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顯就是陷阱啊——”不敢置信的瞪圓眼睛,費英昂謹慎的掃視了面前沉默不語的曲洛冰半晌,在確認對方沒有大腦短路的跡象后,繼續(xù)抗議的指著攤在桌上的地圖大吼道:“雖然說車硫軍是被你打退了,但是她們撤退的路線卻很離奇,明明可以直接退到納蘭城里接受補給的,為什么要繞一圈走棲鳳山這條險道呢?!”
定定的望著費英昂因義憤填膺而漲紅的俊顏,曲洛冰對于前者的質問只是淡淡的垂下眼簾,漠然置之的輕聲回應:“是為了把我們誘到早已設有埋伏的地方一網打盡!
被她輕描淡寫的口氣刺激到,費英昂狠狠的握拳砸向無辜的案幾,一聲光用聽就知道會很痛的巨響后,軍帳又回歸到死一般的寂靜中去。許久,他才找回自己的理智,盡可能平靜的把堆積在心頭的不滿陳述出來:“……你很清楚結果,那又何苦要揮師追擊?!窮寇莫追是兵家的常識吧!何況……你又不是那種為了爭功趕盡殺絕的人……”頓了頓,似乎從自己不經意的話語中捕捉到了某種訊息,費英昂抬眼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曲洛冰古井不波的表情,試探的追問:“……這個餿主意,應該是那位何大欽差想出來的吧?!”
“……男人不要過問那么多,你只要乖乖回到玄賀城就可以了。”冷漠的回瞪著前者,后者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但額角繃起的青筋多少暴露出她被點中了顧慮的不悅。
“你要對那個混蛋欽差惟命是從到什么地步?!她搶了你沖鋒陷陣,運籌帷幄的所贏來的所有功績還不夠嗎?!現在為了給她的光榮榜上多添一筆,你要拿自己的命去給人家鋪路嗎?!曲洛冰——你————”恨鐵不成鋼的咆哮出口,費英昂恨不能沖上去把后者搖醒,但是在他所有激動的舉措出臺前,一聲冷冷的喝令制止了將要發(fā)生的一切,也順利的將費英昂那顆燃燒著的熾熱的心,急速冷卻……
“……這種事情,你們男人是不會懂的,你只要學會被保護就可以了!
“……曲洛冰……”搖了搖頭,費英昂想告訴自己剛剛那句沙文豬主義的話不是由面前冷艷的女子口中說出來的,但曲洛冰趨于凍結的雙眸,卻連自我欺騙的機會都不給他!有沒有稿錯,他堂堂一個男子漢,都已經學會屈尊紆貴的去配合對方的心情了,她一個女人竟然還敢在關鍵時刻給自己擺臉色看?!難道是自己太寵她了,順從得令對方忘記自己還會發(fā)火的事實?女人……果然難養(yǎng)也啊……
“……我要求你道歉。”默默地直起腰板,用高了半頭多的身高無形的壓迫著對方,費英昂磨著牙一字一頓的命令道。因為對方是曲洛冰,所以他在氣得拂袖而去前,愿意隱忍怒火再給對方一個解決的機會。因為是她……所以自己不能負氣而走得那么瀟灑。
然而……曲洛冰似乎不打算接受這個由男人發(fā)出的吩咐。皺起兩道姣好的眉,她深深的吸了口氣,不知是在平息胸中激蕩的何種情懷:“不要任性了。英昂,我現在是將軍,要號令全軍,再這樣由著你一個男人胡鬧,會動搖士氣的!
“虧你記得自己還是個將軍!编托α艘幌,費英昂再也無法忍受和對方彼此繼續(xù)著言語的傷害了,所以他逃難似的轉身向帳門大步走去:“那么……希望你不要再讓何惠敏的愚蠢來引導全軍走向墳墓了!”
“她是欽差——身為將軍我不可能違背軍令的……”凝望著自己一手造成的離去,曲洛冰本來該安心的,可是不知為什么……此時此刻前者蕭瑟的背影……給了自己不會歸來的錯覺。于是她害怕了……可是已經故意氣走對方的自己,又如何伸手把不肯回頭的身影拉回來呢?只是想解釋,告訴他自己的無可奈何……
“我是男人……身為女人你又何必在乎我的感受呢?何必解釋?像你這種愚忠的人是最適合作英雄的了,既然要成就你的千秋載譽……那么就必須斬斷我這條壞事的情絲吧?不用你動手……我自己會走!本驮谧笫至闷饚ず,右腳跨出帳外的那一剎那間,費英昂突然回頭了,用堅定得猶如磐石的口吻,靜靜地宣布不容置疑的決定:“會走……但是要在你打贏回朝之后。”
“……英昂……”想要在無法避免的厄運降臨前,自私的把心愛的人送到安全的地方,但曲洛冰的預謀又失敗了。張開嘴,想要呼喚卻沙啞的發(fā)不出聲音。她算準了他自尊心的強烈,也算準了他個性的強硬,只是在她的計劃中……她沒有考慮……他對自己的愛,究竟有多么深沉……
“什么跟什么嘛!”憤懣的抬腳踢開擋路的石子,費英昂像個無處喧囂怒火的孩子般,用拳頭捶打著粗壯的樹干,仿佛只有肉體的痛苦可以稍微緩解他心頭的疼痛。暗暗發(fā)誓此番事了后,自己一定要離開她游走四方,去尋找失散的伙伴和發(fā)掘回現代的方式,可是當他那無意識扣緊胸襟的手指觸摸到懷里小心翼翼呵護著的玉鐲時,再一次地……他沉默了……而后嘆息……
在計較男性尊嚴的同時又舍不得這玉質的溫存,這又算什么呢……
十月二十五日,西梁軍十萬兵馬被困棲鳳山,出路盡被車硫伏兵占領。當日下午未時,曲洛冰率兵遁入棲鳳山云隱谷,暫時躲避開車硫軍的圍攻,但已在遁逃過程中損失了五千人馬……
云隱谷內……
漠然的聽著部下報上來的傷亡人數,曲洛冰冷若冰霜的容顏上捕捉不到情緒的起伏,只有她那不斷收縮的漆黑的瞳仁,隱隱約約泄露出心中近乎爆發(fā)的憤慨!揮揮手,阻止了部下們激動的言辭,曲洛冰轉身,一步一跺的邁入了隨軍的何惠敏帳中。
正和親信商議的后者,在發(fā)現對方忽略禮節(jié)的不請自來后,還沒褪去傖惶的臉上硬是擠出胸有成竹的表情,故作沉著的先聲奪人道:“曲將軍,善闖欽差帳篷,你這軍中還有沒有規(guī)矩了?!”
冷冷的回瞪著她,許久,曲洛冰才召回自己的冷靜,壓下胸中澎湃的暗潮,她緩緩地,沉痛地低下頭去:“……末將懇請欽差大人即刻下令,全軍余部撤回玄賀城!”
“要我說幾次你才明白!沒有取得勝利前,我是不會撤兵的!”皺起眉頭,嫌惡地白了曲洛冰的嚴肅一眼,何惠敏在得到親信的目光暗示后,慷慨激昂的起身,大聲的拒絕了前者自行軍來的第十二次勸柬,絲毫沒有在意對方緊咬住下唇,渾身輕顫而出的危險意味。
“……但是,云隱谷雖然易守難攻,我們被圍困在內,糧食補給根本無法取得,僵持下去,損失會更大,甚至……全軍覆沒啊!請欽差大人以大局為重,下令撤兵!”不肯放棄地,曲洛冰再一次抬起頭,目光如炬的望向在性命和權勢間左右搖擺的欽差。無數手下慘死在敵方箭雨時的悲鳴涌入耳際,使她在窒息間,快要忍不住把內心緊守的秘密吐露出來!可是……自嘲的輕哼一聲,在這種間隙四伏得戰(zhàn)場,戰(zhàn)術的保密是成功的關鍵,如果她說出來,那五千的姐妹犧牲得會更加不值得!
“……那、那么就全軍迎擊車硫軍不就好了?!”被她慎重的語氣刺激到,何惠敏反對的口吻沒那么理直氣壯了,可是既沒有完成王爺的秘令,又沒有取得將功折罪的成果,就這樣落荒而逃……她實在不肯甘心!
“敵軍占領出山位置的地利,又養(yǎng)精蓄銳,若以我們的疲勞之師攻之,無疑于以卵擊石!”快速打斷何惠敏不切實際的幻想,曲洛冰深深吸入一口山谷內的潮氣,仿佛是被千斤的重擔壓迫著似的,她挺得筆直的雙膝,為了責任二字,彎曲了……
“末將懇請欽差大人撤兵——”重重得跪倒在地!明明是輕盈的身軀,卻給了在場的人泰山崩摧的震撼!這就是那個曲洛冰嗎?那個擔任京城守備司時,不肯違背規(guī)矩為遲到的王爺打開城門的女人?就是她嗎?那個寧肯放棄肥缺到邊疆守城,也不愿低頭為自己沒有做錯的事情道歉的女人?這就是她嗎?這個此時跪倒在冰冷的地上,深深得垂下頭去,臉色剎白的女人?!
“……不……不能撤兵……”想要掛出勝利者的涼笑,卻被面前那股無形的壓力逼得難以暢快呼吸。何惠敏被嚇到了,不是被傲立在面前的曲大將軍,而是被跪在面前的名叫曲洛冰的女人嚇到了,一路寒到了骨髓里,仿佛連血液也結成了冰。不敢再接觸那雙要把人吞噬進去的皓眸,何惠敏逃難似的躲到了親信的背后,揮手驅趕還僵硬在地的曲烙冰:“走!不要再提這個不可能的要求了!走啊——!”
“……末將……明白了!北У膾吡撕位菝舻目謶忠谎,嘆息的搖了搖頭,曲洛冰直起腰,繃緊身軀,瀟灑回身,不再回頭的離開了軍帳。等在外面的費英昂見狀,不抱希望的輕聲詢問:“是不是不答應?”
“……嗯!逼v的點了點頭,曲洛冰本能的在這個男人面前卸下了傲氣的偽裝。
“軍糧還剩三天不到的份了……如果再拖延,一切都來不及了,必須沖出重圍去!倍硕ㄉ,掩飾下失望的目光,費英昂心算了片刻后,不容反駁的提醒道,似乎在催促對方早已安排好的某項動作。沉默了一下,曲洛冰握緊腰間配劍,掌心的粗糙磨挲著那金屬的光滑,一股涼意驀然襲來,讓她禁不住要出聲確認身邊的溫暖:“……英昂……我是不是很卑鄙?明明是我沒有極力反對……才有了這次出兵的……”
“你認為的自己反對會有效果嗎?”白了她的自責一眼,費英昂不急不緩的反問道。
“可是……出兵前你不是警告過我……”抬起頭,雖然不愿意對方回憶起那時候的不愉快,但曲洛冰還是實事求是的提醒道。她的話,換來了后者聳肩的不以為然:“我后來有想過了,你又不是笨蛋!我能想到的后果你自然也能料想到。答應出兵……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因為你不是個會拿兵士的性命開玩笑的人哦!”頓了頓,費英昂怕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心意般,在唇間漾開信賴的笑容:“……我是相信你的,我從一開始就不該懷疑的……洛冰!
“英昂……其實我……”快要被那接踵而來的溫柔沖垮了防線,曲洛冰握緊劍柄,心中的計劃就要傾斜而出了!但后者卻洞悉了她的猶豫,緩緩地擺了擺手:“不要說。洛冰……你還不清楚我的底細,也不能確定我是否是間隙。所以你剛開始決定不告訴我是正確的,這是你身為一個將軍應該割舍的私情!
“可是……”
“好啦!用你們的話說,就是不要像個男人似的扭扭捏捏了!”拼著臉部抽勁講出一個自己笑不出來的笑話后,費英昂鼓勵的笑了笑,示意了一下何惠敏的帳子:“去吧。自古為成大事,不拘小節(jié)。我們是將在外……君令有可不從……”
“……英昂!焙魡鹃g,曲洛冰已鎮(zhèn)定心神,抖手祭出腰間寶劍,她早已不見了先前畏首畏尾的重重顧慮,而是像一只脫韁的俊馬般,渾身散發(fā)出要蕩平前路一切阻礙向前奔馳的魄力!雖然將士們都是自己的舊部,自己令下沒人會不從。但與其全軍抗旨,不如她一人犯上!若何惠敏固執(zhí)己見,那么她就要殺欽差,奪令牌了!
三分鐘后……
哭笑不得的手捧令牌走出帳子,曲洛冰抬眼,正好對上費英昂早有預料的奸笑,啞然地抿抿薄唇,半是埋怨半是安心地,她開口:“你料到她會乖乖奉上令牌了吧?所以才慫恿我提著把劍進去……”
“難道你認為那種臉上清晰寫明貪生怕死四字的人,會拒絕嗎?”從坐著土丘上一躍而下,費英昂想要伸手接過對方沉重的劍,卻被后者巧妙的躲閃開了。仿佛是不欣賞男人碰觸兵器,曲洛冰迅速回劍入鞘,引開了話題:“那么……我這就去集合兵馬,明日黎明前,由敵人把守最薄弱的葫蘆口突圍!
“嗯……”贊賞的點點頭,費英昂環(huán)臂抱胸,目送那道高佻優(yōu)美的身形消失在眼簾。就在他為幾天前兩人幼稚的爭吵而自嘲時,突然,一個傳令兵沖了上來,焦急的擋住他的去路:“費公子!您看到我們將軍了嗎?!”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從對方的表情上直覺出不妙,費英昂在遲疑了一秒鐘后,改變了本來要說的話:“……將軍現在……呃……在忙一些私事,她說如果有急事就由我傳達!
狐疑地掃了他一眼,女傳令兵雖然不想由一個男人去傳達軍情,可嚴峻的事態(tài)卻不容她猶豫了!咽了口口水,女兵搖指西北側的葫蘆口,低聲急促的回答:“大事不妙……敵軍不知為什么,突然改變策略,向葫蘆口增兵了!”
“什么?!”失聲叫出口,沒有想到唯一的出路就這樣被封死了!費英昂邊詛咒突然改變主意的敵人,邊在腦中飛速思考解決的方法!如果敵軍向西北方最難走的葫蘆口集結……那么代表她們料到西梁軍會以逆向思維走一般人不會選擇的險道了!那么……不如再逆向思維的基礎上再次逆向思維……改走現在應該是防備最松散的躍馬道!只要能出了云隱谷這個大盆地,一切都會簡單許多了吧……
可是……躍馬道離葫蘆口只有四十里的距離,就算敵人在他們出發(fā)了之后才折回來,他們也沒把握可以在被追上前順利逃出云隱谷!唉……前兩天還感激多虧云隱谷的地形救了他們……現在卻要怨恨起它來了……
只要能拖延足夠的時間……就能至少保存八成的余兵了吧……只要時間……再長一點……再長一點……他的女人就可以安全了……
“……我明白了,我會去通知將軍的!币粋近乎瘋狂的計劃在保護欲的發(fā)酵下成形了,費英昂咬緊下唇,劃開一抹讓人心臟沒來由的抽緊的微笑,溫和的揮退傳令兵。似乎是為了安慰對方的焦慮,也似乎是在預言什么,他淡淡地接口:“放心吧……沒問題的……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凌晨,將軍帳內——
束好戰(zhàn)袍的最后一根帶子,曲洛冰把銀槍和寶劍配帶好,轉頭擔憂的望著從傍晚開始就一言不發(fā)的坐在角落里的費英昂。因對方臉上時而皺眉時而苦笑的表情而擔心,在確認部署完畢后,她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英昂?你怕了嗎?”
“……嗯,我怕!背龊跻饬系兀@一回,費英昂不但沒有對這個有點看不起他的疑問生氣,反而非常坦誠得點了頭。他的直率反到叫曲洛冰找不到接口的話來了。簇起秀眉,前者單膝跪在他面前,輕柔地用手抬起他的下頜仔細觀察道:“臉色好白……你擔心我們會出不去嗎?”
“……不,不是我們!
“嗯?”帳外突如其來的一陣喧嘩令曲洛冰沒有聽清楚費英昂話中有話的暗示,正當她想起身去看看外面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一股力量突然拉住她的衣角,迫使她回身。
瞪大眼睛,在昏暗里,費英昂的虎目亮得猶如在夜最深沉的那一刻啟明的天狼星!
“葫蘆口被重兵圍守了。”平靜地,費英昂丟下了會令對方爆炸的訊息。
“什么?!”果然不出所料,聽到他的話,曲洛冰的瞳孔迅速收縮!
“所以……躍馬道才是你突圍的最好路線。”站起身來,費英昂輕扶著后者的肩,手指靈巧的解開了她披著的雪白披風……
“可是……躍馬道離葫蘆口太近,她們會立刻發(fā)現的!”被對方唇間堅定的笑容弄糊涂了,曲洛冰鎖緊雙眉,不安的嘆息起來。
“她們……不會立刻發(fā)現的。”仿若夢囈般在曲洛冰耳際呢喃完后,費英昂猛地出手,一把撩走后者的披風,帥氣的抖手,披風在空中展開優(yōu)美的平面,飄逸的落在了前者的肩上!
“英昂?!你要做什么?!”驚訝的看著在他的招呼下沖進來的一群手下,在肩膀被眾人牢牢架住時,曲洛冰才敢肯定自己的懷疑!睜大眼睛,目光盡碎地,她吼:“不要去——英昂——不要是你——”
嘆笑著轉身,費英昂出帳,有些笨拙得跨上曲洛冰的白馬,在揚鞭時回眸,因為不知面對瘋狂的愛人時應該以什么樣的表情,所以他選擇了最簡單的方法——微笑。
“……抱歉,一定要是我。因為在我的家鄉(xiāng),自己喜歡的女人是要自己來保護的!”手起,鞭落!馬蹄刨踢,塵土飛揚!率領著插滿火把的二百人,費英昂帶隊沖向了葫蘆口!漆黑的夜色里……山影朦朧了……只有那燃燒著的紅光,像是要灼傷誰的靈魂似的,跳躍著,向前移動!
“將軍?將軍?!”擔憂得望著仿佛被瞬間抽干力氣,木然原地的曲洛冰,幾個手下小心翼翼的呼喚道;腥舾羰腊,曲洛冰定了定神,用自己也不相信的鎮(zhèn)定,冷冷回答:“全軍上馬,掐滅火燭,全力沖圍——躍馬道!”
移回目光,她就如同沒有看見那山上的火光似的,轉身走入隊伍中央!就如同……那個男人從來沒有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現過……就如同……她什么都沒有失去了一樣……
無法理解上一秒還痛不欲生的將軍,下一刻就可以振奮精神指揮大軍,在佩服之余,不知是哪個手下,此時小聲感慨了一句:“果然……不過是個男人罷了……”
葫蘆口——
當第一支箭夾風擦過自己的發(fā)梢時,費英昂最先的沖動是大笑!曬然的笑,縱情的笑,笑得仿佛自己是天地間最笨的人,不過現在見到了比自己還愚蠢的家伙!計劃成功,敵軍把自己當成了曲洛冰揮師而來。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相信,暫時,暫時也好,他的女人安全了呢?朗笑著,不是不怕死亡,不是不厭惡殺戮。他費英昂是個膽大的男人也好,是個膽小如鼠的男人也好,比起死亡,他怕的是失去自己心愛的女人……
血,是誰的?此刻飛濺著,鋪天蓋地的揮灑著令人目眩的色彩!
是敵人的?是部下的?還是自己的?連痛都已經麻木了……叫他又拿什么去感覺、去分辨?!是誰的都無所謂!只要他知道——不是她的……就夠了!
“等等——”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敵軍里咆哮而起,而費英昂則在分神的剎那被拽下了白馬,跌在死人堆上!艱難的抬手,抹去面頰上遮擋了視線的腥臭,他尋聲望去,看到的是朱麗華發(fā)現上當后扭曲的怒顏!
“上當了!這個人不是曲洛冰!可惡!全軍調轉馬頭,全力追擊躍馬道——!”氣得渾身顫抖著吼完,朱麗華雙目盡赤,不敢相信自己被愚弄了,而且是被一個男人!揚起鞭,毫不憐惜的狠狠抽向撲倒在死尸間的費英昂,滿意的看著對方因劇痛而無聲的張大嘴,收起卷起皮肉沾染血跡的鞭子,她策馬,率先領著醍醐灌頂的車硫軍向不遠處的躍馬道沖了過去!丟下匍匐在地生死不明的費英昂,仿佛對方不過是只微不足道的螻蟻,不值得駐足……
“咳咳咳咳——”五臟六腑痛的糾結在了一起,費英昂隱隱約約聽到馬蹄聲遠了,想要抬頭確認,但即便這小小的掙扎,也引發(fā)了肺部撕裂般的灼傷!真是的……死都不能給人一個痛快嗎?!留著他這一口氣……實在是太殘忍了啊……
明明無法再見到她了……卻還要用漫長的煎熬來磨滅自己堅定的意志嗎?!誰都好,現在補自己一刀吧!如果拖延久了,他怕自己會悔恨……會悔恨自己的沖動……會悔恨自己拋棄整片森林,只為了其中一柱孤傲秀立的楠木……他不要后悔。既然愛了,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