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吧?”
游家大宅的花園涼亭里,柳貞瑤小聲的哭泣,引起了來人的注意,但待來人走上前,她則警覺的拭去淚痕,小心翼翼的回頭。
“是你?”
“是你!”
異口同聲地,兩人都被對方給嚇個正著。
來人不為別人,正是那日柳貞瑤假替妹妹守在新娘房里時,闖進來的那個家伙,也就是當今圣上劉景隆。
他估算游無軒上了五環山谷后,若順利的救出柳貞茗,最遲會在今天的日落前回到游宅,所以他就先來等著了。
可是,他以為柳貞茗已經被捉走……難道無軒已經回來了嗎?
不!不可能!倘若他已經返還,為何剛才在大廳上仍滿一片死氣沉沉的哀愁?
如果游無軒仍未救出柳貞茗,那么,眼前的事只有一個解釋了。
“姑娘不是柳貞茗?”
“唉!”柳貞瑤頓時面紅耳赤,低下頭,她有點想逃走。
“那么,敢問姑娘是誰?”劉景隆喜出望外。
那日在游家新娘房見到柳貞瑤這位絕色佳人后,劉景隆久久不能忘懷,本以為她是游無軒的新嫁娘,所謂朋友妻不可欺,他怎好奪人之愛?所以只好無奈的打算將她忘記,沒想到今日再度重逢,竟發現她并非柳貞茗。
“小女子乃是……柳家的七女兒,柳貞瑤!
“那么當日……”劉景隆松了口氣,跟著忙又追問。
“無論你是誰,請不要告訴游無軒這件事,那天我……二姐柳貞茗因為鬧肚子疼,急著離開新娘房,但偏偏拜堂的時辰又將近,怕游無軒會找不到人,所以才讓小女子頂替……請公子保守秘密,千萬不要告訴游無軒!
柳貞瑤水漾的澈透眼神十分真切,讓劉景隆看了又是忍不住心動。
美人兒的請求,他這個英雄如何能拒絕?
再說,既然她并非游無軒的娘子柳貞茗,那么,他就不必再壓抑自己對她的好感了。
“貞瑤姑娘獨自一人在此,是否在擔心無軒救令姐的事?”
他的話才脫口,柳貞瑤的眼眶又紅了起來。
“別擔心,無軒不但不會有事,還會順利救出令姐!
“公子為何如此肯定?”柳貞瑤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何能篤定的口出此言。
難道說,游無軒進山谷救人,是奉什么人的旨令嗎?
她早聽說他與皇上的關系匪淺,難道說……抬眼望著眼前的劉景隆一眼,她的心有些受驚的急速加快。
眼前這位公子器宇軒昂、氣度不凡,談吐文雅而舉止凜然,該不會就是當今圣上劉景隆吧?
“敢問公子貴姓,與游無軒是何關系?”
皇上拉動嘴角,他知道柳貞瑤不但有天香國色的美貌,而且有顆聰明過人的腦袋。
該明說他就是當今皇帝嗎?
“如果我說我有未卜先知之能事,姑娘相信嗎?”
鬼才相信哩!
不過瞧他滿滿的自信,要不是有十成把握又怎敢出此狂言!
“若能保他無事,我想,唯有能調兵遣將去山谷搜尋他們的皇上才有此等能事,公子該不會就是……”柳貞瑤不敢繼續說下去,只是垂下眼睫。
劉景隆聞言后只是笑著,正如她所說,他已經派了不少大將前往救援,好消息應該不遠了。
“不曉得令姐有無貞瑤姑娘一般的聰穎?”
當劉景隆提起了柳貞茗的聰穎時,柳貞瑤只差沒笑出來。
憑她?
喔,這位公子也幫幫忙!見過貞茗的人誰不知道,她單純得近乎——笨!可是,她卻有種平易近人的魔力,七姐妹中,唯有最不夠聰穎的她,與她最為契合,因為,她總是沒心眼的待人好……
想到自己曾經因為游無軒的丑模樣而將她推給他,她的心情再度沉陷低潮,她現在只想立刻見到她,好好的抱緊她,痛哭一場,跟她說聲對不起。
“姑娘……”
“對不住,小女子真的無心與二姐比較,但她若從此與我天人永隔,那么,小女子也活不下去了。”柳貞瑤再也把持不住的潸然落淚,還激動的蹲了下去。
“姑娘,你放心,無軒和貞茗妹子不會有事的。”
“為什么?”
“相信我,最遲他們也會今日返還!
扶起她,劉景隆信誓旦旦的說,但柳貞瑤還是不懂,他們真的會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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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
“嗯!再好不過了。”
天色微露晨曦,雨勢也逐漸變小,游無軒與柳貞茗躲在供奉山神的小亭子里,看著日出,瞧著天亮,等待雨停,可惜寒意卻也凍壞了依偎守候一夜的兩人。
“冷嗎?”他問著她,還不斷的搓揉她冷冷的小手,完全沒想到自己的手也是冰冷的。
“嗯!哈啾……不過已經沒有知覺了!彼蛄藗噴嚏,精神倒還不錯。
游無軒露著笑意,替她把額邊因水貼緊皮膚的發絲輕撥向后,然后輕啄了她冰涼的唇一口,笑說:“我現在無法給你取暖,所以我們得盡快離開山谷,否則情勢對我們不利。”
“現在嗎?”柳貞茗想起身,可是腿卻軟了。
“你走得動嗎?”看著她軟了的腿,游無軒自覺是白問。
“應該可以吧!”她勉強還想起身,可是又再度失敗。
“別倔了,還是我背你吧!”游無軒站直身,上前半蹲預備要背她。
“可是你不也很累?”她實在不想一直麻煩他。
“再累,我也會照顧你,來吧!我們沒時間辯論了!
說的也是,也許就像歐陽珍珠所說的,大匹人馬正在追殺他們,他們根本逃不出這個山谷。
“無軒,你能不能老實告訴我,你真的走得出這個山谷嗎?”趴在他背上,聆聽他的心跳聲,柳貞茗發覺自己已經習慣賴著他了。
“當然,百分之百的肯定!庇质且魂囁实男β暋
“你如何能確定?”
“因為這個!庇螣o軒從口袋里拿出一只彩球,往后交給柳貝茗。
“彩球?”她不懂。
“是呀,我雖然被人蒙住了眼睛才得以上山谷,但一路而來,我不斷的從身后丟彩球在馬車后面,再加上馬車經過山溪、土石或草地都會發出不同的聲響,我也已經牢牢的記在腦海里,所以只要能找到金色彩球,那么就能找到出山谷的路!
原來如此。
他真是聰明,可是,她仍然不懂。
“那為什么你知道是金色的彩球?”
“因為那是我所投擲的最后一顆球,而且特別大顆,所以不用看也能明白是金色彩球!
“你真聰明!彼胄χf,卻覺得唇角也凍壞了,根本牽扯不出一個笑容。
“謝謝你的夸獎,只可惜我還沒找到金色彩球!倍宜矝]力氣施展輕功。
后面這一句話,游無軒沒敢說出來,他不想讓她擔心,卻很煩惱雷天盟會再度窮追不舍。
待他們走了好長一段路,已經經過兩個時辰了……
“無軒。”
“什么事?”
“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這時候天氣已轉晴朗,而天色早翻轉成魚肚白,柳貞茗想起了昨夜的事,她想找機會告訴游無軒有關假冒新娘的真相。
“呃……就是……”她的勇氣不夠,這招偷天換日,該從哪一句啟口才能順利的說下去呢?“我是想說……”
她的結巴與猶豫,讓游無軒分了神,就在兩人走到離斷魂崖不到十公尺的地方,他發現了那顆金色的彩球。
“貞茗,你瞧!那就是我的金色彩球!
游無軒放下她,急忙上前,這時候,兩旁林立的樹蔭開始有了騷動,柳貞茗并未走上前,只是抬起頭望著那陣騷動,自忖是否聽錯,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天羅地網般的漁網,分別從林立的許多棵樹上撒了下來。
“無軒,那是什么?”
柳貞茗還不知道撒下的漁網是個陷阱,待游無軒回過頭時,已經來不及了。
“無軒……”
“貞茗,快跑!
游無軒知道自己跑不了,所以要讓柳貞茗先逃,但來人已經捉住了她。
“哈哈哈,任你‘野鷹三絕’的輕功再怎么厲害,也無法逃出我的天羅地網!闭f話的人是雷天盟,而站在他身后的人,是歐陽珍珠。
“可惡的卑鄙小人,放她走!庇螣o軒只擔心柳貞茗的安危。
“哼,放她走?你以為可能嗎?”雷天盟才說完,已經抽出腰際上的長劍。
“不,不,你不可以殺他,你不能殺他……”柳貞茗掙扎的想甩開日月會的人,卻怎么也掙脫不開。
“雷天盟,你要做什么都沖著我來,不要為難她!”游無軒也在掙扎,只可惜這漁網十分的牢緊,他壓根動彈不得。
“哼!你以為你還能英雄救美嗎?我要她親眼看到你死在我劍下的模樣,算是替珍珠報仇。”雷天盟一步一步的走上前。
“不,你不能殺他!绷戃煲蛔呓螣o軒的雷天盟嚇死了,“不,無軒,你快點施展龍鳳拳……”
遲了。
柳貞茗的叫喊,壓根抵擋不住雷天盟想替歐陽珍珠報仇的恨,那一劍刺下時,柳貞茗只覺天昏地暗,然后,什么慘絕人寰的畫面,她壓根都沒見到。
“貞茗,貞茗……”雖然右手臂中了一劍,可游無軒并不擔心自己,反倒是昏倒在地的柳貞茗讓他心焦,他從沒這么在乎一個女人。
“雷天盟,是男人的話,就放了她!彼^續吼著,試圖讓雷天盟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哼,當初你怎么待珍珠,今天我就全數還給你的女人!崩滋烀思楹莸陌l笑聲,讓游無軒清楚他并不是開玩笑的,然后,游無軒抽出身上的短劍,試著割開密密麻麻的漁網。
他冷眼看著歐陽珍珠。
接收到他的目光時,歐陽珍珠十分震驚,他們曾是那么地相愛,而今他竟可用如此冷漠而帶恨的眸光瞅緊她?
“別恨我,不要恨我……”
游無軒只是冷笑一聲,將目光鎖在柳貞茗的身上。
歐陽珍珠很受傷的轉頭哭著跑開,看在雷天盟眼里,又是游無軒對她的另一個傷害。
“哼!死到臨頭了,還敢這么傷害她!”
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沖上前,直接拉起了昏厥的柳貞茗,這時,游無軒的漁網已經露出了一個可以撕裂的小裂痕。
“貞茗,醒醒,貞茗……”
就在游無軒的大叫下,柳貞茗醒了過來。
“呃……你……你做什么?”
等她清醒時,雷天盟的臉已經湊上前了,她抵死地用力抗拒他,一直凍得發冷的手腳突然變靈活了,而這亂踹亂踢的下場,只是更惱怒雷天盟,他決定在眾人面前,給柳貞茗這個丫頭一個教訓。游無軒割開的小洞已經被他給扯開了,他輕功一展,直沖雷天盟的身后。
雷天盟并不是傻子,身后日月會的人想阻擋的聲勢,讓他早有提防,一個翻轉身,松開了柳貞茗的手,將長劍轉刺向飛身上前的游無軒。
“無軒,別過來!”
柳貞茗眼尖的看到雷天盟的詭計,奮不顧身的她,上前捉緊雷天盟的手。
這一來一往間,雷天盟試圖要先甩開柳貞茗,但她緊纏的手教人心煩,他只得改變主意,將劍往她身上一劃……
“不!”
一聽聞從天而降的游無軒的大聲吶喊,兇狠的雷天盟忽然不支倒地,四周傳來日月會屬下們混亂的鬧烘烘聲音,夾雜著殘殺的刀劍對決的鏗鏘聲,好像有一批人馬趕到。
不管那陣混亂為何,柳貞茗只知道,游無軒這個相公從天而降的畫面,第二次出現在她的眼前,但隨后而至的,是一片漆黑與無聲。
是呀!無聲的黑剛好是她所需,她是該安靜的好好睡一覺,這么長久以來的失眠,是該睡個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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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這太不像話了!
在五環山谷繞了七天后,柳貞茗與游無軒化險為夷的返還,但兩人都受了傷,柳貞茗還一度陷于昏迷之中,然后,光是療傷就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而在這段期間!游無軒并未前來探視他的娘子,反而在秘密進行撲滅日月會的行動,東奔西走了這么長時間,才找到了日月會的總舵,只可惜還是讓主謀的掌門人劉昆及歐陽珍珠逃走。
至于日月會的左右手之一雷天盟在山谷決戰時,已經被游無軒的江南龍鳳拳擊成重傷,這會兒在牢獄里奄奄一息,想逃也逃不了。
而柳貞茗的傷勢未愈,人也未清醒,在柳貞瑤的一陣真情實稟下,讓柳老爺怒得差點揮掌而下。
他從不打女兒,可是柳貞瑤剛才說的事,真的令他大發雷霆。
“爹,他是真心的……”
“胡來,這件事不許你再提。”
“可是……”
“夠了,貞茗的傷勢都還沒復元,人也尚未清醒,你這個做姐姐的竟然在這時候提起自己的婚事,你是想讓柳家莊上上下下四十余口全部陪你一起死才甘愿嗎?”
柳老爺怕得要死。貞瑤這丫頭不曉得什么時候認識了皇上,這會兒還直嚷著要進皇宮,委身給皇上。
拜托,皇上的老婆是游無軒的姐姐游無純,貞茗與他的事都還沒弄妥,她這又想冒柳家七小姐的名義進皇宮,這不是等于火上加油嗎?
要是游無純大動干醋,把事情真相查出來,欺騙游家事小,欺君之事有多大呀……這牽扯起來沒完沒了,而貞瑤這丫頭居然一點都無所謂!
“老爺,游家二少爺來訪!
啊?游無軒來了!
他來做什么?
都快一個月了,柳老爺以為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想要貞茗了,這時候出現算什么呢?
“老爺,姑爺還候著呢!”
仆人一說,才讓柳老爺回過神,他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還不快請。”
過了一會兒,游無軒走進大廳,身后還跟了一個人。
“景……”柳貞瑤差點叫出皇上的名諱,但爹娘都在場,她立刻住了口,歡喜的低下頭去。
“爹,娘,恕無軒姍姍來遲,貞茗好點了沒?”
有誰能體會游無軒的心情?
當國家大事與兒女私情攪和在一塊兒時,他根本無法丟下國家大事投入兒女私情,但他卻無時無刻不思念貞茗,還派游德守在附近,隨時與京城派來的御大夫聯系,關切貞茗的狀況。
只是,好消息一直并未傳來。
“不就是那樣……唉,不是我愛說你,雖然我們家的貞茗尚未與你拜堂成親,但為了你搞成這樣,你卻一次都沒來探過,你算什么男子漢大丈夫?”
跟旁的劉景隆想出面替他說點什么好話,游無軒卻暗暗揮手,要他別上前。
“是,爹說的是,無軒這次前來,就是想接貞茗回京城醫治,皇宮里的名醫齊全,將她送至那里,比較方便就診!
“不用了,你派來的大夫還不是沒治醒她?她這會兒躺在柳家莊,有我和她爹看守,還比較不會出事情,誰知道送去你那里會出什么狀況?”柳夫人插上一嘴,完全表明她的不悅。
“娘說的是,但是……”游無軒很想接貞茗回游府,可是抬起頭想說時,柳家二老不信任的眼神,當下令他作罷,退而求其次,他現在只想看看她,“那么,小婿可以去探望貞茗嗎?”
唉,多么委屈的一席話,皇上從沒見過自若的游無軒如此低聲下氣過,就連對他這個皇上,他都一副高高在上隨便應付的樣,沒想到為了一個柳貞茗……
這小女子到底有何過人之處?讓他牽腸掛肚,整個人瘦了一圈?
“好吧,她在房里休息,不過你別吵她,她需要安靜的休養!
看來柳家二老對游無軒已經十分寒心了,哪管他跟皇上究竟有什么關系。
不過,自己未嫁進門的娘子為他傷重昏迷不醒了近一個月,游無軒卻連一次都沒來探望,的確是有些說不過去。
就在游無軒準備離開大廳去看日思夜念的柳貞茗時,皇上的六大護衛其中一人闖了進來,他不敢直呼皇上,只好轉向游無軒說了一句,“有劉昆的下落了!
聽到這句話,游無軒眉頭一緊,睨了一旁的劉景隆一眼。
要是在這時候離開,柳家二老一定更不能諒解他。
“在哪?”劉景隆輕問著,眼神已然悄悄的暗示柳貞瑤。
“對了,爹,娘,女兒剛才跟你們商量的那件事……可否再到房里接著談?”
柳貞瑤避重就輕的帶走二老,游無軒這才松了口氣,詳問有關劉昆下落的事,而也由于事出緊急,探望柳貞茗的事只好二度作罷,他只希望她能夠早一點醒來,免他牽腸掛肚。
然而,游無軒從不知道他這一走,可走出了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