、冷靜,妳這樣子幫不了小琛!

  晁寧把她壓進(jìn)胸前,她的狂亂制造了他的心痛。

  誰說她不準(zhǔn)過好日子?誰說幸運女神不會眷顧她?不對、錯誤,從今天起,萬能的神仙由他兼任,他要她快樂她便快樂,他要她幸福她便得幸福!

  程黎狠狠打他、推他。

  她不要他了,她不追求愛情了,她夢醒、她實際,她愿意帶著小琛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下去,她不當(dāng)白雪公主,愿做農(nóng)家女,請還給她兒子吧,她愿意務(wù)實度日,甘心貧乏終老。

  若這是對她搶奪別人丈夫的懲罰,那么她樂意懺悔,樂意用謀殺愛情換得親情。

  晁寧由著她捶打、由若她在自己身上發(fā)泄,看著她的淚,心酸一點一點。

  「程黎,聽我說,小琛已經(jīng)夠心慌,妳若不能篤定告訴他,他會好好活下來,他怎有勇氣應(yīng)付眼前?妳不要害怕、不要恐慌,相信我,不管怎樣我都會陪妳面對這一切。」

  他的話拉回她的理智,程黎停止掙扎,安靜地偎在他懷里,請問可不可以,她選擇不面對?

  晁寧環(huán)住她的腰自問,那么纖細(xì)的女人,如何走過多年的風(fēng)雨?生產(chǎn)時的孤寂有沒有讓她獨自飲泣?孩子發(fā)燒時的無依、生活窘迫的……不會了,他再不讓這個小小肩膀承擔(dān)分毫重量。

  收斂淚水,發(fā)泄過后,面對仍然是重要工程。

  離開他懷間,她寫字,淚暈開字跡。

  「昨天……小琛想畫畫,試過好幾次,都沒辦法拿起畫筆,他哭了,眼淚在調(diào)色盤匯聚,我捧在手里準(zhǔn)備喂他的干面變成濕面,我不想哭、想勇敢,但是我做不到,就像小琛沒辦法拿起畫筆一般!

  「我懂,以后小琛想拿畫筆叫我一聲,我來陪他畫畫;妳想哭的時候,不管是不是半夜十二點,都來找我,我不介意吃湯面,」

  「小琛問,如果他死掉了,會不會變成小天使?他說他不怕死掉,但是害怕看不到爸爸和媽咪,他說一個人在黑黑的地方很恐怖。那是我的錯,以前我值夜班時,曾經(jīng)把他一個人留在家里,我以為他睡著了沒關(guān)系,哪里知道他半夜起來找不到我,抱著被子,縮在門后哭到天明!

  「以后不會了,我買個大大的床,他睡在中間,我們睡在他旁邊,我說故事給他聽、哄他入睡,妳拍拍他的背,我們要教會他幸福感覺!咕退銓櫍瑫押⒆訉檳,他還是要把小琛寵上天。

  「我不想開刀、不想動手術(shù),我要和小琛找個沒人的地方隱居,不再去管病情如何,我們要開開心心度過每一分鐘,我要和上蒼打睹,賭我贏祂輸。」她無法忍受小琛失去雙腳的痛苦。

  「別說傻話,癌細(xì)胞擴(kuò)散了,不治療?小琛活不下去,眼前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護(hù)士,見過太多開刀后的病人,你無法想象那種痛苦和憔悴,不要了,我再不要小琛受苦。」

  她開始怨恨起自己,別帶小琛到醫(yī)院做檢查就好了,說不定他現(xiàn)在背著書包快快樂樂上學(xué)校,而不是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她要是不在乎他老跌倒,說不定什么事情都沒有,全是她的多事,帶給小琛無數(shù)痛苦。

  「就這一次,我保證,如果開完刀癌細(xì)胞還是轉(zhuǎn)移,我們立刻帶小琛去隱居。我不和老天爺睹,因為我只要贏!

  門敲開,唐醫(yī)師推著輪椅帶小琛進(jìn)來。

  程黎和晁寧迎上前去,程黎抱起兒子、晁寧環(huán)住妻兒,這是他的家人,本該由他為他們撐起天。

  「媽咪,我要開刀。」小琛虛弱說。

  「小琛不害怕嗎?」晁寧撫著兒子的頭,那上面連一根頭發(fā)都沒有了。

  「醫(yī)生叔叔說,壞細(xì)胞很兇,它愛吃我的身體,把腳切斷,它留在斷掉的腳里面,不能再跑出來害我,我就可以跟你們永遠(yuǎn)在一起!箘偹柍燥枺¤〉木袼闶呛玫,但幾句話仍說得他上氣不接下氣,

  要永遠(yuǎn)在一起是嗎?

  好!不等了,小琛一開完刀,他馬上向袖喬和家人攤牌,這次不管父母親支不支持,他都要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小琛很棒,等開完刀,爸爸找專家替你做一雙很棒的腳,到時你還是可以到處走動玩耍!

  「好!顾c頭乖巧。

  「動手術(shù)時,爸爸和媽咪進(jìn)去陪你,我保證,你醒來第一眼,就會馬上看到我們。」

  「好。」

  他的回答更小聲,小琛又想睡了,靠在媽咪肩上,媽咪香香的身體,相爸爸壓在他腦袋瓜的大手讓他好舒服。

  不怕,小琛不怕,小琛會健康長大,小琛沒有腳,但是有愛他的爸爸媽媽……進(jìn)入夢鄉(xiāng),小琛的嘴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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