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
今天天氣很好,薄薄的陽光從枝葉間灑下,清風吹拂而過,校園大樓前綠樹掩映,許多學生穿梭在校內(nèi)的主要道路上。
季天齊來到樹蔭底下,挑了個不太會引人注意的角落,可以觀察學校最主要的景點。
他拿起攝影機,調(diào)整前面的廣角鏡,配合手指的轉(zhuǎn)動,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人來人往,每個人臉上喜怒哀樂的表情。
「是她……」當鏡頭里面出現(xiàn)了一張?zhí)焓拱愕哪樋,他的手不自覺的震動了一下。
任意雯站在大樓前方的樓梯口,兩手緊握著大提袋,不斷地眺望校園入口處。
「是一張等待的臉……」季天齊喃喃自語,開始觀察起任意雯的表情。
漂亮的臉孔他看得太多,卻只有她的五官能震撼住他的心。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看見她,他的心跳就會不自覺的加速。他并不喜歡遇見這美麗出塵得不象話的女人,在校四年,每次遇見她迎面走來,他總是將視線轉(zhuǎn)到別處,刻意冷漠得讓人不敢靠近,因為他不喜歡這種心跳失控的感覺。
只有透過攝影機的鏡頭,穿過了繁花綠葉的陪襯,他才覺得自己能夠平靜的欣賞這上帝的杰作。
她今天穿著一套鵝黃色洋裝,外層薄薄透明的柔紗在微風中輕揚,陽光穿透枝枒映在她的臉上,那膚色更顯得透明雪白。
任意雯低頭看看手腕上的表,一個女同學走過,她親切的微笑打招呼。
「她等的人還沒有來,眼神帶著點埋怨,又刻意微笑,不愿顯現(xiàn)出情緒……」他透過鏡頭分析她的心境,手指按下了快門。
不一會兒,一輛白色轎車停在她面前,她回頭向同學揮手,隨即收斂起笑容,緩緩走近車旁。
「是她的男朋友,她一定在氣他遲到!顾腥硕贾溃我怫┑哪信笥咽悄痴问兰业莫氉,幾乎天天都可以看到他的父親出現(xiàn)在電視上。
任意雯并沒有坐上車,好像和車內(nèi)的人發(fā)生了爭吵──
「喂!季天齊!」
一聲喊叫,把出了神的季天齊喚了回來。
季天齊放下攝影機,心里還想著剛剛按下快門的每一個鏡頭。
「天齊──」一個艷麗高挑的女孩走來,拖著又高又長的音調(diào)叫著他。
「干么?」季天齊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兩手忙碌的收拾攝影器材。
「沒有要干么啊,你既然來學校了,為什么不去上課?」女孩好奇的注意著季天齊的一舉一動。
「遲到了,就懶得進去了!
「我看不是吧!是你討厭那個男老師的課,每次上課他總是要找你的麻煩……唉!誰叫你一出現(xiàn),就搶了學校最受歡迎的男老師的風采。 箘⑶圩剿纳磉,故作輕松的笑說。
「劉芹,妳來這里干么?下午不是要工作?」季天齊的口氣明顯有些不歡迎,低頭收拾好東西以后,懶洋洋的躺在草皮上,頭枕在手臂上。
劉芹和季天齊是同系同學,時常一起上課,在學校她算是小有名氣,因為課余時間她都在做模特兒的工作,捷運站里還有一張她充滿誘惑挑逗的瘦身廣告海報。
「沒錯!可是難得可以和你單獨相處,遲到一下也沒有關系!
季天齊轉(zhuǎn)頭望向劉芹那充滿期待和善意的臉,不忍心潑她冷水,只是沈默的讓她越來越靠近自己。
劉芹也跟著躺在草皮上,側身欣賞著他的輪廓。
「喂!季天齊──你可以拍我嗎?」她柔聲的問。
「妳不是模特兒嗎?還拍不夠?」季天齊訝異地挑眉。
「我還是最希望你能夠拍我!
「為什么?」他換了一個舒適的姿勢,閉起眼睛隨口問道。
劉芹半坐起身,低頭用一種非常挑逗的姿態(tài)對他說:「因為我喜歡你──我想知道,讓自己喜歡的人拍照,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他輕笑一聲!笗惺裁锤杏X?我也很想知道。」
「哦……那讓我們先試試別的感覺好了!箘⑶蹕趁牡墓雌鹱旖,趁他閉著眼睛沒有防備的時候,湊上了豐潤誘人的嘴唇,上半身緊緊地貼著他的胸膛。
一陣纏綿的擁吻后,她的身體還緊貼著他,兩手勾住他的頸項,神情媚惑的問他:「你覺得怎樣?」
他不閃躲,也不主動,只是輕佻的說:「不錯!還想更進一步嗎?」
劉芹聽出他曖昧的弦外之音,咬了咬下唇不回答,心里氣惱他的輕浮,更氣惱自己還是一次又一次的陷入他致命的吸引。她明知道他不可能被任何女人制伏,但還是不由自主的愛上這樣的男人。
「天齊,如果我們更進一步以后呢?你會只愛我一個嗎?」她忍不住伸手撫摸他厚實溫暖的胸膛。
「我的愛太多了,妳一個人恐怕還不夠應付!」他開玩笑的說。
霎時,劉芹的臉色變得凝重。
她深吸一口氣,將心情平靜下來,感慨地說:「唉!你這個壞男人,到底要傷多少女孩子的心才夠?難道你不想認真的談一場戀愛?難道你不想找一個女人真心地愛她一輩子?」
季天齊猛然移開身體,劉芹差一點就失去了依靠的重心,錯愕的抬頭看他。
他站起來,拍拍后臀上的草屑,抓起背包,低頭俯視她說:「劉芹,如果妳想聽這些無聊的東西,那我想妳找錯人了!」
「真是大膽!大白天在校園里擁吻,為什么不找個隱密的地方?」
任意雯剛剛才和男友吵了一架,心情惡劣的想逃開人群,不料一個人走到這不曾走過的小徑來,卻看到這令人臉紅心跳的一幕。
她隱約認出在草地上擁吻的男女,就是校園里有名的季天齊和劉芹。
季天齊,彷佛天生就是個發(fā)光體,走到哪里,都能夠照耀出一室的明亮。四年來,他已經(jīng)成為校園風云人物的代表,多少女孩都希望能夠得到他的青睞,他身邊也時常更換不同的女伴,就像個強力的磁石,吸附所有人崇拜的目光。
她不希望自己也成為那追逐陽光的一群人,所以盡量避免和他靠得太近,一直以來,兩人都沒有交集。
任意雯加快腳步穿越過樹蔭,再往前走幾步就是大馬路了──
「唧──」一聲急速的煞車聲劃破寂靜的校園。
任意雯臉色慘白、驚魂未定的站在馬路中央,不敢看車內(nèi)司機氣呼呼的神情,埋頭快步的走向圖書館。
她沒有注意到身后季天齊已經(jīng)從草地上站起身,從劉芹身邊走開,發(fā)現(xiàn)她離去的背影。
看到她差點被車子撞到,他心跳加速了好幾倍。他們的距離太遠,他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只能怔怔地看著她躲開車子,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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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鈴聲響起,同學們魚貫的走出教室,任意雯還坐在教室里,懶洋洋的拿出手機。
──雯,我接妳下課,這一次保證不會再遲到了。南──
任意雯看著手機收到的簡訊,冷嗤一聲,索性關機。
「怎么了?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誰欠妳錢沒有還?」好友王智茵坐在她的隔壁,觀察到她一早來上課就落落寡歡的樣子,忍不住開口詢問。
任意雯伏在桌上,半晌才說:「沒什么……還是老問題!
「妳和邱鐘南嗎?又是什么老問題?」好友王智茵一直都很清楚她和邱鐘南的交往情形。
「他老是愛遲到,又不要我自己回家,什么事情都要由他作主,我已經(jīng)快受不了了!」
「哦!他的理由很多,這一次用什么借口?」王智茵一直都覺得很奇怪,什么時代了!任意雯和邱鐘南竟然是在兩方父母的撮合下認識交往的。
「他說他父親臨時派他去接洽事情,所以才會讓我呆等三十分鐘!
王智茵張大眼睛,夸張的說:「天。∧莻邱鐘南竟然讓我們的;ǖ饶敲淳!他不知道追妳的人有一大拖拉庫嗎?」
任意雯沒有回答,只是神情恍惚的望向前方!钢且稹瓓呌X得我應該嫁給他嗎?我適合他嗎?」
「意雯,沒有人比妳還要適合了!妳不知道我有多羨慕妳!」王智茵艷羨的望著頹喪茫然的好友,想不通像她這種擁有一切優(yōu)勢和嬌寵的女孩,還有什么好憂慮煩心的,真是庸人自擾!
「羨慕?」任意雯回頭看著好友智茵,她也是個漂亮女孩,不但個性外向活潑,更積極追求自己的理想目標,生活的態(tài)度自由而不受拘束,才是值得別人羨慕的對象。
不像她,她是只沒有靈魂的籠中鳥,天生性格溫順,只會認命的由人安排自己的人生──
想到這里,任意雯又頹喪的低下頭陷入沈思。
出身書香門第的她,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個賢慧的家庭主婦。她是父母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的掌上明珠,所有的成長過程都在父母的掌控下,一天三餐、穿著打扮、讀什么書、看什么電視、選什么課,都要經(jīng)過父母監(jiān)視篩選;甚至于她的未來,父母也已經(jīng)為她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結婚對象。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實驗,邱鐘南是科學家精心篩選的優(yōu)良品種,照著統(tǒng)計后的研究報告,策劃最完美的品種交配,完成大家所期待的成果。
不!她不想要這樣的人生。她想要激情,她想要熱情,她想要男女之間那種陷入不可自拔、失控失速的愛戀,可以瘋狂付出生命,可以為愛生,也為愛而死的決心。
邱鐘南是一湖華麗絕美、平靜無波的凈水,但是她內(nèi)心深處卻向往著驚濤駭浪,處處隱藏著危機和驚喜的大!
「不行──我根本就是個沒有勇氣改變現(xiàn)狀的人,不要胡思亂想了!」任意雯兩手掩著臉,低聲呻吟,氣自己的膽小,不敢提起勇氣跨出生活的常軌。
「好了!小公主,請不要再無病呻吟了!今天學校有攝影社的成果展,我們一起去看吧!」王智茵大聲打斷任意雯的自怨自艾,一把拉起她,任意雯匆匆忙忙的抓起手提袋,整個人被王智茵拉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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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大廳里攝影社的展示場,季天齊隱藏在角落的墻邊,默默的觀察著二十多公尺遠外的任意雯。
看到她,他的心就開始不安寧起來。
在攝影創(chuàng)作的靈感上,他的饑渴與日俱增。這四周布滿了展示的作品,都變成了絕望的諷刺。
有什么比那翹挺的鼻梁、那充滿誘惑的紅唇、那天使般的凝眸、那輕盈完美的線條還要震撼人心?她是一尊活生生、令人屏息的作品,和展示的照片完全成了兩極的對比。
「這一幅是用超高感度的黑白底片拍攝的,透過許多暗房的技巧,才能突顯這種特殊效果……」一個攝影社的男同學站在任意雯和王智茵的背后,努力的在賣弄自身的攝影知識。
男同學說什么,任意雯置若罔聞,她的眼里只有眼前的那幅黑白照片。不是照片吸引住她,而是照片底下的作者名──季天齊。
她不懂攝影,只知道這是一幅向日葵的風景照,搖曳的花朵,好像幾千只幾萬只的眼睛瞪視著她。她不知不覺看得出神,原本黑白的照片,彷佛幻化成艷麗耀眼的金黃。
「我聽說那個季天齊好像很少拍人物,作品幾乎都是大自然的風景比較多!雇踔且鹨贿呎f著,一邊斜著頭和任意雯一起欣賞眼前的向日葵。
「拍得真的不錯!」任意雯由衷的說。
「真想不到,這樣好看的男人,竟然也能夠拍出這樣好看的照片,我真想看看他如果拍人物,會不會也能夠把人最美的一面表現(xiàn)出來?」王智茵贊嘆的說。
男同學突然開口:「學長不喜歡拍人,學校那個有名的模特兒劉芹學姊,一直想請他拍照,他都不愿意!
王智茵回頭詫異的問:「劉芹,那個最近名氣很響的模特兒?她不是很漂亮,身材又好,我看過她幾次!
「對啊,聽說他們走得很近……」男同學帶點曖昧的說。
「他和很多女生都走得很近吧!」王智茵很快的補充。
「為什么他不愿意拍人物?劉芹是很好的攝影題材!」一直沈默的任意雯突然開口。
男同學仰慕的看著任意雯,熱切的回應:「學長擅長拍自然生態(tài),校內(nèi)校外都得過很多獎。他義務替保育社制作幻燈片,還被環(huán)保署拿去做成宣傳小冊呢!至于他為什么不喜歡拍人物……我好像聽他說過,他說拍那種涂著厚厚濃妝、搔首弄姿的女人最假了!」
王智茵突然眼睛一亮!肝!他的作品在這里展示,那他人呢?」
「嗯……」男同學回頭掃了大廳一眼,疑惑的說:「奇怪,我剛剛還看到他在會場,怎么一下子就不見了?說好首日展一定要來的,我們要靠他撐人氣呢!尤其好多女同學都是沖著他來的……」
任意雯用手肘撞了撞智茵,低聲地說:「妳找季天齊做什么?妳又不認識他,難道妳也是沖著他來的?」
王智茵揮了揮手上攝影展的宣傳海報,熱切的說:「全校的女生誰不認識他這個大帥哥!沒錯!我想請他幫我簽名,說不定哪天他成了攝影大師或天王巨星,我這張海報就值錢了!」
「妳作夢!谷我怫⿲ν踔且鹦绷藗白眼。
「有夢最美,希望相隨嘛!」王智茵愉快又樂觀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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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下課后,任意雯一個人站在大樓旁邊的小徑上,不斷地看著手腕上的表。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昨天才上演過的戲碼,今天又持續(xù)上演,一切都在重蹈覆轍中。可見如果她嫁給邱鐘南,她永遠都會被困在這不斷反復的漩渦中,無力掙脫。
「可惡!邱鐘南,你太可惡了!」她憤憤地跺腳,恨恨地扯下了樹叢里的枝葉,揉碎在手心里,灑了一地。
就在她決心轉(zhuǎn)身離開之際,身后傳來一陣緊急煞車聲。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任意雯完全不想回頭,更往不同的方向加快自己的腳步。
「意雯!意雯,不要走,等我!」邱鐘南快步的追了上來。
任意雯很快地被拉住,她用力甩開,邱鐘南還是不放棄地攔截在她的面前。
「意雯,我知道我又遲到了──」邱鐘南極力地想要解釋。
任意雯兩眼含淚,咬了咬下唇,退開兩步。「你……你保證過的……」
「我知道,可是公事還是比較重要啊!畢竟那是公眾的事情,我怎么能夠因為兒女私情,把公家的事情擺一邊呢?意雯,我以為妳都能夠了解,能夠體諒。」邱鐘南的父親是地位舉足輕重的國會議員,叔伯們在政界也都有亮眼的成績,邱鐘南研究所畢業(yè)后就一直在當父親的助手,加上他的外型斯文俊秀,廣受一些民眾的喜愛,也有不少知名度和人氣,大有未來接班人的架勢。
她深吸一口氣說:「我現(xiàn)在只明白一件事情……你連一點小小的保證都做不到,怎么能夠跟支持你的群眾保證什么呢?你只做得到一時的敷衍,說著漂亮的應酬話,可是,這不能長久,你的信用很快就會破產(chǎn),終有一天,沒有人會再相信你了!
邱鐘南被說得啞口無言,雖然她的話很有道理,但是聽起來卻相當刺耳,他非常不喜歡別人當面指出他的缺點。
他惱怒地上前抓住任意雯的手臂。「意雯,我并不需要妳對我說教!現(xiàn)在,和我一起上車,我媽交代我?guī)吇丶,她說有很多事情想要對妳說!
「那你呢?」任意雯問。
「晚上我和我父親要和幾位立法委員商談事情,妳今晚就和我母親一起吃飯,妳爸媽那里我已經(jīng)打電話知會過他們了!
「你都安排好了,卻沒有問過我的意見?」認識邱鐘南越久,她發(fā)現(xiàn)他那大男人心態(tài)的本質(zhì)越來越嚴重。
「問不問妳又有什么差別,反正妳以后要習慣的!
「不!我不會習慣!鐘南,放開我,我不想去!顾淅涞幕卮稹
「這怎么可以?我都連絡好了,別任性了!昨天我讓妳說走就走,今天可不行了。走!我們上車!」他拉著她想往停車的方向走。
「你快放開我──你抓得我好痛!」任意雯痛苦的掙扎。
「痛就不要掙扎,和我一起上車!」他無情冷漠的說。
「不!我不去!」她不愿意再繼續(xù)妥協(xié)。
「你是聾子?她說不去了,你還聽不懂嗎?」
聽到聲音,任意雯和邱鐘南兩人一同詫異地回頭。
「。〖咎忑R……」任意雯驚訝地叫道。
季天齊不知何時來到后面,兩手插在牛仔褲后的口袋里,瀟灑的姿態(tài)有一種有恃無恐的自在,黑發(fā)蓬松無章,異常沈靜的臉上留有點點性格的胡渣。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最好少管閑事!骨耒娔暇o握著任意雯的手,不屑的看著這看來窮酸的大學生。
「我管你是誰,我只聽到任意雯不想和你走!辜咎忑R雖然是懶懶地說著,卻有種強勢的逼人氣魄。
「你……」邱鐘南衡量彼此的實力,訝異的發(fā)現(xiàn)對方比他高了一個頭,手臂賁起的肌肉顯示他不是好對付的人,不禁起了防范之心,不敢小覷。
季天齊看見邱鐘南有點膽怯,感到無趣地笑笑說:「怎么?說不出話來?」他轉(zhuǎn)向任意雯,低沈的說:「任意雯,妳不想和他走,就和我走吧!」
他在開玩笑嗎?任意雯無法分辨季天齊的話是諷刺?還是嘲弄?還是……他真的要她跟他走?
「可是……我、我并不認識你!谷我怫┿躲兜幕卮。
他笑著說:「怎么可能?妳剛剛不是叫了我的名字?」
「那是因為大家都認識你!」
「大家也都認識妳,只有我們兩個人卻努力的裝作不認識彼此!顾莱隽诉@四年來的事實。
「可是……」任意雯沒有拒絕,但是她也沒有勇氣答應。
邱鐘南半拖半拉的緊抓著任意雯要走!敢怫,不要理他,我們走!」
季天齊突然一個箭步上前,推開了毫無防備的邱鐘南,拉著任意雯轉(zhuǎn)身就往小徑外走──
「意雯,妳最好馬上回來,我會跟妳爸媽講的……」礙于尊嚴,邱鐘南沒有追上去,只是他威脅的話似乎也沒有人在意。
任意雯被迫跟著季天齊走,十分鐘后,來到了校外一處偏僻的小路旁。
這是條狹窄的道路,來往的車流并不多,一邊是碎石雜草和高墻,一邊停了一長排的車輛,季天齊在一輛車旁停了下來,從口袋中掏出一串鑰匙。
她怔怔地看著面前灰色的小破車,哦……不!應該是白色的,剝落的色漆和布滿的灰塵讓人分辨不出顏色,后窗還斜橫出一條長長的裂痕。
「別小看它,這輛車子可是和我一起上山下海了不少地方!顾仡^一笑,露出了頰邊迷人的酒窩。
「我……我沒有小看它!谷我怫┚兄?shù)幕卮稹?br />
季天齊打開車門,先將前座雜亂的東西往后座丟,有些是攝影器材、空盒子,還有些像是食物的包裝袋。
「好了!我的車子很少載人,所以堆了很多垃圾。進去吧!」他站在打開的車門邊,瀟灑地擺了一個請的姿勢。
任意雯還沒來得及想清楚整個情況,身體已經(jīng)背叛意識,坐進了車子里。
她正襟危坐的坐在前座,兩手中規(guī)中矩的放在腿上,季天齊看出她的矜持和不安,刻意輕松的說:「妳肚子餓不餓?我中午沒吃,現(xiàn)在餓壞了。我?guī)叺缴缴系囊患倚〕缘瓿曰疱仯麄兊纳巢枧淞虾贸缘脹]話說,而且蔬菜也是自己種的,連雞肉都是自己殺的,妳還可以邊吃邊欣賞跑來跑去不知死活的老母雞!
她專注地聽著他活潑生動的描述,已忘記該如何回答。
季天齊沒有給她多少時間考慮,專心的開車,須臾又說:「任意雯,就把今天當作是妳人生中的一場意外,放輕松,好好享受今天的偶遇吧!」
這算是個邀請嗎?很不尋常,也很特別,任意雯處在惶惶不安的心境里,還沒有心理準備該怎么去接受一場人生中意外的偶遇。
但是……如果這只是她生命中一個小小的脫軌,那么她何不就如季天齊所說的──好好享受這場意外呢?
當心理調(diào)適好以后,她也開始放松了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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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到山上一個簡陋的小吃攤,火鍋的紅字招牌似乎是老板自己用油漆寫的,最華麗的裝飾就是纏在門外周圍的許多小小燈泡。入夜后的景致會比較美麗,食客也會比白天多,他們來得早,整個小吃攤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任意雯一直順從的跟隨著季天齊,坐到低矮的凳子上,聽著季天齊和老板娘熱絡的聊天,還點了許多種蔬菜及肉類。
很快地,他們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任意雯輕松自在地和他邊吃邊聊著學校近來的瑣事,兩人的相處不像是第一天才認識交談的人,反倒像是已經(jīng)熟識許久的好朋友。
季天齊突然沈默,一只手拿著筷子懸在半空中,出了神,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聽她輕軟的音調(diào),看她的巧笑倩兮,注視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彷佛在欣賞一幅賞心悅目的風景畫。四年來,兩人這么接近的距離,似乎只存在他的想象里面……
該死!他實在不該挑起這種令他悸動又陌生的感覺。
他不應該接近她的,她不是他平日隨意濫情交往的對象,他應該遠遠地和她保持距離,還有半個學期就畢業(yè)了,他竟然撐不到那個時候。
該死!該死──剛剛在校園里聽到任意雯和未婚夫爭吵,他應該遠遠地走開的,人家小倆口吵架,關他什么事?他不應該招惹這樣正經(jīng)又一板一眼的女人,他不應該迷戀她,而且她還已經(jīng)訂婚了呢!
「啊──」他痛苦的呻吟一聲。
「怎么了?」正專心在一旁燙菜的任意雯錯愕的問。
「沒有,我突然想到晚上還有事,吃完火鍋,我就送妳回家!顾剡^神,隨口編了一個借口。
任意雯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隨即又換上笑臉。「好。≈x謝你帶我來這里,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火鍋,真的謝謝!
「不要這么客氣,我們是同學嘛──那妳就多吃點!顾傺b不在乎的埋頭呼嚕呼嚕大口吃肉。
任意雯沒想太多,也學著他沾了特調(diào)的醬料,過癮地享受這一頓山間美食。
老板娘是個中年婦人,看著登對的兩個男女,一直熱絡的拿出早上才采的新鮮蔬菜。黃昏時刻,小吃攤外的燈光亮起,紅色斜陽還在藍色的塑膠帳棚上徘徊。
「真特別,我從來沒有在這樣的地方吃過飯──」任意雯環(huán)視周遭,心中有許多新奇的感受。
「看得出來!顾斫獾狞c頭。
「看得出來什么?」她追問。
季天齊吞了一口菜,避開她凝視的眼神說:「看得出來,妳不會來這種路邊的廉價小店,妳應該是在第凡內(nèi)那種地方……就像是擺在高級商店里面的名貴珠寶,讓跨進貴賓室里的富商巨賈待價而沽!
任意雯沒有說話,她討厭這樣的形容,抗議的心情全寫在臉上。
季天齊放下筷子又說:「妳不要不高興,我形容女人是珠寶,她們通常都覺得是贊美!
「我并不覺得這是贊美,我也不是你認識的女人,我……我不喜歡你把我形容成一種標示價錢的商品。」她低著頭,神情頹喪。
「對不起……我只是告訴妳我最直接的感覺!顾[起眼睛欣賞她的表情,那紅艷艷的雙頰有如桃花,在這不起眼的小地方里,還是難掩清麗迷人的光華。
她停下攪動的湯杓,一動也不動,許久后才輕聲說:「其實……你說對了。我是一個待價而沽的商品,從小父母就在我的身上投資不少,我也一直努力達到他們的要求。他們期望我將來成為別人心目中標準的好妻子!
「嗯……也成為一個頗有前途的政治家的賢內(nèi)助。」他替任意雯補充,暗喻她未來將扮演的角色。
「邱鐘南是我父母物色好的對象。而我……就像你說的,是邱家認購許可的一串珠寶,有商家保證!顾哪闹S刺著自己。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那了無生氣的小臉嘆了一口長氣!赴Ιぉの以趺炊紱]有這樣的父母替我物色這樣的老婆?我該是羨慕妳呢?還是羨慕我自己?」
「都不用羨慕!我是我,你是你,我們本來就不一樣。你就像一只四處翱翔的飛鳥,從不管別人評論的眼光,你有你的興趣。你喜歡攝影,你一直沒有放棄過自己的理想。而我,我……我連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我連走出常態(tài)的勇氣都沒有,更不知道除了嫁給邱鐘南,我的人生還有什么價值?二十歲生日那一天,邱鐘南當著所有人的面將訂婚戒指套在我手上,我很詫異,根本沒有辦法接受?墒强粗腥似诖难凵瘢覅s沒有拒絕的勇氣。我是個膽小鬼,在自己的人生中,扮演著被人擺布的膽小鬼!
「任意雯……」他很意外,這美麗的臉龐底下,藏有這么多無奈的想法。
「不要!不要同情我!」她看出他同情的眼神,大聲的說。
他挑了挑眉,沈默的順從她的話。
「我知道……我們很不一樣,我們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世界,明天我們回到學校,或許又要假裝不認識彼此。所以……我想在這里暢快的說出心里的感受。以后我們在學校看到對方,就當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吧!」
季天齊淡淡地問:「任意雯,妳在乎別人的眼光嗎?」
任意雯停頓了幾秒,她看著滾燙的湯水,隨手將火勢減小,拿起湯杓攪動幾下,隨后勉強的搖了搖頭。
季天齊看出了她心中的掙扎!覆辉诤醯脑,就做妳自己。
話才一說完,她突然大聲的驚呼一聲!赴々ぉぁ
原來她被湯杓里的熱湯燙到了手,痛得眼淚鼻涕全滾了下來。
季天齊驚嚇得跳了起來,隨即冷靜的扶著任意雯沖到外面墻邊的水龍頭下沖水──
當水嘩啦啦的直下,沖在燙紅的手上,那刺骨的疼痛才稍微的壓制下來。
眼淚因痛而不停地淌下,意雯盡量想要忍住呻吟,咬著下唇,幾乎都要咬得流出血來了。
老板娘聞聲從屋里拿出了燙傷藥膏和紗布,招呼他們坐在一旁空出的椅子上,開始熟練的涂藥包扎。
「放心!燙到的地方不大,我這藥膏很有效的,我時常被鍋子燙到,涂了這個以后,痛幾天就沒事了!估习迥锇参康恼f。
「謝謝──」任意雯雖然痛得說不出話來,但還是顧全禮數(shù)勉強回答。
「我知道燙傷很痛的!辜咎忑R的聲調(diào)出奇的溫柔。
「已經(jīng)好多了!顾是抽噎了幾聲,心里還暗罵自己怎么表現(xiàn)得這么脆弱。
「如果還很痛,就用力捏我的手吧!如果還不夠──我全身上下都可以讓妳用!顾_玩笑逗她說話。
任意雯聽他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不知不覺的用力握住他的手許久了。
他們前所未有的貼近,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她暖暖的呼吸和快速的心跳?此龐擅廊崛醯哪樱椴蛔越臄埶霊。
她停止了哭泣,紅著眼,感覺全身癱軟無力,靠在季天齊的懷中,竟出奇的覺得好滿足、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