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懷心思的兩人回到齊家後，迎接他們的是一團(tuán)混亂。
仆人們上上下下地匆匆來去，年輕的新任管家站在大廳里發(fā)號施令，容色蒼白的李芬妮則倚在門口不停張望。
一見齊京身影，清秀的容顏瞬間點(diǎn)亮光彩，提裙朝他奔去。
「齊哥哥，齊哥哥！」
齊京松開程水蓮的手，接住朝他翩然飛來的嬌軀，「怎么了？Fanny，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她沒立刻回答，幽怨的瞳先朝一旁的程水蓮恨恨一瞪，才回到齊京臉上。一觸及那雙墨黑深眸，她鼻頭立刻一紅。
「齊奶奶……出事了！」
「什么？」齊京一驚，「發(fā)生什么事了？」
「她剛剛忽然在樓上昏倒，管家已經(jīng)叫了救護(hù)車，應(yīng)該馬上就來……」
等不及聽她解釋完，齊京猛然推開她，倉皇朝樓上跑去。
程水蓮正想跟上，李芬妮卻攔住她。
「為什么你會跟齊哥哥一起回來？」
「我——」
「為什么你還要纏著他？你不是說要跟他分手嗎？為什么還跟他手牽著手？」
程水蓮無奈苦笑，「芬妮，我以後再解釋好嗎？我想先上樓看奶奶——」
李芬妮卻不肯放過她，沖著她尖聲怒喊，「奶奶？你憑什么這么叫？都還沒嫁進(jìn)門呢，就這么急著認(rèn)親了？」
「你別誤會，芬妮�！钩趟彌]想到會招來她如此大的怒氣，本想解釋，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又極度擔(dān)心齊奶奶的安危，只得不顧一切地先推開她，「對不起了�！�
無暇顧及李芬妮的反應(yīng)，她邁開步伐，飛也似的直奔齊奶奶的臥房。
老人家正躺在床上，緊閉著眼，臉色白得像一張紙。齊京跪倒在床畔，緊緊握住她的手，俊秀的臉上難得流露出驚慌失措。
見她進(jìn)來，他瞥了她—眼，方唇顫了顫，欲言又止。
「放心，奶奶不會有事的�！顾吐暟参�，在他身邊蹲下，伸手撫上老人家的額頭。
好涼。她顰眉。
大概是腦溢血吧？幾年後，齊奶奶便是死於一次嚴(yán)重的中風(fēng)，至今她還清晰記得當(dāng)夜籠罩在整個齊家的低氣壓。
那晚，齊京一句話也沒說，木然的表情像把自己封進(jìn)了某個與世隔絕的冰窖。
而她，看著那樣的他，好害怕……
她驀地深呼吸，強(qiáng)迫自己推開不受歡迎的記憶。
齊京望著她凝重的神情，下頷一陣抽動�！杆龝粫瓦@樣——」
死了。
她知道他想說什么，也明白他沒有勇氣將那個字說出口。
心一扯，她不覺伸手覆住他的，「不會的，齊京，不會的�！�
「可是——」他還想說什么，幾名醫(yī)護(hù)人員忽地拾著擔(dān)架闖進(jìn)房里，兩人只得站起身，看著齊奶奶被小心翼翼抬上擔(dān)架，送上救護(hù)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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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腦溢血。
「別太擔(dān)心，發(fā)作的情況并不嚴(yán)重，應(yīng)該很快就能醒過來了。」主治醫(yī)生和婉地對他們解釋，「只不過以后要小心一點(diǎn)，注意飲食跟健康狀況，否則很容易再發(fā)作的。」
「不需要開刀嗎？」齊京問。
「不需要，只要住院觀察幾天就行了�！贯t(yī)生微笑，「夜深了，你們應(yīng)該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這里有護(hù)士看著�！�
「我想留下來陪奶奶�！�
「我知道你很擔(dān)心，不過家屬是不能進(jìn)加護(hù)病房的，而且現(xiàn)在也過了探病時間，你們還是先回去吧�！贯t(yī)生勸道。
「對啊，齊哥哥，我們先回去吧�！估罘夷莶蹇冢焐淆R京的手臂�！改銚�(dān)心了一整晚，一定也很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不想回去。」齊京漠然推開她的手，徑自轉(zhuǎn)向醫(yī)生，「醫(yī)生，我就待在外面，我不進(jìn)去，只是在這里看著�！�
「那……好吧�！挂娝駪B(tài)堅決，醫(yī)生只好勉為其難地答應(yīng)，「那這兩位小姐？」他望向李芬妮與程水蓮。
「我留下來陪齊哥哥。」李芬妮立即接口。
「你們都回去�！过R京冷聲道，「我一個人留下來�！�
「可是——」
「回去！」
冷厲的語氣震動了在場每一個人，尤其是李芬妮，她似乎大受打擊，眼眸迅速蒙上淚影。
「好，我聽你的話，我回去�！拐Z畢，她跺了跺腳，掩面而去。
醫(yī)生跟護(hù)士們也暫時散去了，加護(hù)病房外的走廊，瞬間空蕩蕩的，只余齊京獨(dú)坐於廊上長椅，以及躲在墻角、默默凝望他的程水蓮。
他把自己封閉起來了吧？就像多年之後的那一夜，他推開了所有人，不許任何人碰觸他的內(nèi)心。
那時候的她，害怕那樣冰淡沉淪的他，不敢靠近一步，可今晚——
她盈盈走向他，在他面前蹲下，抬頭仰望他。
齊京驚愕地瞪她，「我不是叫你們回去嗎？」
她搖搖頭。
「回去！」他銳聲驅(qū)趕她，「別來煩我！」
她下說話，沒被他嚴(yán)酷的氣勢嚇到，靜靜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齊京顫了一下，想掙脫，她卻堅決握住，不肯松開。
他的乎，好涼、好冰。她緊緊握著，帶領(lǐng)它們偎近她的臉頰。
「你、你干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睇她。
「我只是想讓它們溫暖而已，它們……好冷�！顾驼Z，神態(tài)溫柔。
「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令他震驚莫名。
「不要害怕�！顾﹃氖�，「奶奶不會有事的，她很快就會醒來的�！�
「你……誰跟你說我害怕的？」他乖戾地斥喝，驀地甩開她的手，站起身來，背脊挺得僵直。
她跟著站起身，來到他面前，揚(yáng)起臉，定定凝視他。
「不要……不要用這種同情的眼光看我！」他低吼，俊顏掠過一絲狼狽，「我不需要！」
為什么他總不讓人碰觸他的內(nèi)心？
她嘆息，「齊京，你很愛奶奶吧？」
他一震，沒料到她會這樣問，愣了好一會兒才咬牙點(diǎn)頭。
「聽說你小時候本來是跟奶奶住住一起的。」
「是又怎樣？」他防備地瞪她。
「後來呢？為什么到美國去？」
「……」
「告訴我�！顾郎芈曆肭�。
齊京彷佛抗拒不了這樣的溫言軟語，別過眼眸，「是爸媽要我去的，他們說美國的教育環(huán)境比較好，所以不顧奶奶的反對把我送過去，寄住在Fanny她家�！顾D了頓，「後來奶奶說她身體不好，希望我回來陪她，所以——」
所以他的父母才答應(yīng)讓他回臺灣吧。
若不是齊奶奶，也許他會一直孤身留在美國，完成學(xué)業(yè)。是因?yàn)槔先思覉猿�，他才能回到臺灣跟親人同住。
這就是為什么他如此依戀奶奶的緣故吧？
「我的確……很愛奶奶�！顾麊÷暲^續(xù)說著，「她是我……等於是我唯一的親人，從小就是她最疼我�！贡〈揭粻�，滋味苫澀，「我其實(shí)……其實(shí)——」
他沒再說下去，全身緊繃，雙拳縮握，拚了命地掩飾藏在心底深處的情緒。
她看著，目光一柔，伸手抓住他緊握的拳頭，慢慢地、一指一指地扳開。「你其實(shí)很怕吧？」嗓音沙啞，「你怕奶奶就這么離開了。」
「我——」他愣愣地望她，望著她替自己松開手指，他看著，呼吸屏凝，腦海一片空白。
許久，當(dāng)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十指全都松開了，才猛然向後一退，脫離這不知不覺包圍他的溫柔圈。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他瞪視程水蓮。
這不是他所熟悉的女孩，就算在她和他鬧脾氣之前，她也不曾以這種方式待他。
她待他的方式，溫柔至極，慈愛至極，像姊姊，也像母親，包容著一個受傷的孩子……思緒至此，他身子驀地一晃，眉峰倔強(qiáng)地聚攏。
「你不用同情我。就算……就算真的發(fā)生了什么事，我也有心理準(zhǔn)備。畢竟誰都會離開誰的，總有一天�！顾]了閉眸，低啞的聲調(diào)蘊(yùn)苦連他內(nèi)己也沒察覺的憫悵。「沒有人能永遠(yuǎn)陪在誰身邊�！�
她聽得好心痛。
他忽地?fù)P眸，凝望她數(shù)秒，「你不是也想離開我嗎？」
「齊京——」
「也罷，遲早要離開的�！顾偷偷�、沉思般的吐出一句，嘴角竟還微揚(yáng)，「沒關(guān)系，要走就走吧，我不在乎�！�
為什么他還能微笑呢？在說著這么教人傷心的話時，他究竟是哪來的自制力說得如此云淡風(fēng)輕的？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他不知道怎么難過嗎？不懂得怎么哭嗎？他一定要像個別扭的孩產(chǎn)一樣讓人生氣，更讓人心疼嗎？
「你是個傻瓜！齊京，你是笨蛋�！顾鋈槐l(fā)了，眼眸的刺痛逼得她看個清他的臉，只是不停地眨眼，不停地。
最後，只眨落一顆又一顆剔透淚珠。
他愕然看她。
「你真是笨蛋！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讓人生氣？」她忽地投入他懷里，握起粉拳，一記又一記槌著他的胸膛，「你知不知道要了解你真的很難？你從來不肯打開心房，這樣讓人家怎么靠近你？」
她一句又一句哀怨地責(zé)備，而他，呆呆聽著。
「你明明只是個孩子��！為什么就不能像一般十七歲的男孩子那樣？為什么老要擺出一副酷樣？我告訴你，你這樣子一點(diǎn)也不酷，只讓人生氣，氣死了！」
「水蓮，你究竟怎么了？別哭啊，拜托你別哭了。」他不知所措地拍撫著她背脊，一面將她帶到長椅上坐下。
她掩住臉，「你很討厭我哭吧？我老是哭，很惹你厭煩吧？」她哽咽著，想起結(jié)婚後每一次爭吵，他對她的眼淚不耐的態(tài)度。
「我……不是討厭，只是——」
「只是怎樣？」
「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顾麑擂蔚貒@氣，「找從小就拿女孩子的眼淚沒辦法�！�
「什么？」她訝然，抬頭望他。
察覺她的驚異，他更尷尬了，臉頰淡淡泛紅。
這已經(jīng)是第幾次看他臉紅了？她從不知道他原來是個這么容易臉紅的男孩，以前總覺得他高高在上，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沒想到……他也有如此青澀的—面。
想著，她鼻間又是一酸。
為什么她從沒注意他其實(shí)也只是個平凡的男人？為什么她從個去想他也有寂寞脆弱的時候？
「我也是個傻瓜，齊京。」她展袖拭乾淚痕，「比你還笨上一百倍。」
突如其來的自責(zé)令他摸不著頭腦，怔怔地凝視她。
她忽地笑了，淺漫的笑意盈滿明瞳，震動他心魂。然後，她展臂將坐在身畔的少年攬入懷里，讓他的頭靠上白己柔軟的胸脯。
他嚇了一跳，「你、你干什么？」直覺就要起身。
「別定�！顾o緊攬住他，「別走，齊京，讓我抱你�！古療岬臍庀C上他耳根，瞬間蒸紅他臉頰。
「你別、別這樣�！顾噲D推開她，可雙臂卻一陣不舍。
那是她的……胸峰嗎？好柔軟��！他朦朧地想。
「……你以為你是我媽嗎？」這樣偎在她懷里的感覺實(shí)在太舒服了，教他連抗議也不似真心。
「如果可以，讓我當(dāng)一次吧。我從來沒像這樣抱過你�！顾⑿Γ崛釗嶂诘陌l(fā)，調(diào)皮地在發(fā)楷印落一記吻。
感覺到那記輕柔憐蜜的吻，他身子一僵，動彈不得。
「睡吧，寶貝，你應(yīng)該累了吧�！顾崧曊T哄，只差沒唱搖籃曲了。
他一僵，頓覺男子氣概盡失，抬起頭來怒視她，「你在逗我嗎？」嗓音繃著。
她眨眨眼，星眸燦亮，「對啊，我就是在逗你。」
「你說什么？！」他氣得臉色發(fā)青，一副想殺了她的表情。
她看著，忽然覺得這樣的他好可愛，那緊抿的薄唇，讓人好想一親芳澤……
腦海才剛掠過這念頭，玉手已經(jīng)一展，勾住他頸項(xiàng)，玫瑰紅唇攫住他的，輕輕摩挲。
「喂—，你……」他張唇，言語卻落人她唇腔，消逸無蹤。
她專注地吻著他，淘氣的舌尖探出，卷繞著他。
他氣息一促，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胸口，一陣熱血沖上腦部，他驀地層臂捫住她纖腰，讓她更貼向自己。
這個吻，究竟是誰開始的，此刻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它似乎永遠(yuǎn)不會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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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涼涼地拂過，鳥鳴婉轉(zhuǎn)。
天亮了嗎？
程水蓮迷蒙地想，輕吐一口氣，勉力將沉墜於夢淵的意識拉回，羽睫緩緩揚(yáng)起。
映人眼瞳的是一張俊秀的容顏。
挺直高傲的鼻，兩道如雕刻般的劍眉，淡紅色的唇，深黑有神的眸。而那雙眼，那雙眼看來啊，蘊(yùn)著好濃好濃的愁。
為什么？他要如此悲傷地看著她？就好像一個人在看著自己逐漸遠(yuǎn)去的夢想，那無奈與惆悵？
為什么？
她眨眨眼，試圖更看清他眼底的情感，可看到的卻是淺淺染上的笑意。
「醒了嗎？」他看著她，低啞的嗓音輕輕揚(yáng)起。
她瞬間心跳一停，呼吸也忘了。
方才那傷感的眼神只是她的錯覺嗎？
「啊，我——」她猛然回神，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靠在他肩上，而他正以手臂溫暖地將她擁在懷里。
她一直以這樣的姿勢睡在他懷里嗎？他的手肯定有酸了吧？
程水蓮臉頰一燙，連忙坐正身子，「我睡了很久嗎？」
「沒多久，兩、三個小時吧�！�
「那你呢？」她凝望著眼前清秀的少年，「你都沒睡嗎？」
「我睡不著�！过R京透過玻璃窗望向躺在病床上的老人。
她跟著他轉(zhuǎn)移視線，「奶奶的情況怎樣？」
「剛剛醫(yī)生進(jìn)去檢查過，說情況很穩(wěn)定，應(yīng)該就快醒了。」
「是嗎？」她松了一口氣，「太好了�！�
「是啊�！顾⑽⒁恍�。
而她，看著他極少顯露的笑容，竟又呆了。
「怎么啦？」
「呃，沒什么�！顾艁y地轉(zhuǎn)過頭，伸手拂攏鬢邊垂落的發(fā)絲。
奇怪，她干嘛如此緊張？雖說她現(xiàn)在外表是十幾歲的少女，可內(nèi)心早已歷經(jīng)滄桑了，不是嗎？都這把年紀(jì)了，還為一個男孩的微笑失魂落魄的，豈不可笑？
程水蓮在心中嘲弄自己。
可嘲弄?dú)w嘲弄，心動的感覺仍無法拂去，低垂的臉龐默默發(fā)著燒。
她想起了昨夜甜蜜的吻，那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一直以來，她總是處於被動地位，可昨夜卻是她主動……
唉，怎么想都覺得是熟女「強(qiáng)吻」小男生。
她不覺揮動雙手，在熱燙的頰畔煽著風(fēng)。
齊京訝然注視她怪異的舉動，「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不，不是。」只是發(fā)花癡而已。她暗暗加上一句，深呼吸後，揚(yáng)起頭來，強(qiáng)迫自己送上甜甜笑靨�！肝抑皇窃谙搿蛲砗孟袷堑谝淮胃阏f這么久的話，我們幾乎聊了個通宵呢�！�
「是啊�！固崞疬@個，他似乎也頗感不可思議，深眸掠過一絲異樣，「我們確實(shí)沒這么聊過�！�
聊彼此的童年，聊彼此的夢想，聊彼此對各種事物的看法。
她告訴他，自己的父母是怎么過世的，怎么與外公栢依為命地長大，在學(xué)校里怎么因?yàn)樘^文靜而交不到幾個朋友，於是只好把滿腹心事對著花花草草訴說。
她與他分享對花䴗植物的熱愛，告訴他，她想成為一個園藝設(shè)計家。
而他則告訴她，他小時候其實(shí)也曾非常調(diào)皮，整天以捉弄家庭教師為樂，讓奶奶傷透了腦筋。
又告訴她，到了美國後，他因?yàn)榉薹薏黄蕉鴮?shí)封閉了內(nèi)心好一陣子，不跟任何人說話，只是默默做自己的事。
「後來呢？你怎么走出來的？」她急切地追問。
「也沒有什么走不走出來的，習(xí)慣就好了。一旦習(xí)慣了，你就不會去做什么無謂的抵抗了�！顾恼Z氣好淡然。
可她卻聽得心疼不已。
或者，他其實(shí)一直沒走出那座迷宮；或者，他只是用一種冷漠的從容掩飾自己迷失方向的事實(shí)；或者，他已經(jīng)學(xué)會不在乎一輩子在里頭繞。
「所以你就天文地理、運(yùn)動音樂什么都學(xué)？什么都去嘗試？」她費(fèi)盡力氣才讓自己嗓音不發(fā)顫，保持平靜。
「我將來是齊家的繼承人，多學(xué)一點(diǎn)總是好的�！�
是為了不辜負(fù)家人對他的期望吧？或許也是因?yàn)樗J(rèn)為唯有快些成長，才能快些掌控自己的生活？
「那你的夢想呢？齊京，你的夢想是什么？」
「就是繼承齊家的事業(yè)啊�！顾袅颂裘�，仿佛覺得她問得奇怪。
那就是他的夢想？根本只是家人加諸於他身上的枷鎖而已！他從沒想過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嗎？
她不禁出聲反駁，「那真的是你的夢想嗎？你想要的，真的是成為一個企業(yè)家，天天想著怎樣拓展公司嗎？」
「……你好像很不以為然�！�
「我——」她一窒，「只是覺得那樣不會快樂�！�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的快樂是什么呢？」他靜靜地問。
她心下一驚。
是啊，她又不是他，怎知他要的究竟是什么，什么會讓他真正快樂呢？
她從來就不了解他，從來就猜不透他復(fù)雜深沉的心思，對她而言，他一直像一團(tuán)不可解的謎。
可不知怎地，她現(xiàn)在卻覺得好像撥云見霧，好像能漸漸觸碰到他的內(nèi)心……
「你在發(fā)什么呆��？水蓮�！固N(yùn)著淡淡笑意的語聲拉回她迷蒙的思緒�！甘遣皇沁�沒睡醒？」
「啊�！顾B忙收東心神。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讓李伯來接你�！过R京輕道。
「不，我想在這里等奶奶醒過來�！顾龍猿帧�
「好吧�！顾戳怂粫䞍海龅厣扉L臂膀擱上椅背，「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他的意思是邀請她再次靠在他肩頭睡覺嗎？
程水蓮心跳—促，卻沒有拒絕，螓首慢慢落向他寬厚的肩，臉頰貼著柔軟的衣料。
好舒服，好溫暖。
她甜甜地掩落羽睫……
「你們在做什么？！」尖銳的嗓音倏地劃破此刻靜謐的氣氛。
程水蓮一驚，急急坐正身子，揚(yáng)起眼臉。
是李芬妮。她不知何時來到了醫(yī)院，眼皮雖因睡眠不足而顯得憔悴浮腫，可明眸卻燃著熊熊火焰。
程水蓮呼吸一緊，強(qiáng)烈地感受到她眼中的恨意。
「你昨天晚上一直待在這里？」李芬妮質(zhì)問道。
她默默點(diǎn)頭。
「為什么？」李芬妮容色蒼白似雪，她轉(zhuǎn)過頭，控訴的眸光射向齊京�！改阏f不準(zhǔn)我們留在這里的，你明明要大家都回去的，為什么她可以例外？為什么她可以留下來？」
齊京站起身，攬住她顫抖的肩，「Fanny，你聽我說——」
「我不聽，不聽！」她掩面哭泣，「你知不知道，人家也想留下來陪你？知不知道我因?yàn)閾?dān)心你，一個晚上都睡不著？我還……還特地帶早餐來給你呢，結(jié)果你卻——」話說到此，她再也忍不住滿睦怨怒，眸光透過指縫朝程水蓮瞪去，既陰又狠。
她怎么會這樣看她？
這樣陰冷狠絕的眼神不像平常的芬妮，一向嬌美可人的她怎么可能這樣瞪一個人？
她真這么恨她嗎？程水蓮不覺有些驚懼。
忽地，李芬妮掙脫齊京，一步一步走向她，每走一步，清麗的面容便更猙獰一分。
程水蓮幾乎喘不過氣來。
「在美國的時候，我聽說臺灣的女孩都很乖、很保守，沒想到——」李芬妮冷哼一聲，「你們這個小鎮(zhèn)的女生倒是都很厲害啊�！�
程水蓮顰眉，「什么意思？」
「你知道鎮(zhèn)長的女兒吧？」
喬羽睫？
不祥的預(yù)感擊中程水蓮，她容色一白。
莫非……
「剛才我來的路上，大家都在傳，說她年紀(jì)輕輕不知檢點(diǎn)，竟然跟男孩子露天做那種事。」李芬妮頓了頓，唇角撇開不屑意味，「真不簡單。還說臺灣民風(fēng)保守呢，連一個鄉(xiāng)下小鎮(zhèn)的女生都這么大膽。我真是佩服！」
這么說，事情終究還是發(fā)生了。喬羽睫跟凌非塵，終究還是做了錯事。
程水蓮心一扯，惘然了。
難道冥冥中命運(yùn)真有注定嗎？該來的丑聞就是躲不掉？
那她和齊京，是否也注定了未來會有一場不愉快的婚姻？改變不了嗎？
「很厲害嘛，你們一個個都這么會要狐媚，勾引男人�！估罘夷莺敛涣羟榈刈I刺，「現(xiàn)在手段就這么厲害，以後還得了？」
「你——」
程水蓮正想說話，齊京搶先一步開了口——
「注意你說話的口氣，F(xiàn)anny！」他厲聲喝斥，「不許你這樣侮辱水蓮！」
李芬妮倒抽一口氣，轉(zhuǎn)過淚盈盈的眸，「我說錯了嗎？她還不夠會耍手段嗎？明明都說要跟你分手的，還糾纏不清，根本就是以退為進(jìn)嘛。這樣的心機(jī)還不夠可怕嗎？」
「你不懂，水蓮她有……她的理由�！�
「什么理由？」李芬妮直截了當(dāng)?shù)乇茊枴?br />
齊京沒回答，默默瞥了一旁的程水蓮一眼，那一眼，令她全身戰(zhàn)傈。
太深沉，太傷感，太……充滿某種決絕。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以為她是基於什么樣的理由提出分手的？他真的了解嗎？
她顫著唇，想說話，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黯然回迎他的眼神。
「齊哥哥！」見兩人彼此相望的姿態(tài)，李芬妮更激動了，驀地伸手抓住齊京的衣襟，試圖轉(zhuǎn)回他的注意力，「齊哥哥，你千萬別上當(dāng)了，別被她要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你冷靜一點(diǎn)，F(xiàn)anny�！过R京扯下她的手，「水蓮不是那種女孩子，你誤會她了。」
「我才沒有！」李芬妮喊著，怒氣沖沖地旋過身，瞪視程水蓮，「你別得意，齊媽媽就快來了。等著瞧吧，她可不像齊哥哥跟齊奶奶這么好騙，她—定會好好教訓(xùn)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