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緊湊忙碌的行程中,雷墨始終保持著愉快的笑容。
一想到等會兒回公司即將上演的劇碼,他的心情就忍不住高昂起來。
等他結束一連串的會議,神情愉快的踏進辦公室,只見整個辦公室里沉默而平靜,完全不見喧鬧哭泣的混亂場面,只聽到會客室里傳出快樂的談笑聲,里頭仿彿正開著一場小小的同樂會。
忍不住走進會議室,只見擺了一桌的點心、飲料,在座的一男一女顯然正聊得開心,他的出現反倒像是不識相的闖入者,打擾了這片和諧歡樂的氣氛。
“總裁,您回來啦!”艾紫薔收起臉上的笑容,起身朝雷墨恭敬喚了聲。
她很好,看起來恬靜而寧適,眼角沒有淚水,臉上更沒有委屈不甘的表情,反倒挑戰似的大膽反視他。
雷墨說不出話來,只能錯愕的定定看著她,仿彿看到一只小白兔正勾著大野狼的手,嘲笑他的白費心機。
在端莊高雅的艾紫薔身邊,就連一向讓他厭惡的郝諸戈,也莫名的高尚起來,老愛對女秘書毛手毛腳的他,今天竟然也顯得格外安分。
他以為,她會倉皇失措地跑到他面前,哭訴郝諸戈的失禮,指控他是如何用眼神輕薄她、用言語調戲她——
沒想到她沒有眼淚、抱怨,而是和他高興的坐在一起,旁若無人的聊天說笑,儼然把這里當成他們的私人交誼廳?
“雷總裁,你這秘書真是棒,又親切又有禮貌,好得簡直是沒話說啦!”郝諸戈的一口臺灣國語聽在雷墨耳中格外刺耳,他不明白艾紫薔如何能忍受?
他徹底失敗了,在這步棋中,他已經完全落進自己苦心安排的陷阱中,難以脫身了。
他仿彿感覺自己的青筋已經浮上額際,那張冷靜自持的面具,即將一塊塊的龜裂剝落——
“郝董,感謝您蒞臨本公司,我還有重要的事,今天的拜會行程就此結束吧,不送了!”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艾秘書,送客后進我辦公室來!
錯愕的看著他迅如一陣旋風般的匆匆來去,在場的兩人怔了好一會兒。
“呃,抱歉,郝董,總裁那我得去幫忙,我會再跟您聯系,敲定下次會談時間的!彼θ菘赊涞脑偃瞎。
“不用這么客氣啦,我今天很高興,還得謝謝你咧!”
“別這么說,郝董!彼H切的說道!拔宜湍聵前!”
“好好——”
有美人相送,讓郝諸戈的腳步更加飄飄然了。
送走了客人,艾紫薔回到辦公室,略微整理幾份要交給他的文件,才敲門進雷墨辦公室。
“總裁,今天行程一切順利嗎?”她習慣性的問道。
“不、順、利!”一字字鏗鏘有力,仿彿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郝諸戈,這個商場上有名的色鬼,光是被他那雙色瞇瞇的眼睛看上一眼都令人受不了了,虧艾紫薔還能用那么熱絡親匿的態度跟他周旋。
他甚至在她臉上找不出一絲不情愿。
“你的外交能力很出色!彼樕簧频恼f道。
沒察覺他語氣中的不對勁,她還以為他在夸獎她,還謙虛的道謝。
“謝謝總裁,這是我分內該做的事!
分內該做的事?難道她不知道她分內該做的事,是給他這個頂頭上司一點善意的笑容,而不是去熱情招待來客。
“你或許還沒搞清楚,你是我的秘書,不是郝諸戈的!彼滟哪樕,任誰都能看出他的不悅。
艾紫薔不明白她做錯了什么,莫名其妙就得接受一頓指控。
不過她已經很習慣雷墨這種陰陽怪氣的特性了,沒有去解釋反駁,她只是平靜陳述道。
“總裁,他是您的重要客戶,而我是你的秘書!
“所以呢?”他冷然瞅著她。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您和公司的利益為最大考量!
“所以你只好勉強犧牲自己,跟他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好爭取這個所謂大公無私的頭銜?”
艾紫薔忍不住倒抽了口氣。
他——他怎能這么說?
這是她的工作,就算眼前是個兇神惡煞,她還是得壓抑私人情緒,扮出笑臉跟對方應對。她不期望他的感激,但他該體諒她的職責是沒有選擇性的。
“看來我倒是要替公司感謝你的犧牲啰?”
他根本就是在嘲諷她——艾紫薔幾乎動怒,但她沒忘記自己,也沒忘記他的身分。
秘書守則第二條:老板永遠是對的,永遠別跟他爭論對錯。
她強壓下不悅,反覆做了幾次深呼吸。
“是的,‘總裁’!彼滩蛔〖又厮姆Q謂,好讓他知道,她很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誰。
“怎么?你不高興?”他的劍眉微微挑起。
“沒有。”她心不甘情不愿回了句。
“你的眼神不是這么說的!彼麘醒笱蟪蛑。
“我……”她忍不住氣結。
艾紫薔覺得這個男人根本就是故意的。但她對這個強勢霸道,不可理喻的男人,完全無計可施。她能怎么樣?畢竟他才是頂頭上司,她這個小秘書根本沒有說話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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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的周末假期。
艾紫薔懶洋洋的賴在床上,等著太陽從前胸曬到后背。
以前失業時,每天在家無所事事、悶到發慌,現在她總算體會到這樣難得的悠閑有多可貴。
而今天,別說大門不想出,就連打電話找阿雅聊天的勁都提不起來,只想好好的休息,好恢復這幾個禮拜來,幾乎被榨干的體力。
每天上班,艾紫薔總是疲累得活像經過一場激戰。
打從第一天進極鼎,她的工作就始終處于爆滿的狀態,每天一早領著紙筆到他辦公室,記下密密麻麻的工作摘要,然后展開一整天跟資料文件、客戶電話追逐的工作,直到晚上所有人早下班了,做完隔天能向雷墨交代的工作她才敢安心下班。
幽幽嘆了口氣,她已經分不清進入極鼎到底是幸或不幸了。
不由自主的,她又想起了雷墨,那個叫人費解的男人。
他富可敵國、充滿成熟男人魅力,也很有手腕,是天生的生意人。再怎么難纏的客戶,只要他一出馬,總是被他身上那股天生王者的氣勢懾服。
但有時卻又別扭得像個小孩,總是提出一些無理的要求,好像非得看她傷腦筋才覺得愉快。
只要他想做的,非達到目的不可,完全沒有轉圜余地。
他是上司,她是秘書,她以為兩人可以保持這樣單純的關系,但心底卻有個隱密的小角落,偷偷藏著對他的一份特殊感覺……
想到那天他一步步的逼近她,溫熱的氣息是那樣親密而真實——至今她仿彿還能感覺到那股心跳加速,幾乎要窒息的感覺。尤其是那雙牢牢鎖住她的黑眸,灼熱得仿彿快將她吞噬——那是第一次,她深切感受到男人的魅力威力有多強大,好像一不小心,整個人就會被他給吸附住似的。
在某一方面來說,他確實充滿吸引女人的特質,他慷慨大方、瀟灑多情,善于應對,只要他看上的女人,肯定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不知不覺,她竟然想得出神了,直到電話鈴聲大作,把她從滿腦子的遐思中驚醒,也把她僅存的一點瞌睡蟲都給嚇跑了。
“小薔,怎么都不打電話給我?你窩在家干嘛,想把自己悶到發霉啊?快點出來聊聊——”電話另一頭是殷雅,劈哩啪啦就是一大串。
“阿雅,我想多睡一下耶——”
“什么?你還在睡?”驚天動地的高喊差點震破她的耳膜!澳闶秦i啊!”
能睡到自然醒,就算是當豬也是一只幸福的豬,她沒有怨言。
“怎么樣?這陣子工作還順利嗎?你還真難找,想關心你一下還不行呢——對了,雷墨是不是跟雜志上一樣帥啊?”話鋒一轉,殷雅迫不及待的追問起來。
“他的確很帥!卑纤N提不起勁的點點頭。
“你跟雷墨朝夕相處,有沒有進出愛的火花啊?”殷雅興奮的又問道。
愛的火花?拜托,她跟他之間怎么會有火花?怒火倒是不少啦!
嚴格上來說,她跟雷墨碰面的機會真的不多,更何況像他那樣的大忙人,成天不是去簽約、拜會客戶,要不然就是去跟他的眾多女友約會。
雖然他英俊瀟灑,迷人耀眼,光芒足以讓身旁的一切黯然失色,但那股讓人炫目的豐采并沒有沖昏她的理智。
她很清楚他不是那種安于平淡的人,更不屬于她的世界,他的愛若不是轟轟烈烈,就一定是跟眾人分享,但她懷疑,他心里會有愛這種東西嗎?像他那種俊俏不凡的男人不屬于任何一個女人,若要執意強求,只會讓人心碎神傷。
“沒有,我的老板不太好相處,而且女友多得數不完,看不上我這種‘清粥小菜’的啦。”
“那可不一定啊,感情這種東西就是這么微妙,越不可能發生的,就偏偏會發生。”殷雅不以為然的說。“不信你等著,搞不好有天你真的當上總裁夫人——”
“阿雅!”艾紫薔有氣無力的打斷她的白日夢!皠e再說這些天方夜譚了,我還得起來洗衣服、打掃家里呢。”
忙了好一陣子,她一直無暇整理她的小公寓,這里都快變成福德坑了。
“出來逛逛街、吃個飯嘛,一個人悶在家里多無聊啊!”殷雅鼓吹著她!白呃病⒆呃!”
但她實在提不起勁來,一想到兩天后又得提槍上戰場,她就全身沒勁。
“改天吧!”
“好吧,拜啰!”殷雅失望的悵然結束電話。
懶洋洋的重新躺回床上,她怔怔盯著天花板,直到一個嘮叨的聲音閃過她的腦海,讓她沒命似的跳了起來。
她想起一件更重要的大事——她爸媽今天要來!今天是她的相親日耶!
完了!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老媽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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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紫薔特地盛裝打扮了一番,想讓老媽看看她的誠意,好讓她能心滿意足的回臺南去。
她套上合宜的洋裝,滿意的審視自己一眼,拎起包包、套上一雙低跟鞋,抓起鑰匙才正要出門,電話就響了起來。
不會是性急的老媽,在餐廳里已經等不及的打電話來催了吧?
她不疑有他的接起電話就朝里頭的人喊道:“喂,媽,我已經準備要——總裁?”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熟悉嗓音,讓艾紫薔嚇得手里的話筒差點掉下地。
“總裁,有事嗎?”連忙穩住語氣,她沉靜地問道。經驗告訴她,無事不登三寶殿。
“我要你立刻到公司來,有份緊急文件要處理,我要你幫我。”
他開口丟來一句話,語氣不像商量,倒像是命令。
“現在?”艾紫薔眼底閃過一抹驚訝。“總裁,今天是星期六!”她客氣地提醒他。
“我會給你雙倍的加班費!彼苯恿水。
“總裁抱歉,今晚我有事!彼芪竦慕忉尩。
沒料到她會拒絕,雷墨突然沉默了好半晌。
“約會?”雷墨的緩緩眉頭擰了起來。
她楞了楞,勉為其難點點頭。“嗯!睉撍闶前!她要去相親。
“取消!”他斷然命令道,絲毫沒有商量余地。
“總裁,這個約會對我很重要——”事實上是,對她的父母很重要。
雖然她才二十四歲,但她那對遠在南部的爸媽,卻已儼然把女兒當成是四十二歲似的,天天逼婚,這回甚至不惜千里迢迢,北上替她相親,想躲都躲不掉。
她渴望一段穩定的感情、一雙堅強有力的臂膀依靠,但她并不想強求,不過既然被自己的爸媽趕鴨子上架,她也沒什么好抱怨的,只能乖乖聽話赴約。
尤其是一想到毀約的后果,她的耳朵就隱隱作痛起來,一思及此,她更堅持這場約會她不能缺席。
“總裁,很抱歉我真的沒辦法陪您去,請您找其他秘書陪同好嗎?”第一次,她拒絕了他的命令。
“不好!”
他既然指定了她就是她,哪容得下她跟他討價還價?
雷墨的臉比暴風雨來臨前的烏云還難看。
“我說了——我、要、你、來!”他一字一字地說道!澳闶俏业拿貢,替我完成工作是你的職責,取消它!”他的語氣明顯帶著不悅。
她明白、也早就認了命,但是今晚真的不行,要是當真爽了約,她爸媽肯定不會放過她。
“既然今天是勞基法保障的假日,我就有權決定加班與否!
“艾紫薔!”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看來已經相當不高興。
“我真的不行!”她壯起膽子堅定拒絕。
這不是命令,而是威脅,他的權力也早已超過一個上司所能行使的范圍,這根本是無理的要求!
既然下了班就是她的時間,至于需不需要加班應該看她方便與否,再說,這種事他應該早一點通知她。
她就像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否則她這枝箭肯定會被老媽折成兩半。
“抱歉,快來不及了,我得先走了!
在他惱怒的噴氣聲中,她堅定的掛斷電話,拎起包包出門。
瞪著手里嘟嘟作響的電話,雷墨已經夠糟的心情無疑雪上加霜。他不敢相信,一個小小的秘書居然膽敢拒絕他的命令?他知道她沒有職責無條件配合下班后的工作,但好歹他是老板,再怎么說她都該顧忌下這個身分……
但偏偏她的瞻子卻大到敢拒絕他,甚至掛他電話?
一時之間,他滿腹的怒氣竟不知向誰發作。
望著臨時自美國緊急傳回的大批文件資料,以及一個讓他氣得想吐血的女人,這個星期六真是夠精彩的。
這些業務一向是由她在處理,她做起來迅速仔細、從不出錯,對于她的做事能力,他很放心,比起其他秘書,他寧可將重要的事情全權交給她——
在氣惱低咒的同時,他也猛然發覺到,在短短的時間內,他竟已經如此依賴艾紫薔,沒有她,竟像是少了只手似的。
但這個可惡的女人,簡直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仗恃著自己的重要性,竟然敢擺起架子來!
邊打電話召回另外幾名秘書,他依舊恨恨的罵著。
艾紫薔,我會想到辦法的,該怎么好好懲罰你的驕傲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