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走了,要回上海去了。
矢島薰一面收拾著自己的行李,一面卻也忍不住側(cè)耳聽著另一間房的動靜。
那里傳來的每一陣細(xì)微聲響,對她,都是難以言喻的痛擊,壓迫她無法順利呼吸。
從她在醫(yī)院里醒來,一直到傷愈出院,兩人一起回到這家旅館打包行李,他除了關(guān)懷她的傷勢,一句多余的話也不說。
他甚至不曾問她有關(guān)鮑伯的事,她本來想告訴他的,想告訴他后者不曾在媒體上公布的秘密。
他是個「克隆」。
矢島薰奇怪他為什么不對外公布這一點(diǎn),或者,他們有個什么秘密公約必須遵守,而他不敢不從。
她不停猜測著,好想找個人分擔(dān)心中沉重的疑惑,好想聽喬石說說他對這一切的看法,可她卻──沒有機(jī)會。
他總是平板嚴(yán)肅的神情阻止了她。
如果這幾天他沒有天天到醫(yī)院探望她,她幾乎要以為他對她根本毫不關(guān)心。
但他──真的關(guān)心嗎?
矢島薰想,澀澀苦笑。
如果真的關(guān)心她,為何對她如此冷淡,甚至不太樂意私下與她獨(dú)處,每回與她獨(dú)處,總是怔忡不定。
也許,他有些怨她吧?因?yàn)樗O住了他追隨未婚妻離去的步伐。
在她醒來第二天,雅薇到醫(yī)院來探望她,嘴上雖不說什么,蒼白的面容卻流露著明顯的怨懟。
離開時,她甚至因?yàn)椴铰奶^急促差點(diǎn)跌倒,喬石急切地伸手扶住她,卻遭她一把甩落。
矢島薰知道他想追上,他充滿自責(zé)的表情這么告訴她,可他卻在瞥視她一眼后,硬生生停下步伐。
她才……她才不需要他的同情呢!
奇異的無痛襲上矢島薰眼眸,她眨眨眼,強(qiáng)迫自己繼續(xù)收拾行李。
她不需要他的同情,他如果要走,盡管請便。
她當(dāng)時就是這么告訴他的,慷慨激昂地對他如此喊道,可他卻只是默然地聽,一動也不動。
為什么他那時不走呢?她不需要他的同情,不需要他那種自以為是的溫柔!他喜歡誰,愛戀誰,盡管去追就是,為什么要為了她留在哈斯汀呢?
為什么!
一顆珠淚驀地從矢島薰眼眶逃逸,跟著,一陣敲門聲令她迅速展袖將眼淚拭去。
她絕不讓喬石看見自己的眼淚,絕不!
她不是那種柔弱的女人,不需要這種可笑的武器……
「請進(jìn)!骨咫h的嗓音平靜無痕。
喬石輕輕推開門扉,寫著沉重疲倦的俊容映入她眼瞳。
她呼吸一緊,「你收拾好了?」
「嗯。」他點(diǎn)點(diǎn)頭,「你呢?」
「我也好了!顾栈仨,拉上行李拉練。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顾驍嗨,「有人會來接我。」
幽深的黑眸望向她,蘊(yùn)著說不盡的蕭索。
心臟重重一扯,她深呼吸,強(qiáng)迫自己迎視他惆悵的眼神。
為什么要這么看她?他難道不知道這樣會擰痛她的心嗎?
「你要回上海嗎?」
「……不!
「去英國?」
「是的!顾活D,半晌,補(bǔ)充說道,「這是我欠雅薇的……」
「不必跟我解釋!」她銳聲截斷他,跟著提起行李,「既然我們各有各的目的地,就從此分道揚(yáng)鑣吧!
話語方落,窈窕的身軀立即從他身邊飄過,美麗的瞳眸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走得堅決,一絲猶豫也沒,直到他在她身后輕輕喚她的名。
「薰。」
她腳步一凝,「什么事?」
「……保重。」低啞的嗓音有太多蒼涼,太多沉重。
墨睫一眨,再也承受不住淚水的重量。她不敢回頭,匆匆下樓,奔出旅館大門。
可沒想到,等在樓下的,是一個更令她傷痛欲絕的消息。
母親派來接她的司機(jī)面色發(fā)白,一見她便顫抖地開口,「小、小姐……總理閣下他……他──」
「我爸爸怎么了?」
「他……遭人暗殺──」
世界,在瞬間轉(zhuǎn)成最深沉可怕的黑暗。她身子一軟,往后顫顫倒落──
一個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當(dāng)矢島薰再度展開眼廉,映入眼瞳的是一張寫著濃烈擔(dān)憂的臉龐。
是喬石,他正蹙著眉凝視著她,一手輕輕托住她頸部將她擁在懷里,另一只手,輕輕撫著她在額前凌亂的頭發(fā)。
「我們……在哪里?」她問,嗓音虛弱。
「在車上!顾偷突卮,「你家司機(jī)正準(zhǔn)備帶我們回首都!
「我──們?」她怔然,半晌,驀地坐直上半身,「你也一起去嗎?」
「嗯。」
「你──干嘛跟著我去?」她恨恨瞪他,「你不是要去英國嗎?你應(yīng)該要去的地方是機(jī)場,不是我家!」
「我改變計畫了,薰,我將機(jī)位延了期……」
「為什么延期?」
「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薰,」他深深望她,一面輕柔地?fù)嶂~,「你需要人照顧!
照顧?她需要人照顧?所以他決定留下來陪伴她?
矢島薰瞪著喬石俊秀的臉龐,他神情溫柔,情意深厚,可不知怎地,那樣的溫柔和情意落入她眼底竟成了絕大的諷刺。
她不需要,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同情……
他愛我,矢島薰,他巴不得快點(diǎn)趕到我身邊,可卻因?yàn)橥槟悴桓疫@么做。
雅薇充滿譏諷的嗓音忽地在她耳畔回旋,似真似假,逼得她透不過氣……
「我不需要人照顧!」一念及此,她驀地甩開他的手,激動地喊道:「尤其是你!聽懂了嗎?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照顧!不必因?yàn)橥槲伊粝聛,我不需要,我一個人也可以處理得很好!」
「薰!箤λ蝗缙鋪淼募铀坪跤行┎恢耄改恪
「走開!不要碰我!」說著,她一面挪動身子離開他懷里,一面猛力敲著隔絕前后座的黑色車窗,「停車,停車!」
加長型房車聽從她的指示,踩了煞車,優(yōu)雅地在柏油路邊停歇。
矢島薰深吸一口氣,「下車!骨謇涞纳ひ糇运n白的唇間吐逸。
喬石緊緊擰眉,「薰,讓我陪你回去!
「不需要。」
「可是你……」他咬著牙,不知該如何表示自己對她的心疼,「你的父親──」
父親!
聽聞這兩個字,矢島薰再也無法假裝平靜,纖細(xì)的雙肩激烈地顫抖起來,「就算……就算我爸爸他真的……」她緊緊閉眸,嗓音哽咽,「去世了,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這不是同情,薰,我只是……」他試圖解釋,她卻銳聲打斷了他。
「這是同情!」她嘶啞著喊,灼熱的疼痛燙上眼眸,「你本來打算到倫敦去跟雅薇會合的,卻因?yàn)槲野职帧袅讼聛愆ぉつ氵說這不是同情?」蒼白的秀顏驀地轉(zhuǎn)向喬石,冷冷瞪他,「到倫敦去照顧你的雅薇吧,我不需要你,喬石。我不是那種軟弱的女人,我一個人……也可以挺過去!
「薰!」他瞪她,真不曉得該如何說服她,只能無奈地嘆息,「你為什么就那么倔強(qiáng)呢?」
她不語,只是漠然撇過頭。
他瞪視她,數(shù)秒,終於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我下車。」頓了一頓,「但這并不表示我會離開,我會待在你家附近,直到你愿意見我為止!
心臟因他堅定的話語猛烈一扯,可嬌顏依然冷凝。
「……隨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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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務(wù)大臣受槍傷,總理大臣被暗殺身亡,近來多舛的哈靳汀風(fēng)起云涌,正隱隱掀起一場詭譎風(fēng)暴。
是一場政變的前兆。
哈斯汀的女王安琪莉雅在一個夜里,藉著吊唁之名偷偷告訴矢島薰這個依然秘而未宣的消息。
「我們需要你的幫忙,薰。為了引誘陰謀者盡早現(xiàn)身,我才跟你父親定下這條引虎出閘的計策!
所以,她的父親并沒有死,一切只是一場戲。
但,就算是戲,她也必須演得維妙維肖,將一個父親驟死的哀痛女兒扮演得恰如其分。
這也讓喬石因?yàn)橥樗,而在她身邊徘徊不去…?br />
該死!
矢島薰暗暗詛咒,秀麗的蛾眉攬蹙,櫻唇亦緊緊抿著。
「這樣可以嗎?薰,他一直在你家門外等著呢。」低沉且獨(dú)特的嗓音輕輕揚(yáng)起,蘊(yùn)著不易察覺的嘲諷況味。
她咬唇,揚(yáng)起頭來看了面前金發(fā)藍(lán)眸的男人一眼,接著,眸光不由自主地向窗外飄去。
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她可以清清楚楚看見喬石站在總理大臣府對面一柱電線桿下,修長的身子微微靠著電線桿,臉龐雋刻著掩不住的疲憊。
不論白天,黑夜,當(dāng)她悄然透過窗廉偷窺時他總是站在那里,仿佛從來不曾移動過分毫。
他怎能如此堅持?已經(jīng)連續(xù)好幾天了耶,他的體力難道用之不竭?
就算是超人也該累了,不是嗎?他怎么還不離開……
低沉的嗓音打斷她凌亂的思緒,「看樣子他是下定決心,不見你一面勢不罷休了!
她深吸口氣,調(diào)轉(zhuǎn)眸光,「幫我一個忙,路西法!
「說吧!
「吻我!
「什么?」簡單兩個字令名動歐洲的軍人訝異地?fù)P眉,他伸出食指,輕敲著自己的下頷,燦爛的藍(lán)眸沈思地鎖住矢島薰。
「你不肯答應(yīng)嗎?」
「為什么要這么做?」路西法閑閑問她。
「我要……」她咬緊牙,「讓他知難而退!
「你以為他會相信嗎?」
「為什么不信?這幾天你天天上這里來,他肯定會認(rèn)為我們關(guān)系不尋常──他會相信的!」說到最后一句,她忍不住提高嗓音,微微激動。
路西法凝望她,半晌,「我過來看你,并非為了演戲!
她心跳一亂,低垂眼廉,不敢迎視他的眼瞳,「我……明白。」
他看著她,忽地微笑了,伸手撫上她的頰,「薰,如果有一天我必須離開這個國家,最舍不下的人會是你!
「這是……什么意思?」她心跳更狂野了,禁不住抬眼瞪他,眸光不定,「你為什么……要離開哈斯汀?」
為什么要背叛哈斯。
她真正想問的,其實(shí)是這么一句。
但她不能問,不能說,因?yàn)檫@一切仍是個秘密,就算她早就知道了,也要假裝毫不知曉。
這是一場戲而已,她扮演一個因父親死去而哀痛難抑的女兒,他,則扮演一個天天上門慰問的追求者。
他只是想來探聽消息罷了,只想掌握任何一點(diǎn)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
可這一切,真的只是演戲嗎?他的慰問與關(guān)懷,真的只是為了向她套取情報?或者,其實(shí)是真正的感情……
快回頭吧,你還不明白嗎?你已經(jīng)是甕中之鱉了!
她好想這么喊出來,好想這么勸告他,但,她能做的,仍然只有緊緊閉嘴。
可后者卻仿佛從她蒼白的神色中領(lǐng)悟了些什么,藍(lán)眸掠過深沈的闇芒,俊唇,卻揚(yáng)起若無其事的弧度。
「我只是這么比喻!顾χf,「只想讓你這個遲鈍的女人明白我的心意而已!
「我──現(xiàn)在懂了!顾齾葏鹊兀橆a染紅。
「可看來已經(jīng)太遲了!顾{(lán)眸緊盯她,「看來你的心,已經(jīng)在短短幾天內(nèi)遺落在另一個男人身上!
「……我很抱歉!
「不必道歉!孤肺鞣o靜微笑,「只要把你答應(yīng)的吻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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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跟那個男人擁吻。
就在自己的臥房窗前,就在他炯炯的注視下,她踮起足尖,與那個俊美異常的男人纏綿地深吻……
薰!他好強(qiáng)又可愛的薰啊,那張倔強(qiáng)的紅唇怎么能夠輕易與別的男人輾轉(zhuǎn)相接?怎么能夠?
他的心──好痛,好痛,痛得他無法呼吸……
終於,俊拔的身軀一旋,在蒼茫暮色下緩緩離去,背影,承載著難以言喻的落寞。
他終於走了。
這一晚,當(dāng)矢島薰站在臥房落地窗前,拉開部分窗廉悄然朝外窺視時,那連日來總是站在對街的男人身影,終於不再落入她眼底。
他走了。
她想,轉(zhuǎn)過身,背脊緊緊靠著冰涼的墻面。
清冷的月光透過玻璃窗,切割著她蒼白的臉龐,細(xì)碎的疼痛從她的臉,直達(dá)她的心。
右手,撫上心跳遲緩的胸膛。
她的心,好痛,仿佛糾結(jié)成一團(tuán)。
為什么?他走了后她不是應(yīng)該松了一口氣嗎?這些天來她左思右想不就是拼命要想辦法趕走他嗎?為什么當(dāng)他真的走了以后,她反倒悵惘了、失落了、感傷了,胸膛像被狠狠地挖了一個洞,深不見底?
淚水,不知不覺從眼眶逃逸,碎落臉頰。
她哽咽抽氣,在他遠(yuǎn)遠(yuǎn)離開后,終於放縱自己哭了。
房間很靜,除了時鐘滴滴答答的規(guī)律響聲,只有她細(xì)微的抽泣聲。黑暗,與絕對的靜寂,正逐漸占領(lǐng)這間寂寞的房……
驀地,悅耳的音樂鈴聲響起,劃破了這令人無法呼吸的沉靜。
是她的手機(jī)。
矢島薰怔怔地望向擱在梳妝臺上,閃閃發(fā)亮的銀色手機(jī),好一會兒,才走近接起它。
「喂!股ひ舻臀⑸硢
「薰,是我。」
拂過耳畔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聲音,她身子一顫,差點(diǎn)握不穩(wěn)手中的手機(jī)。
「是你?」逸出唇的語音太過沙啞,她頓了頓,藉著咳嗽清了清嗓子。
「你在哭嗎?」他的嗓音忽然變得焦慮。
她心跳一亂,「不,沒有……我沒哭!
「薰,你別逞強(qiáng)……」
她冷冷截斷他,「我沒有哭!」就算哭也不會以眼淚作為挽留他的式器。「你打電話來做什么?」
「……沒什么!顾Z音沙啞,「只想告訴你一聲,不必再躲著不出門,我人已經(jīng)在機(jī)場了,馬上就要離開!
「你──」語音幾乎梗在喉頭,「要走了?」
「嗯,飛機(jī)半小時后起飛!
「到倫敦?」
「嗯!
「那──很好!顾钗豢跉猓瑥(qiáng)迫自己鎮(zhèn)靜,「祝你們幸福!
他沒有回答,停頓好一會兒,才輕輕嘆息,「你誤會了,薰,我并不打算與雅薇復(fù)合。我去英國只是想對她道歉,因?yàn)槲以?jīng)答應(yīng)送她的禮物卻沒送到!
「什么禮物?」
「我答應(yīng)在她生日那天陪她一天,可是──」
可是為了救遭人綁架的她,所以他食言了!
一念及此,矢島薰喉頭一梗,「你是因?yàn)檫@樣──才不打算跟她復(fù)合嗎?」
「不是!
「那是……為什么?」
「因?yàn)槲业男,早就遺落在另一個女人身上了。」他長長吐氣。
「這是──什么意思?」她伸手撫喉,呼吸不覺急促,「喬!這是什么意思?你不愛雅薇了嗎?」
「不愛了!
他干脆的回應(yīng)驚怔了她,好半晌不知所措,「可是……你曾經(jīng)向她求婚,就算分手了,還將戒指送給她當(dāng)禮物──」
「你連這個也知道了?」喬石澀澀苦笑了一聲,「戒指本來就是專門為她買的!顾吐暯忉,「是她喜歡的樣式,所以我才送給她當(dāng)生日禮物!
「那──那張CD怎么回事?」
「什么CD?」他似乎不解。
「Air Supply的『Without you』!」她忍不住喊了出來。
「哦,那張啊!顾路疬@才恍然,「那也是她一直想要的,她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我出國時正好看到了,就順手帶了一張給她!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雅薇一直在騙她嗎?她所說的一切都只是謊言?
不!不可能。
「……你的確是深愛著她吧?喬,跟她分手時你的心一定很痛,對吧?」她急切地問,一面期待著聽到答案,一面卻也不敢傾聽。
「……不錯!
心臟一沉,「那你怎么能說自己不愛她了?那么濃厚的感情怎么可以那么簡單說淡就淡?難道你不是──不能沒有她嗎?」
告訴我你可以沒有她,告訴我你已經(jīng)不愛她了!
她期盼著,期盼著答案的心情令她好緊張,心跳得好快,而汗水,不停從掌心滲出。
「感情會死的,薰。」他終於開口了,語氣低沉,微微落寞,「單方面的感情怎能持續(xù)到永遠(yuǎn)?」
「可這不是單方面的,她──也愛你!」
「……已經(jīng)太遲了!
她驀地深吸一口氣,「喬,你──」
「我愛你,薰!
突如其來的告白恍若夏季落雷,狠狠擊中她腦海,她倏地狼狽,暈頭轉(zhuǎn)向。
「怎么……怎么可能?」
「從認(rèn)識你的第一天開始,我的心,便逐漸烙上了你的影子,愈來愈深──」他告白著,嗓音愈來愈低,終於消逸,可余音,卻在她心頭繚繞不去。
她眨眨眼,感覺溫?zé)岬臏I水再度不爭氣地落下,「可是你……只是因?yàn)槲业膫性跟雅薇有點(diǎn)像,所以才注意到我的,不是嗎?我下要……我不要當(dāng)任何人的替代品,就算只有一部分也不行……」
她不要,她不要他是因?yàn)樽约河行┫裱呸辈畔矚g她,她要自己在他心中是獨(dú)一無二的,是無可替代的……她知道自己小心眼,也許也無理取鬧,可是,她就是這么希望啊!
「我……不要你因?yàn)槲蚁袼鴲畚药ぉぁ乖捳f到此,嗓音已帶著明顯的哽咽。
他似乎注意到了,急急解釋,「不,薰,你跟雅薇不像,一點(diǎn)也不。你聰明、冷靜,卻又俏皮、可愛,你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堅強(qiáng)、迷人……」
一連串的贊美由他口中洋洋灑灑吐落,她聽著,沉落的心逐漸翻揚(yáng)。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愛我?」
「……我愛你!
這笨蛋!他氣死她了,他簡直就是要把她活活氣死!
眼淚落得更兇了,她狠狠跺腳,忍不住沖著電話喊道:「你──為什么不早說?為什么到現(xiàn)在才說?」
「我沒有勇氣!瓜鄬端募,他的語音是沈啞的,「我配不上你,薰!
「為什么?」
「一個連自己深愛的女人都保護(hù)不了的男人,有什么資格對她示愛?」他語氣苦澀。
「這是──什么見鬼的觀念?」她怒斥,「這就是你們上海男人所謂的溫柔體貼嗎?」
「不是溫柔體貼,是──愛!箚淌瘑÷暤,「既然愛一個女人,就該好好保護(hù)她,不讓她受一點(diǎn)委屈、一點(diǎn)傷害。而我──」他深吸一口氣,「根本保護(hù)不了你!
笨蛋!笨蛋!簡直笨透了!
「這不是愛!」她憤慨地喊,「這是該死的大男人主義!」
「……無所謂了,薰,隨你怎么笑我。」他語調(diào)落寞,「總之,我走了,祝福你跟那個路西法,祝你們──幸福。」
「你──不許走!」眼見著他就要掛電話,她連忙出聲阻止他,「誰允許你就這樣走了?給我站住!」
「薰,你……」
「我警告你,不許你移動一步,給我站在原地,懂嗎?」她霸道地命令著,一面往房門口移動,隨手抓了一件大衣套上,便匆匆奔下樓,「給我好好在機(jī)場里等著!」
「薰,怎么……」手機(jī)的收訊似乎出現(xiàn)問題,他的聲音開始變得斷斷續(xù)續(xù),「我……你……」
她忍不住焦急,「喂喂,你說什么?你聽到我的聲音了嗎?」
「……」
「喬石!給我站在原地,不許你走!聽到了嗎?」最后一個字才落下,她窈窕的身軀已經(jīng)如一陣旋風(fēng)般卷出總理大臣府,后面還跟著幾個莫名其妙的保安人員。
「……薰,我……」
該死!她根本聽不清楚他說些什么,也不曉得他究竟有沒聽到她的話,那笨蛋,該不會還按照原訂計畫登機(jī)吧?
如果是,她會殺了他,絕對會追去英國好好教訓(xùn)他──可惡!
她心一橫,索性按下通話結(jié)束鍵,跟著轉(zhuǎn)身面對保安人員,「我要去機(jī)場找一個朋友,你們別跟著我!
「不行,小姐,女王陛下命令我們好好保護(hù)您的安全……」
該死!
「好吧,你們要跟來便跟來,把車子開過來,快點(diǎn)!」
「是,小姐,還有……」
「還有什么事嗎?我趕時間!」
「外頭有一個人,好像要找你……」
順著保安人員的方向,她調(diào)轉(zhuǎn)了眸光,接著,倒抽一口氣。
他──那個說自己已經(jīng)在機(jī)場的男人居然正站在雕花鐵門外,手中還捧著一大束玫瑰!
這該死地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匆匆奔過去,不一會兒,裹著黑色大衣的身子便落定鐵門前。
「你不是──在機(jī)場嗎?」她瞪他:心底像是一塊大石落了地,卻也有點(diǎn)遭人捉弄的不悅,「還說飛機(jī)半小時后起飛?」
他沒立刻回答,靜靜凝睇她,好一會兒,才低低開口,「我騙你的,薰,我本來只是想告訴你我走了,你就肯出門來,那我……至少還有機(jī)會見你最后一面!
「你──」她怒視他,想痛罵他,可對他癡情的用心卻有更多心疼,「笨蛋一個!棺詈螅荒苓@樣喃喃說道。
「我沒想到你會挽留我,還不惜一切馬上追出來。」他微笑,星眸掠過難以形容的輝芒,「謝謝你,薰!
「謝什么啊?」她睨他一眼。
他默然,許久才輕輕開口,仿佛鼓起莫大勇氣,「薰,難道你──也愛我嗎?」
這家伙!難道他到現(xiàn)在還弄不清楚嗎?
她又氣又疼,又是微微酸苦,「我對你是什么感情,難道你這個心理學(xué)家還側(cè)寫不出來嗎?」
「別取笑我,薰,」他苦笑,「我這個心理學(xué)家一點(diǎn)用也沒有,還害你受了一刀……」
「不,別這么說。」她連忙止住他,一面按下門旁按鍵。
阻絕兩人的鐵門往兩側(cè)滑開,終於,他與她之間,再也不存在任何障礙。
她翩然旋身,立定他面前,仰起秀顏,璀亮的雙眸深深睇他,半晌,終於輕啟朱唇,「你救了我,喬,若不是你,我也許無法活著站在這里!
「可若不是我,你也不會受傷……」
「不!顾p輕搖了搖頭,伸出食指,堵住他的唇,「只有兩分鐘,你在兩分鐘內(nèi)就想出了解決辦法,已經(jīng)夠了,喬!
他伸手扣住她手指,「你不怪我?」
「就算你想了更久,我也不怪你!顾⑽⑿Γ敢俏,說不定要想上十幾分鐘呢!
他聞言,閉了閉眸,再展開時,掩不住濃濃情意,「薰,你真的愛我嗎?」
「你到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嗎?」
「我不……知道。」他低啞地,「我確實(shí)感覺到你喜歡我,但,你跟那個路西法卻又……」
「那是故意氣你的!」她截斷他,「因?yàn)槲乙詾槟闶且驗(yàn)橥槲,才守在我家門外不走,所以才故意演出那一幕氣你的!
「你是──故意氣我?」
「是啊!顾f,唇畔微笑是甜,是美,也是淡淡戲謔。
「你好可惡,薰。」他像是抱怨,可眼底的笑意卻泄了底。
他太高興了,極度的喜悅令他只想大叫大笑,在周遭一片靜寂的夜里,扮演為愛顛狂的男人。
是的,他是為愛顛狂,可他現(xiàn)在無法說話也無法大笑,只能癡癡地、癡癡地望著他心愛的女人……
直到她溫柔的嗓音捉回他迷蒙的神智。
「你說過,感情不是單方面的,所以如果我讓你走了,有一天你是不是也會忘記我?」
他回凝她,眼神同樣深刻,「……也許。」
「我不準(zhǔn)!」她忽地噘唇,頤指氣使地下著命令,「不準(zhǔn)你忘記我,不準(zhǔn)你離開我!」
「薰……」他眸光一柔,輕輕嘆息。
她同樣輕嘆,身子往他更挪近了幾分,玉手撫上他臉龐,順著分明的曲線記憶著兩人曾分享過的激情,「我要你永遠(yuǎn)跟我在一起。」她深情望他,夢幻地呢喃,「讓我一直愛你,你也要一直愛我!
四束眸光在空中互會。
好一會兒,氣氛只是恬靜,他沒有說話,她也不再說話,兩個人只是深深地、默默地看著對方。
不需再言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蕭瑟的秋夜,沁涼的空氣中流轉(zhuǎn)的卻是激顫人心的旖旎──
終於,喬石開口了,嗓音含著化不開的濃濃笑意,「羞不羞。哭,這像是一個淑女會說出來的話嗎?」他嘲弄她,星眸燦燦生輝。
「我早就──不是淑女了!故笉u薰睨他一眼,索性甩了甩頭,讓披落在肩的秀發(fā)更加狂亂,「你改變了我,現(xiàn)在的我只是一個敢說敢做的野丫頭!
「野丫頭?」他微笑加深,「我注意到了,瞧你,頭發(fā)也沒梳就跑出家門,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衣里穿的好像還是睡衣。」
她不置可否,只是輕輕地笑,「這樣才跟你相配啊,長不大的小男孩!
「哈!你居然敢嘲笑我?」
「有什么不敢的?我還打算笑你一輩子呢!
「好啊,不教訓(xùn)教訓(xùn)你,你還以為我們上海男人都很好欺負(fù)呢?凑些ぉぁ拐f著,他欺身上前。
她笑著側(cè)身躲著,以為他要打她,可他的大手卻捧起她臉龐,微微沁涼的嘴唇跟著印下溫?zé)岬奈恰?br />
熱情,且纏綿的吻。
笑聲驀地消逸,取而代之的,是癡迷的輕吟──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