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怎么會這樣?甜的豆腐腦成了咸的……難不成是大姊將鹽當(dāng)作了糖……」
一到了廚房里,詩曉桐失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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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聲沒驚醒當(dāng)事人,卻將原在柜臺里算帳的詩谷懷給喊了進來。
「二丫頭!」他將手指抵在唇上噓聲,「輕聲點,怎么回事?有人找妳麻煩嗎?」
「沒錯!就是有人在找我麻煩,爹呀!」
詩曉桐將端盤摔下,用手指著那坐在桌前,正為豆腐腦添料的詩曉楓。
「你瞧姊那副模樣,失魂落魄的,莫怪人家要說咱們的豆腐腦走了味了!」
詩谷懷看過去,只覺怵目驚心。
他那寶貝大女兒正在……正在為豆腐腦添料加醬,她她她……一邊手上忙著活兒,還一邊……掉眼淚。
她手上并未歇下規(guī)律動作,隨著她的移動,眼眶里的淚水也就一滴一滴地掉入那些碗里,為詩家出了名的豆腐腦,改變風(fēng)味。
唉,莫怪客人要跳腳,連他看了都要嚷咸了。
快步奔上前,詩谷懷將大女兒扯到一邊,這才饒過了那些豆腐腦。
他這一扯,終于把詩曉楓給扯醒了過來。
「爹,您怎么進來了?外頭不是正忙?」
詩谷懷嘆口氣,伸掌揉揉女兒的肩頭,「大丫頭呀,算爹求妳了,回回神吧,妳這樣叫爹還怎么有心思做生意?二丫頭,小三、小四呢?」
詩曉桐也嘆了口氣,瞪著姊姊無神的一雙大眼睛,「她們今兒個學(xué)堂里都有課!
「那妳就委屈點,里頭外頭全讓妳跑,別忘了順帶記記帳,真忙不過來時,再去喊隔壁的姜大娘過來幫手,咱們按時計酬。」
詩曉桐沒好氣地睞了姊姊一眼,掀簾往外走,「忙我可不愁,可是爹啊,您得趕快讓大姊變回原樣吧,要不咱們都快跟著她一塊發(fā)瘋了。」
注視著妹妹的背影,詩曉楓滿懷不安。
「爹,您干嘛阻著不讓我干活?要不,我去幫忙記帳吧,曉桐只有一個人,你讓她怎么忙得過來?」
記帳?讓這失魂落魄、中了蠱的丫頭?
「千萬不要!」詩谷懷大喊,他可不想讓這祖?zhèn)魅匿佔雨P(guān)門大吉!
「妳呀,目前什么都別給我想,專心地把妳的病給我治好了再說!」
「病?」詩曉楓眼神迷惑,「我病了嗎?」
詩谷懷瞪大眼睛,沒好氣地說:「丫頭,妳知道妳常會不自覺地掉眼淚嗎?」
掉眼淚?!
詩曉楓還是不懂,她抬手摸腮,赫然觸著了一手掌的水。
城外翠竹茅廬。
廬后一條小溪,廬前一方小院,雖是簡陋樸拙,卻又處處風(fēng)雅。
溪畔石上一個男人,溪中水里一個少女,陽光灑下,銀光破碎成千絲萬縷落在溪里,少女興致不錯,笑聲鈴鈴,她卷高著褲腳,一雙玉筍似的白嫩足踝,佇立在沁涼的溪水中央。
「快下來陪陪人家嘛!」
少女嗔喊著,一對淺淺的小梨渦綻現(xiàn)在唇畔,更添清妍麗色。
男人沒心情,目光眺望著遠方,緊鎖著的一雙劍眉不見松下。
「嘿!」少女嘟高艷紅唇瓣,用玉足踢高了溪水!改闼藛?」
男人回過神來,無奈地伸手拂去黑發(fā)上的水珠。
「別鬧了,紫紫,我在想事情!
「想事情?」
朱紫紫三步并作兩步地由溪中跳蹦了過來,湊近男人伸臂嬌纏著他。
「我就站在你眼前耶!你向來的習(xí)慣是只許看眼前,不許想未來的,除了我哩,嘿嘿嘿,你什么都不許想!」
洛伯虎沒作聲,由著朱紫紫耍賴胡鬧,懶得回應(yīng),省得待會她又要哭鬧個不停。
老實說,這么多個紅粉知己里,這愛胡鬧的小丫頭是最黏人也是最癡纏的一個,讓人連想甩都無從甩起,也許是……他無意識地伸手摩挲著她柔順的長發(fā),也許是因為……他根本就……放不下她的,是嗎?
斂下心思,洛伯虎故意譏聲調(diào)侃,「妳這算是哪門子的郡主?鎮(zhèn)日在外頭亂跑,連個隨從丫鬟都沒有!
「那是因為呀……」朱紫紫側(cè)臥在他的膝頭,笑得淘氣兼得意,「我又是爬墻出來的!
他笑了,「趕明兒個我得建議薺王,將王府里的圍墻給加高了!
她也笑了,「隨便他加高,反正這天底下還沒有我紫郡主想去卻到不了的地方,也沒有……」她定定地睞著他,傲氣凌人的宣誓,「我想要卻要不到的東西!
少女眸子里寫滿了志在必得,明白她意指為何,洛伯虎只是輕哼,隨即轉(zhuǎn)開目光,沒作聲。
就在此時,前院里傳來木門聲響,腳步聲移近,洛伯虎移開朱紫紫從石上躍下,恰好迎上那正走進后院的一男一女。
「詩伯父,曉楓。」
洛伯虎上前打招呼,沒理會那在他背后瞪眼扁嘴的少女。
「曉楓好點了嗎?」他問著詩谷懷。
「你看呢?」詩谷懷搖頭嘆息。
洛伯虎湊近詩曉楓,認(rèn)認(rèn)真真地審視起眼前那魂不守舍、眼神縹緲的少女,也跟著嘆了口氣。
他開口和詩曉楓閑聊了幾句,還好,她只是看來精神很差,但所幸對答如流,該記住、該分辨的事都能條理分明,只是有一點很糟,很糟很糟,她常會一個不小心便掉了眼淚,掉得無緣無由,而且抑制不住。
詩谷懷憂心忡忡地開口問:「你那個叫做月老的朋友呢?他的解藥到底……」
他的話還沒完,茅廬后門突然被打開,從里頭奔出了個白發(fā)長髯、瘦骨嶙峋的老人,老人一邊狂奔一邊大喊著。
「小心!小心!趴下!趴下!」
眾人沒動沒靜,只有那老人蹲身掩耳,下一瞬間,轟隆進響,眾人回過頭,恰好見著洛伯虎那幢茅屋應(yīng)聲被炸開了半邊天,茅草桿飛絮滿天,半邊的泥墻先是搖了搖、晃了晃,然后不支倒下。
很好,他家本就四壁蕭條,這會兒更是可以「磊落」示人了。
「怪哉!怪哉!」
月老沒回頭,黑糊著一張老臉,原是掩緊著耳朵的臟手改去撓捉著下巴,口里喃喃自語著。
「這咒語分明沒錯,該添的配料也沒少,只是稍微記漏了幾道程序,又不小心攙進了幾種不知名的鉛粉金墨……沒道理呀……實在不應(yīng)該……怎么會……」
月老支著下巴,繼續(xù)望天。
「那天我用了頭母豬做實驗,讓牠愛上了那只大公鵝,最后是怎么解開的呢……噢,對了!還沒來得及解,公鵝就成了燒鵝,這種解法倒也不錯啦,至少那公鵝沒讓母豬給強了去……畜生是一回事,就不知道若是用在人的身上會是怎樣……」
感覺到四周靜得出奇,月老轉(zhuǎn)過頭來見著了一個個神色陰驚,瞇眼瞪著他似想掐他脖子的男男女女,遂趕緊停了叨念,以笑避難。
「詩老板,來串門子呀?」
「原本是想來串的……」洛伯虎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看了眼他身后的殘破屋子,「但前提是,還得要有『門』可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