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竞技-中国知名电竞赛事平台

首頁 -> 作家列表 -> 惜之 -> 負傷天使
加入收藏 - 返回作品目錄
負傷天使 第三章
作者:惜之
   
  她的時差調(diào)整得很快,和他們兩人之間的感覺發(fā)展一般快,他們會互相取笑,會聊起天來便忘記星月西沉,他們有說不完的話題,有無數(shù)相同的看法,每個相同,總讓他們的心頭一震,震出無數(shù)興奮。

  他是不相信一見鐘情的,但他的確對程黎鐘情。

  她誘發(fā)了他所有溫柔、抵制了他所有冷漠,晁寧偷偷地自我承認,他喜歡這個不說話女生,喜歡她的恬靜氣質(zhì)、喜歡她不慍不火的氣度,他的喜歡太多,無法一一列舉。

  他接受她的觀念,決定把畫畫當(dāng)成休閑,決定在父親的意見和興趣之間,找到平衡點。

  從此,不必再為了生活向一群不懂藝術(shù)的客人推銷作品、不必將自己的心血論斤議價,這個念頭讓他頗為愉快。

  「妳對名牌衣服不感興趣!

  不是疑問句,是判斷句,她從不對櫥窗里的高價衣服多看一眼,反而把重心故在路邊花販身上。

  「我買不起。」她實話實說。

  「如果買得起呢?妳會不會把穿名牌衣當(dāng)成生活重心?」

  「我想,有很多事情比穿名牌衣值得成為生活重心!

  「比如?」

  「我是個護士,我覺得照顧病人是很重要的事情!顾S口舉個例子。

  「妳熱愛妳的工作?」他猜。

  「在醫(yī)院里,我見到不少狀況,那些狀況讓我感嘆世間不公平,我常想,他們做錯什么事情,要受到這種對待?」

  「什么狀況!

  「有次,江醫(yī)生做個腦部腫瘤手術(shù),病患是個六歲小男孩,當(dāng)手術(shù)刀打開腦殼,發(fā)現(xiàn)瘤的部位和原先評估的不同,他出來向家長解釋有兩個選擇。

  如果繼續(xù)動刀,會傷到某部分的腦細胞,小孩將終生無法吞咽,一輩子無法喝水,甚至連唾液都沒辦法咽進喉嚨間。

  第二個選擇是把腦殼縫回去,但是腦部的瘤會一天天長大,直到死亡來臨。

  這叫一個母親如何作選擇?小孩母親當(dāng)場暈過去!

  「那是很殘酷的選擇,再繼續(xù)說吧!我喜歡看妳說!

  「有個女孩,被男孩子拋棄后喝下鹽酸,喉嚨、食道和胃都受到嚴重灼傷,重建是一條漫漫長路,她的母親天天在枕邊泣,她卻只操心著男孩子有沒有到醫(yī)院看她!

  「這種愛情很可怕!顾f。

  嗯,她點頭同意。「我不知道男孩的什么地方讓女孩著迷,但用傷害自己的方式逼迫別人愛自己,這種愛情會把所有人都遠遠推開。我們勸女孩應(yīng)該把愛自己擺在愛別人之前,她只是一路哭著,什么話都聽不進去!

  走進凱旋門,七月中了,巴黎的夏天仍帶著幾分寒意。

  斜斜細雨飄落,在凱旋門下,風(fēng)尤其大,她縮縮肩,身上的雜牌外套保不了她幾分暖意。

  眼看程黎受凍,晁寧脫下大衣,當(dāng)頭替她罩上。

  「臺灣人多半無法適應(yīng)巴黎的夏天。」

  她點頭同意,把大衣套回他肩上,不為什么,誰教他也是臺灣人,他們同是副熱帶氣候下的產(chǎn)物,沒道理讓他一個人寒冷。

  「妳是客氣,還是不知死活?生了病,在這里妳沒保險,看醫(yī)生貴得嚇死人!顾⑴,拉起外套義要拿她當(dāng)溪魚網(wǎng)住。

  她東躲西躲,躲不掉他的好意。

  雨越下越大,他們沒帶雨具,只好繼續(xù)躲在凱旋門下。

  「你提醒過我了,不過你生病,一樣麻煩,所以你也不可以感冒受寒!顾龍猿。

  「我是男生,比較不會生病!顾纳澄奶鰜碇С炙。

  風(fēng)冷得讓她頻頻跳腳,在這么冷的地方和人用紙筆溝通,倒是稀有經(jīng)驗。

  「這個理論是錯誤的,知不知道,以自然方式受孕的話,男生的出生率比女生高,可是為什么二十年后,一男一女的婚姻能成立,男女的人數(shù)漸成平均?因為女人命韌,男性夭折率高!

  「妳在詛咒我?」

  「不,我在提醒你,男人是種需要小心翼翼保護的動物!

  「這句話有看不起男性之嫌,要是妳敢大聲用法文說出來,我保證妳會當(dāng)場被亂棒打暈,因為妳傷害了男人可憐的自尊心。」

  「我沒有這層考慮,因為我絕對沒有辦法『大聲』說出來,不管是法語或中文!顾π,把被風(fēng)吹得亂蓬蓬的長發(fā)拂到一邊。

  「算了,不同妳計較我的自尊,既然我們兩個人都生病不得,那么……」他把大衣穿在自己身上,下一秒,他把她攬進懷間,用大衣將她包在里面。

  她傻了,這動作分明曖昧。

  這不是屬于情人間的親昵?感冒可以是促成此種動作的原因之一?

  不準她深思,晁寧開口,用法國歷史擾亂她的思緒:「當(dāng)十六輛馬車拉著拿破侖的靈柩從凱旋門下穿過,老百姓眼中泛著紅光,被流放小島的拿破侖,抑郁而終……」

  她被擾亂了,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她的聽覺里有「無名英雄火終年不斷」;她的觸覺里有他壯壯的手臂和穩(wěn)穩(wěn)的心跳;她的視覺間是他帶著些微胡渣的漂亮下巴;而她的嗅覺里,滿滿的是他的體香和淡淡的油彩味道。

  她愛上他,在凱旋門下風(fēng)大雨大的午后,有拿破侖做證,有一群無名英雄默默為他們祝福。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晁寧帶她去他工作的PUB,她不干擾他工作,還在一邊相助。

  她是那種空氣級人物,存在時,雖不熱烈激昂,但令人輕松舒暢。

  有她在,PUB比平常更忙碌,許多人想來看看這位罕見的東方美女,她從不和人交談,輕輕淺淺幾個不帶勾引意味的微笑,勾住了男人心情。

  她不懂調(diào)酒,只負責(zé)擦拭吧臺和清洗灑杯,她的眼光大多落在那個調(diào)酒男人身上,彷佛他的一舉一動,是她最重要的觀察。

  下班,程黎跟在晁寧身后,她的腳步小,他的腳步大,如果他不刻意放慢速度,一轉(zhuǎn)眼間,他們便拉出距離。

  他不喜歡距離,所以在她當(dāng)跟屁蟲的第二天起,拉她的手走路,變成慣性約定。

  路上行人稀少,尤其繞進小巷后,更是空無一人。

  她和他并肩踏月,在異國的星空下,與浪漫攜手向前。影子在腳底下,一忽兒前、一忽兒后,前前后后,都有兩個人。

  程黎抿唇偷偷笑著。這算不算異國情緣?

  籃球場上空空蕩蕩,平時這里總聚集許多打球的中學(xué)生,籃球架下一顆被遺忘的籃球,孤伶伶躺著。

  「要不要打球?」他突發(fā)一語。

  童心大起,程黎將球從他手中抽開,搶到籃下拿起球投高。

  一投再投,怎么都投不進框框里,不能怪她,她離中學(xué)時的體育課有段距離,但不死心是她的人格特性,所以她越投越興起。

  他慢條斯理走近,她不放手,非要擦板得分,顯顯神氣。

  他取笑她:「籃球不是往天空投就能拿分,要投進籃框才算數(shù)!

  說著,手抄過,他搶下球,轉(zhuǎn)身,三步上籃,得分!

  「看到?jīng)],這才叫作打籃球,妳剛剛那是……放天燈!

  嚴重侮辱!

  她瞪大眼睛,用力走到他身前,把球槍回來,用于勢從自己頭頂上方比到他頭上,意思是--以身高欺人,不算英雄好漢。

  抱著球,不運球,她三十步上籃,沒成功。再試一次!

  程黎在籃下找一個最合適投球的位置,把球往上一拋……有了有了,球在框框邊繞圈圈,三圈后……唉,掉出來,不合作的圓形物體!

  「妳在搓元宵?」放完天燈搓元宵,她一定很喜歡農(nóng)歷正月十五。

  手扠腰,她抱住球東看西看,不曉得它為什么和自己過不去,

  「問題不在它身上!

  晁寧笑笑,輕松抄過,他把球送上籃框,得分,接住球往外跑,長射,咚!三分球,成功。

  不信邪,她搶到他身前拿球,這回他不乖乖把球送出去,拍球拍球,左閃右躲,他的動作迅速俐落,程黎怎么追都追不到籃球。

  什么小人步數(shù)她都使出來,抓夾服、扣手臂、抱腰阻止他前進,她沒參加球隊,想怎么做都隨心所欲,程黎笑得好開心,卻沒發(fā)出半點聲音。

  汗自頰邊流下,她一心追球,眼睛看的是球、手勾的是球,可惜總差個兩三吋,球與她失之交臂。

  「知道嗎?妳輸在體型!

  他輕輕松松把玩手中籃球,她的氣喘吁吁一點都沒傳染到他身上。

  她看他一眼,不信邪,跳高,球沒勾到,腳卻絆到他的腳,落地時,重心不穩(wěn),幾乎要摔落地面。

  是他反應(yīng)太敏捷、動作太迅速,一下子,他舍球救人,扶住她腰間,把她拉到自己胸前。

  她猛喘氣,紅暈映在兩頰邊,模樣是說不出的誘人。

  「妳在搶菰嗎?那么拚命!狗稣,他用袖子替她擦汗,撥開程黎濕漉漉的劉海,他找到彎彎眉形,彎彎的,彎進他心底。

  她不說話,兩只眼睛直直看他,他口氣里沒有憐惜,但眼睛有、動作有,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男人,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撥開她黏在頰邊的散發(fā),他真的和她見過面?為什么說不出口的熟悉熨貼在心問,是前世或今生?

  她沒改變眼神,喜歡他,不需要掩藏。

  「不要看我!

  他的大手擋在她眼睛前面。

  她笑著搖頭,輕推開他的手,將他的大手握在自己手中。

  「叫妳不能看,妳還看。」他佯怒。

  不聽話的孩子容易吃虧,即使他是正人君子,都壓不住占她便宜的欲念。

  程黎比比自己的眼睛,再指指他的臉。她用手勢告訴他,那是她新愛上的動作:

  「是妳自己要的,怪不得別人。」他下最后通牒。

  程黎沒理會他的恐嚇,她不怪天、不怪地,不怪他和自己,不管未來前途是否崎嶇,眼前,她決定喜歡他,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一點點,然后,有一天,她愛上他,理所當(dāng)然。

  不管他是否愿意給予同等回饋,她一意孤行,在愛情這方面,程黎比誰都任性。

  不管了,佛欲渡人上天,人偏愛入地獄,你能拿她怎么辦?

  所以,他也任性決定--吻她。

  她的唇是甜的,軟軟的,像高山烏龍,在微微的芬芳之后,令人回甘沉醉。

  他在她唇間輾轉(zhuǎn)流連,一次一次,一回一回,愛的感覺在溫柔間,甜蜜增溫。

  松開她,他把她的頭壓在懷間,呼吸仍然急遽。

  「知道了吧?不可以用那種眼光看男人,否則會受到懲罰。」糟糕,他一定是虐待狂,因為他居然懲罰她懲罰到--上癮。

  懲罰?耳朵貼在他胸的,聽著他的心跳聲一陣一陣,喜歡他的味道,喜歡他的心因她狂跳。她愛上他的懲罰。

  「快點頭,告訴我妳懂了,以后絕對不可以用這種眼光看男人。」他把她壓在胸前命令。

  軟軟的身子、小小的背,收納她在懷中,他愛當(dāng)她的天。

  微微地,她點頭,順遂他的心意。

  「很好,我們回家,有空再過來做運動!

  拉起她的手,他悶不吭聲往前走。他很忙,忙著安撫胸腔中間,那顆不愿喊停的心臟。

  街燈重新將他們的影子拉前拉后,他低頭,看見她纖細的影子,看見她的身體和自己時時交錯。

  她的唇回到他腦中,軟軟的,綿綿的、細細的,是棉花糖?不,是比棉花糖更干凈的甜美。

  忍不住了,他的虐人癥發(fā)作,不由分說,拉她進窄巷。

  她想問他:「這里不是回家的方向啊!」但他的吻在瞬間落下。

  他捧住她的臉,她聞到酒的香味,那是調(diào)酒時留下的氣味,不濃,卻一絲絲滲進她的知覺、麻痹她的神經(jīng)。

  同樣的甜、同樣的美、同樣醉人的芬芳,他戀上她的唇、戀上她的美麗,戀上有她的每一吋空間。

  放不開她了,他想圈住她,歲歲年年。

  輾轉(zhuǎn)反復(fù),他在她唇間汲取馨甜,愛上她,在突然間。

  他放手,喘息比之前更嚴重,她的頭微仰,眼中凈是不解。

  「妳真的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他有些微慍色。

  她不該這樣看人,不該不知道自己將身陷什么危險,要是另外一個男人也受誘惑,怎么辦?

  晁寧的生氣無人能理解,下一秒,他用力牽起她的手,用力踩大步,用力克制那些可惡的蠢蠢欲動,

  他生氣了?!她不懂他的表現(xiàn),若是有人能好心教教她,眼前的她該怎么求證他的反應(yīng),她會心懷感激。

  可是街上沒有半個人,尋不到老師,她只能暗自摸索。

  終于,他們走進房東太太家的大門;終于,回旋樓梯近在眼前:終于,他們拾階而上,一起跨到門邊。

  她不前進,拉抗他的手,要他看自己。

  他的心情依然鼓噪,依然難以抑止莫名焦躁,濃濃的兩道眉毛往上揚,他急需要冷水幫忙。

  「有什么話,進屋再談!顾惹幸姷娇蓯鄣纳徟铑^。

  程黎搖頭,她要把他的怒氣關(guān)在門外,不要他丑丑的眉毛,陪他們度過一個美麗夜晚。

  雙手觸上他胸膛,輕輕安撫他不安的心臟,如果她真做錯什么,請他諸多原諒。

  「妳在做什么?」

  看著她猛添油的雙手,他大口大口吸氣,不確定她明不明白挑逗是種高難度行動,不適合她這種笨女生。

  手擺到眉際,她低低頭,向他說抱歉。

  他投降了!

  她不該對他抱歉,該對自己說對不起,說她的不經(jīng)意,讓他的欲火燎原,一發(fā)難以收拾。

  吻再度落下,輾轉(zhuǎn)反復(fù)已不能為他解除饑渴,親她吻她,他的吻從唇到眉,從鼻梁到她纖細的頸……單單的肌膚相觸,他感到激情……

  打橫抱起她,他再不打算放手。

  這個夜,浪漫多情,在異國的夜里,他的繪畫,畫上她的靈魂,她的心……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過詛咒會害死父母親!

  程黎把紙條遞到晁寧眼前,窩回他懷里,斷斷續(xù)續(xù)的珍珠串串,落在他的胸襟。

  昨夜,她在他手臂間熟睡,今晨,她在他手臂間驚醒。

  她在哭泣,咿咿嗚嗚的模糊話語擾醒他的春夢,摟緊她,他將她搖醒。

  睜開眼睛,她看見他的憐惜。

  他不問任何話語,只是緊緊擁住她的嬌軀,讓自己的心跳安慰她。

  十分鐘后,她覺得該為自己的行為解釋,于是從床邊柜子取來紙筆,寫下上面那行字。

  「如果妳愿意,肯不肯從頭告訴我,發(fā)生過什么事?」他不勉強她,但他愿意為她敞心傾聽,

  拭去淚水,她同他一起坐起來,拿著他送來的紙筆,沉默。

  「不曉得從哪里開始?」他問。

  她點頭,塵封多年的舊事,她從未想過對誰開啟秘密。

  「不想說,別勉強,我不是個好奇心重的男人!

  她搖頭,鄭重下筆!肝业母赣H是個酒鬼,我母親成天沉迷在賭桌前!

  他拍拍她的肩,送她一個沉穩(wěn)笑容。不負責(zé)任的父母親比比皆是,他想建議政府,男女想生小孩前要考取證書。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長大的,只記得,想吃東西時總要偷偷摸摸?每次挨了打,就躲在墻角邊詛咒『他們』!

  「他們經(jīng)常打妳?」

  「沒錢或者兩人吵架時,我是他們的最佳發(fā)泄目標!

  「妳沒別的親人可投靠?」

  「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害怕他們,怕一沾上又要借錢!

  「然后呢?」

  「有一天,學(xué)校要交學(xué)費,班上同學(xué)都交齊,只剩下我連繳費單都不敢拿給爸爸媽媽看,老師從書包里搜出我的繳費單,生氣地認定問題出在我的懶散,我挨了幾板子,被趕出教室罰站。

  回到家里,看見爸爸媽媽靠在一起說說笑笑,心情很不錯的樣子,我大著膽子走到他們面前,說老師要我們交學(xué)費!

  「妳又挨打了?」

  「對,我沒看清楚地上的酒瓶,沒發(fā)現(xiàn)他們之所以融洽相處,是因為他們都帶著幾分酒意。我伸手要錢,他們的直覺反應(yīng)是將我打一頓,他們罵我討債鬼,說是我讓他們的一生不順遂。

  被打打罵罵,我早已習(xí)慣,直到發(fā)覺溫?zé)嵝瘸舻难簭念~頭上流下,我才發(fā)覺又增加新的傷口!

  雙手加上力道,他將她收得更緊更密。什么道理啊?!誰規(guī)定父母有權(quán)對子女殘厲?

  「還痛嗎?」事過境遷,問這句話沒意義,但……痛,在他心里。

  她撥開額上劉海,讓他看看舊傷疤。

  他的食指撫在上面,些許的溫度,暖了舊疼痛!笂厸]有縫是吧?否則它不會是一整片!

  「誰想得到傷口該縫?我滿腦子想的是同學(xué)的嘲笑、是老師不屑的眼光。

  他們可以打我的,因為他們是父母親呀!只要打在同學(xué)看不到的地方,我不會有意見,可……這么明顯的傷口,我哪里藏得了?

  我氣瘋了,我出門詛咒他們,要他們快點死掉,聽到我的惡言,父親抄起掃把,狠打我一頓,那夜,我連拖鞋都沒穿好,就逃出家門。」

  「然后呢?」

  「回到家時,鄰居和消防隊員擠在門口,從他們口中,我聽到爸媽被火燒死了,焦黑的尸體蓋著白布……是我的詛咒害死他們,他們一定很生氣、很不甘心……

  「不是妳的錯?錯在他們選擇這種方式生活!

  「不,錯在我?從那個時候起,我再無法開口說話,只要出聲,我的喉嚨便像火燒灼般疼痛,我很清楚,這是懲罰,老天爺在懲罰我的不孝!

  這是她不能開口說話的主因?

  一個家庭悲劇,一個不歡愉的生命,他不懂世間男女,為什么不愛孩子卻要制告新生命?

  「不是這樣的,妳不能說話,是因為心里的傷口太沉重,它們結(jié)不了疤、愈不了口,一年一年長大,妳的心仍是那個允滿恐懼與罪惡的小女孩!

  「我不這么想,我認定舉頭三尺有神明,他們聽見我對父母親的大逆不道,這是我該得到的懲罰!

  捧起她的臉,晁寧不喜歡她的論調(diào),他認真說:「錯了,喝醉酒的人頭腦不清醒,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他們的死亡,是他們選擇用酒精結(jié)束自己,而妳不能說話,是因為妳選擇用沉默處罰自己。認真想想,妳恨本沒做錯,妳不該剝奪自己的快樂!

  「我?guī)缀跬浛鞓肥鞘裁醋涛,只能從畫畫里面獲得短暫的滿足和寧靜。后來,我被送進孤兒院,認識一群和我同樣可憐的孤兒,我總算交到朋友。

  我記得有兩對想認養(yǎng)孩子的夫妻到孤兒院,他們在辦公室里和院長洽談,院里的十歲小女生都到院長室前排排坐,我沒去,因為我知道自己不配獲得快樂及幸運!

  晁寧濃眉皺起,隱隱約約的記憶被挑起。

  「妳沒去排隊,妳去了哪里?」他的聲音中有了期待,至于期待些什么,他自己也不全然明白。

  「我在后院畫圖,當(dāng)時有一個大哥哥……」

  她筆下字句一點一滴勾動他的回憶,一幕場景尖兀跳出,他驚愕,然后更多更多他早巳遺忘的場景被拉近。

  金黃色的午后,和煦的陽光灑落、嬉鬧的頑童、安靜的女孩……他無法理解十歲女孩的憂慮,于是坐下來,告訴她有關(guān)于蒙馬特的美麗……

  女孩的畫筆每枝都短得難以握牢,她不發(fā)一語,看著他畫畫時,眼里有著崇拜與贊嘆。

  倏地,晁寧猛然坐起,在看見她手中寫出「他們挑走了我最好的朋友袖喬」那句時。

  「是妳?!」

  他的問話暫停程黎的筆,她抬眉,不解地望他。

  「我給妳修改過一幅畫,一幅滿足金黃色油菜花的圖畫,對不?」

  「你是……」怎么……怎么可能?!她發(fā)傻,雙手微微發(fā)抖,娟秀字跡沾上淚痕。

  「我寄了許多蠟筆、色筆、水彩、粉彩給妳!

  猛點頭,她的手抖得更兇了,她實在不曉得如何解釋緣分這種東西。

  「袖喬回去找過妳,院里說妳被領(lǐng)養(yǎng)了,她回來時,連哭了好幾天!惯@件事不僅讓袖喬傷心,也讓他沮喪,他總在畫畫時想起她的眼眸,想起他們的不長的午后相處時光。

  「我讓一個老醫(yī)生收養(yǎng),他對我很好。袖喬呢?她好不好?」

  這是緣分或是注定?繞過地球大半圈,他們竟在異地相熟悉?!

  打橫抱起她,晁寧將她嵌在自己身上,原來愛她是他人生的必經(jīng)途徑。

  「嗯,她是個大學(xué)生了,長得亭亭玉立。妳知不知道,當(dāng)時他們把資料冊遞給我,我想領(lǐng)養(yǎng)的人是妳,但他們說妳不適合,我沒多說話,走出院長室,在孤兒院后面見到妳!顾奔卑压适驴p隙補齊。

  真的?他想領(lǐng)養(yǎng)的人是她?

  程黎想起什么似地跳下他膝間,跑到沙發(fā)邊拿起自己的包包,從里面拿出珍藏十年的畫作。

  畫藏在身后,她一步步走向他,臉上掛著興奮期待的笑容,

  「妳拿什么?」他問。

  緩緩地,她把畫放在他膝間,細心地展開,然后,他們同時看見--他們的金黃花田。

  「是它!」他驚訝說。

  她用力點頭,把圖貼到自己心間。

  一個沖動,他抱起她,凌空打轉(zhuǎn)。

  「我就知道,我們的緣分不會只有一點點,我就知道,我們之間不會斷線,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我們會再續(xù)前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圈圈,他轉(zhuǎn)得開心暢意、轉(zhuǎn)得語無倫次,可是他的語無倫次,她好愛聽。

  前一夜,他們的身體合而為一;這個清晨,他們心靈相系。他們相信未來,兩人冉不能被分割;他們相信他們的一生,有月老為他們祝賀。

  所有美麗的、絢爛的未來,在他們面前展現(xiàn),生命在這一刻,充滿希望。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他們走到哪里都黏在一起,塞納河畔有他們的身影,LV大樓前有他們的腳印,凱旋門前、協(xié)和廣場里、羅浮宮、奧塞美術(shù)館……處處充滿他們的笑語,他們在談戀愛,談一場轟轟烈烈,至死不渝的愛情。

  她不曉得,愛一個男人可以這么幸福;他沒想過,愛一個女人會讓夢想變得不再重要。他專心愛她,專心陶醉在她崇拜的眼神間。

  「孤陋寡聞是件要不得的事情!顾诩埳向湴恋貙懼。

  「嫌我孤陋?請問妳哪里比我博學(xué)多聞?」他不服氣。

  「每個人的生理周期不一定,細胞的增生修復(fù)時間長短不一!

  「所以……」

  「所以對愛情的復(fù)原能力,當(dāng)然不能用來相較比擬!

  他們談?wù)搻矍榈膹?fù)原力,在和平咖啡館里,這里的咖啡奢侈得嚇死你,但是對于一個觀光客,不到這兒喝杯咖啡,對不起自己。

  「這和生理周期沒關(guān)系,和經(jīng)驗才有關(guān)系。」他個贊成她的論調(diào)。

  「什么經(jīng)驗?」程黎不解。

  「有人一輩子只談一次戀愛,卻終生沉溺在失去的悲慟里,嚇得從此不再碰觸愛情;有人時時刻刻尋找新愛情,失戀了,感覺只像是丟失一件新衣,難過不超過三天,新愛戀重新開啟。」

  「我比較不出哪一款人比較幸運!钩汤柙诩埳蠈懙馈

  「我認識許多人,愛情時時產(chǎn)生,卻永遠感覺空虛!

  「愛情不會讓人覺得空虛!

  對她而言,愛情里有幸福、有溫馨、有無數(shù)無數(shù)分說不清的甜蜜,她不想分離,想要永遠在一起,聽說這種感覺將隨時間增長而消失,她不清楚是否果真如此,但她愛他,一定一定。

  「所以,我說那種短暫感覺是嘗新,無關(guān)乎真正愛情!龟藢幷f。

  「醫(yī)院同事們并不這樣認為,他們認為這是另一種愛情,一種輕松無負擔(dān)的愛情。得到了,快樂不多;失去了,也不至于哀慟太久,轉(zhuǎn)個身,明天又是一尾好漢青龍,昂首迎向新希望!

  她住在臺北,周遭人用愛情養(yǎng)精蓄銳,她眼見他們快樂,眼見他們消沉,但每個周期都不長久。

  「是否草莓族人,無法忍受太長久的寒霜冰凍,寧愿選擇輕松?」他問。

  「我不知道,但我認為亙古愛情值得犧牲、值得等待!

  「所以……妳一直在等我?」

  「嗯,你帶給我陽光和顏色。」

  「很抱歉,我忘記妳,袖喬告訴我,妳們不會再聯(lián)系時,我立即放棄。我不太相信命運,多數(shù)時候我認為生命需要靠自己爭取,所以,我認為爭取不到妳,索性選擇忘記,現(xiàn)在……」

  「現(xiàn)在你該相信月老和命運,相信不斷線的兩個人,就算繞上地球一圈,總要碰面。」她樂觀說。

  「對,我信它了,因為它再度把妳送到我面前。告訴我,這些年妳在哪里?過怎么樣的生活?有沒有人善待妳?」

  「袖喬被領(lǐng)養(yǎng)后不久,一個老醫(yī)生來到孤兒院,他說他的生命不長了,想做件有價值的事:于是他領(lǐng)養(yǎng)我--一個沒有正常夫妻愿意接受的小女生。

  他沒勉強我念書,他一點一點教導(dǎo)我身為護士的工作與技術(shù):老醫(yī)師的兒子、媳婦和孫子都對我很好,他們給找一份工作,讓我在老醫(yī)師去世后還能自立更生。」

  「自立更生?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是嗎?你不也把自己的生活照顧得很好?」

  「在多數(shù)人眼里,大慨不會認同妳的說法!

  「日子是你自己過的,你認同自己的生活就夠了,何必在乎別人的看法?」

  「為妳這句話,干杯!」他舉起咖啡,壯志凌云。

  「咖啡很貴,不要一口氣喝光。」她笑著寫道。

  「妳的話讓我嚴重感受到『貧賤夫妻百事哀』。我必需慎重考慮,要不要放棄畫畫,改行找份好工作,供養(yǎng)我們的愛情!

  貧賤夫妻……他們是夫妻了嗎?甜甜的滋味在心底漾起,蜜了她的心、她的眼,微甜的淚水飽含笑意,那是感動。

  「我們的愛情不需要供養(yǎng),喝不起這里的咖啡,麥當(dāng)勞咖啡也不錯:我有工作能力,雖然不能奢華浪費,但養(yǎng)活兩個人綽綽有余。

  請你別放棄畫畫,記不記得房東太太的斷語?她說你會成功成名,我也相信你將是繪畫史上的第二個達文西,將來你的子子孫孫會走到羅浮宮里,指著上面的圖畫驕傲地說:『那是我祖先的作品』。」

  「是嗎?那么那幅畫一定叫作『程黎的微笑』,不過先決條件,妳必需先懷孕。」

  不管是不是大庭廣眾,不管有多少對眼睛看著他們,他執(zhí)意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執(zhí)意將她鎖進自己身體里。

  他好驕傲的,有個女人不介意貧賤,堅持要他做自己,有個女人不介意養(yǎng)他,專心想他當(dāng)達文西,她這么看好他,他怎能不愛她?

  她羞紅臉,靠在他胸前。他要她懷孕,要一個孩子證實他們的愛情美麗,他沒出口婚姻,卻已經(jīng)將她當(dāng)成自己!

  「我喜歡愛妳!顾谒^頂上方說話。

  「我喜歡被你愛惜!顾谒拈g說話,雖然聲音傳不到他耳里。

  「我要打破愛情迷思,堅持愛情的有效期限是永遠。」他說得篤定。

  「我的愛情沒有過迷思,它的有效期限是生生世世!顾恍枰捳Z來篤定愛情。

  「所以,妳是我的,誰都不能改變!

  說這句話時,他想到父母親、想到袖喬和宇文叔叔、嬸嬸,但他不畏懼,就算要當(dāng)一輩子的家族逃兵,為了程黎,他愿意。

  「我一直是你的,在那個黃金下午之后!

  對這點,她從未有過懷疑。

  在他懷間,她的滿足不只一點點;擁她在胸前,他的幸福無數(shù)。

  愛情產(chǎn)生、愛情濃烈,他們以為愛情緊握在手中,沒人能搶走,哪里曉得,愛情不過是風(fēng)箏線,強風(fēng)吹過,站在地面的人類,只能無助地看著風(fēng)箏漸漸飛出視線。




Copyright © 看言情小說 2024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quán)所有
本站收錄小說的是網(wǎng)友上傳!本站的所有社區(qū)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guān)!
執(zhí)行時間:0.5344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