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廢棄大樓臨時搭建成的攝影場地,布置成50年代復(fù)古風(fēng)情,天頂?shù)踔扌惋L(fēng)扇,處處擺放古董,老式雕花桌椅,仿清朝家具,拍照用的大燈架。
葛小兵帶著一伙人趕到,一群裝扮時髦的工作人員立刻沖來包圍他們。
「您好、您好……」湯雅頓推開嚴(yán)守御,站到最前面,熱情地和大家握手。他想當(dāng)男模的企圖心太明顯,把妹的企圖心更明顯,忽然他傻住了。目光緊盯著眼前的這名女子。
女子朝湯雅頓伸手,然后輕輕握住,湯雅頓身體某處立刻起反應(yīng)。
女子穿一襲紫色洋裝,留長發(fā),睫毛好翹。大眼睛滴溜溜轉(zhuǎn),像藏有千言萬語,鼻子尖挺,嘴唇豐潤,胸部很大,襯著小蠻腰更纖細(xì),一雙腿長得嚇?biāo)廊,亮粉紅色高跟鞋尖得可以踢死人。站在這么女性化,性感嫵媚的女子身旁,戴著貝雷帽、穿牛仔褲的葛小兵活像個男人。這名女子正是葛小兵罵的那只八爪魚,〇雜志的主編——譚美黛。
八爪魚松開雅頓的手,笑問小兵:「他就是要幫我們拍照的模特兒?」她不大滿意咧。
八爪魚身邊,長得白凈瘦小,衣著時髦的男人問小兵:「妳覺得他適合我們這次的主題?」他是造型師戴奧新,他翹起尾指,食指戳了戳湯雅頓的胸膛,然后歇斯底里嘖嘖叫:「No、No、No~~」接著像碰上了多棘手的事似的,掩面埋進(jìn)一旁愛人賈維斯的懷里!杆埂乙獣灥沽恕!
「我才快要暈倒咧!」小兵不爽地瞇起眼罵戴奧新:「你一天不三八會死是不是?」
負(fù)責(zé)攝影的賈維斯搖頭嘆道:「他不行,肌肉太大,長得像熊,缺乏內(nèi)涵,我們又不是要拍健身教練,我們是要——」
「譚姊、戴哥、賈大叔~~」葛飄飄推開小兵,從她身后鉆出來!膏恕
看見這只出名的毒蟲,眾人紛紛后退一步。譚美黛手腳俐落,第一時間將飄飄挾持掰一旁。指著墻角說:「飄飄看見沒?那里有很多吃的,去那里玩喔~~」譚美黨示意旁邊的工作人員將飄飄帶過去。
譚美黛問小兵:「她怎么又來了?妳不是幫她介紹工作了,怎么又吹了?」
小兵苦笑,轉(zhuǎn)頭問戴奧新:「我找了兩個模特兒,這個不喜歡嗎?」
不喜歡!戴奧新跟賈維斯大力搖頭。
「是不是衣服的關(guān)系?要不要我換件衣服?」湯雅頓信心受挫。
小兵將湯雅頓輕推到一旁,讓他們看見嚴(yán)守御。「那他呢?他怎樣?」
「哇~~」戴奧新、賈維斯眼睛一亮,手牽手,滿意極了,用力點頭。
譚美黛朝嚴(yán)守御伸出友誼的手,急欲染指!改茫沂签枴s志的主編,譚、美、黛,你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字Meg,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美黛,也有人叫我的小名黛兒~~」
「也可以叫她的綽號,八爪魚!剐”搜砸怀觯衼碜T美黛白眼。
湯雅頓推開嚴(yán)守御,怕鋒頭被搶,熱情地問大家:「要從哪里開始呢?要怎么跟大家配合?我先換衣服嗎?」
譚美黛玉手一伸,將湯雅頓挾到旁,指著前方三點鐘方向,甜滋滋地跟他講:「湯先生,湯哥,看到?jīng)]?那邊是我們準(zhǔn)備的餐區(qū),你看葛飄飄吃得多高興啊,有香檳、美酒、蛋糕和西式餐點,麻煩到那里等一下好嗎?我們要拍照時會通知你!顾龑蓬D往那推,召來工作人員帶走他。湯雅頓很不甘愿地被帶向餐區(qū)。
支走湯雅頓,譚美黛轉(zhuǎn)身,朝嚴(yán)守御露出迷惘的眼神!改恰姑糟难凵袷撬墨C男秘技。
小兵沒好氣地說:「他是臺大化工系副教授。」八爪魚又開始放電了。
譚美黛笑著說:「怪不得感覺很有氣質(zhì)!
嚴(yán)守御惜字如金,靜靜打量他們。
戴奧新說:「我看看他不戴眼鏡的樣子!
小兵摘下嚴(yán)守御的眼鏡,嚴(yán)守御視界一片朦朧,他有嚴(yán)重近視和散光。
「請把眼鏡還我!箛(yán)守御不高興了。
小兵又幫嚴(yán)守御戴上,但譚美黛出聲制止!肝矣X得他不戴比較好看!
于是戴奧新又搶走小兵手中的眼鏡!赶葎e戴,我們先試拍幾張!顾沁叺闹砣拢骸赴l(fā)型化妝師過來,準(zhǔn)備拍了!」一行人將嚴(yán)守御帶走,跟那邊等著的女模特兒會合。
小兵把借來的衣服交給戴奧新的助手.「你點一下,這里還有一袋配件……」交接好工作,小兵終于可以喘口氣了,正想去餐區(qū)吃東西,譚美黛攔住她。
「真厲害,竟然找得到這么帥的教授當(dāng)模特兒。他叫什么名字?為了將來合作方便,等一下把他的私人電話抄下來給我!
「我要跟馬軻達(dá)說,每次妳都騷擾模特兒。」
「別這樣~~」譚美黛哈哈笑!杆墙淌,又不是模特兒!
小兵睇看著她!肝抑缞呄敫擅矗瑠呑詈冒卜忠稽c,上次『好時光』的模特兒為了妳鬧自焚!
「唉呦~~不要老說過去的事好不好?那不關(guān)我的事,我不能阻止人家喜歡我!姑厉炝昧冒l(fā)腳。
「不關(guān)妳的事?不關(guān)妳的事?!」小兵叫:「妳約人家去普吉島玩三天,害他跟未婚妻分手,然后又把他甩了,害他不想活,我告訴妳,妳這個道德淪喪的壞女人,妳會遭到報應(yīng)~~」
「拜托~~」瞧她這么嚴(yán)肅,譚美黛笑得下巴疼了。「妳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我?guī)テ占獚u,教他關(guān)于男模在這圈子發(fā)展要注意的事情,是他自己愛上我的!
「那妳有沒有跟他上床?」
「這個時代上床已經(jīng)不能代表什么。」
「有沒有?」
「上床有時跟Say哈啰沒有兩樣!
「有沒有?」
「有,平均三小時搞一次,怎樣?妳要不要算算三天搞了幾次?我想妳不會這么無聊吧?妳真的這么無聊?我不敢相信,葛小兵?!」
葛小兵真的伸出食指認(rèn)真算。「三小時一次,一天二十四小時,三天七十二小時,平均……二十六次?」
「是二十四次!褂袀聲音更正。
喝!小兵、譚美黛同時被身后聲音嚇到,齊轉(zhuǎn)身,看見換了鐵灰色西裝的嚴(yán)守御。
譚美黛堆起笑容問:「怎么啦?有什么問題?」
嚴(yán)守御對小兵說:「等一下請妳跟剛剛那位瘦小的先生說,請他不要一直用食指戳我的胸膛。感覺很差!惯@是戴奧新的招牌動作。
「喔、喔,好的。」小兵點頭。
嚴(yán)守御回去拍照,走前不忘又更正小兵——「不是二十六,是二十四!
「糗了!」譚美黛撾小兵的頭!高@下高興了?妳害我被人家誤會是淫蕩的女人!
「我等一下去幫妳解釋,告訴他,妳是時尚圈最后一位處女,冰清玉潔,不可褻玩——」
「葛小兵,妳不要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妳其實非常羨慕我的人生,妳超想跟我一樣,對不對?對不對?承認(rèn)吧~~」
「誰想跟妳一樣?臭美!」
「我這樣總好過某人白白和人家交往三年,人家還不承認(rèn)她是女朋友,可悲喔!」
小兵驀地煞白臉色,找不到話反擊。
譚美黛笑咪咪,拍拍小兵的臉。「葛小兵,妳什么時候才會清醒?常博森不是值得托付的男人。」
「別提他。」小兵氣餒。
「死心眼!姑厉炖湫。
小兵嘆息,常博森是她的罩門。苦戀多年好幾次想分手,每次分手又分不干凈,繼續(xù)戀愛又愛得不甘心,總歸一句——跟常博森是孽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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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嚴(yán)守御改造完畢,開始進(jìn)行拍照。戴奧新跟賈維斯是一對同志戀人,兩個大男人合作無間,工作人員退到攝影器材后。
小兵本以為嚴(yán)守御不是專業(yè)模特兒,會害怕面對鏡頭,但沒想到他不怯場,還一直跟人高馬大的賈維斯起爭執(zhí)。小兵見了,蹲在地上一直笑。
「你現(xiàn)在坐在椅子上,想象你在冬天的夜晚,給我一個寂寞的表情,但在寂寞中還要帶有一點點自得其樂……」賈維斯指導(dǎo)著嚴(yán)守御。
嚴(yán)守御問:「是要寂寞,還是要自得其樂?」
賈維斯感性地解釋:「就是凄涼中帶有一絲絲喜悅!
「是凄涼還是喜悅?」嚴(yán)守御一臉認(rèn)真,問個仔細(xì)。
賈維斯不耐煩了。「我說了,就是凄涼中帶有喜悅,就是又凄涼又有點高興的意思!购鼙Rㄟ。
嚴(yán)守御臉色一凜。「兩種情緒,怎么混為一談?請你講清楚。」
賈維斯面色鐵青。「我意思是凄涼得很有美感!」
嚴(yán)守御點頭,慢條斯理說:「那你演一次給我看!
葛小兵已經(jīng)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賈維斯氣結(jié)!负谩顾b望遠(yuǎn)方,凝起眉,瞇著眼,大號不順的樣子,但嘴角又帶笑意。「就是這樣。」
演完,一陣沉默,接著,眾人哄堂大笑,小兵笑得都快趴在地上了。
拍照結(jié)束,小兵問嚴(yán)守御:「你怎么不會怯場?」
「看不見怎么怯場?」
「近視這么深?」小兵湊身在他面前!缚吹玫轿覇?」
「很模糊……」但感覺得到小兵呼出的熱氣,拂過臉龐。
「近視這么深,要是沒戴眼鏡怎么辦?」
「所以沒有眼鏡,我絕不出門!
「喔!
「我的眼鏡呢?」
「你的眼鏡在……」小兵摸摸口袋,沒有。她想起來——「在造型師那里!」
戴奧新剛好經(jīng)過,小兵喊住他。「眼鏡咧?」
「什么眼鏡?」戴奧新一臉莫名。
「他的眼鏡。」小兵指著嚴(yán)守御。
「干么問我?問他啊。」戴奧新一臉迷糊。
「你不是把他的眼鏡拿走了嗎?」
「是妳摘下他的眼鏡吧?」
「但后來我要戴回去,卻被你搶走了!
「有嗎?我干么搶他的眼鏡?」
兩人爭論不休,戴奧新語氣肯定。原本滿篤定的小兵越聽越迷糊,口氣也漸漸心虛。
「奇怪……我記得最后你有搶他的眼鏡啊?」
嚴(yán)守御不發(fā)一語地聽著。
「什么好像?」看小兵心虛了,戴奧新更理直氣壯了!父鹦”鴬呥@個人就是糊涂,我確定不是我拿的,妳拿去了,不要亂誣賴我!
「是這樣嗎?」小兵搔著頭發(fā)很苦惱。
「就是這樣!」戴奧新理直氣壯。
「不是這樣!箛(yán)守御突然發(fā)言。
沒了眼鏡,有閃光又大近視的嚴(yán)守御視線模糊不清,但腦袋可不迷糊,他有條不紊地說起當(dāng)時的狀況——
「大約四小時前,譚小姐問起我的職業(yè),葛小姐向大家介紹我是臺大化工系副教授,就在這時戴先生希望看看我沒戴眼鏡的樣子,葛小姐摘下眼鏡,可是當(dāng)她又要幫我戴上時,被譚小姐制止,然后戴先生拿走眼鏡要求我不要戴,并且喊另一邊的發(fā)型化妝師過來……所以最后一個拿眼鏡的人是戴先生不是葛小姐。」完。嚴(yán)守御緩緩啜一口咖啡,問他們兩位:「這樣清楚了嗎?」
葛小兵和戴奧新傻一陣,然后小兵揪住戴奧新罵:「哇靠,每次都誣賴我!
「靠夭,我真的不記得!
嚴(yán)守御板起臉說:「請你們不要一直講臟話,我聽了很不舒服。」
小兵瞠目,戴奧新驚訝。
「哇靠是臟話?」小兵完全不覺得。
嚴(yán)守御皺眉,不悅地點點頭。
「那靠夭呢?」戴奧新很有求知精神。
嚴(yán)守御一絲不茍地說:「這兩個字也算。」
「為什么哇靠跟靠夭是粗話?」小兵更有求知精神。
「因為……」嚴(yán)守御被小兵問倒!敢驗榘l(fā)音不好聽!
「有嗎?」小兵認(rèn)真道:「哇靠跟靠夭哪里難聽?我一直很困惑,這只是語助詞,為什么被歸成臟話?靠這個字是告跟非的組合,它哪里臟?」
「嘿呀!」戴奧新也卯起來問:「這樣一說我也覺得很納悶,為什么算臟話呢?哪里不好聽呢?哇靠跟靠夭念起來很順啊,教授可不可以跟我們解釋一下?」
嚴(yán)守御足足想了三分三十七秒,才慢條斯理說:「我的眼鏡呢?」他轉(zhuǎn)移話題,不想繼續(xù)討論這個膚淺的問題。
小兵嚷:「戴奧新快去找他的眼鏡!」
戴奧新去找了一圈,回來跟最先生道歉!覆缓靡馑迹叶颊疫^了,就是沒看見您的眼鏡……」戴奧新滑稽地在嚴(yán)守御臉前揮了揮手!改悻F(xiàn)在看得清楚嗎?」
「不清楚!箛(yán)守御的臉色很難看,那一副眼鏡跟了他幾年,鏡框還是手工打造。意義非凡。
「你要賠!剐”R戴奧新。
戴奧新馬上朝收器材的同志男友嚷:「賈維斯~~」
身強體壯的賈維斯過來,同時譚美黛從更衣室出來,她身后跟著嚴(yán)守御的好友湯雅頓。兩人臉色紅潤,發(fā)腳凌亂,小兵一看就知道發(fā)生什么事,這只八爪魚果真厲害。大家忙著工作時,她已經(jīng)將認(rèn)識不到幾小時的湯雅頓吃干抹凈。
譚美黛問大家:「都拍好了是不是?」
「戴奧新把人家的眼鏡弄丟了,我們要賠給人家!剐”鴪蟾嬷骶帲D(zhuǎn)而問嚴(yán)守御:「那副眼鏡多少錢?」
「我們〇雜志會負(fù)責(zé)的!棺T美黛妖艷地沖著嚴(yán)守御笑。
「我回去查,印象中是兩萬……」
「兩萬?」賈維斯兇巴巴地質(zhì)問:「喂!搶錢啊?」
「哇靠~~金子做的噢……」戴奧新不爽。
「哇靠,你弄丟人家眼鏡還敢兇?」小兵罵。
「誤會誤會~~」湯雅頓剛和譚美黛纏綿過,心情大好,此刻已忘了不能當(dāng)男模的痛,他出面緩頰!肝疫@位朋友做人最正直,那副眼鏡真的很貴,是限量款,日本師傅角矢甚治郎手工打造的,想買還買不到,他不是要坑你們的錢。」
這下,譚美黛不得不為了雜志的前途,靠美色搞定嚴(yán)守御,她嬌滴滴地對他笑,挽住他手臂,柔媚地說:「那……我們免費提供嚴(yán)先生三年份的〇雜志賠償,好嗎?」
嚴(yán)守御無動于衷,反而在一旁的湯雅頓瞧得骨騰肉飛,真所謂的「豬沒肥到一直肥到狗」。
嚴(yán)守御推開譚美黛。「我不看時尚雜志。」又說:「你們最好現(xiàn)在開個單據(jù)給我,寫清楚要賠償,免得將來死無對證。」
瞬間、該剎那、立時……譚美黛臉色一變。
戴奧新躲到賈維斯身后!竷扇f……好貴~~沒事找戴那么貴眼鏡的模特兒干么?」他怪起小兵。
「哇靠~~又怪我?又怪我。 剐”l(fā)飆。「我就知道你們最會這樣,早知道不幫你們……」可惡!
美人計失效,譚美黛轉(zhuǎn)而對戴奧新施壓!高@不關(guān)公司的事。你要賠償人家!柜R上撇得一干二凈,不愧是當(dāng)主管的。
賈維斯抗議:「干么我們奧新負(fù)責(zé)?嚴(yán)先生是在幫我們拍照時,遺失眼鏡的,公司負(fù)責(zé)!」
譚美黛有條理地說:「沒這回事,誰叫他拿人家的眼鏡。小兵借衣服如果衣服不見,也是她要賠,F(xiàn)在戴奧新弄丟人家的眼鏡,公司賠的話,這樣對小兵太不公平了,對吧?不是公司不賠,也不是我不想幫你們,區(qū)區(qū)兩萬對我們公司來說根本不算什么,是制度問題,對吧?」
譚美黛侃侃而談屁了好大段,屁完贏得眾員工不屑的眼神,輕蔑的冷笑,好樣的,來這套,不愧是做主管的,有失誤就搬制度出來講,平常拜托大家就拿交情來壓,見鬼了,翻臉跟翻書一樣,撇清責(zé)任像在撇灰塵那么容易。
「不管是公司賠還是戴奧新賠,反正你們一定要賠他!剐”鴪猿帧
大家爭執(zhí)不下,嚴(yán)守御干脆坐下!赣懻摵迷俑艺f!顾贸鲭S身攜帶的白色iPod,聽起有聲書,絲毫不浪費時間求進(jìn)步。
「我的iPod也是白色的欸!」小兵興致盎然地打量跟她一模一樣的iPod!钢拔伊x務(wù)幫過他們的宣傳活動,用市價三分之一買到的喔!
連iPod都拿出來聽,看樣子不開單據(jù)給嚴(yán)守御,他是不打算走了。譚美黛將湯雅頓拉到一旁。「你幫我跟你朋友講一講,改天我們再談賠償?shù)膯栴}好嗎?大家工作一個晚上也累了,沒必要為個眼鏡把場面弄這么僵,而且我還想請你們?nèi)コ韵鼓兀 棺T美黛癟嘴,一臉無辜的可憐相。「本來我還想吃完宵夜去你家玩的,這樣耗下去……」
湯雅頓立刻飆去安撫嚴(yán)守御,好說歹說要嚴(yán)守御息怒,看在他的面子和大家先去吃宵夜,眼鏡的事改天再說。
看在湯雅頓的面子,嚴(yán)守御暫不追究。
一伙人去吃宵夜,順便結(jié)算酬勞。一行人打傘,徒步到敦化南路吃義大利面,大家肚子餓死了,一路腳程極快。
小兵先招了輛計程車,讓鬧了一下午吃飽喝足的葛飄飄回去休息,然后一路跟在嚴(yán)守御旁留意他的步伐,在他身邊堤喔。嚴(yán)守御聽她嘮嘮叨叨地說!
「小心……前面有坑洞……」
「過馬路了,注意一下。」
嚴(yán)守御苦笑,真麻煩,少了眼鏡,連路都走不成了。
「有車!」小兵低呼,攔住嚴(yán)守御的身子!覆恍,這樣太危險了!剐”纱嗤熳∷直郏瑤^馬路。
經(jīng)過SOGO百貨,嚴(yán)守御問小兵:「現(xiàn)在幾點?」
「十點五十分。
「等一下!箛(yán)守御站住下走!肝铱匆幌聲r鐘。」
時鐘?小兵忙朝走在前頭的同事嚷:「喂、過來,喂!等一下——」
一群人走回來,站在嚴(yán)守御身后,陪他看世界鐘。
「干么不走?」賈維斯納悶。
戴奧新抱怨:「我肚子很餓ㄟ!」
嚴(yán)守御定定望著時鐘,十點五十五分,百貨公司門口的世界鐘響起「這是個小小世界」的歌曲,鐘面小門打開,小木偶們滑出來跳舞。
「咦?」小兵常路過這,從不知道這個鐘藏有玄機。
嚴(yán)守御低聲說:「東京迪士尼也有一個音樂鐘。」可惜沒眼鏡,害他看得模模糊糊。小時候,父親曾帶他去過迪土尼樂園,他對這個小小世界音樂鐘很有感情。一伙人傻呼呼陪嚴(yán)守御看鐘。
戴奧新問男友:「現(xiàn)在是什么情形?」
身強體健的賈維斯,多愁善感的毛病又犯了,他竟感動得目眶含淚。「很久沒這樣欣賞時鐘了,我有點感動……」于是摟住戴奧新!肝覀?nèi)兆舆^得太匆忙了。」
湯雅頓見狀,也乘隙環(huán)住譚美黛的腰。「鐘的分針秒針是有形的,但我心里的時鐘是無形的,我現(xiàn)在心里的鐘過得特別快,妳知道為什么嗎?」他對譚美黛露出迷惘的眼神。「當(dāng)人們處在很美好的狀態(tài),就會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因為……」
「有沒有車震經(jīng)驗?我有一輛休旅車,要不要試?」美黛不愧是女中豪杰,少跟她講那些文謅謅的屁話,他要什么,她清楚得很。
湯雅頓面紅耳熱,開始頭暈。卯死了!這世上有人跟他一樣熱情啊,好一個小小世界啊~~
此刻,葛小兵和嚴(yán)守御在同一傘下,小兵忘了她的左手還挽著嚴(yán)守御右手臂,嚴(yán)守御也忘了她正挽著他的手,他們一起望著鐘面,聽樂聲悠揚。
小兵贊嘆:「這個鐘的音樂讓人有童年的感覺……」旋律簡單,樂聲蘊含著純真的情調(diào),小木偶跳完舞,又退到鐘里!改憔谷粫⒁獾竭@個鐘,真有趣。」
「之前……」嚴(yán)守御說:「在咖啡廳我誤會妳,妳雖然講話很不客氣,不過妳很有責(zé)任感……」他注視著小兵。「有那樣的妹妹,妳一定很傷腦筋吧?我認(rèn)識一些幫人家戒癮的醫(yī)生,要不要幫妳介紹?」
小兵先是愣住,旋即微微笑!杆呀(jīng)有固定在看的醫(yī)生了,謝謝!顾l(fā)現(xiàn)這個貌似古板,又不近人情的家伙,其實有一副好心腸。
要不是為了老友湯雅頓的男模之路,嚴(yán)守御不會答應(yīng)來拍照。豈料拍完照心愛的眼鏡拍丟了,還被強拉去吃宵夜。
義式餐廳里,大伙兒吃得盡興,嚴(yán)守御卻食不知味,這天的時間都浪費了,他掛念未完成的學(xué)術(shù)論文,惦記陽臺還沒喝水的花,還有……嚴(yán)守御想快快回家,其他人卻興致正好。
「等一下吃完我們?nèi)ュX柜~~」夜未央,戴奧新玩興大發(fā)。
賈維斯說:「又是錢柜?去跳舞啦!」
戴奧新跟賈維斯玩上癮,他們是越夜越精彩的夜貓族。
譚美黛媚眼一拋。「我是沒意見啦,不過你們要自己出錢喔。」她看表!覆攀稽c半,我也不急著回去……」轉(zhuǎn)頭問嚴(yán)守御:「你去不去?」
「當(dāng)然去!我們也不急著回去。」回答的是湯雅頓,想到可以跟美艷的譚美黛混,他搶著答應(yīng)。
「你們聊,我先回去。」嚴(yán)守御站起來,一伙人跟著站起來。
「不行不行,怎么可以讓你一個人走?」譚美黛熱誠地說:「你現(xiàn)在眼睛看不清楚,我們不放心,跟我們?nèi)ネ姘!?br />
「我叫計程車回去,」嚴(yán)守御看看手表!肝易钔硎c一定要睡!
嗄?大伙兒瞪著嚴(yán)守御,十二點?這么乖?!是臺北人嗎?
小兵跟戴奧新說:「車借我,我送他回去,你坐賈維斯的車。」她覺得有責(zé)任將嚴(yán)守御平安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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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上,小兵問嚴(yán)守御:「你真的每晚十二點睡?」
「唔。」
小兵吹了聲口啃。
「十二點睡很奇怪嗎?」嚴(yán)守御覷著她。
「不容易。 剐”沂植倏胤较虮P,左手伸出窗外,調(diào)整后視鏡。「我沒混到兩點不可能去睡,臺北夜生活那么精彩,很少人十二點就睡了!
「早睡早起身體好!箛(yán)守御八股地這么一句,害小兵大笑。
「拜托~~好像跟個老人家在車上!
「妳很不重視健康!
「就因為我沒有十二點睡?」
「之前我看妳撐傘,只顧著保護(hù)衣服,頭發(fā)都淋濕了,妳知道酸雨對頭皮的傷害有多大嗎?」
小兵笑得更厲害!甘鞘鞘,教授說得對。」媽呀,再說下去該不會開始講起生態(tài)保育吧?
果然,他沒令小兵失望,認(rèn)真嚴(yán)肅地說:「我建議你們雜志拍照時,拒絕使用皮草類的衣服!怪靶”璧囊路幸患酋跗ご笠拢⒐⒂趹!笂呏滥切┤嗽趺粗谱髌げ荽笠碌膯幔窟^程非常不人道……」
小兵苦笑,她只是個小小服編,贊助廠商想出借什么衣服,哪是她能作主的,有時人家愿意借就要偷笑了?墒撬龥]有反駁嚴(yán)守御,只是笑笑地睇看他一眼?磦大男人一本正經(jīng)捍衛(wèi)小動物生命,她不禁動容,暗暗肅然起敬。
叨念完皮草大衣,嚴(yán)守御話鋒一轉(zhuǎn)!笂吅孟褚埠懿粣巯囁偬炝恕K傧薅嗌?頂多六十吧……」他瞇眼打量儀表板!搁_多少?」
「八十!
「違規(guī)了,快減速。」
聽、聽這口氣,好像下一秒嚴(yán)守御就要拿出手銬逮捕她。「喂,都這么晚了,又沒車,開快一點會怎樣?『老杯杯』~~」小兵故意笑他是老伯伯。
無視她的譏諷,嚴(yán)守御糾正她的態(tài)度。「就因為每個人都這么想,夜間才容易發(fā)生車禍。」
小兵跟他杠上。「那開慢點就不會車禍?」不見得嘛。「你不撞人家,人家也可能會來撞你啊!
「以撞擊力道來說,開慢一點就算被撞,殺傷力比較小!
「噢!
「唔!
小兵很故意地油門一踩,飆起來。
「喂!」嚴(yán)守御面色鐵青。
「怕什么?我技術(shù)好,安啦!」小兵哈哈笑。
「我要下車。」
「好好好,我慢一點。你很怕死噢~~」小兵莞爾。
「誰不希望活久一點?」他賞她白眼。
「活那么久干么,你活得很快樂啊?」
嚴(yán)守御想了想,反問她:「妳活得很快樂?」
小兵思索道:「也不是,但……也不是不快樂!
「那就是快樂!
「不,不算快樂……」事業(yè)不如意,愛情也不順利!缚墒,也不是很不快樂啦……」車速更慢了,小兵想了好一會兒!阜凑,就是……就是活著嘛……」她答得有氣無力。
黑夜,細(xì)雨綿綿,路燈沿街站,被冷雨澆出一團(tuán)團(tuán)白色煙氣,在暗中呵著,像一個個張著,卻沒聲音的嘴,寂夜里,顯得很凄涼。不知怎地,聊到這兒,車廂陷入寂靜,彌漫淡淡哀愁。
擔(dān)任服編的葛小兵,每天活得精彩忙碌又刺激,花樣年華,任職頂尖時尚雜志社,鎮(zhèn)日和模特兒明星打交道,但不快樂,也不至于痛苦。
身為臺大副教授的嚴(yán)守御,每天生活規(guī)律正常,在學(xué)界占有一席之地,工作單純,支領(lǐng)高薪,又很有權(quán)威。但問他快樂嗎?他也答不上來。
沉默一陣,嚴(yán)守御下了結(jié)論:「衣食無缺就夠好了,再不滿足會遭天譴的!拐f這話的時候,他跟小兵一樣有氣無力。
小兵眸色一凜,手握緊方向盤!傅蚁胍唷!
「更多什么?」
「起碼,不是這樣活著。」不痛不癢,一成不變,不滿意此刻的生活卻又無力改變地活著。她渴望活得生機盎然,像青春時,熱血沸騰,對世界充滿感動!缸罱页SX得……我好像老了……」她苦笑。時間倏忽經(jīng)過,每天忙得暈頭轉(zhuǎn)向,眼看日子一天天過去,每天醒來,看見日歷,再看看一成不變的自己,真會驚心動魄,難道就這樣到老?就這副德行活到老?每想起這個,就心驚肉跳。
小兵說:「我看過一篇報導(dǎo),科學(xué)家研究過,想要保持年輕的心,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每天做一件平時自己不敢做的事,違反平日的習(xí)慣!
「譬如?」嚴(yán)守御好奇。
「譬如啊,你每天晚上十二點睡,今天就故意三點睡。又譬如啊,你平時只喝黑咖啡,今天就故意喝拿鐵……就是做一些平常自己不會做的事。這樣就能永遠(yuǎn)保持著年輕人的活力,過得很有朝氣!剐”⒁曀!改愀也桓蚁萝,在馬路上跳舞?」
「現(xiàn)在?」他一臉驚訝。
「嗯哼!
「別開玩笑了!
「所以你也老了,不敢冒險,害怕丟臉,就是老化的第一步!
這和老不老無關(guān),嚴(yán)守御搖頭!笡]人敢吧?!」
小兵煞車,打開車門就跳下去,跑到車頭,忽然手揮腳踢亂舞一陣。
嚴(yán)守御嚇?biāo)懒耍匠鲕嚧,吼她:「上來,葛小兵!葛小兵——」他又忙回頭,注意來車。
葛小兵亂跳一陣,溜回車?yán)铮^發(fā)被雨淋濕,心跳飛快,她一直笑,一邊重新發(fā)動車子。
嚴(yán)守御氣壞了,驚魂甫定,嘲諷小兵:「現(xiàn)在有比剛剛年輕了?」真胡鬧!
她笑嘻嘻地說:「嗯,有欸,我覺得年輕多了。」挑釁他:「你敢不敢?你跳!」
他臉色很難看!高@不是敢不敢的問題。」這句快變成他的免死金牌。
「你試試,沒那么難啦,痛快!」她吹口啃。
嚴(yán)守御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笂叀袥]有嗑藥?」搞不好是嗑了藥才這么大膽。
小兵怔住,大笑!笡]啦!」
他不放心地說:「我看……換我來開車好了!挂暳δ:急人龔姟
「欸,你別這么正經(jīng)八百的好不好? 」小兵笑呵呵!改莻科學(xué)家說得有道理,我的心,很久沒跳得這么快了,我很久沒感到這么過癮了……」
嚴(yán)守御的心跳也很久沒這么快,那是因為小兵跳舞時,他一直緊張她的安危,F(xiàn)在他心跳更快了,是因為此刻他的視線模糊,而小兵的笑聲震著耳膜,他覺得像被什么打中心臟,感覺飄飄的、麻麻的。
往常一過十二點,不上床睡覺,嚴(yán)教授就會開始昏昏欲睡,F(xiàn)在,被小兵這么一鬧,他精神大好,還想著——如果那個科學(xué)家說得對,那么今天他也要做一件跟平時不同的事,譬如三點再睡……
如果葛小兵慢慢開,開到凌晨三點,他也可以忍受,并原諒她。他還會說服自己,享受這趟車程。
嚴(yán)守御感到好笑,他竟不急著回家,當(dāng)然,他沒說出口,他竟有點喜歡,和她待在車?yán)锏母杏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