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武帝一身便服,在勤政殿上接見三位軍機大臣,他沉吟良久,似乎有什么相當為難之事。
“皇上,我軍此時氣勢如虹,要揮兵破花敕城生擒北蠻王并不是難事!”
牛志建搖頭道:“陳大人這話錯了,深入北蠻路途遙遠艱難,千里運轉的糧草若被蠻軍劫掠,六軍恐有斷炊之虞,若要多留兵力守衛(wèi)險要,又將多耗兵力!若能一舉得勝那是天幸,若不幸敗北,將陷六軍于進退艱難的局面!
陳大人反駁道:“我軍目前處于絕對優(yōu)勢,必能滅了北蠻一勞永逸。難道大人們不相信奉元帥之能?”
萬武帝頭痛的聽著他們爭論,遲遲無法作下決定。他當然希望能滅了北蠻,絕了這個心腹大患,免得他們不時進犯、點燃戰(zhàn)火。
如今正是大好時機,奉僅言率軍擊潰北蠻,讓他們退兵出薩克城以北,又趁勢追擊至分河,若大軍渡河那便是叩開了北蠻的要道大門,他們立時從抵御入侵、捍衛(wèi)國土變成了擴張版圖、并吞鄰國了。
為了這件事,文武大臣各持己見,成日爭吵不休,都快將他煩死了。
“皇上!北蠻從高祖皇帝以來,不斷在關外覬覦我中原河山,一直有入主的野心,掀起大小戰(zhàn)役不下數(shù)十次,造成邊關動蕩不安民不聊生。請皇上下令大軍渡河、起勝追擊,一舉滅了北蠻!”
“陳大人言之有理!彼B連點頭,北蠻為患已久,從高祖一直到先帝接連兩朝都無法解決這件事,如今他有這個機會北進,用道理說是不該猶豫。
“皇上!”牛志建急道:“臣已將軍費開支、糧草運轉的日程都做了估算,若堅持北征將使國庫空虛。而且大軍深入供給后繼為難,如果蠻王關門打狗,恐會全軍復沒!
他說的也有道理,雙方都有理使他無法下定決心,到底是要趁勝追擊還是見好就收?
見他猶豫,牛志建又勸道:“皇上,近年來我軍征戰(zhàn)不停,先有八王之亂后有苗疆叛變,如今北蠻又纏斗了將近兩年之久,早已是兵疲馬累,斷然不能再戰(zhàn)!
這句話一鉆進他的耳里,他渾身一震。
當日他為了讓奉僅言成名立萬,在他十八歲之時命他領軍掛帥,平八王之亂。當時他這么做是因為相信,美玉經(jīng)過雕琢會更加的完美,所以才會借機磨練他。
雖然是讓他掛帥,但是他畢竟不放心,又以鎮(zhèn)國大將軍為他之副,這種作法等于讓奉僅言掛帥虛名,而大將軍掌兵權,他的本意只是要讓他去磨練,當然不希望他有任何損傷,所以才會這樣安排。
沒想到大將軍攻城身亡,大軍立即陣腳大亂,而奉僅言在此時便展露了他統(tǒng)領才能,實掌兵權平了八王。
緊接著苗疆作亂,他要試奉僅言的能耐,又授他元帥之職,當然他一如往常的沒讓他失望。
奉僅言的確是將相之才,這一點讓他相當?shù)男牢俊?br />
但是,大醫(yī)說的話一直是他心里最大的隱憂,生怕他當真勞心太過而少年早夭。所以才在北蠻進犯之時,堅決不讓他掛帥出征。
只是大臣們知他之能而群起請命,逼得他不得不對他委以重任,又將這個重擔放到他肩上了。
“是上!”
萬武帝回過神來,看見群臣們都在等他決定,于是擺了擺手,“就退兵吧。”
“皇上!”陳大人不死心的說:“請三思!
“朕說退兵!”
他站在雕龍謀金椅旁邊,用手輕輕的撫摸背圖上的三條金龍,他的眼光遙遙的落在門外,那色彩斑斕、高大華麗的琉璃照壁上。
往后,他還有個更大的重擔要交給奉僅言,現(xiàn)在就暫時讓他喘口息,北蠻滅不滅并不是最重要的。
來日方長。
。颇系乃脑鲁醮海谴阂鉂鈽O醉人的時光,溪旁的垂柳撫肩四處花香醉人,田中的禾苗是一片生氣勃勃的新綠。
一條彎曲的山徑上走了一少一老.兩人手里提著竹編而成的籃子,不同的是老者的提籃里裝的都是藥草,而少女的竹籃里裝的是花花草草,還有三只嗚咪嗚咪叫著,連眼睛都還沒睜開的小貓。
“點點!慢些,阿爹累啦!”
點點回過身來,折回去他身邊,笑道:“喵喵肚子餓啦,阿爹你瞧。”她將籃子湊到他眼前去,“是不是?”
“這剛生下來的貓就是這樣,會哼哼哼的,也不一定是肚子餓了!
“我知道它們肚子餓了!彼龑χ∝垈儨厝岬恼f:“乖,快到家了。一回去我馬上用羊奶給你們喝!
看著點點的笑容依舊,克猛真不敢相信兩年前他差點失去了她。
那日她在似水心碎吐血,他抱著她直奔醫(yī)館,那里的大夫勸他節(jié)哀,要他好好的葬了她,可是他不肯。
他不相信點點死了,他抱著她的身體依舊是溫熱的呀!
他帶著點點回去蠱族,或許是看見點點的樣子令他爹想起了藍珠,也或許是她的遭遇讓他爹軟了心腸,他并沒有嚴責他們又回到蠱族,反而是接過了點點,然后哭了。
他看著點點,想到的或許是他那苦命的女兒。
“離魂”是他爹阿羅甸說的。
他說點點確實是沒死,只是魂魄離開了身體,去了她最想去的地方。
也許會回來,也許不會回來;夭粊淼脑,那就等于是死了!
是上天的眷顧,讓點點回來了,并沒有狠心的奪走點點。
當她離魂之后再回來時,阿羅甸治好了她的眼,而克猛為了不讓她記得那些傷心事,于是用忘心蠱封住了她的記憶,讓她不記得任何事,也不記得任何人。
這樣做最好,那些不好的事,還是忘了比較好。這樣對點點最好,他奪走她的記憶是為了要保護她呀!
他帶著點點離開了蠱族,到山腳下定居,父女倆開始重新生活,他也展開了行醫(yī)的生涯。
他們的日子過得很安穩(wěn),過去的風風雨雨仿佛已經(jīng)離他們很遠了。
***在公主府的梅林里,奉僅言和皇帝并肩而行,緩緩的走在里面。
“云南……到有什么東西是你非去不可的?”
萬武帝難以理解的問,大軍剛剛回朝,奉僅言交出了軍印及兵權,拒絕他的冊封,并且當?shù)钷o官。
退朝之后,他親自到公主府去探他,并且問他理由,得到的答案就是他要去云南。
云南有什么東西是他非去不可的?
什么都沒有了,只有他的承諾而已。他曾經(jīng)答應過點點,趕跑那些壞人之后,他一定會回來。
不,應該回去比較妥當。他應該回去點點身邊,而點點就在云南。
“僅言,朕實在不明白你!彼麌@氣道:“你從小就什么都不說,朕不知道你心里到在想什么,你到底要朕拿你怎么辦?”
“臣只想到云南去!
“朕不許!”他有一個想法,他隱約覺得如果奉僅言到了云南去,那他就不會再回來了,他將永遠見不到他。
“是上又想將微臣軟禁于府嗎?”他直視著他,說這種話已經(jīng)是種大不敬了。
“朕是為你若想!”
“那么皇上將微臣的爹軟禁一輩子,也是為他著想嗎?”
“朕……”他啞然無言,當初他根本沒打算要囚奉旅一輩子,只是他居然在長公主死后立刻出家,這大大的觸怒了他,這才將他軟禁在公主府內(nèi)。
奉僅言看著這幾年明顯蒼老的皇帝,他是他的舅舅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他對他愛護有加悉心栽培,可是也是因為他,讓他過得壓抑而痛苦。
半晌,萬武帝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若因為你爹的死而怪朕,朕也無話可說!北凰袅艘惠呑拥姆盥,在兩年前奉僅言帶兵北征之前,就在佛堂里自刎身亡。
“臣不怪任何人!
他爹為點點而死,不干任何人的事。
點點是……是他爹的女兒,他不知道他怎么看待這個女兒,只知道他在點點消失之后,而他情緒潰堤時,悄悄在佛堂自刎了。
他什么話都沒交代,只用鮮血寫下了蠱文:我對不起我深愛的妻子藍珠,更對不起我苦命的女兒點點。
他深愛的妻子是藍珠,那他又將他的娘親放在哪?
他和點點相愛一場,結果卻是同父所生?若點點不死,她要如何面對這上天安排不讓他們守的理由?
“既然不怪朕,那就別去云南。朕需要你。”他苦澀的說:“我命人給你起了一座美輪美奐的大宅子,所有的用度都進去了,你就在那成家吧。”
“皇上厚愛,臣愧不敢當!
“你當之無愧。僅言,朕怎么待你,你心里明白,別叫朕失望!
“奉僅育只能辜負了,云南非去不可!
他的去意如此堅決,萬武帝激怒的說:“奉跟你說好說歹,如此忍讓已經(jīng)是極限,你別太不知好歹!
“奉僅言本來就是不知好歹之人!
今日他在金巒殿上當面給他難看,拒不受封讓他下不了臺,他就已經(jīng)怒火中燒,現(xiàn)在又這樣頂撞于他,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么能夠忍受。
“你放肆!別以為朕不舍得殺你,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抗于朕!
“皇上舍不得微臣,微臣也有舍不得的人,為了微臣會不得的人,只好再三頂撞于您了!
“朕殺了你舍不得的人,看你還能不能頂撞朕!”
“那就殺吧!彼噶酥缸约旱男目,“她在這里!
“你……”他氣得臉色鐵青,“你想逼朕非殺你不可嗎?”
“皇上剛剛說了,舍不得殺奉僅言。”
站在柏林之內(nèi),兩個人互相注視著,時間一分一秒的在流逝著,究竟誰會先退讓一步?
“好好好,聯(lián)再讓一步,給你一年的時間!彼豢赡軞⒘怂,只能順他,“一年后你給我回來做平北王!
一年后?一年后的事情誰知道?誰能預料到一年后又會有什么樣的不同?誰能保證一年后不會人事全非?
“皇上,微臣告退了!
“僅言,別讓朕失望了!眱H言,這個他深愛的兒子。
站在紅梅林里,他捏著蒼勁的梅技,悼念著他深愛的女子,平成長公主,他的親姊姊。
這輩子他只愛過這個女人,但是他們的結合是不為世俗所容許的!先帝得知后,強行將長公主許配給奉旅,拆散了他們兩人。
長公主下嫁之時,已懷有三個月身孕,奉家上下都以為她只是提早落胎,沒人想得到奉僅言是他的親骨肉。
但是,奉旅知道。他知道奉僅言不是他的孩子,他也不愛長公主,他三番兩次的想丟下他們母子倆離開,都被及時抓了回來。
所以他會恨他們母子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平成……”他強忍著思念的煎熬,也受著父子不能相認的痛苦,他的心里其也是充滿酸楚和無奈的。
。律溃凰倚≈劬従彽暮佣。
奉僅言騎著小舟,他要去尋找點點的墳,然后在她墳前種上一棵棘樹,然后等著它開花結果。
河的上游另有一艘小舟,船首插了一根火把,將附近幽暗的河面都燃亮了起來。
突然聽到喀拉一聲,河面碎裂,一名少女探頭出水,雙手抓住了船舷,揚聲道:“阿爹,我沒找著!”
克猛將她拉了起來,“你先歇著,換阿爹下去找!睘榱苏乙晃渡L在河底,只有月夜才會長高數(shù)寸的奇藥,所以他們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
“阿爹小心,下面很暗。”
“我知道。”他撲通一聲,就鉆入水里去了。
點點以手當梳,緩緩的梳理著她的秀發(fā),嘴里輕輕的哼著歌。
一艘小舟從她身邊落了過去,她聽見水聲微響所以好奇的回過頭去。
那柔軟的歌聲猛然鉆進奉僅言耳里,他不禁渾身一震,那聲音是他只能夠在夢里再次聽到的!
他遠遠的就看見了那艘小舟,舟上隱約有人,可是他沒想到那火光之下照耀出來的身影,居然是他思之念之愛之的點點!
他一見她巧笑嫣然,有如五雷轟頂,眼前這個盈盈然的女子,雪膚依然,花貌不改,正是他日思夜想、魂牽夢京的點點,一時之間竟呆呆的愣住了,作聲不得。
他忘了自己身在舟上,猛然站起身來,“點點!”因為突如其來的劇烈動作,使得小舟猛烈的搖晃之后便翻了過去。
他也順勢落水。
點點一回頭,聽見有人叫她,正覺得奇怪之時,那人已經(jīng)翻了舟落了水。
她生怕那人不諳水性,恐怕滅頂,于是沒多想的就跳下水救人。
她好不容易抓到了那人,將他拖近船邊,一手抓著他的衣服,一手抓著船舷,“快上去。”
奉僅言恍在夢中,只是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看。
“快上去呀!”這人莫非是嚇得呆了,居然這樣直直的盯著她看?
是點點,她一定是點點!笆屈c點!彼恼f:“你是點點。”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訝異的說,她不記得看過這個人呀?怎么他會知道她的名字?
她又多看了他兩眼,只見他眉目秀鼻梁高聳,是個相貌使美的青年男子。如果她曾經(jīng)見過他的話,一定不會忘記的。
“我知道你的一切!
她更覺得奇怪了,“真是怪了!你怎么會知道?算了,先上去吧,這河水挺凍的,再泡著你會生病的!
“你什么都不記得了?”他的眼光悠悠的落在她眼里,“你連我都忘了嗎?”他盯著她,眼光直直的盯著她,臉色蒼白而蕭索。
點點無法不被他的眼光震撼,她能深切的了解他眼中的情感,那么的濃烈,仿佛可以將她融化似的。
她愣愣的看著他,那溫柔的目光,那溫暖的語氣,是出自這個陌生男人,但為什么她卻覺得熟悉?
就在此時,克猛也浮出了水面,他一看見奉僅言,渾身都僵硬了,“你你居然又來了。”
“阿爹,你認識他呀!”
命運,又把他們兩個牽在一起了,難道點點注定要被這個漢人折磨,就算她死了一次也擺脫不了他嗎?
。澳憔筒荒芊胚^她嗎?”克猛無奈的說著,“別再來招惹她了!
他特意將點點支開,不想再讓他們有什么瓜葛。
“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為了讓他死心,克猛將一切都說了。
他從點點城頭上的空等說到心碎而死,再說到離魂而去,最后幽然而歸,但一切卻已不復記憶了。
“你已經(jīng)害死過她一次,算我這老頭求你,放她一馬!笨嗣蜕袂蹇酀,“如果點點真的欠了你,那她也算還清了。沒有點點,你還是可以過得很好。”
“沒有點點,我是可以過得很好。但是,沒有我,點點能過得好嗎?”
如果有一天,她將什么都想了起來,而他不在她身邊,那點點會有多么的孤單寂寞,傷心無助呢?
“她已經(jīng)不記得你了,你們以前的糾葛,都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了!彼巴庖恢福澳憧纯袋c點,她現(xiàn)在很快樂,你為什么要來呢?”
他往窗外看去,點點正把羊奶倒在手里,抱著幾只小貓讓它們舔著她的手,她的腳邊圍繞著許多小雞、小狗,看起來很安詳而自得。
這是她一直想要的。
她似乎發(fā)現(xiàn)有人在看她,于是抬起頭來,跟他目光一接,微微的笑了一笑。
“你還是走吧,別打擾她!
點點已經(jīng)不記得他了。就像克猛說的,她已經(jīng)為他死過一次,他們的糾葛只停留在上輩子而已,點點的新生命,已經(jīng)沒有了他。
她不知道她的上輩子,他們是如何的相愛,那她還是那個他無法割舍、無法斷清的點點嗎?
點點…你怎么能夠忘了我?
就算她忘了他,就算她忘了一切,就算她永遠也想不起來,就算她是他的姊妹,他也要愛她,繼續(xù)愛她,愛到下一輩子去。
他們早已約好了,要一輩子都在一起,永遠永遠!
“這里,真是個好地方!彼粗闹艿拿谰,突然冒出了一句,“老伯,缺鄰居嗎?”
克猛愕然的看著他,他他到底想做什么呀!
***“點點!笨嗣涂粗诖斑叺狞c點,她明顯的心不在焉,眼光老是飄到外面去。
而他知道外面有什么,那個天殺的漢人當真在隔壁搭屋建梁,看樣子是真的不走了。
點點嘆了口氣,將眼光收了回來,“阿爹,我總覺得怪怪的。我是不是認識那個人?”
“你怎么會認識他?”他勉強的說。
就算她什么都不記得了,她的目光還是追尋著他的身影!點點,她就是死也要到他的身邊去呀!
遇到了奉僅言之后,他才知道點點當時離魂去了哪里,她去了她最想去的地方!
當年的種種陰錯陽差,讓他們錯過了。
如果不是他堅決認定奉僅言背棄了她,依點點信任他的程度,她絕對不會懷疑他的心意。
她當日在城頭上心碎高魂,到底是他害的,還是奉僅言害的?
如果時間能夠重來,他可以改變的是什么?
“點點!彼麌@了一口氣,有時候他認為對點點最好的,不見得是真好。就像漢人雖然是壞的,但也有幾個好人。
他愿意再給他一次機會嗎?他放心再把點點交給他嗎?
他已經(jīng)老了,又缺了條胳膊,他還能照顧點點多久?
“你對那個漢人很好奇嗎?”
“我不知道。阿爹,他的眼睛很悲傷,每次我只要見到他,就覺得心里疼!
他拍了拍身邊的椅子,“坐這邊吧,阿爹跟你說這個人的故事!
“好!”她臉上綻放出欣喜的神來,她想知道這個漢人的一切,她想知道他眼睛為什么那么悲傷。
搖曳的燈火下,克猛開始慢慢的說著,他不時的注意著點點的反應。
若她知道這故事里那癡情的苗家女是自己時,她會怎么樣送擇呢?
故事終于結束了,點點吐出一口長氣,表情相當?shù)哪,“我不懂。她為什么不能相信他?不能來一定有原因的呀!”她有些氣憤的說:“哪有人因為這樣就不等了?他們明明約好要永遠在一起的呀!
為了怕勾起點點傷痛的回憶,所以他在最后城頭之約上說成奉僅言失約,而點點黯然離開,兩人就分開了。
“點點,你怎么這么說呢?”克猛道:“難道要叫人家等一輩子?”
“就算他沒來,難道就不能去找他嗎?”
克猛黯然的說:“因為她有一個很自私的阿爹,為了怕女兒離開他,所以他不斷的告訴她,她被丟棄了、被背叛了…”
直到現(xiàn)在,他才肯明白自己錯了。
該是把她的記憶還給她的時候了,他為她沒想的,不見的是她想要的。
不管是喜是悲,是笑是淚,他都不能再管她決定了!藍珠當初將點點交給他,并不是要他替她決定她的人生。
或許,他只是為了要讓點點和奉僅言相遇,所以才存在著。
否則,為什么那日牧蛇的時候,他會心血來潮的改變路線,將點點帶到他身邊去?
從他們相遇的那一天起,命運就已經(jīng)被安排好了,他們要永遠在一起。藍珠的遺憾,就讓點點來補齊吧。
。皟H言,這里是個好地方嗎?”
奉僅言正忙著立起一根梁來,因為他已經(jīng)決定要在點點身邊持下來,她記得也好忘了也罷,他都會永遠守在她身邊。
就算她眼里沒有了他的影子,心里沒有了他的人。
因此,當他聽到這句話時,有些茫然的手一松,拿來當柱的木頭應聲而倒,發(fā)出了一聲巨響。
他慢慢的回過頭來,有些愣愣的站著。
點點遠遠的站著,含著眼淚說:“你找到了一個好地方,我們一起生活吧。”
可能嗎?可能嗎?老天爺將他的點點還給了他!
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直覺自己身在夢中,生怕一個開口或是一個動作,便會把這場美夢驚醒!
半晌,他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顫聲道:“點點
點點笑生雙靨,投身人懷,兩人緊緊的抱在一起,過了良久這才分開。
“點點……你想起來了!你想起來了!”他又驚又喜,恍在夢中。
她盈然一笑,“我舍不得你,自然不能忘!
他緊握著她的手,兩人數(shù)度生死相別,經(jīng)歷如此的劇變后,終于能再相聚,這時能再相依相偎,莫不誠心感謝上蒼的眷顧。
“僅言,你怪不怪我?我居然不相信你!
她下了情蠱,若是她所愛的人背叛了她,會讓她心碎而死。因為她的懷疑,所以才會讓他們幾乎死別了。
“我怎么會怪你,是我失約!睙o論如何,他都不該失約。
懷疑也罷、失約也好,他們已經(jīng)錯過了一次,現(xiàn)在絕對不再因任何理由放手。
就算天地就在他們面前毀滅了,他們也不再分開了。
什么都不用管了,只要能相愛、相守,那就足夠了。
他們緊緊的擁抱著彼此。
他們要一起吹風漫步,一起看遍每個日升日落,一起白頭到老。
然后,他們還要相約來生,再刻骨銘心的愛一場。
于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四季不斷的互相交替,時光不斷的流逝沖淡了記憶,掩蓋了往日一切的痕跡。
再沒人知道奉僅言,再沒人記得點點,關于他們的風風雨雨,關于他們轟轟烈烈的愛情,都在時光的飛奔之中,不復記憶了!
剩下來的只是傳說。
傳說蠱族的少女是受上天眷顧的,她有一雙清靈澄澈的美眸,她能在第一眼的瞬間,就知道她會傾心愛上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