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少華一挑眉,“你睡著的時候比醒著的時候可愛多了!
“你……”龍玦一愣,沒想到他竟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我睡著時怎么了?”
“不告訴你。”陰少華板著臉,在桌邊坐了下來。
龍玦跳下床,跑到他身前,“陰少華,你到底要關我關到什么時候?”
“不曉得。”
“你知不知道,我爹被殺了,我身為他的女兒,不可能坐視不管?”龍玦道,“這樣吧,你放我走,到時我會給你好處的。”
睇著她,陰少華冷哼了聲。
“憑你也想報仇?你拿什么?”
“不許你瞧不起我!”龍玦真是看到他就有氣,索性伸手捶了他一拳。
“憑這花拳繡腿?”陰少華一把攫住她的手,逼近她。
“那又如何?!”龍玦毫不退縮地瞪著陰少華,滿腔的怨怒和委屈無處發(fā)泄,“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的身軀不過是個臭皮囊!就算賠上我自個兒的性命又有何要緊……”語音未落,陰少華冷不防地一個巴掌甩了過去,龍玦無法閃躲,臉上倏地浮現(xiàn)五指。
“你爹花了錢雇我,就是為了保你身家性命!你居然作踐你爹最引以為傲的東西,簡直愚蠢無知到家!”
“引以為傲?”龍玦冷笑,臉上的熱、辣、痛,深深刺傷了她的心,仿佛是一把利劍,戳痛了她,也激起了她的防御本能。
“你還打我!你還打我!陰少華,你又打我!我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爹死了,誰再來以我為傲?誰會在乎我的死活?”
“我打你是要讓你清醒,還有,這句話我已重復問過不下八百次,你打算就這樣糊里糊涂地去送死?”
“我并不笨!饼埆i道,“我畢竟是我爹的女兒,你以為我會傻到真讓曾老六占我便宜嗎?”
“你這丫頭,拗起來像條蠻牛似的!标幧偃A搖了搖頭,站起身。
“喂!你要去哪里?”龍玦見他要走,不由得出聲叫他。
“談不下去,我先走一步。”
“等等!”龍玦沖上前拉住他的衣襟,“你要去哪里?!”
“既然我管不著你,你也管不著我,我去哪里不用跟你說。”陰少華冷淡地答道。
“你……你回來!”龍玦霎時有些慌亂,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她雖討厭陰少華,卻不想他離開,“陰少華!你不是保護欲很強嗎?怎么這會兒又想撒手不管了?!”
“你真矛盾!”陰少華露出一抹笑,“一會兒不許我離開,一會兒又要我放你走,你可知這是青樓女子欲擒故縱的手段?”
龍玦一愣,啞口無言。
陰少華輕扯下她的雙手,語調(diào)緩和下來:“水月庵是尼姑庵,男客不可久留,所以我在水月庵外租了一間屋子,離你不遠!
“……”
“龍玦!标幧偃A看著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不放心地再次囑咐,“有什么事情跟蓮青說,你別自己擅作主張,懂嗎?”
龍玦眼中閃了閃,“陰少華!”
陰少華止步,回首。
“嗯?”
龍玦沖上去,“你給我咬一口!”
“什么?”陰少華還未回過神,龍玦已抓起他的手臂,張嘴就咬了下去!
陰少華眉心一蹙,不語。
龍玦這下咬得并不輕,等她松嘴時,上頭已留下了鮮明的齒印。
“你做什么?”陰少華問道。
“你不會背叛我吧?”龍玦瞪著他問。
“你未曾真正信任過我,又何來背叛之說?”陰少華輕輕一笑,伸出手來拍了拍龍玦的臉頰,龍玦一愣,下意識想縮身,卻因為陰少華那句話硬是僵在原地。
異常溫暖而有些粗糙感的手,輕輕撫過她柔細的臉頰,使她陷入了迷惘。除了爹爹,從沒第二個男子對她如此溫柔……
“好好想一想吧,小姑娘!标幧偃A不自覺地低聲說道。
龍玦望進他眼里,一時間有些錯愕。
那是什么?在陰少華眼中閃爍著的,是什么?
天色陰暗了下來,似要下雨了。
一個身著黑袍的男子立在一座巨大的宮殿之中,正望著置放在大殿中央的火爐,火爐的高度幾乎與宮殿高度相齊,熊熊火光里不時傳出嗶嗶的燒柴聲,男子無聲地望著火爐,雙手環(huán)胸。
身后傳來腳步聲,是宮里的總管太監(jiān)李公公。
“國師……”李公公輕聲喊道。
男子轉(zhuǎn)過頭來,“原來是李公公啊!
李公公漲紅著臉,肥白的臉上沁著汗,他忍不住舉袖在臉上擦了擦,“是皇上吩咐我來的!笨粗矍斑@“國師”,李公公不由得想起一年多前發(fā)生的事。
那時還是初春時節(jié),百花齊放,萬物祥和,但皇上卻突然染上了怪病,不時上吐下瀉,嚴重時甚至有癲狂瘋癥之狀,這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然而一發(fā)作起來卻是折騰得要人命,才沒幾天工夫,皇上便瘦得只剩皮包骨,正當群醫(yī)束手無策時,眼前這人——巫鳴,出現(xiàn)了,他不過給了一顆丹藥,皇上所有怪癥狀便突然消失了,雖然虛弱得仍須臥榻休息,卻已能辨人識物,龍心大悅的情況下,巫鳴當場被封為國師,賜予宮殿一座,以便就近照看皇上的病。
李公公雖親眼目睹丹藥的神奇,卻對巫鳴的來歷有些懷疑,不過他治好皇上的病卻是不爭的事實。也因此,李公公對這莫測高深的巫鳴,向來是滿懷戒心。
“嗯……”巫鳴臉色陰晴不定,“天候之故,丹藥未成,請公公轉(zhuǎn)告皇上,七日之后的午時方能再取藥!
“啊?”李公公臉色一變,“國師大人,這可不成,皇上沒您的藥,這會兒疼得臉都發(fā)青了,太醫(yī)們束手無策,惟有您的丹藥方可救命!”
“公公就算說這話,巫某也不可能立時生出丹藥來啊!蔽坐Q呵呵一聲怪笑,語氣中不無蔑視之意,“就算是威脅殺了巫某,巫某也無計可施!
“這……”李公公臉都綠了,“可……可皇上這次發(fā)作,病況非同小可,國師若撒手不管,我還有臉面回去嗎?不如就在這里了結(jié)了……”
“公公不必如此!蔽坐Q臉上忽然出現(xiàn)一抹怪異的笑容,他伸出雙手,連忙攙起正要撲通下跪的李公公,“李公公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呢!您這一跪,叫巫某如何受得起?”
“再怎么大,不過也只是皇上身邊的奴才啊!”李公公道,“皇上要有個閃失,咱們這些身邊人可是萬死也難辭其咎的……”
“這個……”巫鳴沉吟了會兒,“其實要說辦法,倒也不是全然沒有。”
李公公能做到總管太監(jiān),察言觀色的本事自是一流,他見國師欲言又止,心下已約略摸到了對方的心思。
好你個龜兒子,原來是有所求才在這兒拿喬起來了。李公公心底暗啐,臉上卻堆滿笑容。
“國師有些什么妙方,盡可說出來,要是缺什么,您只要吩咐一聲,小的馬上給您辦去。”
“難!難!”
“難?”是故意刁難吧?李公公心想。
“皇上的病能拖得一時是一時,巫某的丹藥雖有微效,卻需連服七七四十九天,如今受限于天候之故,丹藥未煉成,中斷服藥的話,病況只會加重,就算能用其他藥物控制,卻也耐不過二十四個時辰,等到再度服藥卻需服滿九十八日,如此反復循環(huán),皇上的病恐無痊愈之期,偏偏天候是最難掌控的,除非……”
“除非什么?”李公公連忙問。
巫鳴一笑,緩緩啟齒:“除非得到‘青龍血玉’。”
青龍血玉?那是什么玩意兒?!
李公公不由得皺眉,“國師大人……”
“公公莫急,巫某會解釋!
“恕小人說句唐突的話,皇上的病要緊,國師大人莫要再打燈謎了……”
“真心急啊!蔽坐Q笑了笑,才道,“青龍血玉可控制天候!
李公公一愣。
“自古相傳龍生九子,九子非龍,卻各有所好,因此蚩尤控制九子弱點,用來與黃帝相抗,使得九子落入邪道;后有龍族祖先以血封印九子力量,因而產(chǎn)生青龍血玉,血玉代代相傳,力量無人可比,有了它,制天如反掌之易,如能控制天候,丹藥自能煉成……”
“這……總而言之就是要得到那塊玉是不是?”李公公急道。
巫鳴點頭,無聲地笑著:“沒錯!
“那那塊玉現(xiàn)在何處?”
“公公毋須擔心,巫某已知血玉下落。”
“噢?!”李公公又驚又喜,“既有下落,何不快快取來?”
“這就是巫某為難之處!
“國師有何困難,直說無妨,小人若能略盡綿力,必定傾力相幫。”
巫鳴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既然李公公這么說,巫某也不得不盡力了。”他一邊說,一邊緩緩地自懷中掏出一包東西,交給李公公。
“國師大人,這是?”
“這是巫某精心煉就的‘六合回生散’,雖不能根治皇上病癥,卻能緩解兩天之內(nèi)的不適,請公公拿回宮中讓皇上服下!
李公公接過那一小包藥粉,放在手中掂了掂。
好輕哪……看來這家伙在沒達成目的前,是打算用這種方式來予取予求了……
巫鳴見到李公公懷疑的模樣,勾起唇角。
“公公不必擔心,巫某不是小人,所求之事,說穿了也不過是為了皇上而已,身為國師,為皇上盡忠更是分內(nèi)之事!
李公公聞言仍半信半疑,但眼下實在也沒話可說,只得連聲稱謝。
“多謝國師賜藥,但還不知國師所求為何?”
“不急不急,皇上的病要緊!蔽坐Q道,“后事就請公公明早至此,再來詳談,如何?”
“我這人天生急性子,您老不先說,小人回去可要吃不下、睡不著了!崩罟馈
巫鳴一笑,“既然如此,巫鳴就直言不諱了,巫某想借調(diào)官府士兵一用!
他雖身為國師,然而兵權卻不在他手中,要完成他的計劃,非得借助足夠的兵力不可。
“這……”聽到他的話,李公公不由得沉吟了會兒。
“怎么?不成?”
李公公頓了頓:“成,哪有不成的?只要是國師所求,皇上一定會答應的,小人這就回去稟報!
“有勞公公了!蔽坐Q作勢一揖。
“不敢不敢,小人這就先回宮去了。”李公公拂塵一揮,再也顧不得其他,轉(zhuǎn)身匆匆離去。
李公公離開之后,原本掛在巫鳴嘴角的微笑,便迅速地隱沒消失了,他緩緩步回火爐前,隨手抓起一把干柴丟了進去。
“刷”的一聲,火勢猛然大作,焰光閃爍,映紅了巫鳴沒有表情的五官,使他整個人看上去分外詭異,令人望而生懼。