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幾個月前問嚴守御,他絕不信自己會樂意地,將房子借給認識還不深的人住。他一定會有所顧忌,他肯定會深思熟慮,他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不答應,更甭提這主意由他自己主動提起。
家里抽屜放著證件、存款簿等,書柜上有一本卷宗,懷抱著嚴守御的保險單。另一白色卷夾含著的是老房子的地契,這老房子是父親留下最后一筆沒被拍賣掉的財產(chǎn)。父親已經(jīng)忘了門牌,把兒子也忘記,長住療養(yǎng)院,目前最大興趣便是像小孩般鎮(zhèn)日吵著要吃東西。
嚴守御謹慎小心出了名,今晚他看見小兵彷徨地呆在月臺上,就提議小兵來他家里住,于是嚴守御發(fā)現(xiàn),太喜歡一個人時,是顧不得謹慎,也沒時間深思,對她的熱情是一股單純的傻勁,這傻勁令他罕見地完全信任她。
拜小兵之賜,嚴守御發(fā)現(xiàn)黑夜的臺北比白天美,而夜里的葛小兵,她難過的淚眼迷蒙,眉目間,沒慣常的略帶緊張的神情,看得出她今天是刻意打扮過的,華麗的淡橘色絲質上衣,淺卡其色打折及膝裙,還罕見的穿了高跟鞋。然而看在嚴守御眼里,卻比之前幾次見面,感覺更年輕無辜,大概是因為濕透的發(fā)和衣,又或者是她眼中的脆弱,嚴守御興起強烈想呵護她的沖動。
當嚴守御領著小兵走在回家的路上,穿梭在婉蜒的小巷,他感覺像帶著個迷路的女孩。
一路上小兵很沉默,腦子一片混亂,常博森的背叛太震撼她了。嚴守御誠摯地邀請她去他家里暫住,要是以前她絕不可能答應,畢竟和認識不深的男人回家,借住他家,有些不妥,也有點太隨便了。
但又怎樣?小兵自嘲地想,她還有什么可失去?另一方面,她之所以同意,也是因為信賴嚴守御的人品。他的正直,是小兵愿意和他回家的原因。
嚴守御為了讓她放心,路上還告訴她,他這幾天都會睡辦公室,請她安心住下。
嚴守御的家,是舊式像眷村時代的屋宅,紅色門,進去后,小庭院,一廳兩房,空間不大,擺設簡單。東西收拾得整整齊齊,里邊的書柜桌椅看得出年代已久,都很老了,但保持得很干凈。
客廳墻上掛一幅水墨畫,就是全部的裝飾。客廳左側有兩間房間,嚴守御推開外邊的那間房門,對小兵說:「這以前是我爸的房間,現(xiàn)在沒人住,妳可以住這里。」
這間房窗明幾凈,里面有扇窗,窗拉開一半,綠色紗窗外面,是院里的幾盆花草。窗前躺著單人床,白色枕頭,灰色被子,整齊放著。床邊有一套老桌椅,靠墻站的是木衣櫥,地上大塊大塊拼貼著淡黃色地磚。
「可以嗎?」他問小兵。
小兵有些尷尬地問:「你爸爸……不會回來住嗎?」她聽雅頓說過,他爸爸住在療養(yǎng)院。
「他住別的地方!箛朗赜f道。
嚴守御到廚房泡茶的時候,葛小兵進浴室洗了澡,換上干凈的便服。洗澡的時候她想著飄飄的事,還有常博森的背叛,就覺得憤怒像烈火,燒得她不能平靜。
出來后,她跟嚴守御坐在客廳。
「我已經(jīng)叫了車,車子大概二十分后到。」他又指丁指茶幾上的便條紙,上面寫了電話,還壓著一副鑰匙。「有什么事就打給我。」說完,不大放心地又補上一句:「什么時候都可以打,沒關系!
小兵捧著嚴守御泡的熱茶,但一口也沒喝,心里涼颼颼的。
「你不問我為什么離家出走?」她藏不住心事,有太多疑問耿耿于懷,急于投訴。
「如果妳說,我就聽!
她就氣呼呼說了妹妹跟媽媽的事,嚴守御聽完,跟她說:「她們確實太過分了,妳應該給她們一次教訓,這里隨便妳住到什么時候!顾麑π”募沂聬勰苤,但他給予小兵最實際的幫助,而不是講那些不切實際的安慰話。
但小兵真正想投訴的、困惑的,卻是男友背叛的事,她目眶殷紅地數(shù)落起來。因為傷心和氣憤,語句混亂,沒有條理。
「他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背叛我的?我怎么完全沒感覺?」她捧住腦袋。想得快炸了!副撑盐叶嗑昧?我早該察覺到的,但是我們相聚的時間本來就不多……還是他每次騙我他在忙,其實都是跟那個女孩在一起?她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是不是因為她比我年輕?」
嚴守御靜靜地望著小兵,靜靜地聽她搜索男友背叛的蛛絲馬跡,并責備自己的種種疏忽。
小兵問他:「你幫我想想,是不是因為我太信任他,他才會這樣?」
小兵問他:「你覺得如果我像別人那樣,常常給男朋友查勤,搞不好就不會發(fā)生這種事了,對不對?」
小兵問他:「你知道嗎?我真的很不甘心,他到底瞞我多久了?今年的情人節(jié)他也說要值班,啊~~」小兵氣道:「搞不好他是跟那個女孩過的,對不對?」
他忽然打斷她一連串的質疑!笂呄牖厝ニ磉厗?」
「不可能。」
「那么妳現(xiàn)在想這些有什么用?」
小兵愣住了。他一針見血,戳破她的不理性。
嚴守御冷靜但犀利地告誡她:「很多人會發(fā)瘋,就是因為一直讓被傷害的感覺困住,在里面鉆牛角尖!
窗外的雨聲哀怨的滴答不休,嚴守御說的話,一字字打醒小兵。
他冷靜睿智地說:「就好像有人背后砍妳一刀,妳不快止血就醫(yī),反而躺在地,質問不休,他為什么砍我?」
小兵啜泣,她確實在流血,很痛。
嚴守御的話,無形地包扎她的傷口。他取走小兵捧在手中的杯子,緩緩放在茶幾上。
「這是頂級的高山茶,妳知道茶要怎么泡才好喝嗎?水質很重要,所以我用礦泉水。茶葉太多太少都不行,所以我放秤子仔細秤過分量。第一泡要先醒茶,香味才會出來。讓茶先過熱水,第二泡浸四十秒……這些步驟很繁瑣,光是教人泡茶小學問,市面上就有很多書,可是就算有再好的茶葉、講究的泡茶器具跟技術,要沒趁熱喝,剛剛的功夫就全部白費了!
他重新幫小兵沖一杯,拉住她手,杯子塞入她手心里。
「把握時機趁熱喝,不要浪費這么好的茶。」
外面計程車來了,聽得見車子在門外停住。
「我回去了!箛朗赜鹕恚瞪蹬踔母鹦”。「妳是很好的人,不要浪費自己的生命去抱怨傷害妳的人。今天妳生日,葛小兵,我祝妳生日快樂,每天都比昨天更快樂!
他對她微笑,那溫暖的微笑,教小兵熱淚盈眶。
他走后,小兵趁熱品嘗高山茶。聽著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聽著客廳墻上掛鐘答答的響音。時間正無情地流逝,光陰似水一去不返。小兵往后癱在椅背,思量著嚴守御的話。
喝完這杯茶,放下多年情感的包袱,放下被傷害的痛楚,放下不開心的結,小兵決心往后生氣盎然地活著。嚴守御說得沒錯,她又不打算回常博森身邊,更不可能原諒他,那么還浪費時間計較這些傷害做什么?還責備自己的愚昧干什么?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吧!
就算所有人忘記慶祝她的生日又怎樣?她二十九歲了,又不是小娃娃,有能力為自己慶生,她可以盡情美麗,并不為著贏得旁人贊賞,當不被人珍愛疼惜,她可以珍愛疼惜自己啊。
嚴守御像一洌熱水,沖醒小兵的迷惘,她醒來,在午夜的三點十分又二十七秒,豁然謂明。
這是她收過最棒的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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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腳步近了,一日比一日天亮得早。服飾店撤下上一季的衣服,更了新款,〇雜志從這期開始教導OL女士搭配既涼爽又兼顧美麗的新裝。
如火如荼的截稿期,辦公室堆滿服飾配件,小兵忙得暈頭轉向。譚美黛應酬客戶,應酬到頭昏眼花。戴奧新想新造型想到滿臉冒痘痘,賈維斯跟總監(jiān)溝通拍攝現(xiàn)場輔助器材,溝通到每天起碼吵架三到四次。反正一到截稿期,滿社烏煙瘴氣,每個人講話都兇狠起來。
總監(jiān)發(fā)現(xiàn)進度不理想,罵主編譚美黛!笂吺窃趺磶说模恳蝗猴埻!」
譚美黛被罵了不甘心,就找戴奧新出氣。「到現(xiàn)在造型還沒定,你是豬投胎的?」
戴奧新想去罵賈維斯,但賈維斯是他的心上人,所以他罵葛小兵!父鹦”鴬呉路柽@么爛的,是想讓〇雜志倒閉對不對?」
小兵蹲在地上。正在清點剛借回來的衣服。
戴奧新又罵:「妳借的這些衣服水準真差,妳是去路邊攤借的對不對? 」
老調重彈,小兵聽了不痛不養(yǎng),反正她借來的衣服,從沒滿足過這位挑剔的大才子眼睛。
往常只要被罵就會跳腳反擊的葛小兵,這回一反常態(tài),她側身臥在借來拍攝的大抱枕上,涼涼地撈起一條銀色腰鏈打量,一副沒聽見戴奧斬說話的樣子。
戴奧新還在罵:「我們整個〇雜志的水平,都被妳借的衣服拉下來了,妳知不知道?妳給我的這些衣服跟首飾全不能用,妳想讓我死是不是?去重借!」
葛小兵翻個身,趴著,翻企劃書!肝矣X得很好啊,反正不管我借什么衣服,沒有一次你滿意的,懶得跟你吵。」
咦?戴奧新傻了。
葛小兵變了,以前一罵她就哇哇叫,兩人罵來罵去不知有多爽,現(xiàn)在她竟然心平氣和,仿佛是個得道高人。
戴奧新指著小兵,尾指翹著,罵得更潑辣了!笂叾@啦?沒聽見我講什么馮?全部不能用,給我退掉,用這些衣服做造型,簡直是污辱我的人格。糟蹋我的才華,對不起我的父母,辜負戴奧新的迷哥迷姐~~」
小兵伸個懶腰,打呵欠!负冒。俏彝说,我全部退掉喔,我重借,萬一借不到耽誤進度的話,你負責喔!
戴奧新嚇壞了。他吠了半天,竟無法激怒她,瞧她歡喜自在得簡直要在地毯上滾起來了。戴奧新連退兩步,瞅著小兵問:「妳怎么不生氣?」這位施主恁地好修養(yǎng)。
葛小兵盤腿坐,望著戴奧新!干鷼馐遣荒芙鉀Q問題的!
戴奧新納罕地直瞪小兵,猛地轉身,像被什么嚇到,跑去跟主編說:「美黛、美黛~~葛小兵她……」
「她變了對不對?」譚美黛哀怨地拾起頭,面色蒼白,雙眼下有暗暗的黑影!肝覐膩聿恢栏鹦”沁@么自私的人,你知道嗎?我早上跟她求了半天,差點沒跪下來,要她幫我追幾篇稿子,她竟給我No、No、No!無情無義,虧我一直當她是好姊妹……」美黛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追稿子是妳的工作啊!
「可是我很忙!我要跟很多人應酬欸~~」譚美黛理直氣壯。
「葛小兵為什么心情那么好?她男朋友跟她求婚了?」
「她跟男朋友分手了!」
「那有什么好高興?哦~~我知道了,」戴奧新比了比腦袋。「會不會是因為失戀,所以這里秀逗了,才會變得這么反常?」
「我也不知道……」譚美黛眼睛覷著走道旁,蹲在地上分配衣服的葛小兵!肝矣X得被威脅!
「被什么威脅?」
「葛小兵。」
「怎么說?」
「你沒發(fā)現(xiàn)?她最近變漂亮了!
戴奧新打量小兵!刚娴臍G……」
小兵昔日因為沒時間整理總是散亂著的長發(fā),現(xiàn)在美美地盤在腦后。平日只穿T恤襯衫或牛仔褲,現(xiàn)在竟然穿起很女性化的雪紡洋裝。大概是有在護膚,還是吃得比較營養(yǎng)了,她氣色明亮,臉頰也豐潤了些。
「奇怪,我以為跟男朋友分手會很慘的……」戴奧新一臉納悶。
「搞不好她有了新歡……」譚美黛唉聲嘆氣。「忙死我了,我今天催稿催得喉嚨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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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半,下班時間到,葛小兵收拾東西,打卡,正要離開,被馬大攔下。
「葛小兵,妳最近都很早下班喔!柜R軻達不爽了。
「五點半是公司規(guī)定的下班時間啊。」小兵笑咪咪的。
馬軻達搖頭。「NoNoNo,妳回頭看看,戴奧新、賈維斯連主編譚美黛都在忙,妳身為〇雜志的一份子,怎么可以撇下同志,棄之不顧先離開呢?」好意思噢?
葛小兵靜靜聽著。馬軻達又說:「我們這一行本來就比較忙,下班時間不可能準時!
「我的工作已經(jīng)做完。」
「妳可以幫別人!只要妳有心,一定可以找到事情做!
「我不要。」
「妳、妳什么?」
「我又沒偷懶,為什么別人的工作做不完還要我做?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應該完成的進度,做不完就是他的時間管理不好,他留下來做也是應該的,我的部分已經(jīng)完成,當然可以下班。」
「葛小兵!」
「有!
「妳這種觀念真是要不得,身為總監(jiān),不希望再聽到這么不負責任、這么自私的話,身為〇雜志的一份子,應該要有命運共同體的觀念,我們雜志——」
「不爽你開除我啊!剐”鴾販厝崛岬鼗亓诉@么一句。
馬軻達怔在原地不敢相信。在小兵身后,一群同事竊竊私語地注意著他們。
馬軻達回神,立刻豪邁、爽快、真的就開除葛小兵……想是這樣想啦!但……他竟張大嘴巴,嗆不出口。他竟只是兩眼睜大,瞪著個頭嬌小的葛小兵,罵不出口。他想到葛小兵的諸多好處,她是很稱職的服編,她經(jīng)驗老到,做事盡心盡力,她能力不錯,便宜好用,開除她劃不來。
大家等著看馬大怎么處置,這兩人對峙一陣,結果——
馬大退到一旁,橫橫地覷著葛小兵!负茫瑠呄掳,下次不可以這樣,知道嗎?」他虛張聲勢嗆幾句。
「掰掰~~」小兵揮揮手,大搖大擺走出雜志社。一出雜志社,她又跳又叫!竃ES!萬歲萬歲萬歲,爽爽爽~~OHOHOH~~」看吧,拒絕別人也沒啥大不了,抗拒不合理的事也沒啥困難的,這全是嚴守御教的。
這陣子小兵寄住在嚴守御家里,跟他成為好朋友。兩人常常相約去吃飯、逛街、看電影、喝咖啡,說是好朋友啦,不過兩人互動又有些曖昧。小兵越來越喜歡嚴守御,至于嚴守御呢?他早就心儀小兵,不過,礙于小兵和前男友分手沒多久,他不敢表現(xiàn)得太急進,所以總是保持禮貌的距離,進退很有分寸,像個好朋友那樣關懷小兵,日日噓寒問暖。每次去老家接小兵出去,總是拎著大包小包的水果、零食、日用品,只要發(fā)現(xiàn)老家有什么缺的,他下次一定帶來。
小兵的牙膏快用完,還沒去買,沒幾天,就在洗手臺邊發(fā)現(xiàn)嶄新的牙膏。肥皂快用完了,很快就發(fā)現(xiàn)肥皂盒里已添上新的。同樣的事,很神奇,一再上演。衛(wèi)生紙永遠充足,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茶葉快泡完,自動會補滿。小兵愛喝美祿,自己買一罐放廚柜,當美祿快泡完時,隔幾日,想要喝,打開罐子,驚訝地發(fā)現(xiàn)是滿著的。原來嚴守御來找她時,已經(jīng)偷偷換上新的。冰箱里的水果也是。不管是不是當季,不管市價波動如何厲害,不管小兵嗑掉幾顆,永遠會補足幾顆新鮮飽滿的蘋果。
早餐吃一顆蘋果,是健康的王道。小兵住了兩個月,算算也吃掉了幾十顆蘋果。每天早晨,都是鮮甜的開始。夜晚睡前的美祿,是累了一天最暖的呵護。難怪小兵要胖了,氣色要好了,在嚴守御不動生色的偷偷照顧下,在少了母親跟妹妹的壓力后,在拋掉不用心的舊情人后,小兵脫胎換骨,活得生氣蓬勃。
嚴守御的心思,小兵怎會不知道?
一日她煮晚飯請他吃,吃飯時,她說:「這間老房子好奇怪噢!」
「有什么問題嗎?」
「太奇怪了~~」
「哪里怪了?」
「日用品永遠用不完,水果也永遠吃不完,連美祿跟茶都喝不完欸!」簡直是住在寶庫里。
嚴守御若無其事地喝湯吃飯,只有微紅的臉龐泄漏了他的情緒。
他清清喉嚨!敢苍S……是神的奇跡。」
她大笑!笇Γ駩凼廊!顾植皇切『⒆,奇跡兩字就能騙過她?「你不要再花錢了,我白吃白住很不好意思。」
「沒關系!
「有關系,一直欠人情,我很不好意思!购孟裨谡妓阋。
他想了想,老調重彈!肝冶緛砭鸵胰藥臀铱醇遥彤斒菉吙醇业莫剟!
她開玩笑地說:「這么好賺?干脆別去工作了,每天看家就好了。」
「好!顾胍矝]想,脫口而出。
小兵怔了怔,低頭笑。
他尷尬了,不知道要說什么。
小兵懂他的意思,她感動著,沒有說破。初生的愛情在兩人眉目間傳遞,小兵心里清楚,她已經(jīng)接納這份新感情。
嚴守御不愧是當教授的,生活單純,但心思縝密。他是小兵的軍師,小兵的靠山,小兵的明燈,小兵的避風港。有他陪伴,小兵早忘了舊傷痕,她現(xiàn)在活得好開心。原來真正被疼愛著,是這么窩心快樂。
朋友都說她越來越漂亮了,小兵領悟到,原來跟個真正珍惜妳的男人一起,是女人最好的保養(yǎng)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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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太丟我們男人的臉了!」待在嚴守御的辦公室,湯雅頓非常不以為然,兼十分不屑地覷著好友嚴守御,用相當鄙夷的口氣罵他。
瞧這間辦公室,變什么樣子了?地上擺行軍床,床上放寢具OH~~MY GOD!從他得知嚴守御想追葛小兵開始,他就不斷地給嚴守御建議,教他怎么追女人,結果呢?嚴守御聽不進去,還是按他的步調走。這兩個人耗了兩個多月,竟然還沒到本壘,只是牽牽小手、吃吃飯。如果是普通交往還情有可原,問題是——欸。葛小姐就住在他家欸,他還矜持什么?
「都已經(jīng)住到你家了,而且兩個多月了,這代表什么你知道嗎?」
「代表她信任我,所以我更不能亂來。」嚴守御涼涼道。
「Oh my god!」湯雅頓抱頭,不敢相信。「代表她愿意讓你更進一步~~」這是湯氏字典的意思。
「不要用你那骯臟的頭腦污染我。」嚴守御嗤之以鼻。
「Oh my god!」湯雅頓嚷嚷:「太遜了吧?哪有人把家讓出來給喜歡的女人住,自己跑出去住辦公室?三八欸,借房子給喜歡的女人住,為了什么?當然是為了要跟她進一步嘛,先讓她住家里,然后制造機會,然后順其自然,然后順應本能,然后天雷勾動地火,然后一發(fā)不可收拾,然后順理成章,然后水到渠成~~」他講得好不陶醉,但嚴守御殺得不留情面——
「下流,我跟你不一樣!股僬_蔑他的人格。
「是怎樣?你們幾歲了,干么裝純情啊,在談學生戀愛喔?她現(xiàn)在沒男朋友了,你也沒女朋友,你們三不五時吃飯約會看電影,耗那么久,不上床是怎樣?只是牽牽小手就滿足喔,別騙我你不想喔?」
嚴守御轟他出去。
這家伙就會來亂,亂得他心浮氣躁?蓯海∷钦D腥,面對心愛的女人當然會有非分之想,也會胡思亂想,問題是小兵跟男朋友分手沒多久,他希望給小兵多點時間適應他。
況且,他也不想讓小兵覺得他提供家里讓她住,是想占她便宜,他可是堂堂的嚴大教授,他可是謙謙君子,他怎么能在小兵感情剛受過傷害時,對她不禮貌?他尊重小兵,想在兩人關系更穩(wěn)定時才有肌膚之親,在這之前他可以按捺對她的渴望,謹守分寸,善待她。
其實上不上床倒不是最讓他在意的,能常?吹叫”,他好快樂,和小兵交往,最令他煩惱的,反而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吃飯、找餐廳……
說來很丟臉,嚴守御汗顏,每次跟小兵約會,晚餐時間,總是小兵作主,帶他去各大餐廳覓食。大概是常常東奔西跑,小兵知道的地方可多了,她特清楚哪兒有什么好吃的,哪兒有啥特色餐。
上上禮拜小兵帶他去臺北花苑吃牛肉面,小兵一路帶著他往巷子里鉆,興致勃勃地說個不停。
「那里的牛肉面很特別,超好吃的,地方又靜,不會吵……」
那是嚴守御吃過最有氣質的牛肉面,很難相信外表像咖啡廳,里邊卻附設花店,然后就在盛放的花卉中,吃著香味四溢的牛肉面。雖然感覺有點奇怪,但對著心愛的女人,再奇怪的地方,嚴守御也甘之如飴,吃得津津有味。而且,那個面果然好吃,嚴守御眼葛小兵吃得好開心,離開前,嚴守御還買了一大束的粉紅桔梗送給小兵。
上禮拜他們去看電影,散場后,又到了晚餐時間,真尷尬,嚴守御想不出有什么好地方可以帶小兵去。嚴守御一天到晚在臺大附近走動,很少上餐廳吃飯。通常是助教買便當給他吃。結果他才蹙眉個一分鐘苦思去處,小兵已經(jīng)拍手大叫!
「我們去吃博多拉面!」小兵熟門熟路地說:「市民大道上有個超好吃的博多拉面店,天啊~~那里的叉燒拉面是用大骨熬到湯都變成白色的,還有他們的炸豆腐爆好吃的,我?guī)闳!?br />
我?guī)闳ィ÷、聽,心酸哪!身為男人~~嚴守御反省,他會不會太遜?以前的女朋友就是嫌他悶,不會玩,才離開的,這次他小心翼翼,怕舊事重演。
今天他要好好表現(xiàn),要帶小兵去吃飯,他跟湯雅頓借了一本臺北資訊雜志。找到雜志強力介紹,很「磅」的健康飲食餐廳——蘇西黃香草餐廳,就在那牯嶺街上。
雜志上的照片是餐廳的一隅,擺著七盆綠意盎然的香草盆栽。編輯用文宇介紹,本店座落并非市區(qū)熱鬧的地方,位于小巷里,也算在鬧區(qū)里自有一份恬靜的味道,氣氛好,餐飲佳,是戀人約會的好去處,沉浸在浪漫的芬多精里,來過以后身心舒暢,好似置身仙境。這里供應特色餐飲,保證氣味獨到,健康取向,香料獨特,全用自家栽培的香草佐味,一試成主顧,再試就上癮,編編強力推薦,不好吃,盡管來找小編算帳!
有沒有很贊的感覺?是不是可以跟小兵炫耀?
嚴守御立刻打電話預約,就怕小兵吃不到這么搶手的地方,不先預約,到時還得在外面排隊,多掃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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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譚美黛結束跟廣告廠商老板的午茶約會,手指勾著水晶皮包,風姿綽約,款步輕搖地晃回公司,大樓外,大太陽下,她看見個男人捧著花束,鬼鬼祟祟地探望雜志社入口。
哦?大帥哥喔!譚美黛笑盈盈地晃到他面前。
「嗨!」她美麗的眼睛,用力電著男人!改阋药栯s志的人嗎?」
「妳好,我在等人!鼓腥松袂橛行┗艔垺
「哦~~等誰?進去里面坐嘛!」
他一聽更慌了!高@樣不好意思,沒關系,我在這邊等她下班!
「我是〇~~雜志的主編譚美黛!棺T美黛嬌滴滴地問:「你怎么稱呼?想找誰?我讓她出來見你。」
他表情有點尷尬,遞了名片給譚美黛!肝沂歉鹦”哪信笥眩2┥。」
一聽這名字,譚美黛臉色一變,目光一凜,冷笑。「常博森就是你啊,你們不是分手了?」就她所知,最近常和小兵約會的另有其人,小兵也跟她聊過和常博森分手的經(jīng)過。
譚美黛態(tài)度驟變,雙目犀利地盯著常博森,瞧得他好心虛。
「我們之前有些爭執(zhí)……所以才分手……我現(xiàn)在……」
「既然已經(jīng)分手了,就不要隨便跑到人家公司,還自稱是男朋友!棺T美黛不留情面地說!改信笥训亩x是指交往中的才叫男朋友,常、大、醫(yī)、師,真希罕啊,你會特地來等葛小兵下班,三年多來這是頭一遭哩!」
她的嘲諷令常博森招架不住,汗涔涔。
「我有些話想跟她說……她搬家了,所以我只好到公司找她!
「OK!
「妳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叫她出來見我一下,不會耽誤她太久的。」
「你等一下!棺T美黛拿出手機,打給小兵,她嬌滴滴地講電話:「喂~~請問是我們〇雜志最美、最能干、最多人追的服編葛小兵嗎?」
「死八爪魚,發(fā)什么神經(jīng)?」小兵沒好口氣。
譚美黛繼續(xù)嬌滴滴地說:「OH~~妳很忙嗎?外面有個男人捧著好大好大一束花等妳欸,怎么辦?太陽好大喔,他不知道要站到什么時候咧!」
小兵冷冷回道:「我知道,常博森剛剛有打給我了,我不想見他。」
「妳干么不想見他?」譚美黛瞟常博森一眼,故意地說:「做錯事的又不是妳,干么躲在里面?」
常博森聽了臉色很難看,譚美黛就是故意要讓他難看。
「妳叫他回去!
「人是妳殺的,后事自己出來處理!顾龑W之前小兵的話,又說:「快出來,他這樣杵在我們公司門口,很難看欸!」啪,譚美黛關手機。
「沒關系……」常博森低聲下氣。「她差不多快下班了,我等好了。」
葛小兵還是出來了,這是分手后,他們第一次碰面。
「你們在這里慢慢談啊!棺T美黛故意叮囑小兵:「在外面講就好,不要帶進公司啊,雖然我喜歡男人,不過……」她拍拍小兵肩膀!敢灿欣獾!
修理過常博森,給足難堪后,譚美黛又勾著水晶皮包,搖搖晃晃地晃進公司。
「找我什么事?」小兵雙手抱胸,凜著臉。
常博森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探問:「等一下下班后有空嗎?我請妳吃飯,我們再慢慢說!
「我沒空!
「一小時就好!
「我約了人!
「誰?」
小兵笑出來!改愫孟駴]權利問這么多!箍粗鴲圻^的男人,發(fā)現(xiàn)常博森憔悴了,過去眉目間慣有的傲氣不見了,眼里有疲倦的血絲,白襯衫縐縐的,以前都是小兵幫他熨襯衫。
常博森說:「我……很想妳!
「噢!
「真的!
「噢。」
「這花……送給妳。」
小兵雙手插入口袋。冷冷地注視艷紅的玫瑰。「送別人吧!惯B自己都詫異,口氣這么冷靜,心情這么平靜。
「我……我跟她分手了!购鋈凰曇暨煅,面上表情好壓抑,但眼眶猝然紅了。
小兵有點心軟,但只一下,就回復冷淡表情。
「噢,分手了啊!顾灰佼敱康傲耍辉倭!刚f完了嗎?我要忙,別再來找我了!剐”D身就走,常博森一個沖動,抓住她的手臂。
「不問我為什么跟她分手嗎?」
小兵轉頭,注視他。「干么問?關我什么事!
「我錯了,小兵。和她交往后,我才發(fā)現(xiàn)妳對我多好,她很難討好,什么都要最好的,不像妳會為我想……」常博森數(shù)落起那個女孩的不是,他說和那矜貴的女孩交往沒多久,存款被坑得剩沒多少。那女孩出入要轎車接送,不吃路邊攤,只肯到大餐廳。逛街看中什么就要常博森買,不買就跟他冷戰(zhàn)。這還不打緊,因為追求的人多,她同時還跟很多大企業(yè)家第二代來往。
常博森發(fā)現(xiàn)自己沒能力、也沒辦法和這種女人長期交往,取悅她讓他好累。而少了小兵關照,他變得好狼狽!在新歡身上,看見舊愛的好。
然而小兵聽完,木無表情,她看看表!负鼙福业臅r間很寶貴,沒空聽你訴苦!
「妳給我機會,我們重新開始!
「我沒有機會給你!
「為什么?」
「我有喜歡的人了!
常博森愣住,凄慘一笑!高@么快妳就可以喜歡上別人?」
小兵愣住,失笑道:「你好像沒資格這樣說我!
「小兵,要怎樣妳才會原諒我?還是我重新追求妳?」
「幫幫忙,浪費了我三年還不夠嗎?你放過我吧!」小兵和氣道:「其實我要謝謝你,謝謝你背叛我,我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根本不開心,我現(xiàn)在很幸福,你祝福我,好嗎?」
常博森松開小兵的手臂。他看見這個曾經(jīng)熟悉的女人,而今變得更美、更堅韌,她目光篤定,講話理性。她的氣色很好,比他好太多了。真難堪,她比跟他在一起時好太多。
「小兵……沒有好好珍惜妳,我知道……」他都明白了!甘俏疫@輩子做過最后悔的事!
小兵猝地紅了眼眶,對他笑!改阃翱窗,我也希望你幸福,真的。」
他們曾共乘愛的列車,有過一段美好歲月,直到沿路風景漸褪色,不再是他們期盼的風光,目的地蒸發(fā)了,他們只好下車。
「再見!剐”D身離開,常博森只能目送。她不再頻頻回顧,因為她不再期望他跟上,也不再像過去愛看著他,他們的感情已經(jīng)結束。
小兵回到公司,回到座位,喝!小兵嚷:「妳干么坐我位子?」
譚主編在她位子上修指甲。
「小兵啊,我以為妳這一去就不會回來了!
「呸呸呸,妳咒我死。孔唛_~~」小兵拉她起來。
譚美黛呵呵笑地,晃著指甲刀,三八兮兮地說:「有長進、有長進,我真怕他跟妳哭一哭,妳就心軟了。要不要我?guī)蛫吔榻B男人?」
「妳介紹的能有什么好的?」小兵推她回主編的座位。
「我保證都會親自試用過!
「妳少噁心!」
「還是妳已經(jīng)有很滿意的?」
「妳管那么多?」
「介紹一下,我?guī)蛫呰b定鑒定!
「不要不要不要~~」
「唉,我知道妳怕被我搶走。」
「好啦,妳最厲害啦!好不好?」兩人一路笑著打打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